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順流而下
第270章 吃人的嘴短
「雪燕，你找的就是這個人？」
那個胡某人和段某人趕緊跟上，酒宴居然不歡而散。
李雪燕心頭的怒火翻滾著，也默然不語。賈亮一看冷了場，就笑著插話道，「胡經理，說來聽聽，哪家企業？」
彭遠征推門進了酒店的包房，滿臉堆笑道，「不好意思啊，怠慢了城建公司的領導了，今天實在是太忙，我剛從區里回來——雪燕，這位就是連總吧？」
「逐利是資本的天性嘛，這個可以理解。」彭遠征淡然一笑，針鋒相對道，「但是國有企業也要兼顧社會責任，這是國有企業的天然屬性。如果連國有企業都認錢不認人，那我們這個社會豈不是亂了套？」
「連總說了這麼多，首先我代表雲水鎮黨委政府，感謝城建公司領導對我們鎮里工作的支持。關於這個項目，關於我們這一次的合作，我看有必要重申一下我方的原則：第一，對拆遷戶的補償方案，不能改變，只能提高不能降低。請城建公司理解我們基層政府的難處，我們是政府，對老百姓說話不能出爾反爾；第二，我們還是堅持與城建公司合作，至於那些小包工隊之類的項目部，完全不做考慮。這是基本的底線。」
一個包工頭，幾十個農民工。
考慮到還要繼續跟城建公司合作，他壓下自己的不快情緒，笑著道，「這樣吧，連總，打個商量，實在是酒量有限，我打個折扣，自罰一杯，咋樣？」
胡某人
「不，找了他們的一把手孫建昆。也真是邪門了，孫建昆跟我說得好好的，不想……」李雪燕幽幽一嘆，「等我回去，再找找這個孫建昆。」
彭遠征笑了笑，一把抓住自己的酒杯，不讓胡某人端，「連總，諒解一下啊，我實在是不勝酒力，這樣吧，自罰一杯，先干為敬。」
彭遠征嘴角輕輕一抽，這所謂的建築公司名不見經傳，可想而知就是那種民營的小項目部，換言之，就是包工頭臨時組建承包的施工隊，有活就湊在一起干，沒活就一鬨而散，平時打著一個公司的名義招徠業務罷了。
連華茂的話慢條斯理，傲慢無比。
見彭遠征居然當面拒絕了他的「推薦」，連華茂大怒，旋即冷冷道，「小彭鎮長倒是堅持原則，只是你們總是從自己的角度考慮，有沒有考慮過我公司的利益？我們是企業，企業是要賺錢的，說句不好聽的話，無利可圖的事情誰願意干？」
非但資金上難有保障，就連技術都很難過關。彭遠征怎麼敢把他到任雲水鎮后的第一個重大項目，交給一個包工頭？
「算了，雪燕，這些人不見兔子不撒鷹。得，這事兒咱別走地下路線了。」彭遠征眼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彭遠征話里的嘲諷味道，不要說連華
「吃人的嘴短。」彭遠征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他會後悔的！」
連華茂見彭遠征也在堅持軟硬不吃，也就順勢下台，拍了拍手大笑，「好，爽快！這才是男人嘛。算了，既然小彭鎮長不勝酒力，我也不能勉強。」
彭遠征嘴角一抿，剛要說什麼，突然連華茂又道：「所以啊，這個項目，我回去之後，盡量在黨委會上提，盡量幫你們爭取。但是，如果公司最終決定不接手這個項目，也請鎮里的同志諒解一下。」
彭遠征皺了皺眉，暗暗掃了李雪燕一眼，心道你這是怎麼走的上層路線？怎麼看起來對方不僅不太配合，還在這裏大放厥詞。
「他們走了？」彭遠征淡淡道。
連華茂這話一出口，彭遠徵才恍然大悟：原來前面的話都是鋪墊，說了半天，這才是主要目的。搞了半天，來考察合作項目是假，介紹「生意」才是真的。
連華茂這種官不大、挺會擺譜且私心很重的人，彭遠征兩世為人見得多了。只是他沒有想到，一個企業幹部居然也會如此「嬌柔做作」。
「有，怎麼沒有？」胡某人起身笑道，「彭鎮長，這樣吧，我陪你，你自罰三杯，我陪你一杯！」
跟拆遷戶的協議早簽了，這個根本不可能再改。換了開發商，頂多是城建公司、雲水鎮政府再與拆遷戶簽署一個補充的三方協議，而補
說完，彭遠征一仰脖子就灌下了一杯酒。
如果不是為了工作，對於連華茂這種人，他理都不會理。
「是啊，得罰酒！」
「你好，連總。還有胡經理、段經理，請坐請坐。」彭遠征向連華茂伸出手去。
而縱然是改制重組之後，城建公司的效益也一直不是太好。他們開發的樓盤，因為質量問題、因為偷工減料問題，在新安市房地產市場上是臭名昭著。
「當然，我們可以給你們推薦幾家小型的建安公司，你們這種小項目，小公司完全可以承建了。小胡啊，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給鎮里的同志推薦一家。」
連華茂的兩個下屬胡某人和段某人連聲附和。
「小彭鎮長還別瞧不起那些小公司，其實你們這種小項目，利潤極低，人家能願意來承建，也算是不錯了。」
「勝利建安公司，也算是小有名氣了。」胡某人口中的這個小有名氣的建築公司，賈亮等人都沒有聽說過。
李雪燕笑道，「嗯，這位就是連總，這兩位是胡經理和段經理。」
「是走了，也翻臉了。這人我看就不是來談合作的，而是來混吃混喝的。」賈亮嘆息道，「白耽誤一上午功夫，還搭上一頓酒。」
彭遠征聽了，雖然面不改色，心裏卻暗暗冷笑道：「業務太廣、項目太多忙不過來？真是扯淡
李雪燕的臉色一陣很難看。
連華茂淡然笑著，伸出軟綿綿的手讓彭遠征握了握，矜持道，「小彭鎮長很忙啊，看來我們來的不是時候，給鎮里同志添亂了。」
又喝了幾杯酒，就在彭遠征準備找個機會溜走的時候，連華茂藉著酒意道，「你們鎮里這個項目呢，其實不大，完全不必讓大公司來做。我們公司呢項目太多，市裡市外乃至省外的都有，說實話，項目部忙不過來。」
「大公司做小項目，浪費資源啊，同時建設成本太高，其實不合算。」
李雪燕皺了皺眉。
彭遠征清晰地記得，因為競爭加劇、行政力量對市場的影響力越來越小，前世的2008年，新安城建公司差點破產倒閉。如果不是國家城建集團統一併購各地市城建公司，他們也就完蛋大吉了。
「小彭鎮長干工作雷厲風行，很有魄力，但喝酒上就不怎麼爽快。男人嘛，三杯酒，說干就幹了。」連華茂不依不饒。段某人和胡某人一邊幫腔，一邊上前來給彭遠征端酒，「來，彭鎮長，我給你端端！」
「罰酒幹了，我們再喝！」
彭遠征嘴角一曬，見賈亮和黃河要追出去送，也沒阻攔，只是留下了李雪燕。
「連總，來，我敬你一杯。」彭遠征取代了李雪燕的主陪位置，
「既然小彭鎮長這麼說，那麼我們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了。好了，今天酒足飯飽，感謝你們的招待，告辭！」連華茂起身拂袖而去。
彭遠征笑了笑，「連總說的是哪裡話，城建公司的領導是來幫我們解決困難的，我們歡迎還來不及！」
連華茂的話裡有話，夾槍帶棒又不咸不淡、不陰不陽，反正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彭遠征緩緩放下手裡的酒杯，笑了笑道，「還有這種規矩？我咋不知道呢？」
彭遠征端著酒杯敬酒，但連華茂卻淡淡地揮了揮手，「敬酒不喝。咱們新安的酒場上有個規矩，晚來者罰酒三杯。今天彭鎮長姍姍來遲，先喝了罰酒再說。」
三兩三的杯子，自罰三杯就是接近一斤了。彭遠征酒量沒有問題，但這種莫名其妙的酒、帶有挑釁色彩的酒，他是絕對不會喝的。
彭遠征聽了這個，心裏就有些火氣了。
他和李雪燕並肩出了酒店，黃河和賈亮等候在門口。
「我還是那句話，半路上接手這個項目，對於我們來說難度很大，成本太高。為了降低成本，我代表公司正式提出，有必要修改跟拆遷商戶和群眾的補償金、置換協議；換言之，也就是由我們公司重新與拆遷戶簽署新協議，惠豐公司簽的協議，我們不予認可。」
彭遠征淡然微笑不語。
彭遠征這個時候，已經基本確定，這是連華茂的關係戶了，要麼就直接是他的親屬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