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梟》第三卷 山中侯

第三十五章 同樂

第三卷 山中侯

第三十五章 同樂

……
殿內苦戰的御前侍衛還剩十幾個人,突然看到從地底下又衝出來一個無魚師太,全都愕立當堂。
可是他的這道命令……如果宋陽在此,會很疑惑地看他一眼。
宋陽冷哂,暫時不去理她,逼供是意料中的事情。毒門高人全都是用刑好手,宋陽不喜歡折磨人,但不代表他不會辣手酷刑。
反倒是青木對此無所謂的,對宋陽冷冷道:「你想逼供就儘管來,無妨的。」
聽說禪院起火,靖王放下手上的所有事情,帶領侍衛、禁軍趕來,由此也親眼目睹了火勢由生到滅,由強至弱的全部過程,王爺家都有些絕望了,這樣的大火,裏面根本不可能會有人倖存的。
不等他說完,青木輕輕笑了一聲:「阿泰是你師父,國師卻是我師父。我身受師父大恩,阿泰又何嘗不是如此。師父要殺他,他只會甘心而去,絕不會反抗逃走……我和阿泰要好是一回事,師父殺阿泰是一回事,我為師父忠心辦事又是另一回事。」
師太還活著……這樣說來這場大火非但不是災禍,反而是個「福緣」。
宋陽卻毫不留情,沉聲傳令自家精兵:「統統殺掉!」命令一出,眾人都有些吃驚,就只有無魚,似乎能明白宋陽的顧慮,當即搖頭道:「無妨的,石牢的設計巧妙、氣路特殊,下去再多的人也不會被悶死,更不受禪院大火的影響。」
宋陽沒法再從青木那裡得到更多有關國師的信息,當然怪彆扭。
這個時候坐在石室另一端、正抹黑為羅冠敷藥的宋陽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
青木被無魚帶下地宮,她胸口要害受制,身體四肢全都無法動彈,連咬牙都做不到了,不過宋陽還是怕她會服毒自盡,跳下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捏她腮幫子,逼著她張口,稍一檢查果然發現毒牙,當下伸手進去,毫不留情地將她的毒牙拔出。
不過沒見到屍體,總還會有一線僥倖。好容易等到火勢頹然,靖王立刻派人進入火場搜索……
「剛才算我說錯了還不成么。」宋陽苦笑,說完,又不甘心地勸了句:「其實大夥都是熟人……你好歹說兩句?」
佛祖像先前被陳返一箭射爆,但巨大的泥石蓮花座還在,待其他人都進入地宮后,兩個青年好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把蓮花座推向暗門,掩到只剩尺余縫隙,宋、施二人也跳到地下,跟著眾人合力,從下面又推又拽,總算是封嚴了暗門。
如此驚人的火勢都能幸免於難,更說明無魚師太的神奇,靖王能想到,明日坊間流傳最快的一道傳言就是:無魚師太有神佛護體,水火難侵。
話題忽然涉及恩師,施蕭曉不知該說什麼了,青木繼續笑著:「阿泰在你身上傾注無數心血,我實在不捨得就這麼把你毀了。可放了你可能會壞了師父的大計,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先把你關起來,等事情完結后再說。」
施蕭曉繼續道:「那你可知,我師父死於燕頂之手?你與師父要好,為何還要再幫……」
無魚解釋后,宋陽才點了點頭,手指暗道入口,等著那些侍衛道:「不想死就把刀子扔了,人下去。」說著,對施蕭曉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幫忙。
眾人再次轉移,從一層下到二層,果然清涼了不少,但周遭也完全黑暗下來,施蕭曉又問青木:「你和我師父……很要好?」
施蕭曉沉默了一陣,再開口時聲音里又帶上了一貫的從容語氣:「明白了。另外……你未殺我,多謝了。」
天色已晚,京中宵禁,任何人都不許上街,但是在禁軍封鎖之外,仍有一大群人不肯散去,無一例外,留守在此的都是佛門弟子,既有京中寺廟的出家人,也有不少苦行僧……不久前這些苦修持還聚集在禪院內,今早「無魚」自宮中返回禪院,雙方得以見面,苦修送上敬意后就此散去,不料還沒來得及離開京城,就聽說禪院失火,他們又聚攏了回來。
施蕭曉一直都有個疑問,也不管青木會不會回答,就徑自問道:「抓我后把我留下做什麼?為何不殺我?」
施蕭曉出聲解釋:「無魚師太被奸人冒充。」侍衛中有人認出了他來,無艷大師在南理佛徒中也很有些名望,他開口替無魚辯白,侍衛立刻就信了七成。
「阿泰,三師兄阿泰。」提到這個名字,青木忽然笑了:「包括師父在內,雷音台上下所有人,都不知道三師兄在外面收下了一個得意弟子,唯獨我了解。」
話剛說完,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悶雷般的巨響,地宮被震得簌簌發抖塵土瀰漫,大殿受不住烈焰的焚燒,轟然坍塌。而一層地宮裡的空氣也變得乾燥燒喉,呼吸時明顯能感覺到肺中火燒火燎得難受。
阿泰曾經幫尤太醫逃離南理,最終是為了遮掩尤離藏身小鎮的事情,才被國師懲處,奪去性命;施蕭曉是受恩師之命,進入奇士隊伍保護宋陽,又因師父被燕頂所殺,所以要對付大燕;青木效忠國師,也和阿泰交好,關鍵時候不惜違背師命也要饒下了施蕭曉的性命……
等他們忙活完,不過片刻的功夫,火焰吞噬大殿時的噼啪怪聲就響了起來。
啪地一聲脆響。
施蕭曉一愣:「我師父?」
狂喜中,靖王不自覺手上用力,畢竟也是行伍出身,曾領兵作戰,手上力道不小,一把捏碎了茶杯,瓷片割入手上,鮮血和著茶水滴答流淌,侍衛、屬官、下人都是一驚,忙不迭擁上前要替王爺包紮,靖王哪顧得上這點小傷,伸手退開旁人,對送信手下道:「快請師太法駕……不不,帶路,本王去見師太。」說完邁步就走,幾步之後又笑著傳令:「把好消息傳出去,讓外面等候的僧眾放下心!」
因為都是修行者,身份地位特殊,靖王法外開恩,允許他們暫時留在附近等待消息。
宋陽在低頭幹活,不過誰都明白,他的話是對誰說的。
有紅波衛還道他又察覺到危機,關切問道:「侯爺,怎了?」
施蕭曉卻笑著介面,替宋陽回答:「他是覺得沒法逼問青木、拿不到口供,所以心中鬱郁。」
青木沒回答,也不用回答。若不是真正親近,又怎麼知道阿泰在南理還有個弟子。
沒想到的,青木應了他的問題,轉目望向施蕭曉:「你還小的時候,你師父常常和我誇讚你的。」
跟著宋陽又去看羅冠,在確定大宗師的傷情穩定后長出一口氣,但並不停手,再次拈起銀針給他治傷,一邊忙碌著,他開口問道:「怎麼著,是你自己說,還是等我們逼問?」
別來禪院的大火從白天一直燒到了夜初,火道人的手段越來越純熟,這場火當真是救無可救。趕來附近的重兵能做的,也僅僅是隔絕周圍,努力防止火勢蔓延,至於禪院內部,只能等大火自行熄滅。
「能明白么?我不會因為阿泰忤逆了師父去恨他;也不會因為師父殺了阿泰就反叛。一件事歸一件事,不要混到一起。」
與民同樂,這不就是天子應該做的事情么,靖王心中暗想。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著所在,這些關係亂七八糟,理都理不清,但這裏牽扯出阿泰之後,宋陽無論如何也不會再逼供青木了。
青木吃力地搖頭:「我不會說。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
可以預見的,經過這一場大火,無魚在鳳凰城、在南理百姓間的威望會再上層樓。她的聲望越高,對靖王登基的助力就越大,靖王喜上眉梢,笑得幾乎合不攏嘴了,他要在第一時間把好消息傳出去。
的確,宋陽的擔心就在於此,地宮的面積不算太大,雖然能容下殿內眾人,但空氣是有限的,待會兒還要封堵入口,多下去一個人,就多出一張嘴呼吸。
上至靖王任唐、下到普通百姓,整個鳳凰城都被大火驚動,禁軍封鎖了附近所有道路,靖王親自坐鎮……任瑭心中憋悶。謀逆事進行到現在,幾乎一切順利,用不了幾天就能徹底定局,大事圓滿。而無魚的位置實在太重要,這個節骨眼上容不得她有絲毫損傷,她要是真被大火燒死了,雖然到不了前功盡棄那麼誇張,但後面無疑要大費周章。
地宮的兩層石門,「對外不對內」,控制開闔的機括都在外面,這樣一來,就算有人自願被火燒死來幫同伴關門,將來下去的人也會被困在其中無法出來,何況,懂得如何控制機括的就只剩下青木一個。石門指望不上,宋陽帶著施蕭曉跑向大殿佛龕。
青木不搭理他,宋陽無奈,岔開話題:「無魚師太,估計大火熄滅,我們出去的時候,外面的人少不了,你是不是……收拾一下?」
靖王就在火場之外,火勢雖弱但尚未完全熄滅,明日皇者不肯置身險地,就在街上來回踱步,焦躁不安。在他手中還捧著一碗茶,周遭空氣被大火燎得又干又嗆,逼著人非得多喝水不可,正著急的時候,忽然一個進入火場搜索的心腹手下,面帶歡喜快步趕來,躬身道:「王爺,大喜,找到師太了,她老人家仍健在,而且毫髮未傷!」
無魚一笑:「貧尼正有此意。」說著,找身邊紅波衛借了一柄快刀,在黑暗中摸索著、開始給自己淨髮刮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