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默然不語
第423章 飛揚的青春
這個時候，普通公務員和工人的工資還不滿千元，年薪五萬在新安市來說，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了。
左建晃蕩著身子抱住彭遠征的胳膊，醉意朦朧道，「兄弟，真夠朋友！太仗義，太夠意思！你幫了哥哥一個大忙，今後有用到哥哥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人家根本就不把咱們當回事兒，你還真以為自己是高幹親戚了？」左建點上一根煙，沉聲道，「我可警告你嚴華，彭遠征這人很不簡單，能量很大，你就算是不巴結人家，也別得罪他！」
彭遠征笑了笑，向霍光明揮了揮手，轉身沿著馬路牙子，往回返。霍光明長出了一口氣，趕緊追了上去。
彭遠征靜靜地站在鄰縣一中的校門對面，凝視著這座據說是升學率極高的市屬重點中學，見其間的校舍非常破舊，連學校的院牆都斑駁不堪雜草叢生，眉頭暗皺，若有所思。
「別臭美了，一個企業有什麼好高興的，真是搞不懂你！我不是說要幫你活動一下，把你調到機關上來嘛！」嚴華皺眉嗔道。
說實話，鄰縣縣城不大，就是步行繞城區一圈，也用不了一個小時。彭遠徵信步而行，先後去了縣城唯一的一條商業街，在商業街上逛了一圈出來，又去了縣裡的圖書館和文化館看了看，最後在縣城一中跟前停下腳步。
嚴華吃了一驚，皺眉道，「有那麼多？你可別被人家騙了！」
彭遠征皺了皺眉，霍光明見他有上前去的架勢，不
「我昏了頭？信傑企業集團上市公司副總，年薪5萬！」左建越想越爽，揮揮手哈哈大笑起來，「五萬啊，老子必須要下海！」
噹噹當！
左建不屑一顧地呸了一聲，「指望你那不知道隔了幾層的表舅老大人？我看猴年馬月也不成！再說回縣裡來，我也不幹！你這層所謂的親戚關係，在外邊嚇唬人還行，回家來就不要再裝了啊！」
左建無比興奮，坐在自己的新辦公室里，給老婆嚴華打了電話。
這幾個小痞子等的顯然不是一中的女學生。
這樣的情景，並不陌生，讓他懷念起自己的高中生活和飛揚的青春。街面上的地痞青年經常來學校門口騷擾女生甚至是年輕貌美的女老師，而學校里往往也會有一群熱血沸騰的「俠義男生」衝出來英雄救美。
嚴華嗤之以鼻，「給你找個甜棗，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昏頭了是不是？」
一個留著日本式學生頭齊耳短髮、個子高挑、容顏無比清純、渾身上下充斥著青春靚麗氣息的女孩，推著一輛鳳凰牌女士自行車剛出校門，見到這幾個小痞子，俏臉一變，轉身就要往回走，卻被這幫人一哄而上給圍住。
這女孩應該不是第一次被這幫人糾纏了，從她那清脆尖細的斥責聲就能聽
樓下。
當天下午，信傑企業集團臨時召開董事會，形成決議，任命左建為上市公司副總經理，董事長黃柏承親自給左建頒發了聘書，跟他簽署了協議，約定了各種待遇和薪酬等等。
彭遠征要走，左建拖住他不肯放手，硬撐著又開了一瓶酒，喝了大半瓶，他自己有了七八成的醉意之後，才送彭遠征出門。
嚴華猶豫了一下，往彭遠征的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過去，沒有人接。她又打往了縣府辦，接電話的正是縣府辦副主任王浩。
霍光明不敢說什麼，只是緊緊相隨。
……
下課的鈴聲驟然響起，不多時就見三五成群穿著校服的男女學生推著自行車走出校門，而幾個賣零食的小販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旋即被學生圍住。而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三四個穿著花襯衫牛仔褲黑布鞋流里流氣的社會小青年，站在學校門口翹首張望著。
在工業、製造業、機械、商貿物流、第三產業等方面，幾乎是一片空白，遑論高科技行業了。
「小王，彭縣長今天又下去調研去了？去了哪個單位？」
走了一段，彭遠征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著霍光明淡淡道，「老霍，縣裡的治安情況咋樣？」
第二天上午，左建直接去了信傑企業集團，找上了黃大龍。黃大龍沒有二話，當即就履行承諾，讓左建來
霍光明苦笑：「也不算啥黑道幫派吧，就是一群小混混，干點欺行霸市耍耍小流氓的勾當。公安局抓了好幾次，可他們小錯不斷、大錯不犯，關幾天也只能再放出來。」
嚴華雖然整個晚上的態度都不咸不淡的，但眉眼間已經少去了幾分冷漠和排斥。
黃柏承當面答應左建，讓他先在公司做一段時間，如果覺得條件成熟了，再辭掉公職也不遲。
九十年代是一個非常值得玩味的時代，懷舊起來，那街頭巷尾成幫結隊的社會青年小痞子，也幾乎是時代的標誌之一。而社會青年出沒最多的地方，其中就有學校。
「我聽司機肖師傅說，縣裡有個老虎幫？」
如果是往常，他在家裡絕不會這麼態度「強硬」地跟嚴華說話，但今天一是喝了酒，二是感覺底氣足了，有一種終於要翻身做主人的感覺。
嚴華掛了電話，眸光閃爍了很久，才慢慢接受了這個現實——從這一點上看，彭遠征的能量確實是很大的。而彭遠征送給左建這麼大的一個「紅包」，顯然不是念什麼哥們義氣，兩人才剛認識，有個狗屁的交情。而是放低身段，有意跟自己交好。
她雖然是一個刻薄的女人，但也不是不知好歹。之所以對彭遠征有些排斥和抵觸，是因為感覺心中不忿，覺得這個常務副縣本來應該屬於自己的。既然彭遠征「夠意思」，
彭遠征哈哈一笑，拍了拍左建的胳膊，心道此人也算是一個性情中人，雖然有些世故和圓滑，但還可交。
彭遠征當然並無英雄救美的打算，他回頭望著霍光明，低低道。
過往的學生有些畏懼地躲避著這些人，一鬨而散。
「嚴縣長，彭縣長沒安排具體的單位，說是要隨便轉轉，辦公室也不好說什麼。」王浩知道這位女副縣長不好惹，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小心謹慎地回答。
「信傑企業的黃家是什麼人？市裡領導說話都不一定買賬。但彭遠征一句話，黃家就給了我一個副總的位置！這是什麼能量？」
他今晚本是來找嚴華「溝通」的，結果沒有跟嚴華「溝通」，卻無意中跟嚴華的丈夫左建混了個極熟。
正在這時，校園裡突然傳出嘈雜的奔跑聲和吶喊聲，彭遠征放眼望去，十幾個男生揮舞著棍棒和紅磚，氣勢洶洶地沖了出來。
左建在市裡上班，每天早上要坐早班車去市裡，基本上六點半就要出門，也是比較辛苦的。
彭遠征的確沒有事先讓縣府辦安排單位行程，而是帶著霍光明，連車走沒有帶，在縣城裡轉了兩圈。
縣城非常安靜，沐浴在熱度不減的夕陽餘暉之下。或許是靠近山區的緣故，鄰縣的夏季氣溫並不是很高，空氣清新。
「你懂個屁。」左建哼著小曲兒進了衛生間，洗澡去了。
彭遠征訝然。站在馬路對面，見這些男生氣喘吁吁地圍著方才那女
幾個痞子看勢不好，領頭的一個呼哨一聲，撒丫子逃竄。
左建大咧咧地揮了揮手，「上個屁班，老子現在已經是上市公司副總，高管！知道不？上市公司高管啊！」
「嘖嘖，彭遠征真夠朋友，很講義氣，這人不錯！真不錯！」左建嘿嘿笑著，「我親愛的老婆大人，我明白，人家幫我忙就是給你面子——你就別跟人家擰著幹了啊？知道不？就當是為了你老公我的前途吧！」
這一路行來，彭遠征心裡頭微微有些失望。鄰縣的經濟基礎真是太弱了，弱到一個讓他無語的程度。整個縣城中，除了電力公司、自來水公司、水產土產公司、縣建安公司等少數幾家縣屬國有企業之外，竟然就再無企業的存在了。
左建打著酒嗝回到家裡，嚴華已經收拾完兩人喝酒的殘局，不滿道，「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非逮住人家喝什麼酒？灌了一肚子馬尿，看你明天還能不能早起去上班！」
「老霍，你趕緊報警！」
「哦。」嚴華哦了一聲，突然輕輕道，「小王，你馬上安排一下，我要去縣醫院調研。」
霍光明猶豫了一下，搓了搓手道，「彭縣長，還湊活吧，其他還好，就是街面上有一群小痞子，也鬧騰不出什麼大風浪來。嚴打一次，就消停一段時間，可過不了多久，就還是會冒出來。」
推杯換盞之間，彭遠征和左建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一樣熟稔，不多時就將一瓶茅台給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