《傳奇紈絝少爺》第五卷 春風十里揚州路

第三百三十章 橫生枝節

第五卷 春風十里揚州路

第三百三十章 橫生枝節

楊成滿身傷痕,戰戰兢兢跪在泰王面前,大氣也不敢出,臉上已是一片絕望的灰白之色,形如死人。
楊成驟然間被沸水所澆,疼得嘴一張便待痛呼失聲,接著又緊緊的閉上嘴,一口鋼牙咬得噶嘣直響,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黃宗垂下頭,不敢出聲。
「上個月北方傳來軍報,兩位可汗仍在交戰,不過由於天時逢春,正是牛羊放牧配種之時,所以兩方的牧民們都開始忙著遷移放牧,各部落之間已經暫時停了戰,偶有摩擦,也只是小規模的零星戰鬥……」
兩名侍衛昂首走進花廳,抱拳行禮。
※※※
韓亦真抿了抿嘴,道:「君子訥于言而敏於行,揚州城乃泰王封地,大人何不出去走走,看看民情風俗,或許有所得也不一定。」
楊成低垂著頭,聲音嘶啞道:「死。」
方錚緩緩掃視廳內眾人一眼,板著臉道:「不準笑!本官命令你們表情沉痛點兒!做官的,本就是人民的公僕,是人民的孫子,這話本沒錯,咳……只是今日點兒背,把對象搞錯了……媽的!你說古大人的老娘那麼大年紀了,非得湊到百姓中間看什麼熱鬧,老太太年紀雖老,可骨子裡的八卦之火仍在熊熊燃燒啊……」
蕭懷遠急忙應了。
※※※
思索了一番,方錚命溫森繼續派人出去打探泰王消息,溫森領命去了。
楊成聞言身子止不住發起抖來,腦袋深深埋在地上,不敢稍動,更不敢去接泰王遞過來的茶盞。
與此同時,揚州城外一個名叫姚灣鎮的偏僻小鎮上。
「這些突厥蠻夷!委實欺人太甚!」泰王捏著拳頭,狠狠砸了一下木紅雕造的茶几,眼中冒出灼人的怒火。
泰王冷笑道:「你口中雖說別無怨言,可你心裏還是不服氣的,對么?楊成,我告訴你,上位者是永遠也不會犯錯的!就算上位者錯了,那也不是他的錯,是他屬下沒能領會他的意思,錯的是屬下,不是他!是不是覺得不公平?哼!這本就是個不公平的世道!這就是權勢!這就是為什麼有這麼多人爭著搶著要當官,要做皇帝的根本原因!身處上位,才能嘗到登臨峰頂,一覽眾山小的絕妙滋味,楊成,你跟了我這麼多年,莫非還沒明白這個道理么?」
一名年輕男子取過已燒開的沸水,姿態優雅的將水傾入茶盞之中,小樓內霎時滿溢著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茶香。男子聞著滿室的茶香,滿意的抬起頭,露出一張俊朗風流的臉,赫然竟是朝廷和方錚都在費力尋找捉拿的泰王。
方錚站起身,目光中殺意凜然:「今日我這欽差大臣,便為揚州城的百姓們做件大快人心的好事!殺了那個糊塗知府,為千千萬萬百姓伸冤,報仇!」
站起身,泰王負手而立,低喝道:「黃宗!」
一道輕盈如狸貓的身影悄悄落在泰王身前,跪拜下去,看也不看身旁尚流淌著鮮血的屍首。
方錚楞了一會兒,接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泰王臉上仍是那副溫文爾雅的微笑,彷彿什麼事都不會放在心上,什麼事都不會去計較,一副淡然無爭的樣子,靜靜的捧著茶盞,深深呼吸了一下自盞中飄出來的香味,然後滿意的點點頭,俊俏的臉上,笑容愈深。
方錚眉頭一擰,道:「怎麼了?詳細說說。」
「稟主上,他們來了。」
泰王笑吟吟的遞過一杯茶,溫聲道:「來,喝一口,這是新摘的雨前龍井,這龍井非同一般,據聞乃是處女用口銜其嫩芽而采,然後置於酥胸處貼肉而藏,以吸其處女之體香,最後入鍋烘焙而制,入口極是芳香,前人有詩云:『野泉煙火白雲間,坐飲香茶愛此山。』今日之情景,豈不正合茶詩之妙境?」
方錚思索了一下,隨即兩眼一亮,面上露出明悟的神色,神情頗有幾分激動和興奮的盯著韓亦真。
在眾人欽佩感念的目光中,方錚嘴唇抖了兩下,兩串豆大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方錚一驚,韓亦真的話正好說中了他一直擔心的事。
坐在花廳內,方錚猶自喃喃自語:「泰王到底躲在哪裡?那幫突厥人到底想幹嘛?」
沉默良久,泰王嘆道:「答應他們吧,我中了方錚的圈套,計劃已被方錚打亂,再不先發制人,我便要身陷絕境了……」
泰王目注楊成半晌,忽然笑了:「你跟我時日不短,我的規矩你是知道的,楊成,我的帳下不收廢物,你還是去死吧。」
溫森上前寬慰道:「大人為百姓的凄慘遭遇落淚,屬下等感動萬分,還請大人以國事為念,勿用太過悲傷,那些無辜慘死的百姓,若九泉之下有知,當會世代銘記大人的恩德,大人,節哀啊……」
古昂聞言如蒙大赦,胡亂施了個禮,急急忙忙退了出去,背影顯得很慌亂,如同人質得救一般輕鬆解脫。
望著地上楊成的屍首,泰王嘴角輕輕抽搐了幾下,隨即冷哼道:「我不明白?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韓亦真見狀,不自覺的抿嘴笑了笑。
說完方錚狠狠一掌朝身旁的八仙桌拍下,兩眼含怒直視前方,很快,他的眼眶便泛了紅,晶瑩的淚花兒在眼眶中打轉,然後一滴又一滴的順著臉龐流淌下來。
方錚咬了咬牙,罵道:「媽的!這幫北夷,就不能讓他們消停!他們一消停,就開始打咱們華朝的主意了……」
「黃宗,由今日起,你接替楊成的位置,給我盡心辦事,記住,我不喜歡看到失敗!」
眾人在花廳嘻嘻哈哈閑聊著,表面上看來極為開心,可大家心頭都是沉甸甸的。
泰王見狀嘆了口氣,意興闌珊的拍了拍手,嘆道:「茶雖是好茶,可喝茶的人卻是個俗人,實是浪費了……」
原本以為徐壽上任揚州知府才十日,就算為惡,也做不了什麼大惡,關押無辜百姓,或者指使衙差毆打百姓,這些惡行足夠使他罷官,但也夠不上殺頭,萬沒想到,徐壽竟然鬧出了人命,這個性質就嚴重多了,特別是在如今這種敏感的時期,此事若處理不好,無異於將這揚州的萬千百姓生生推到了泰王的懷裡,後果很是嚴重。
誰知方錚卻興奮的說了一句非常出乎她意料的話,令她差點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活活掐死他。
泰王嘆息道:「你上了方錚的當,不但那筆銀子沒劫到手,反而暴露出了我的身份,如今已是天下皆知泰王圖謀不軌,我在這江南之地已成了過街老鼠一般,不得不隱居到這個窮鄉僻壤之處以避其鋒,楊成,你害得我好慘……」
楊成目光一片冰冷,慘笑道:「屬下愚鈍,今日才明白,可悲可嘆!」
楊成的頭狠狠磕在地上,顫聲道:「屬下萬死!」
「他們可說過什麼時候助我出兵?」
說完,他忽然伸出手,提起一壺滾燙的沸水,緩緩的澆在楊成的頭上,動作細緻,神情認真,就像在澆一盆嬌嫩的鮮花。
撤了徐壽,爭取揚州百姓的民心,這隻是第一步,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泰王的下落,泰王如今不知隱藏在什麼地方,以他在揚州的影響力和聲望,隨時站出來登高振臂一呼,不知有多少盲目無知的百姓跟隨他謀反作亂,畢竟之前徐壽在揚州那番倒行逆施的舉動,已經讓百姓們對朝廷產生了很嚴重的不信任感,方錚再怎麼努力爭取民心,短時間內是無法完全消除百姓對朝廷的負面情緒。
楊成聞言猛然抬頭,神色帶著幾分不甘和怨恨:「可是……主上!我雖中了方錚的圈套,那也是聽主上的吩咐,選擇的那條官道……」
「大人真是感情豐富,還請大人節哀……」
「你……你是在約我逛街嗎?哎呀……可是我有老婆了耶……」方錚顯得很羞澀。
泰王又恢復了微笑的表情,溫聲道:「朝聞道,夕死可矣。楊成,你……去吧。」
隨即泰王抬起頭,眼中散發出懾人的凶光:「……誰從我這裏拿走的東西,我將來必要百倍千倍討還回來!」
韓亦真蹙眉道:「若泰王勾結突厥人,兩方合兵作亂,事情可就不妙了……」
方錚皺起了眉,他覺得事情有點不妙。
「使者說,默啜可汗正與骨咄祿可汗鏖戰正酣,此時抽兵助您,風險太大,除非……」
方錚嘆了口氣,擱下茶盞,道:「古大人,沒事你就去忙吧,別老在我面前瞎晃悠,本官鬧心……」
蕭懷遠終於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道:「大人說得很有道理,以後大人不妨在揚州城再立條規矩,禁止百姓閑著沒事看熱鬧,違者抓起來扔進大牢……」
言未畢,楊成倒頭栽在地上,氣絕而亡。
淚眼婆娑的掃視眾人一圈,方錚嘴角一撇,終於大聲哭了起來。
小鎮西面有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山腰處蓋著一座竹樓,竹樓所用的竹子,采自荊楚之地的楠竹,頗為名貴,自竹樓之下,從樓梯而上,到裏面的正堂,皆被打磨得光滑如壁,正堂一側,有一個小爐,爐上正燒著一壺水。
溫森小心道:「大人,此事重大,還是把消息送去京城,稟告皇上吧,請鴻臚寺的官員召突厥使者問一問,或者可知他們的用意……」
「他們草原上的戰況如何?兩位可汗還在為汗位正統而交戰嗎?」
方錚立馬冷靜下來,摸著下巴沉吟:「有道理……派快馬去把囚車追回來,這個徐壽必須死!必須明正典刑,在揚州城千千萬萬百姓面前伏法,蕭懷遠,把這事寫進奏章,派人快馬送去京城給皇上,徐壽若不死在揚州城,只怕百姓的怨氣平息不了,會生出許多禍亂……」
泰王怒道:「住口!你莫非認為這是我的錯么?」
「除非什麼?」泰王眉目間浮上幾分戾氣,令他原本俊俏的面容顯得分外猙獰。
溫森道:「突厥人最後一次進城是在三天前,那時大人還在來揚州的路上,屬下兄弟稟報說,突厥人只是匆匆待了幾個時辰便離城,以後便再也沒來過,兄弟們在附近的縣鄉查訪,也不見他們的蹤跡,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
方錚坐在綠蔭館的花廳內,丫鬟奉上清茗,方錚端起茶盞剛湊到嘴邊,卻見滿屋子的人眼巴巴瞧著他,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
「大人,徐壽上任揚州知府十日,銀子倒是沒貪,不過他上任之後,便下令關閉四城,並命衙差捕快大索全城,四下拘捕所謂泰王同黨,衙差抓人根本不用講證據,凡面相兇惡者,長相不喜者,年齡在二十至四十歲者,皆捕入獄中,並立了條規矩,人犯入獄,其親屬與鄰里皆連坐,此令一下,揚州城內幾乎所有的壯丁都進了大牢,知府衙門旁的大牢已經塞滿了人,他又將那些所謂的犯人移送至鄰近的縣衙大牢,百姓們被他抓得十室九空,抓捕及移送過程中,近千人被衙役打成了重傷,數十人死於非命,如今揚州城內民怨沸騰,現在知府衙門前還跪著不少人,請求大人將徐壽梟首示眾,以報親人橫死之仇……」
聰明人一點就透,這位欽差大人雖說無恥了些,倒也不傻。
韓亦真俏生生的坐在方錚的右側,如花般的俏臉仍如往常一般面無表情,可仔細一看,她美目之中多了幾分跟平常不一樣的笑意,雖然如曇花一現般短促,卻亦如春風化雪一般,為她的絕色俏顏添了幾分嫵媚風情。
「是,主上!」
方錚抬眼看她:「什麼意思?」
「這個狗日的王八蛋,我操他十八代祖宗里所有長相秀美身材窈窕的女性親人!這個雜種怎麼當上的官兒?簡直連畜生都不如!來人,來人!」
方錚搖頭道:「此事不宜聲張,現在我們最大的敵人是泰王,若抓到了泰王,咱們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解決江南之事,突厥人也翻不起風浪了,諒他小小的兩萬人馬還不至於敢公然攻我華朝城池。」
「突厥默啜可汗的使者來了嗎?」
韓亦真噗嗤一笑,接著馬上又板起臉,美目一轉,飛快的望向花廳之外。
「啊?」溫森和蕭懷遠大驚失色,「大人,萬萬不可衝動啊,荒郊野外的,你派人捅他幾刀算怎麼回事?既不能平民怨,又會給朝中的言官落下口實,不值當啊!」
方錚驚呆了,花廳內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嗚嗚——我,我的手……剛才拍桌子……嗚嗚,斷掉了啦……來人,快去請大夫,搶救我……嗚嗚……」
一旁的韓亦真靜靜坐了一會兒,見方錚費解的模樣,開口道:「方大人,坐在這裏亂想,是想不出答案的……」
「你說揚州城曾有突厥人出沒?」方錚震驚的站起身,右手高高舉起,又想一掌朝桌子拍下去,隨即猛然驚覺,忙不迭收回手,面帶悸色看了堅硬如鐵的紅木桌子一眼。
方錚氣得滿臉通紅,咬著牙道:「去,把徐壽押到衙門前的廣場上,當著揚州城百姓的面,把他給老子砍了!」
「除非主上能再送他們黃金一千斤,糧草十萬擔,精鐵五萬斤,並且主上若登基為帝,便將黃河以北的所有土地和百姓全部划給默啜,他們才願意出兵……」
隨即又趕緊搖頭:「哎,說什麼呢?那我豈不是跟徐壽那種糊塗官兒一樣了嗎?」
身旁的溫森,蕭懷遠以及靜靜坐在右側默不出聲的韓亦真,見欽差大人如此真性情,對百姓如同親人般維護,眾人紛紛感動不已,心中暗暗慨然,方大人平日輕佻無恥,可他心地還是善良的,這樣的好官,如今這年頭委實不多了……
知道自己就快被泰王處死,楊成萬念俱灰,聞言不由慘然一笑:「主上,我楊成跟隨你多年,任勞任怨,這次任務失敗,到底是誰的錯,你我心知肚明,楊成別無怨言,還請主上給屬下一個痛快便是!」
不知過了多久,一壺沸水澆完,楊成頭臉身上都被燙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水泡,渾身疼得直顫抖,卻仍死死咬著牙,忍住不出聲。
泰王復又盤腿席地而坐,望著楊成,淡淡道:「任務失敗意味著什麼,你可知道?」
溫森急步走進花廳,抱拳道:「大人,屬下剛查了一下,徐壽在揚州城可造了不少孽啊……」
溫森攔道:「大人,徐壽已經不在城裡了……大人您不是吩咐,將徐壽押往京城,由刑部官員量刑定罪嗎?徐壽這會兒已站在囚車裡,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了……」
方錚怒道:「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還等什麼刑部官員量刑,來人來人!派幾個劊子手追上囚車,給老子捅他幾刀再回來……」
方錚贊道:「有道理……」
眾人紛紛稱是,七嘴八舌勸慰方錚。
「另外,最近齊州府傳來消息,有一支兩萬餘人的突厥兵馬在國境外游弋,不知他們隸屬哪位可汗麾下,揚州城內那數十名突厥人與境外那支突厥兵馬有沒有關係,揚州乃泰王封地,封地出現突厥人的身影,與泰王圖謀不軌有沒有關係,這些都不得而知……」
溫森看了看韓亦真,然後恭聲道:「大人,韓小姐說得沒錯,屬下也探知,最近幾日揚州城內有數十名突厥人在活動,他們大多住在客棧,住了一兩日便離城,隨後再過得幾日,又進城,如此反覆了好幾次,行蹤很是詭異。」
「突厥人來我華朝境內做什麼?而且還深入到我華朝腹地的江南,此舉有何用意?」
楊成面色灰白朝泰王磕了個頭,隨即抽出一柄短匕,狠狠朝自己心口一刺,猩紅的鮮血頓時流出,楊成渾身抽搐了幾下,喘息著朝泰王露出一個嘲諷般的笑容,道:「主上,其實……你……你也沒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