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 借東風
第六章
孟劍卿反問：「難道不是你做的？」
刀氣破空，霍霍如電，那幾條細蛇，被刀氣擊得粉碎，輕薄鋒利的短刀，徑直斬向陳老忠的後背，所過之處，滋滋有聲，空中似有無數細碎的火花閃爍。
孟劍卿轉過身來看著陳六如：「陳老忠究竟是什麼人？」
孟劍卿坐下來時，雲燕然也走了進來，揮手令其他人都退出，之後向孟劍卿拱一拱手，說道：「孟校尉只管審案，在下是旁聽。」
孟劍卿卻已在越窗而過時，左足在窗台上一踏，借力縱起，吶喊一聲，短刀脫手，劃破夜空斬了下去。
孟劍卿低聲說道：「汪大人，請你派人立刻去搜查陳老忠的家，將他家人先行扣押。」
陳六如覺得自己后心發涼。他一向知道錦衣衛可怕，只是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麼可怕。
一念及此，孟劍卿突感不妙，隔壁已經傳來陳老忠的大喝與衙役的慘叫。
雲燕然道：「毒性已經控制住，想來沒有大礙了。」
陳老忠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望見孟劍卿臉上的那種笑容，立刻恨不得自己根本沒有抬頭。
陳老忠來不及叫一聲，便重重地跌落在地，短刀深深嵌入他后心，幾乎將他整個後背劃成兩半。
汪知府頭都是大的。
孟劍卿悄然而入。
陳六如苦笑道：「我
如果有人控制住他的兒子和孫女，逼迫他來做這件事——孟劍卿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推斷。那條金蛇，那般通靈又那般猙獰可怖，除了它的主人，又或者是精通馴蛇之道的人，是無法控制的——
孟劍卿無暇理會倒在地上翻滾慘叫的衙役和寸寸斷裂的繩索，縱身追了上去。
孟劍卿急退到數丈開外。不過他這一退本無必要。蟲豸雖然無知，也感受到了凌厲如冰霜的刀氣所在，怎敢靠近他，一個個避之惟恐不及。
陳六如道：「他是泉州本地人，年輕時因為家貧，投奔我家，算起來已經快二十年了，向來忠實可靠。他家裡現在只有一個兒子和兩個孫女，我都見過不少次，也沒有什麼異樣。」
孟劍卿再喝了一聲：「給他上藥，再上鐵蒺藜！」
被雄黃酒這麼一淋，陳老忠身上暗藏的種種蟲豸，倉皇躥逃。
兩名衛士握住鐵蒺藜末端的扣環，將陳老忠拖回房去；他們身後的地上，留下一道長長血跡。
孟劍卿突然一揮手，一道長繩應手而出，眨眼間已將陳老忠捆得透不過氣來，孟劍卿右手一揚，手中繩頭飛過橫樑繞了下來，他反手捉住，用力一
孟劍卿淡淡說道：「我現在不是正在想辦法找出兇手嗎？」
孟劍卿微微一笑：「這倒奇怪了，天底下居然還有這麼老實的僕人，為了說一句實話，不但自己不要命了，還要連帶著自家主人跟著送死——龍家幾時吃過這種虧來著？龍家養的那群不懂王法的侍衛，只怕冤有頭債有主這句話也不太懂，多半會將這口氣出在整個陳家身上。」
孟劍卿冷冷盯著他：「你是陳家老僕了，也算是個機靈可靠人，不然這麼重要的東西今晚不會讓你捧著。這麼機靈可靠的老僕，怎麼會不明白，只有咬定在宴會之上這個錦盒曾經離開過你的手，才有機會找到別人來做兇手，才有機會洗清你們的嫌疑？」
雲燕然左手扣住陳六如後頸，也已追了出來，完完整整地看完了方才一幕。
話又說回來，似乎也沒有哪個小賊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荷清園，在龍家侍衛、雲家兄妹、孟劍卿以及泉州府衙役的眼皮底下，往錦盒裡的船模中放入一條小蛇吧？
另一名魁偉異常的衛士大步跨過去，如鷹擒雞般拎起陳老忠，兔起鶻落，只聽得劈啪之聲不絕於耳，眨眼間已將陳老忠全身關節卸得乾乾淨淨，陳老忠整個人就如一
現在他真的不知道這個在陳家老老實實呆了快二十年的僕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難道真是暗中有鬼神作崇？
孟劍卿甩出繩鉤纏住刀柄，收刀時順勢一劃，划斷了陳老忠的腳彎筋脈，讓他再不能逃走。
陳老忠「撲」地跪倒在地，滿臉老淚地叫道：「大人，小的只知道實話實說，哪裡想得到這麼多事情！」
孟劍卿將繩頭縛緊在樑柱上。
陳六如愕然：「這似乎應該是官府的事。」
汪知府一望見他，眼前不覺一亮，暗罵自己怎麼這麼笨，現放著個錦衣衛校尉都不知道拉來幫手——審問犯人，可是他們這些人的拿手本事。
汪知府借了龍家一處偏院權作審案用，很快問清，打造船模以及送禮這件事，從頭至尾都是陳六如一手包辦。陳六如從家裡動身之前，曾經仔細檢查過船模，那時船里還沒有那條小金蛇。此後接觸過那個盛放船模的錦盒的人，點算下來，只有兩個人，便是陳六如以及在宴會上一直捧著錦盒站在他身後的陳家老僕陳老忠。上一回壽筵時曾經有人試圖掉換別人的壽禮，是以這一回人人都將自家壽禮看得牢牢實實，陳老忠賭咒發誓說，自從宴會開始、六
陳六如就在隔壁，由兩名衙役和兩名龍家侍衛看守。
陳六如沉思片刻，說道：「我想不出陳老忠為什麼要那樣說，陷我于死地，也陷陳家和他自己于死地。」
孟劍卿微笑起來：「如果不是你做的，那麼你認為，都有些什麼人，會為了什麼理由而這樣做？」
汪知府聽他的口氣，竟是懷疑陳老忠；不過雖然心中疑惑，仍抱著寧可信其有的念頭，差人去辦。回頭又向孟劍卿道：「孟校尉，這回可要多多仰仗你了。」轉頭喝道：「來呀，給孟校尉看座，這裏都聽他吩咐。本官先去慰問文公子與龍姑娘！」
他急衝過去，正見到那陳老忠破窗而出。
陳六如望著孟劍卿，良久方道：「孟校尉是個深明事理的人。你應該要問，如果是我做的，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孟劍卿先將陳六如與陳老忠隔離開來。陳老忠望見孟劍卿的臉色，不知怎的便心怯起來，身不由己地打了個寒顫，不過嘴上勉強還能咬定方才的說辭。
陳六如坐在椅上，臉色灰敗，神情倒還沉著，仰頭看著雲燕然道：「請問雲兄，龍姑娘現在如何？」
陳老忠頭也不回地揚手擲出數條細蛇，滿心以為必定能阻得一阻，容他逃去。
孟劍卿問
孟劍卿微微一笑。看來這陳六如的腦筋轉得並不慢，很快便找到了關鍵所在。
兩名衛士給陳老忠敷好金創葯、包紮好傷口之後，抽出隨身所帶的生滿倒刺的細鐵鏈，將陳老忠再次捆了起來，倒刺環環相扣，若非熟手，絕難解開。現在陳老忠不要說逃，就算要死，也千難萬難了。
孟劍卿的一名衛士此時拎著一個大酒罐堪堪趕到，孟劍卿反手抓過酒罐，擲了出去。酒罐砸在掙扎爬行的陳老忠身上，罐破酒流，刺鼻的雄黃味剎那間彌滿了夜空。
孟劍卿說道：「你們小心看守，不要接近他。」
陳六如說不出話來。
孟劍卿輕喝一聲：「卸了他全身關節！」
一旁的四名衙役看得是五體投地。就算他們這些積年捆人的老手，也不見得有孟劍卿這麼兩下子，捆得那叫一個利落牢實……
孟劍卿偏偏又道：「還有文儒海。他可是我負責保護的人。他要有個什麼閃失，你說我會怎麼做？」
孟劍卿盯著明顯鬆了一大口氣的陳六如：「那是一種什麼蛇？竟如此厲害？」
汪知府竟是笑吟吟地將這燙手山芋甩給了孟劍卿。
陳老忠的身子不由得哆嗦起來。泉州本地人不是不知道龍家那些侍衛的可怕，要不然怎麼沒有什麼江洋大盜敢打龍家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