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之道》卷二 永不分離

第三章 迷茫!平原的憂鬱

卷二 永不分離

第三章 迷茫!平原的憂鬱

「類龍,類龍!」我跳了起來,一把抱住了類龍,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位大哥,請問,你們用新鮮的木頭做柴火?」我問道。
「是啊,」鐵鎚說道,「你看,那片森林就是精靈居住的地方,可惡的精靈,可惡的樹。其他地方搞成一片荒涼,只有精靈森林還是一片蒼翠,不是它,還會是誰搞的鬼?」鐵鎚露出了恨恨的表情。
「可是,你說過……」我有些不解,說道。
原先熱鬧的大地突然變得死一般寂靜,一時靜的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
「誰讓他們不講理。」鐵鎚皺緊了眉頭,有些怒氣沖沖地說道。「是他們讓我們活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將沒有柴燒,沒有水喝,也沒有糧食。這都是讓他們給逼出來的。」
「風向變了,風向變了!」遠處傳來村民驚恐的叫喊聲,連成了一片。果然,不知道怎麼的,風向突然改變了方向。火,如同拖了韁繩,不受束縛的妖獸,張牙舞爪地向著釋放它的主人猛烈的撲了過來!
「可是……」我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妥。
「更邪惡的是,自從那個人靠近那樹后,居然被它的魔法所沾染,將一種奇怪的疾病帶到了村子里,使得村子中的人開始有氣無力,渾身酸軟,整天鬱鬱不樂,更談不上幹活了。於是,這個平原被叫做憂鬱平原,而這棵樹,則是憂鬱之樹。」
「等一等,別去,別干傻事情!」我氣喘吁吁的說道,張開雙臂,攔在鐵鎚他們面前。
「別打了……」我想勸上兩句,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我沒有猜錯,師父一定是打發類龍去了一個地方:龍的聖域。」金石說道。
「我在哪裡?」我虛弱地問道。
「你是不是被樹給施了魔法了,雷?」鐵鎚懷疑地看著我。「沒關係,我這裏還有一些聖水,你會好的。」說著,他從腰間解下了水壺,拔開蓋子,就要往我嘴裏灌。
「天生的又怎麼樣呢?」我好奇地問道。
類龍,原諒我吧……
弓之道!
「你還不明白嗎?」我喊道,「聖水救不了我們,也救不了平原,快住手,憂鬱之樹是平原的守護者啊,它並沒有毀壞平原,毀壞平原的,恰恰是……」
他的個子雖然矮小,但是異常的靈活,在密不透風的森林里鑽來鑽去,輕鬆自如,而我,卻不得不奮力撥開雜草樹枝什麼的,弄的灰頭土臉的。
弓之道!
但是,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我眼前全是那些亮晶晶的東西,根本來不及躲避,渾身像被針扎一般,涼意直透骨髓。我的胸膛如同被重重撞了一下,然後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我站了起來,四下環顧著,現在,該完成我自己的事情了。類龍在哪裡呢?這個時候,我又想起了金石的囑咐。
「我是你們的村長,我沒有生病。我清醒的很。」老頭繼續說著,試圖用手中的拐杖打落鐵鎚的水壺。
「什麼?你要燒樹?」我驚訝地問道。
風聲中,越來越清晰了,不時有聲音傳過來,非常的嘈雜,還夾雜著人的吶喊聲。我們翻過了一道小山坡,下面的一切赫然出現在眼前。
「打開看看,打開看看!」鐵鎚滿臉的興奮,在我身邊上竄下跳,比我還著急。
「於是,我在這裏設下了魔法,等待著你的到來,沒想到,這個鐵鎚也攪了進來。」說著,瑪格塔拉看了看鐵鎚,微微一笑,「我略施計策,終於使你擺脫了那個鐵鎚,獨自走進了破鏡湖。在那裡,有另一個魔法等待著你,那是幻像之牆。雷,在破鏡湖看到的一切,都是你的幻像,其實,早在你來之前,類龍已經離開了,幻像之牆將時空重疊了起來,讓你們相遇,為的是測試你的心靈。在最後關頭,你選擇的正確的方式,儘管選擇是痛苦的,也許你師父會死去,但是,這正是馬烏可可希望的選擇,作為獎勵,你將得到這個。」說著,他拍了拍手中的書。
我明白精靈的意思了,伸手拿出一顆種子,用手在地面上挖了一個洞,小心的將種子埋了下去,細心的掩好泥土。
「那裡沒有憂鬱之樹。但是,最後我們還是不得不遷移。」
「類龍?」我吃驚的抬起了身子。
「是這樣……」瑪格塔拉喃喃說道,「那你師父怎麼辦?你將來又打算怎麼辦?」
從瑪格塔拉的背後,轉出一個高高的身影,居然是鐵鎚。
瑪格塔拉沒有說話,許久,他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等一下,類龍,」我不解的看了看天空,問道,「今天不是滿月啊?」
難道,精靈也知道弓之道?我沉思著,不過,既然書上標記了這個平原,還有平原上的這棵憂鬱之樹,一定和弓之道有什麼聯繫,說不定,這些精靈知道其中的奧秘。可是,遺憾的是,精靈似乎並不會說話,不知道該如何像他們詢問。
精靈點了點頭。
「再翻翻看。」鐵鎚想了想,說道。於是,我又一頁一頁的翻著,書中的文字雖然看不懂,但是,奇怪的是,這書中卻有很多插圖,畫的非常精美,儘管年代久遠,但是,徐徐如生,呼之欲出。我看到了很多沒有看到過的東西,奇特的生物,長著一隻眼睛的怪人,突然,一隻龍的樣子出現在書中。
「為什麼帶我去呢?」我好奇地問道。
這個時候,奇迹出現了,憂鬱之樹奮力向上生長著,樹榦越長越高,在火海中高高的拔起,頂著巨大的樹冠,似乎要保護樹冠上所有的生命,遠遠的避開火海的熱浪。火焰也不甘示弱,沿著樹榦一步一步,猙獰的向上爬著。
這個時候,雨下的更大了……
「怎麼了?」那人停下了腳步,看著我。
旁邊伸過一隻手,拿起了一顆種子。我抬頭一看,是村長。村長朝我點了點頭,回頭看著那麼村民。
「糟糕!」我急急爬下床,到處找著自己的衣服。
可是,這個時候,已經有一簇一簇的火焰開始在平原上燃燒起來了。
「打開看看,快啊!」鐵鎚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心思,還在一旁嚷嚷著。於是,我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本書。
「燒著了,燒著了!」村民站在遠處,看著,歡呼著,面孔被火光映的通紅,臉上那種仇恨的表情依然不減,看上去更加的恐怖。
我忍不住破涕為笑,說道:「你可真是厲害,別的龍都是飛進來的,你居然是連滾帶爬翻過來的,難怪師父說你不像龍。我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龍,你到底是不是啊,別是什麼東西假冒龍啊?」
這一切,都是為了師父……
「和龍飛揚對抗的唯一方式,就是比他更強。龍弓的弱點,就是必須要依靠他的龍來維持自己的力量,甚至是生命,所以,龍弓是不會殺死自己的龍的,除非在一種情況下。」
「我們還有什麼辦法,難道任憑那些精靈欺負嗎?」鐵鎚說道。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我的弓。
他沒有說話,我從他眼裡看見了一絲敵意。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劈柴的人身上。
他依然用弓箭對著我,看著我。
「怎麼了,怎麼了?」坐在一旁打著瞌睡的鐵鎚急忙跑到我的床前,關切地問著。屋裡,點著昏暗的蠟燭,陳設簡單,只有一張床,幾件簡單的傢具東倒西歪的站著,角落中,堆放著一些農具,可是,除了我和鐵鎚,沒有別的人。
精靈遠遠地站著,只是伸頭看了看,又用懷疑的眼光看了看我。我以為他沒有看清楚,向前走了一步。沒想到,精靈後退了一步,舉起了弓。我連忙停住了腳步,擺擺手。
「那個時刻就要到了,我去了,雷。」
瑪格塔拉繼續說道:「馬烏可可十分的猶豫,儘管你師父這樣的要求,但是,由於破除龍弓的力量是一種十分可怕的力量,即使是你師父,也未曾獲得過。最後,馬烏可可決定給你一個考驗,最終決定你是否有資格獲得這種力量。雷,這個考驗是十分殘酷的,也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驗。馬烏可可想知道,你是否能夠堅持弓之道,即使是面對最困難的選擇,在你最親愛的師父生命面前,是否能夠抵禦黑暗的誘惑。黑暗最大的破壞力,是當你認為選擇黑暗是為了正義的時候,儘管理由多麼充分,也是不能利用黑暗來對抗黑暗,這樣,只會使黑暗更加的強大。龍飛揚倒下去,而另一個比他更強的龍弓也就誕生了,那就是打敗他的你,雷。這將是一個永無止境的循環。」
他伸長著脖子,好奇地看著,頭也沒有回。
箭,發出了尖利的破空聲。那聲音是那麼刺耳,打破了湖面的寧靜,如同一隻怪叫的夜梟。
一個身材高大的小夥子扛著粗大的木頭從我面前走過,我拉住了他。
箭再次在空中相碰,但是,這次,並沒有如我預想的那樣發出巨響。精靈的箭和我的箭一觸,馬上碎開,化成了無數亮晶晶的東西,速度不減,朝著我飛過來。馬上,我感覺到了迎面強烈的風,寒氣撲面,撩的我的頭髮瘋狂地飛舞著。
什麼是天理?毀滅別人而換來自己的生存是天理嗎?難道破壞就是唯一之道嗎?我轉過頭,跑出了村莊,追上了鐵鎚他們。
樹榦不斷向天空伸展,似乎要將這個天空給戳開。火勢太猛烈了,已經要燒到樹冠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憂鬱之樹猛的掙扎了一下,連大地都感到了這種不同尋常的震動,猛的,樹冠竟然硬生生從樹榦上脫離開來,在空中漂浮著,緩緩旋轉著,浮在了整個火海上空!
村長走的很快,他朝著憂鬱之樹的方向而去,似乎知道該做什麼。
「憂鬱之樹是平原的守護者,它沒有錯誤,有錯的,是我們這些人,是我們,是我們破壞了平原。你們這些人真是愚蠢,竟然要燒樹?你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這樣做是要遭雷劈的!」村長繼續喊著。
這次,箭發出了強烈的破空聲,洞穿了天空,瞬間就消失不見,只留下巨大的回聲在樹林中回蕩著,驚的鳥兒亂飛起來,發出嘈雜的聲音,樹葉如雨點般落了下來。這個時候,精靈滿意地笑了,點了點頭,回身就走,走了幾步,看我還在原地傻站著,回過頭來等著我,我反應過來,緊跟了上去。
猛的一陣烈風!
看著鐵鎚那樣子,我知道再勸也沒有用,這種怨恨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
「還是回去問問瑪格塔拉吧,這些魔法師都是這種臭脾氣,話說一半,含含糊糊,還拿這種怪東西糊弄人。」
疾風破浪箭!
我努力想象著,以前好象聽師父說過有這麼一種精靈族存在,但是,在我的記憶中,精靈似乎不是很壞的東西,於是,問出了我的疑問。
「村長,別鬧了,快把葯吃了。」鐵鎚一邊躲避著老頭的拐杖,一邊說道,所謂的葯,正是他手中的水壺。
可是,人類也是為生存……
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把眼光聚集在了遠方。樹榦完全被火海淹沒了,在一陣令人揪心的沉默中,遠方,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整個大樹,轟然倒下,在火海中慢慢肢解,熾烈的燃燒著,消失在狂暴的火海深處。而此時,大地上穿來了回聲,如同沉重的嘆息一般……
精靈點了點頭,眼裡早已經充滿了淚水。他跪了下來,頭觸著地面,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晶瑩,透徹。我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身後,出現了許多的精靈,他們都默默的跪在地上朝著憂鬱之樹膜拜,有老有小,但是,他們的眼中,都流露著痛苦的表情……
「可是……水火無情啊,萬一……」又有一個村民小聲的說道,但是,他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周圍一片聲討中了。
「雷,你醒了?」耳邊傳來了鐵鎚欣喜地聲音。我動了動身子,發現身體酸痛,如同灌了鉛一樣,似乎每一根骨頭都碎開來了一樣。
「我當然是了。」類龍裂開嘴巴,嘿嘿笑了起來,「會用腦子的龍啊。」說著,它抬頭看了看天空,點了點頭。
「你看什麼?」瑪格塔拉問道。
「那草地被燒完了怎麼辦?」我疑惑地問道。
我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卻有些沉重。在人類和精靈的爭鬥中,總有一方會受到傷害,或者,兩者都是呢?
類龍在那光芒中飛舞著,最後竟停在半空中,沐浴在神奇的光芒中,一動不動。漸漸的,我吃驚地發現,類龍的身體開始變大了,通體白色,甚至都開始有些透明,恍如在霧中,在夢中。它的翅膀伸展開來,越來越長,越來越寬,發出一種變換的光芒,頭上的角也在變長,這一切,都說明類龍正在成長,不光是它的身體,還有它的力量,在它的身上,聚集了一層薄薄的光芒,那光芒,好象是來自於類龍本身。湖面的光線開始暗淡下來,但是,類龍身上的光芒卻越來越強了,到了最後,類龍的身體形成了一個明亮的光團,在最強烈的光線下,類龍突然仰頭髮出了一聲長嘯,清亮而高昂,直破天際。我第一次聽見類龍發出這種聲音,這種傲視萬物的聲音:龍吟!
「哎呦!怎麼走路不看看的?」原來是一個胖農婦,揉著自己水桶般的腰抱怨著。
「你一定會是個好弓箭手的,雷。」說著,他的手一擺,回頭說道:「出來吧,鐵鎚,別裝死了。」
精靈回過頭,微笑了一下。他的大眼睛黑黑的,但是,總是透露著那麼一股憂鬱,是不是由於憂鬱之樹的作用呢?
「真的是你嗎?類龍?」我站了起來,顫抖著問道。
當另一批人也遷移到這裏的時候,樹依然敞開了它寬容的胸懷,接納著他們。可是,不知怎麼的,自從他們到來后,平原上的動物開始少了,草也枯萎了,瀰漫在平原上的歡樂歌聲也消失了,只有大片大片荒蕪的土地……
這個時候,一個精靈站起了身子。他的個子比其他精靈都要矮,背後還背著那長長的弓,只是面目被火燒的有些黑了,身上的綠色樹葉衣服也破破爛爛的。他默默地看著村民,村民都不敢直視他的目光,紛紛低下了頭,局促的站著。最後,他看見了我,向我伸出了手,手中,是一個小小的布袋。
我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眼前還是晃動著那些亮晶晶的東西,那麼透徹,那麼耀眼,到底是什麼東西呢?那難道是箭嗎,但是,箭怎麼會變成那個樣子?或者,就像師父說的,精靈的弓並不是弓,箭並不是箭呢?我的頭疼的厲害,眼前還飛舞著那些金星,昏昏睡了過去。
精靈沒有說話,抽出了弓,拉開來,對著天空,弓弦上,慢慢聚集出了另一支箭,透明的箭。他的手一松,那箭飛向了天空,然後,碎開來,變成了無數亮晶晶的東西,撒下來,撒到我的腦袋上,我的肩膀上,我馬上感到了一絲涼意。
我決定照著精靈的話做,取下了弓箭,彎弓搭箭。
原諒我吧,師父,弓之道,我不能繼續了……
「希望他們通通燒死算了!」村長跳起來大罵著,鬍子上全是淚水,「這是自己糟蹋自己,天理不容啊!」
一道亮眼的光芒越過山坡,越過人群,穿過激戰的戰場,如同流星一樣飛翔著,發出急速的破空聲,準確的擊中了那支飛向鐵鎚胸膛的箭。兩支箭的箭尖一碰,發出了轟雷般的巨響,如同一個霹靂在平原上炸開來,嚇的所有人都停止了爭鬥,獃獃地看著,鐵鎚此時也是面無人色,臉色發黃,沖昏的腦袋似乎清醒一些了。
混戰停止了。
「我們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大自然那麼憎恨我們。」村長恨恨地說道,說著,他用拐杖重重拄了一下地面,顫顫巍巍地向村子外面走去。
天理。
「這個說來話長了。」鐵鎚的老毛病,什麼事情都話長。
流星追風箭!
「誰說不是啊。」鐵鎚不滿意地反駁道,「那些精靈企圖霸佔整個平原,想要把人給驅逐出去,才讓平原變成這個樣子的。後來,村裡膽大的人向平原深處探險,發現在平原的中央,生長著一棵奇怪的大樹。那樹出奇的高大,枝葉伸展開來,遮天蔽日。而那些精靈,正在對著樹膜拜,原來那樹有魔法,可以控制整個平原的氣候,讓平原變得乾涸而貧瘠。」
「笨,我不會飛,可是我會跑啊。這麼高的山,我飛了一會,就累了,於是,我不高興飛了,索性爬山吧,別人爬不上去,可是我可以啊,我的爪子很厲害啊。」
這個時候,包圍我的火海猛的分開了,一團影子夾著猛烈的風沖了進來。原來是鐵鎚!只見他舞動著手中的衣衫,硬生生從火海中分出了一條路,直衝到我的面前,頭髮也燒著了,眉毛也烤焦了,滿臉的黑煙,只露出一雙眼睛。他衝到我的面前,還沒等我說話,一把將我夾了起來,一手揮動著衣服,又返身衝出了火海。
「你沒有死?」我驚訝了,問道。
「看,天已經亮了。」不錯,此時,初升的太陽正將第一縷光芒撒向大地。
我回到了村子里,垂頭喪氣。
我掙拖了鐵鎚,推開了門。
終於,令人驚心動魄的一夜過去了。
「在那個草原上,還生活著另一個部落,和我們人不太一樣的部落,他們身材矮小,行動迅速,有著長長尖尖的耳朵和綠色的皮膚,自稱為精靈族。他們經常騷擾我們的生活,但是,由於我們團結,他們的那種騷擾一次一次的被擊退。後來,那些精靈族不知道使用了什麼魔法,讓整個平原開始變得蕭條起來,水也枯竭了,草也黃了,土地裂開了口子,再也種不出莊稼,可惡的小矮子!」
「鐵鎚,村子里的人傷勢如何?」我問道。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爬的最高的村民喃喃說道。
「辦法一定會有的,」我看著瑪格塔拉,堅定地說道,「一定會有的。」
「那是警告那些躲在森林中的精靈。」鐵鎚說道,「由於憂鬱之樹搗鬼,我們村子周圍所有的樹木都死了,有人想到那裡去砍柴,卻被精靈給射傷了,那些精靈真是不講理,不許我們去那裡動一草一木,可是我們村民也不是好惹的,所以發生了這麼大的衝突。」
是精靈嗎?
我搖了搖頭。
我喊道,撲到了湖邊,跪了下來,用手掬起了湖水,那種清涼的感覺瞬時充滿了我的全身,疲憊和傷痛都在那個時候消失了。湖水從我的手中慢慢的流下,化成細細的一條水流,灑向湖面,濺起了無數小水滴,發出清脆地聲音,悅耳,湖水是那麼清澈,那麼平靜,靜靜的泛起星星點點的波瀾,寬容地敞開她的胸懷,歡迎著每一個陌生的訪客。我看著湖水,一時有些痴了,甚至手中的水流光都沒有注意。這就是破鏡湖的湖水,神奇的湖水,也是鐵鎚用生命換來的湖水。我小心翼翼地取下身上的水囊,將裏面的水輕輕地倒在草地上,然後鄭重地灌滿了湖水,小心的放在懷裡。這水,我要像保護自己的眼睛一樣保護著,完成鐵鎚的囑託。
我的沉思被他打斷了,愣了一下,「什麼聲音?」
「是啊,」師父說道,「可是,作為精靈族來說,他們可能比你更早就學會了用弓箭。」
「雷,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習弓箭的?」師父反問道。
「是的,你。」瑪格塔拉顯得相當高興,如釋重負的樣子。
「可是,你們不怕把樹砍光了嗎?」我問道。
「真是不可思議。」我說道。
「先救救你們自己吧。」村長手腳不能動,依然喊著,臉漲的通紅,「傷害憂鬱之樹,就等於傷害了整個平原。」
這個時候,鐵鎚捧著水壺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所有的村民都跑到了村子口,卻又紛紛停住了腳步。
我能選擇嗎?我不能,為了師父,還有什麼是不可以做的呢?我對不起類龍,當我戰勝龍飛揚,解救了師父后,我會用自己的生命來向類龍賠償的。原諒我吧,類龍。當我的箭射向類龍的時候,我就徹底和弓之道決裂,走向那無底的黑暗,走向墮落和毀滅的深淵。這個時候,在我腦海中,無數的畫面在浮現著。當我第一次遇見類龍,那胖胖的類龍,還有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日子,美麗的鳳尾鳥,可愛的石榴,還有……再一次,我的手開始顫抖起來,類龍那藍色的眼睛總是不斷在我的眼前閃動著,如同湖水一般的藍色,那麼純潔,那麼清澈,不含一絲的雜質……
「你幹什麼?」鐵鎚吃了一驚,問道。
師父說過:精靈都是天生的弓箭手。
我的眼前,出現了一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也許是時間太久遠了,紙張泛黃,字跡有些模糊。可是,令我非常傻眼的是,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我一個都不認識。鐵鎚從我背後伸過了腦袋,他的脖子真長,直接越過了我的肩膀,腦袋擱在我的肩頭,好奇的看著。
下雨了……
那些樹根,開始後退,紛紛從鴻溝上縮了回來,有的樹根已經被大火燒著了,奮力在空中擺動著,似乎痛苦不堪,仍然努力向回縮,其他的樹根如同有靈性一般,朝著它扑打著,把它上面的火焰給撲滅。所有的樹根都縮了回來,留在了鴻溝的另一邊。火勢被阻止在鴻溝邊上,不能跨過來,而那些樹根,像是失去了生命一樣,軟軟的耷拉在地上,任憑火焰肆虐,偶爾抽搐著。
「你的意思,是我的弓,是我使用弓箭的方法?」我猜對了,精靈又點了點頭。
「我們真是幸運,這種衝突由來已久了,只有人受傷,所幸沒有出人命。」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突然掙拖了束縛,劈手打翻了鐵鎚手中的水壺。水壺掉在地上,清水從裏面汩汩而出。
我看見類龍在半空打了個旋,撲扇著翅膀,白色的身軀發出微微的光芒……
「這是什麼?」鐵鎚好奇地問道。
而我卻有些焦急。瑪格塔拉說,師父只有七七四十九天時間,除去到破鏡湖的路程,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雷,要戰勝龍飛揚,你必須取得類龍的生命。」金石的話似乎又在耳邊迴響了起來,我的心正在流血,但是,拿著弓箭的手卻異常平穩,抖也不抖。
當我疲憊不堪的從小路返回的時候,那個石門不知道什麼已經消失了。
突然,我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了,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股熱浪從我的胸口湧出,衝上了我的頭,化成了滾燙的淚水,奔騰而出。
我無力的低垂下頭,眼前,又浮現出精靈們那些憂鬱的眼神……突然,我為自己是個人而感到慚愧而羞愧,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突然,我猛然掙拖了抓住我的人,撒腿向火海奔過去!
「對不起,大嬸……那裡是什麼?」我用手指著遠處,那是一片荒蕪的土地,乾涸而貧瘠。這樣的土地還有好多處,東一塊,西一塊,如同頭上的禿斑,十分的難看。
這就是精靈嗎?我定睛看去。果然,鐵鎚沒有說錯,那些人看上去十分的矮小,個頭都和我差不多,甚至比我還矮一些,身材卻十分勻稱,皮膚是綠色的,身上的衣服似乎是用樹葉做成的,輕巧而飄逸。他們行動迅速,最突出的,是一雙尖尖的長耳朵。我聽師父說過,精靈是生活在樹林中的天生獵人,他們聽覺極其靈敏,是一種敏感而聰慧的種族,可是,並沒有聽說精靈會禍害人類。
我的心沉了下來,這下怎麼辦,拿著一本天書,卻不知道該怎麼去解讀。
「那是生活在那個平原的人們起的名字,」鐵鎚說道,「那是個美麗的平原,富饒,草茂水豐,很久以前,一群人長途跋涉,來到了那裡,並且定居了下來。那個時候,我還是個小孩子,印象中,童年的草原是那麼美麗,簡直就是天堂,可是後來一切變了。」
「你不知道,」鐵鎚得意洋洋地說道,「在你昏迷的這些天,我們商量了一個法子,肯定能將這些小矮子趕出整個森林。」
「那是村子的方向。」鐵鎚緊張了起來,拉住我快跑。
一天,一粒小小的種子落到了這個平原,開始悄悄的生根發芽,當它鑽出泥土的時候,看見了第一縷的陽光。隨著時間的推移,經過無數的風霜雪雨,種子變成了樹苗,樹苗變成了小樹,小樹長成了大樹,大樹變成了巨木。在它成長的過程中,不斷有新的種子飛落到這裏,在它的周圍生長著,在它巨大的樹陰下躲避風雨。平原開始有了生氣,鳥也飛過來,兔子也在樹下做窩……又過了好多年,整個平原繁榮著,各種生命在這裏繁衍生息,繼續製造著這個平原的繁榮。樹已經高大到可以看見整個平原了,它溫柔地將自己的庇護伸向平原的每個角落,歡喜地傾聽著整個平原發出歡樂的聲音。又過了好長時間,一群綠色的小矮人也來到了這裏,他們的到來,更加增添了平原的和諧,樹喜歡看著它們在自己的軀體上靈活地爬上爬下,喜歡傾聽他們對著自己的訴說。
「是啊。」類龍聳聳肩膀,說道,那神情,好象有多光榮似的。
一個精靈靠近了鐵鎚,試圖用手裡的長矛刺鐵鎚的後背,鐵鎚聽見了風聲,回身就是一錘,砸向那長矛。精靈收手不及,長矛竟然被鐵鎚從中間給砸成兩截,掉在地上。精靈吃了一驚,捂著手向後一跳,想要逃開,殺的興起的鐵鎚大喝一聲,如同雷轟一樣,嚇得那精靈獃獃站在原地,竟忘了躲避鐵鎚那巨大的鎚子,眼看大鎚就要落到他那小小的腦袋上。突然,清脆的破空聲響起,一隻箭從森林中射出來,夾雜著強勁的風聲,鏜的一聲巨響,鐵鎚手中那沉重的鎚子竟被箭射的脫手而飛,激射向天空,過了好半天才轟的落到地上,砸出一個深深的坑來,而鐵鎚的虎口,已經被震裂開來,流出了鮮血。鐵鎚的鎚子飛的那麼高,倒像是砸倒巨石上一樣。我的心一沉,好厲害的弓!
「是天空,是海洋,是大地,是春天,是四季,是太陽,是月亮,是生命,也是死亡。這種奇特的和自然融合的弓法,叫做精靈弓。」師父高深莫測地說道。
我突然明白了,說道:「你是想讓我也拿出弓箭來嗎?」
「那是什麼呢?」我問道。
精靈回頭看了看我,突然從我的肩頭箭筒中取出了一支箭。在我驚訝地目光中,他拿起箭端詳了一下,又看了看我,用手指在箭桿上輕輕一點,將箭還給了我。我把箭拿在手中,奇迹發生了,那支箭竟然開始發芽,箭桿上出現了一粒又一粒豆子大小的芽孢,然後抽出了細小的嫩葉,就在我的面前!難道,這就是精靈弓的奧秘,和大自然融合的精靈之弓?
它比其他的精靈都矮小一些,但是,它的手臂卻長的出奇,幾乎可以垂到地上,手中握著弓。那弓也是十分的奇特,比它人都要高出許多,當它握住弓的中段時候,弓尾幾乎要觸著地面。我更加緊張了,瞄準著它,呼吸開始有些急促。
我的眼前又出現了那個精靈弓箭手,還有他射出的箭,我感覺到了一些熟悉的東西,一些只有弓箭手才能領會的東西。他對我並沒有惡意,畢竟,他的箭,沒有要我的命。
憂鬱之樹還在火海中頑強的挺立著。
「不需要誰來教它,」金石看著我,搖了搖頭,說道:「這是本能,雷,龍有找尋聖域的本能,憑著它龍的血脈,類龍就能找到聖域。」
我嘆了一口氣,慢慢從背後取下了弓箭,彎弓,搭箭,瞄準了類龍。
「憂鬱平原?你能肯定嗎?」
「可是你們不是那些精靈的對手啊。」我說道。
為了師父,即使是墮落到黑暗之道……
「別瞎說了。」鐵鎚嘟囔著,又走上前去。
這個時候,幾個粗壯的村民一涌而上,七手八腳將村長按住。鐵鎚上前,拔開水壺蓋子,將聖水往村長的喉嚨中直灌。村長掙扎著,發出唔唔的聲音,痛苦不堪。
一個村民嘆了一口氣。
「放心吧,」我忽地站了起來,「沒有什麼地方可以阻擋我。」過了一會,我想起來一件事情,問道:「金石,為什麼龍需要到聖域才能成長呢?為什麼類龍自己知道聖域在哪裡,誰來教它怎麼做呢?」
鐵鎚有些沮喪的坐在地上,愣愣的出神,面無表情。村長似乎老了很多,佝僂著腰,看了一會,慢慢走到鐵鎚身邊。突然,他輪起了拐杖,照著鐵鎚身上就打,一下,兩下,鐵鎚頭上敦實流血了,但是,他還是獃獃地坐著,神情茫然,並不躲避。
瑪格塔拉笑了,微微鞠了一躬,說道:「破鏡湖守護者,瑪格塔拉願意解答這一切。事情還要從幾天前說起,那個時候,大祭祀馬烏可可突然接到了你師父的一封書信,可能就在你師父收到龍飛揚的挑戰信后吧。你師父是個了不起的人,在那種時刻,她並沒有要求馬烏可可的援手,她完全有權利要求馬烏可可這樣做的,自從聖杯事件后,馬烏可可一直欠你師父一個人情。她只是要求馬烏可可照顧好你,並傳授給你破解龍弓的方法。馬烏可可接到這封信后,立即命我在破鏡湖等候你的到來,他知道,你會到這個龍的聖域來的。」
流星追風箭!
「你……你能說的詳細一些嗎?」我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拿出了胸前的水壺,鄭重其事的交給了鐵鎚。鐵鎚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眼中露出了興奮的目光,捧在手裡,不住地打量著。瑪格塔拉又轉向了我。
我的臉上突然一涼,然後是肩膀上,一滴,兩滴,三滴,就像淚水……
「類龍,你在哪裡呢?」我自言自語道,看著天空,在湖邊坐了下來,等待著天色暗下來,心情卻慢慢沉重了起來。
鐵鎚側耳聽了聽,突然問道:「雷,你有沒有聽到一些聲音?」
「精靈,你帶我到哪裡去?」我氣喘吁吁地問道。
「要糟糕!」鐵鎚一蹦老高,揮舞著手中的鐵鎚,撒開長腿,也飛奔了下去,加入那群人中去。
太陽升了又落,月亮慢慢在變圓。當太陽升了四次后,我們已經進入了一片巨大的平原中。
忽然,精靈停住了腳步,用手指了指前面。
「也許,不妨聽聽他說什麼……」這個時候,圍觀的村民中有人發出怯生生的聲音。
「射哪裡呢?總不至於射你吧?」我半開玩笑地說道。精靈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收起了弓箭,朝著天空努了努嘴。
似乎我的存在,早已經褻瀆了這個聖地,我就像個罪犯一樣匆忙的逃出了森林,但是,那憂鬱的感覺一直伴隨著我,揪著我的心,無論我逃多遠,它都緊緊將我纏繞,讓我透不過氣來,眼前,浮現著那些精靈憂鬱而悲傷的目光。
「停下來,停下來!」我拚命地喊道,用手去拉每一個人,但是,就像是在河流中的落葉一樣,被人群沖的跌跌撞撞,我根本阻止不住一群人,一群想要毀滅的人。
「師父,師父,看啊,看啊,我找到破鏡湖了,鐵鎚,鐵鎚,這就是破鏡湖啊,破鏡湖!」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我站在那裡,做了一個友好的手勢,說道:「你好,精靈。我叫雷,你叫什麼名字?」
「為什麼呢?」他沒有說話。
「別,別,我沒有惡意。」
隨著我的弓弦鬆開,精靈的弓上也發出了一聲強烈的震動,兩支箭同時射出!
獨自走了很久,一路上,到處都是被廢棄的農田,還有留下半截的樹樁,觸目驚心。我加快了腳步,盡量不去看那景象,此時突然想到,如果微風山谷也變成這個樣子,不知道師父會不會生氣,她會接納這些人呢,還是像精靈一樣把他們驅逐出去?如果是我呢?我不知道答案。
當我再次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
金石似乎胸有成竹。「下一個聖域,應該是破鏡湖,去那裡,雷,但是,你要有心裏準備,那並不是個容易到達的地方。」
「我不相信那樹會救我們!」鐵鎚也異常的亢奮,眼睛中的光芒灼人,「火會沿著那些樹根燒過來的,它想毀滅整個村莊!」
大家歡呼著,互相鼓勵著,簇擁著鐵鎚出了村莊,手裡都拿著火把。只留下村長一個人獃獃的站著,無助地看著他們離開,過了一會,村長突然坐在了地上,放聲大哭起來。他這麼大年紀了,這樣哭泣卻一點沒有感到害羞,一定是相當傷心。也有一些村民默默的站著,沒有離開,都有些擔心的表情。
村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呆了,竟然忘記了逃跑,愣愣的站在鴻溝的另一邊,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由樹根搭建的橋樑。
「是水。是水!」我高興地喊道,「原來是水,水變成了箭!你怎麼做到的,太神奇了!」
憂鬱之樹依然屹立在森林的中央,高高的樹冠伸展在所有的樹上方,底下,是一片火海,已經將它團團包圍,正在啃著它那巨大的身軀。眼睛尖的人都可以看見,森林中的動物都無助的趴在樹冠上,用恐怖的眼睛看著下面的火海。這個時候,一些綠色的精靈也出現在了樹冠上,他們努力將每一種動物都奮力拖上了樹冠,使它們免受火海的侵襲。而火焰在樹下燃燒著,並且沿著樹榦向上緩緩的蔓延。那些精靈坐在樹冠上,並沒有看著底下的火海,似乎都在向這裏張望,我的心一痛,好象能看到他們那幽怨的眼光,沒有憤怒,只有絕望和惆悵,等待著和憂鬱之樹一起葬身在這地獄般的火海中。
不約而同的,所有的村民都默默跟著他,低著頭。
遠遠的,聽到村子里的吵鬧聲,以為出了什麼事情,急忙奔了過去。只見一大幫人簇擁著,圍成一堆,中央,是一個白鬍子老頭,正在激動著揮舞著手中的拐杖,神情異常激動,滿臉的皺紋。鐵鎚走上去,卻被他那亂揮的拐杖給趕的退了回去。
「可是,類龍到哪裡去了呢?」我問道。
我實在呆不下去了。
「我?」我糊塗了。
我正在奇怪的時候,人類和精靈已經完全混戰在了一起。雖然精靈的個頭不大,但是面對混亂的人群,卻顯得訓練有素,攻守有度,東沖西闖,很快就將村民組成的烏合之眾沖的七零八落,抱頭鼠竄。密集的弓箭不時從樹林中射出來,每次都準確的射中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遠遠的造成巨大的威脅。村民短暫的抵抗很快就被瓦解了,雖然人數眾多,卻不得不開始退卻,好象還有不少人受傷。只有鐵鎚還在揮舞著大鎚子,奮力的搏鬥著,由於他的可怕臂力,許多精靈都圍繞著他,卻一時不敢靠近。鐵鎚此時已經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平時一貫懶散的笑容消失了,臉上布滿了憤怒的表情,青筋暴起,兩隻鎚子揮舞地如同風車一樣。
村民跑到的森林的邊緣,卻又不約而同的停住了腳步,彷彿在害怕著什麼。過了一會,拿著斧子的村民在周圍人的鼓雜訊中,壯著膽子紛紛上前,猛力砍伐著樹木,每一次斧頭落下,都引起了一陣的喝彩聲,所有的人都興奮不已。我暗自好笑,砍樹有什麼值得好喝彩的,想當初,在微風山谷,我一個人就能砍好多的樹,只不過,我砍的樹,都是已經枯死的,可以做柴燒火。
所有的人都默默的站著,或者站在房頂上,無言地向著遠方眺望,期待了下一個奇迹。但是,他們還是失望了,在那裡,並沒有看見那樹,憂鬱之樹,它,永遠的消失了。
「雷,你必須找到類龍。」
無論是村民,還是精靈,都不在互相打鬥,有些不知所措的站著,向我這裏看看,又向森林裏面看看,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精靈弓!
這是我離開師父后,第一次沒有作噩夢,睡的非常香甜,內心也相當的平靜,似乎這湖水有一種魔力,能讓人忘卻一切的煩惱。可是,煩惱能一輩子忘卻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精靈出現我的面前。它渾身綠色,和整個森林巧妙而協調的融合在一起,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他在那裡。他的個子很矮,手裡拿著弓,正在看著我。正是那個和我交手的弓箭手。
精靈指了指樹榦,看著我。我懷著敬畏的心情靠近,觀察著。樹榦上布滿了青苔,但是,在那青苔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我輕輕擦去了青苔,一個人形出現在了上面。那是一個人,很明顯不是精靈,穿著人類的裝束,緊身的衣衫顯露出他發達的肌肉,他正跨著馬步,挺直腰板,頭仰著,一手持弓,一手拉弦,弓如滿月,蓄勢待發,箭隨時會應聲而出。那人氣勢非凡,面目英俊,氣度沉穩,大家風範,目光深沉,徐徐如生。看那姿勢,赫然就是一個神弓!
「這就是憂鬱平原了。」鐵鎚說道,加快了腳步。我不由的打量著整個平原,果然,滿目望去,平原上只有枯黃的草,本來春天應該是一片綠色的,但是這裏,只有一種單調的黃色,風低低的吹過,發出嗚咽聲,連天色都是灰灰的。我的心情不知不覺中開始壓抑了起來。只有一個綠色的斑點點綴在黃色的平原上,好象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依然還是鬱鬱蔥蔥,與整個毫無生氣的平原是那麼格格不入,看到那綠色,才讓人微微感到一絲寬慰,在森林的正中央,聳立著一棵巨大的樹。它是那麼高大,從很遠的地方就可以眺望到它的樹冠,伸展著,蔓延著,如同一柄大傘,覆蓋在整個森林的上空,其他的樹木同它一比,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草,被籠罩在那個樹冠下面,受著它的庇護。那樹高傲的將所有的枝葉伸向天空,盤曲蒼勁,似乎從世界的初始之時,就已經屹立在這個平原上了,默默地目睹著歲月滄桑,如果它能訴說的話,一定有很多傳奇故事可以講給人聽吧。
我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為什麼要砍那些森林?」
「雷,」他靜靜地說道,「人常常會迷茫,是因為選擇不管是否正確,都會讓人痛苦,一切都結束了,雷。」
「說來聽聽?」我耐心地說道。
「弓箭手!」鐵鎚又一次叫了起來。
只見在山坡下,密密麻麻聚集著許多人,做農夫打扮,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細長的脖子佝僂著,長的老高,果然是鐵鎚的族人。他們手裡都拿著各種各樣奇怪的農具,有的拿著一把叉子,有的抗著斧頭,有的人甚至連耙子都帶上了,不過,他們都是朝著一個方向去的,我糊塗了,不知道他們是去種地還是伐木,怎麼看都不像。從他們揮舞農具那亢奮的樣子中,又好象不是要做農活,倒好象是要打仗一樣。村民雜亂無章的東一群,西一群,沒有什麼約束,高舉著手中奇怪的武器,發出混亂嘈雜的聲音,口裡都不知道在喊著些什麼,熱鬧非凡。突然,人群中有人發出一聲吶喊,所有的村民都喊著,相互鼓舞著,向前衝去,他們的面前,是那片森林。
「是啊,是啊。」有些人附和著。
那些村民還沒有砍兩下,突然,從樹林里發出一陣密集的弓弦聲,一排排的箭射了出來,那些砍樹的人,如同被鐮刀割倒的麥穗一樣齊刷刷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其他的人像炸了窩一樣,喧鬧聲更加響了,大罵著,向樹林中涌去。又是一排箭,沖在最前面的人像被無形的手擋住一樣,只跑到樹林的邊緣,就再也進不去了。這個時候,從樹林里竄出來一些身穿綠色衣服的小人,和村民混戰在一起。
鐵鎚有些吃驚地看著我,問道:「你要幹什麼,雷?你的傷還沒有好啊!」
「在我們的村子里,」鐵鎚安慰地說道,我看到了他欣慰的面孔,「我把你救回來了,放心吧,雷,你的傷沒有大礙,休息一陣就好了。真是一個奇迹,你居然能活下來,當時我還以為你一定會被射成馬蜂窩呢。」
「發生了什麼?」
「怎麼回事?」我悄悄問一個看熱鬧的村民。
漂浮在空中的樹冠用完了最後一絲力量,慢慢落到了地上,如同一隻受傷的大鳥。然後,樹冠漸漸消失了,變成了無數亮晶晶的顆粒,緩慢的飄散在空氣中,升騰著,直到不見蹤影。
更多的火種在平原上被點燃了,火焰很快就竄了起來,妖艷的搖擺著,成長著,貪婪地舔食著乾枯的草,順著風勢,在整個平原上擴展著。滿眼望去,火紅的顏色如同洪水一般,匯合著,迅速向著森林撲去,毀滅著企圖阻擋它的一切生命。平原上充斥著燃燒發出的爆裂聲,在風的催動下,很快變成一種連續不斷的聲音,而火焰也騰起了老高,形成了一股又一股的火浪,滾滾而去,熱浪撲面,腳下也開始感到了那種灼人的滾燙,整個平原都變成了一片恐怖的火海,如同地獄一般。火很快就燒到了森林的邊緣,一時被阻擋住,但是,又馬上將整個森林團團圍住,森林,此時變成了火海中的孤島。在兇猛的一波又一波火浪的衝擊下,森林中,也開始冒出了濃煙。
第三聲破空聲!
「雷,你怎麼到這裏來了,嚇了我一跳呢。」類龍說道,晃了晃尾巴。
「雷,你也經受了考驗。」
這是我來破鏡湖的目的,殺死類龍。
鐵鎚走上前,看了看瑪格塔拉的腦袋,又看了看自己的鐵鎚。
「是啊,是啊!」周圍又有一些人贊同的說道。
「不,」我用力擦了擦眼淚,狠狠甩了甩頭,「我不哭,雷不會哭的……雷已經是大人了,不會哭的……」我抽了一下鼻子,轉過身,大踏步向前走去,路就在面前,為了師父,也為了鐵鎚,我要堅強,堅強,更加堅強。
當火厭倦了破壞,從平原上慢慢的消退後,留下的,只是一片烏黑的大地,青煙,有氣無力的裊裊升起。平原重新恢復了平靜,但留下的,只有凄寂的風,別的,什麼都沒有了,草原,森林,還有憂鬱之樹。
我歪著腦袋想了一會,說道:「自從跟了師父以後,很小的時候。」
我縮回了手,突然,我感到有些慚愧,有些無地自容。這時,旁邊的精靈看著樹,將自己的手合攏,放在腮邊,頭靠著手,緩緩閉上了眼睛。
「回來,雷,回來,你瘋啦?」鐵鎚在我的身後高聲喊著。
「非要這樣做不可嗎?」我問道,「他們離開了森林,同樣活不下去啊。」
「那也要等到天亮啊,」鐵鎚拉住我,說道,「黑呼呼的,瞎闖什麼啊?」
「師父!」我突然一骨碌坐了起來。
「別搗亂,這是為他治病,我好容易弄來的聖水,不就是為了救他嗎?」
「別哭了,你哪裡來那麼多水分啊?」類龍拍著我,說道,「師父還沒有收留你嗎?」
大地開始了晃動,所有的村民都站立不穩,相互攙扶著,勉強沒有摔倒,地下,傳出了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響,和著火勢,顯得越發恐怖。
「與其說是龍的奇迹,還不如說是自然的奇迹。天上的大雁每年冬天都會向南飛,海里的魚兒春天都會向河裡游,在冥冥中,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教導萬物生存的法則。龍是和人截然不同的生物,甚至在天上的神看來,龍比人更受到寵愛。龍的修鍊過程和人是完全不一樣的,通過在每一個聖域接受上天賜予的力量,逐步的成長。而聖域本身,也是一個磨練的過程,龍一生中,所要經歷的聖域是逐步提升的,開始的時候,聖域很容易到達,也很容易找尋,但是,到了後來,為了成長,龍必須找到更加奧妙的聖域,也更加難以到達的聖域。破鏡湖就是類龍要面臨的第一個挑戰,它必須靠自己的翅膀飛進去,飛過高山,越過荒嶺,才能到達。以後的聖域會更加的難,只有這樣,才能不斷提升龍的力量,當然,也有很多龍不能達到聖域,最後默默死亡在旅途中的。比起人的修鍊,比起你走的弓之道,龍所要走的道路更加艱難啊。這也是為什麼千百年來,龍一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最有力量和智慧生物的原因。」
無數謎團在我的心中滾動,此起彼伏,但是,一股暖流在我心中的涌動著,師父在那個時刻,依然擔心的,還是我。
「得救啦!」不知道那個村民一聲發喊,所有的村民都歡呼起來,朝著憂鬱之樹揮動著自己的衣服,有些人甚至抱在一起,哭泣了起來。憂鬱之樹再次展示了它的魔力,不僅救了村民,也救了深陷火海的精靈。火海還在兇猛的燃燒著,但是,它再也不能傷害到平原上的生靈了,樹冠在空中漂浮著,是那麼美麗,那麼動人,卻有顯得有些凄涼。
「看到了吧,這就是憂鬱之樹給村長帶來的傷害。」鐵鎚一躍,跳上了一塊大石,說道:「村民們,今天就是我們和精靈決個高下的時候了,為了我們的父母,為了我們的老人,為了我們孩子,我們要破除憂鬱之樹的詛咒!大夥和我來啊!」
一個胖乎乎的人直起了身子,原來我不小心踩到了那個人。
「足足有三天。」鐵鎚說道,「如果加上今天這個晚上,就是三天三夜啦。」
我還是沒有說話。
類龍嚇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站著,用爪子輕輕拍著我的背脊。我哭了好久,索性將一直郁在心頭的悲傷都盡情的傾泄出來,這些日子來,我一直盼望這個時候,盼望能在親人的肩膀上大哭一場。這個世界上,除了師父,類龍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最好的夥伴。終於,過了好久,我感到心情好多了,這麼一哭,鬱結在內心的痛苦都被釋放了出來,人好象輕鬆了很多。
「抓住他。」鐵鎚一聲令下,幾隻強有力的胳臂將我牢牢按住。
「師父把你趕走後,又叫我也滾蛋,說我太懶惰,簡直不像龍,連飛也不會,怎麼能到下一個聖域來。」
突然,有人高聲喊道:「看!樹,樹!」
「橋,橋!橋怎麼斷了!」有的村民驚恐地喊著,果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連接村莊和平原的小橋已經斷了。村民的背後,是正在燃燒的大火,而前面卻是自己製造的鴻溝!有些村民經受不住這種打擊,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與此同時,我的箭也射了出來!
「地震了,地震了!」有的村民高聲喊著,絕望地撲倒在地面上,等待著在恐懼中死亡。土壤開始攏了起來,一條一條的,好象有無數巨大的蟒蛇在地下穿行似的。嘩啦一聲,一條粗大的東西從地面下猛的破土而出,黑黝黝的,向天空伸展著,扭曲著,如同活物一樣。村民又是一聲吶喊,不知道這是什麼怪物。更多的蛇壯物體從地底下鑽了出來,它們蜿蜒著,匍匐在地面上,向著鴻溝挺進,然後,居然從鴻溝上方橫越而過,搭在了鴻溝的另一頭,停止了活動。不斷有這種東西穿越鴻溝,交織著,形成了一個一個的橋樑。
「鐵鎚,為什麼那個平原要叫做憂鬱平原呢?」路上,我好奇地問道。
我走出了門,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而村莊,早已經恢復了活力,忙碌了起來。幾個健壯的村民,正在劈著木柴,斧子高高舉起,重重落下,發出悅耳的聲音;遠處,可以看見正在農田中晃動的人影,還唱著淳樸的歌謠,動聽的歌聲粗獷,一片繁忙的農村景象。
「我知道,那是龍成長的地方。」我說道,「可是,下一個聖域又是什麼地方呢?」
「當龍弓想要玉石俱焚的時候,就會殺死自己的龍,吸收龍在死前的力量,龍在臨死時候的爆發力無疑能發揮龍弓最強的威力,但是,在龍死後,龍弓由於再也得不到龍血,也會很快死去,所以龍弓對自己的龍,就像對自己的生命一樣。要在短時間內超越龍飛揚,只能靠龍弓的這最後一招。雷,我知道你很難,但是,在師父和類龍,還有你的生命之間,必須作出選擇。」
是誰錯了?
我看不下去了,一把推開了人群,跳進了圈子,劈手奪下了鐵鎚手中的水壺。
「雷,別說了,」鐵鎚有些不滿,看我的眼神好象陌生人一樣,「我們還能怎麼辦?難道要我們等死嗎?」
「我們的村長生病了,自從他從憂鬱之樹那裡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可是,你打算去找憂鬱之樹嗎?」鐵鎚皺緊了眉頭,說道,「你也看見了,那些精靈根本不讓我們靠近,你現在這個樣子,又怎麼能靠近憂鬱之樹呢?」
「真是神奇……」我喃喃說道。
「小心!」鐵鎚大聲地喊著。
「那和你去破鏡湖的湖水又有什麼關係呢?」
「原來是個夢……」我有些失望,喃喃說道。然後,我想起一件事情,馬上抓住鐵鎚的衣領,問道:「鐵鎚,我昏迷了多久了?」
「破鏡湖,破鏡湖!」我欣喜地喊著,奔了過去,張開了雙臂,興奮之情剎時溢滿了我的胸膛,洶湧而出,無法自己。
「雷,看這個,」鐵鎚索性把手也伸過了我的肩膀,用細長的手指指著地圖上的一個標記,「我認識這個,這是憂鬱平原啊。」
小夥子有些不解地看著我,好象我是個怪物一樣。「樹怎麼砍的光呢?就算砍光了,也會長出來的啊。真是奇怪的人,讓開一下,別妨礙我幹活。」
裏面是一袋種子,樹種。
「是弓之道嗎?」我問道。
「還不過來,傻站著幹什麼啊!」說著,他也開始挖了起來。又有人過來,拿走了一顆種子。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所有的村民都圍了過來,默默的拿走種子,學著精靈的樣子,在地上挖著,埋著,忙碌著。鐵鎚有些手足無措,不安的看著精靈,猶豫著。另外一個精靈站起了身子,默默的在鐵鎚的手中放下了一袋種子,沒有說話,繼續著自己的勞動。鐵鎚撓了撓腦袋,鬆了一口氣,挨著精靈同樣忙碌著。
「是樹根!」我大聲喊著,「是憂鬱之樹的樹根,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完成了心愿嗎?」黑暗中,瑪格塔拉開口了,看不清他的面容,聲音也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好象他已經知道了一切。
「我不知道,」我搔搔腦袋,「我師父從來不讓我砍新鮮的樹木,只用枯死的樹做柴火。」
森林變成了一片廢墟,憂鬱之樹也被燒毀了,連一絲殘片都沒有留下。這個時候,村長停住了腳步。他的面前,是一群精靈,那些精靈並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到來,只是在默默的挖著什麼,似乎憂傷已經使他們對人類的憎恨變得不重要了。
類龍並沒有發現我的異常,還在安慰道:「沒關係,瞧,我也被師父趕出來啦。這下真好,本來我還想去找你,沒想到你這麼鬼精靈,居然找到這裏來了。」
「對精靈族來說,弓箭不是學的技巧,而是一種本能。和人類不同,人類學習弓箭的目的是多種多樣的,有的為了狩獵,有的為了除惡,有的為了揚名,也有的為了報仇,而對於精靈族來說,弓箭就是弓箭,相對人類的目的性,精靈的弓箭更加單純,也更容易接近真正的弓箭之道。」
弓之道!
我的面前除了紅彤彤的顏色,什麼都看不清楚了。我吃驚地後退了一步,背後也是熱浪滾滾,後面,也是火海。我被火焰給包圍了!
「混蛋!」我撲上去搶鐵鎚的斧子,卻被他一拳打倒在地上。
「弓之道?」我喃喃讀著,百思不得其解,在我的印象中,弓之道是修鍊弓箭的方法,難道,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一條通向弓的道路嗎?我皺緊了眉頭。
終於,憂鬱之樹巨大的樹冠出現在了眼前,然後是那片森林,平原上唯一呈現活力的森林。我在森林邊緣停留了一會,然後慢慢走了進去。
精靈抬起了弓。
鐵鎚嘿嘿笑了,摸了摸腦袋,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原來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只是摔了個屁股墩。」
師父笑了笑,說道:「天生的弓箭手更加厲害啊。」
「當然,」鐵鎚喜形與色,說道,「看到那棵樹沒有,那正是憂鬱平原的象徵,邪惡的憂鬱之樹。」果然,我看見地圖上的一小片形狀,中間標記了一棵孤零零的樹,而那個指示方向的箭頭,正好從那棵樹中間穿過。我嘆了一口氣,看來,這回,我的旅途上免不了和這個嘮叨的鐵鎚要結伴而行了。
「你們這樣欺負一個老人,好意思嗎?」我有些生氣地問道,環視著周圍的人。
終於,一個精靈慢慢走出了森林。
突然,這個時候,我感到了一陣微微的顫抖,如同觸電般,我一激靈,收回了手。精靈看著我,眼神中的憂鬱更加深了。它輕輕拉起我的手,將我的手再次放到樹榦上。那種感覺又回來了,一種深深的哀傷突然竄進了我的心田,在我體內流竄,原來是憂鬱之樹在顫抖。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悲傷啊,瞬間充斥了我的腦海。
湖面在月色下依然是那麼美麗,升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無聲無息的瀰漫在湖水上,將整個湖面點綴的神秘而幽靜。這個時候,我看到了一雙眼睛正在看著我,藍色的眼睛。
「看,看,樹!」眼尖的村民指著遠方,大聲喊著。這個時候,脫險的村民都不約而同的爬上的房頂,緊張地朝著遠方眺望著,此時,他們的眼裡第一次出現了焦急的神色。
「對不起,我說慌了。」瑪格塔拉做了一個有趣地表情,「看著你們那麼折騰,真的很有意思呢。」
「不,」我說道,「瑪格塔拉把這書交給我,一定有什麼深意。也許,這是另一個考驗吧。」說實話,我也是自己安慰自己。
「不,」我執拗地說道,「我要去,一定要去。」
不知不覺中,在湖面一陣又一陣溫和的風吹拂下,我感到了睏倦,雖然努力打起精神,但是,還是忍受不住那溫和的誘惑,慢慢的進入了甜美的黑暗中去了。
「我沒有瘋,我沒有瘋!」那個老頭喊著,威脅的看著每一個人,聲音蒼老而沙啞,「瘋的是你們,是你們這幫敗家子!」
「因為,那裡最後變成了沙漠……」
「可是,那些樹根救了我們!」我有些憤怒了,恨不能給他鼻子上重重一拳。
「讓我來告訴你吧,」瑪格塔拉微笑著說道,「這種魔法是不會傷人的,想想也知道,大祭祀馬烏可可怎麼能傷害人呢?這不成了邪惡魔法師了嗎?」
「因為在我要射出那一箭的時候,師父的面容突然浮現在了我的眼前,」我慢慢說道,看著遠方,「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師父這樣的面容,那麼悲傷的面容。我的心猶豫了,迷茫了,原本堅硬的心開始融化了,什麼力量在最後一刻阻止了我。我相信,師父寧願死去,也不願意我偏離弓之道,雖然她遠在千里之外,生命垂危,但是在那一刻,我卻清楚地感受到了師父的思想,師父的意志。」
於是,我們沒有耽擱,直接趕往憂鬱平原。
「我是來尋找弓之道的,弓之道,知道不知道?」我耐心地問道,不知怎麼的,我感覺這個精靈並不會傷害我。「你看,」我從背囊中掏出了那書,翻開來給他看,「這上面有一棵樹,和你們那樹是一樣的。」
「可是,可是……」我的腦子努力轉著,卻想不出什麼理由,臉漲的通紅。我知道他們做的是錯的,可是,就是不知道他們錯在什麼地方,要是師父在這裏就好了。
我有些不忍,向他走了過去。
「我聽老人說,我們以前居住的那個地方,也是一個相當富饒的平原。」一個村民在自言自語說著,語氣沉重。
這就是弓之道嗎?這就是我要找的線索嗎?我徹底疑惑了,用手輕輕撫摩著樹榦,這個神弓的形象,到底是用來指示什麼的呢?
風止了。
「燒啊,燒啊!燒死那些小矮子!」「燒啊,燒啊!平原是我們的啦!」「燒啊,燒啊!該死的憂鬱之樹再也不能危害人間啦!」
此時,類龍已經在湖的上空開始停留,遠遠的,盤旋在那裡。這個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月光開始明亮起來,而湖面上,出現了一些小小的閃亮的光點,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從湖水中浮出來,緩慢地向上升騰著,飛舞著,很快,無數的光點都紛紛從湖水中上升,整個湖面剎時被照的異常明亮,那光點,如雪花,如落英,只不過不是飄降下來,而是向上飛舞,密密麻麻的,煞是好看。整個湖面上都充斥了這種神奇的東西,它們如同有生命一樣,最後多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從湖面直射向天空,而正當中的月亮,也開始撒下它的月光,一束半月形的清淡光芒,兩束光芒最後在半空中交會,融合在一起,明亮而美麗。我開始有些明白了,類龍為什麼要選擇在半月的時候,那是因為,整個破鏡湖就是半月形的,如同一面破碎一半的鏡子,和天上的半月正好吻合。
呼啦一聲,樹林中傳出了動靜,我停下了腳步。
瑪格塔拉故作神秘,笑了笑,「故事。」
類龍做了一個鬼臉,說道:「你看著就知道了。」說著,它突然張開翅膀,猛的扇了起來,刮的我的臉生疼。類龍努力扇動著巨大的翅膀,居然飛了起來,它飛到半空高,停止了扇動,翅膀伸展著,盤旋了一會,向湖心慢慢的飛了過去。我驚訝地看著,原來龍飛翔的樣子是那麼優美,那麼高貴,在那個時刻,我更加覺得類龍陌生了,是我離開類龍太久了,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要來,我一直在這裏等著你,受馬烏可可的委託。」
我沒有理他,脫下身上的衣服,奮力扑打著火焰,熱浪燒灼著我的面孔,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我的眼前,紅光狂亂地翻滾著,如同瘋狂的毒蛇一樣搖擺著,變換著,吞噬著。我努力的拍打著,衣服上已經出現了火苗,濃煙熏的我眼淚直流,但是,那淚水,還沒有落到地上,就被蒸發掉,化成一絲水氣,消失在灼熱的空氣中。
我毫無阻擋的穿過了小路,走出了山谷。夜色下,一個人影靜靜的站在路的另一邊,是瑪格塔拉。他似乎已經站了很久了,夜風撫動他白色袍子的下擺,顯得優雅而沉靜,他的一隻手背在背後,另一隻手那著那本魔法書。我看到了他,停下了腳步,沒有說話。
「希望他們別出什麼事情就好。」
我再次彎弓,搭箭,穩穩地端著弓,如滿月,對準著森林,心卻開始砰砰地劇烈跳著。因為我知道,在那裡,有一個弓箭手,一個並不亞於我的弓箭手,一個精靈族的弓箭手。
我無力的放下了拳頭,看著血跡斑斑的手掌,疼痛直鑽我的心中,但是,更痛的傷來自心本身。淚水在眼眶中滾動,似乎一不小心,就會掉下來。
「已經三天了,師父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居然浪費了三天……」我說道,套上了衣服,跳下了床,腿一軟,又幾乎跪倒在地上。鐵鎚連忙扶住了我。
「那是被廢棄的農田,」大嬸說道,「現在耕作很不容易,缺少肥料,我們就燒開一片草地,然後用草灰種莊稼,等到收割完了,就開墾另一片草地。」
一進去,彷彿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空氣也變得濕潤,陽光從密密的樹葉縫中撒下,形成奇怪的斑駁陰影,變換著形狀,各種鳥叫在林間穿梭著,此起彼伏,動聽而寧靜。真是奇怪,在樹林以外,我幾乎沒有看見什麼動物,也沒聽見如此動聽的鳥叫,似乎人類的生活範圍不能容忍其他的生物似的。在這裏,我才真正感覺到放鬆,這是我熟悉的世界,我喜歡的世界,如同微風山谷那種令人陶醉的世界。與微風山谷不同的是,這個森林似乎充滿了一種魔力,一種獨特的生氣,似乎周圍有無數的小小精靈坐在每一株小草,每一滴露水上偷偷瞧著我,定睛看去時,又消失了蹤跡,頑皮的藏了起來。難道這就是憂鬱之樹的魔力?我開始相信憂鬱之樹的魔力之說了,每當風吹過的時候,森林中都穿出一種聲音,一種深沉的低語,神秘而悠遠,所有的聲音都在和著它,隨著它一起回蕩。
「看啊,樹,樹!」
「什麼?」瑪格塔拉驚訝了。
只有風吹動枯草的嗚嗚聲,除此以外,整個平原就顯得相當寂寞著孤寂了。可是,一陣風吹過,好象有一兩聲微弱的異響,我索性爬在地上,將耳朵貼在地面,仔細聽著。過了一會,我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指了指東方。「聲音是從那個地方傳來的。」
「再來!」我來了興趣,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是還是再次彎弓搭箭。
「我是在琢磨,到底是我的鐵鎚硬,還是你的腦袋更硬一些。」
我背上了弓箭,獨自離開了村莊。走到村口,吃了一驚,只見一道巨大的鴻溝圍繞著整個村莊,寬有三十多尺,深深的,只有一座細小的橋架在上面。要想進出村莊,只能通過那座小橋,顯然,這是村民為了防止精靈騷擾而特意挖出的鴻溝。那鴻溝,顯然不止在地面上,人心中的鴻溝比那個更深吧。
這個時候,有人招呼鐵鎚,鐵鎚朝我點點頭,說道:「等我們趕走了精靈,那個時候,你就可以進入森林了。現在,你好好的休息吧。」說著,他和那個人走了,一路上還指手畫腳的不知道說著什麼。
鐵鎚是好樣的,並沒有注意自己的傷,轉身看了看森林,舉起了另外一隻鎚子,吶喊著,沖向那裡。又是一聲破空聲,鐵鎚最後的武器也被射飛,翻滾著,掉進了森林不見蹤影。鐵鎚完全憤怒了,頭腦一熱,竟然空著手,向樹林撲去,那張開的雙臂好象要將那個不知名的弓箭手活活掐死一樣。
「我還是不明白。」我嘟囔著,師父話總是說一半,讓人似懂非懂。
精靈點了點頭。
瑪格塔拉說的很深奧,但是,我開始有些隱隱懂了。
我讓到了一邊,突然腳下一軟,差點摔倒。
「你真是奇怪,世界這麼大,你看,」她信手隨便一指,說道:「我們能看到的大地是多麼的廣大啊,它的資源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我們為什麼要擔心這種小事情呢,倒是應該關心一下如何消滅那些干擾人類生活的精靈,如果沒有他們,我們現在的生活會更好一些的。真是因為他們,我們的土地才變得如此貧瘠,去年的收成一下子減少了很多,我們不得不化更多的人手來開墾更多的土地,否則就生活不下去了。」
等我再次清醒過來,渾身已經不是那麼無力了。這些天,雖然我一直昏迷,但是,依然能感覺到一個人常不離我左右,照料著我,朦朧中,我想起了師父。小時候,當我生病的時候,師父總是把我抱在懷裡,用她的體溫來溫暖著我……
「你要幹什麼!」我喊道,一把抓住了鐵鎚。
「好吧。」我說道,朝著天空放了一箭,箭呼嘯著,很快穿過樹林,消失在天際。可是,這個時候,精靈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有些不屑,也有些不高興,似乎在嫌我敷衍了事。
還是人類?
「那就是憂鬱之樹嗎?」我疑惑了,問道。
路延伸著,穿過長長的山谷。抬頭,只能看到一絲細細的天空縫隙,兩邊的懸崖高高聳立,而路上,卻布滿了各種奇怪的花草,越往裡走,越茂盛,如同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突然,眼前一花,一片白光猛的泛入了眼裡,晃的我幾乎要睜不開眼睛,同時,一陣陣清涼的風吹拂了過來,讓人頓覺心胸開闊。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面前已經是一片浩瀚的湖水,正平靜的泛起陣陣的漣漪,一眼望不到頭,陽光照去,閃閃發亮,好象巨大的錦緞,正在優雅的舞動著。
「不是,」師父搖搖頭,「弓之道是人類探索弓箭奧秘的方法,精靈的弓箭,比較接近自然之道,可能在精靈眼裡,弓並不是弓,而箭並不是箭。」
「師父她……」我一時說不出話來,想起了金石所說的一切,突然掙扎了一下,後退了一步,離開了類龍的懷抱。
所有的人都抬起了頭,看著那遠方巨大的樹,臉上都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張大了嘴,眼睛瞪的滾圓。
再翻過一頁,越來越多的龍出現在插圖中,各式各樣的龍,另人眼花繚亂。也許,真的像是瑪格塔拉所說的,這裏面一定有個故事,一個遙遠的故事。很快,翻到了最後一頁,一個人形出現在了上面。
「你帶我去憂鬱之樹嗎?」我問道。精靈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著,錯綜複雜的森論對精靈而言簡直就像平坦的大路一樣。我興奮了起來,緊緊地跟著。
「不,還沒有結束。」我突然抬起了頭,說道,「我……並沒有殺死類龍。」
「原來是這樣……」我喃喃說道,心裏突然晃過了什麼念頭,卻又抓不住。
「看樣子,他真的是病了。」我周圍的村民交頭接耳,冷冷地看著村長,「從森林回來就是這樣樣子,一定是被邪惡的憂鬱之樹給控制住了。」
「什麼啊?」他失望地說道,「這是字還是畫啊,簡直是莫名其妙。」
我的命運就這樣轉變過去,又轉變過來,可是,當早上的太陽再次出現的時候,我又充滿信心的上路了。破鏡湖漸漸消失在視野之外,還有那個守護者,瑪格塔拉。我手裡,拿著他給我的書,而鐵鎚,也取到了他所想要的湖水。
「是嗎?」我來了興趣。
「是龍啊。」鐵鎚叫道。那龍十分的威武,高昂著脖子,伸展著翅膀,扭著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天空,神態高貴。
他無所謂地笑了笑。「我們一直都是這樣做的啊,那些柴火是用來過冬的,等到寒冷的冬天一到來,它們就完全乾透了。」
村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紛紛從樹根上面跑了過去,進入了村子。等到最後一個人進了村子,鐵鎚抄起一把斧子,奔向那些樹根。
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問道:「精靈,你用什麼東西射我的,為什麼我看到了很多亮晶晶的東西?」
類龍笑了,笑的那麼溫和,那麼單純,就像我熟悉的類龍一樣,卻又有一些不同,可能是夜色加上霧氣的關係,類龍和平時的類龍有些不同。
我走上前,接過了布袋。
瑪格塔拉並沒有害怕,做了一個無所謂的表情,說道:「這不能怪我,要到達破鏡湖,是必須經過這樣的考驗的。不錯,馬烏可可是說過,不能讓人取走破鏡湖的湖水,但是,他後面還加了一句:除非是心地善良和正直的人。鐵鎚,你和雷一樣,都經受了考驗,在關鍵時刻,你犧牲自己,把機會讓給別人,你有資格取得這神聖的湖水。」
「早知道就不該救你!」鐵鎚恨恨地說道,又轉過身子,可是,他一下子愣住了,舉在手中的斧子也停在了半空中。
「給我的?」我驚奇地問道。
周圍的村民好象根本沒有看見我似的,默然地從我身邊走過,眼中,還帶著一種復讎的快意。
「你也被師父趕出來了?」我擦了擦眼淚,問道。
我看見了,是樹,巨大的樹,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已經站在了它的面前。腳下,全是突起的樹根,盤踞在地上,纏繞在一起,布滿著整個地面,而樹的軀幹上,全是歲月留下的一道道深深的溝痕,樹榦是那麼粗大,幾乎像一堵牆般聳立在我的面前,如果繞著樹榦跑一圈,恐怕連一整天時間都不夠。樹皮已經變成了褐色,古老而蒼勁。我抬起頭,卻看不到樹的頂端。這就是憂鬱之樹,整個憂鬱平原的靈魂。
弓弦發出吱啞啞的聲音,類龍依然在那裡,盤旋著,吸收著最後一絲光芒。
所有的村民都在奔跑著,背後是熊熊的大火,兇猛的追逐著,幾乎要燒到每個人的腳後跟。哭喊聲,叫罵聲,絕望的詛咒聲此起彼伏,但又很快被瘋狂的火焰燃燒聲給壓了下去,如同狂怒的大海。
「你是說,樹……它就要死了?」
類龍得意地笑了。
我吃驚了,沒想到在這裏看到神弓的畫像,準確的說,不是畫上去的,是用某種尖利的東西刻上去的,雖然年代久遠,但是那痕迹依然深深的留在樹榦上。在下面,有一行蒼勁有力的小字:弓之道。
鐵鎚露出了一絲沉重地表情,「村子中的人不斷得病,最後,連我們的村長也染上了這種怪病。聽從遠方來的商人說,只有破鏡湖的湖水能夠治療這種疾病,於是,我才下決心,跑到這裏來。」
不錯,是弓箭手,他的樣子非常瀟洒,滿弓搭箭,背後,是一輪正在升起的太陽,他的面目有些憂傷嚴肅,正拿弓箭對著什麼目標。在他的下面,有一張小小的地圖,一條箭頭穿越著地圖,目標指向終點。在地圖下面,有幾個小字,字跡新鮮,好象是剛寫上去的,我仔細辨認著,發現那是我可以認得的文字:弓之道。
不錯,那雙藍色,如同湖水般清澈的眼睛,是類龍。不知什麼時候,類龍已經到了我的身邊,靜靜地伏在我的腳下,看著我。
瑪格塔拉向前邁了一步。
「你仔細聽,別說話。」
「我再說一次,不許你們傷害憂鬱之樹,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火滅了……」
「砍斷那些樹根!」鐵鎚臉上全是汗水,和黑灰混在一起,顯得異常狼狽,手臂上全是被大火燒出來的血泡。
鐵鎚第一個跑了過去,振臂高聲喊著:「快過來,快過來!」
「是啊,」我暫時忘卻了煩惱,問道,「師父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啊,你不會飛,怎麼過來的啊?」
「這是怎麼回事啊?」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喊著,可是,這個時候,鐵鎚跑的飛快,一會就消失在人群中,不見了,眼前,都是由各種各樣人匯成的灰色河流,洶湧的奔向那森林,看那氣勢,好象要將整個森林淹沒了一樣。
「裏面是什麼?」我問道。精靈不再理睬我,繼續在地上挖著。我猶豫了一下,打開了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