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火鳳凰
第四章
錢汝珍已換下濕衣，陪著鳳凰一同登岸。
她嘴角含著不無得意的笑意。
鳳凰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微微偏頭一笑：「錢夫子，你是不是擔心下一回我會不小心射中你？」
錢汝珍搖頭笑道：「在下不敢。縣太爺說得很清楚，要川江幫盡地主之誼。在下只好一路奉陪到底了。」
鳳凰隨即說道：「我若沒有這樣的眼力，又豈會冒險發箭。」
錢汝珍怔了一下，方才答道：「我不想讓大家知道我的水性很好，那是因為，吾寧鬥智不鬥力。」
但是鳳凰已經隱約感到了他未曾說出的理由。
姬瑤花是否正在峰頂等著她呢？
談論汴京中的朱逢春和巴東縣的朱逢春，是一個很有趣而且很安全的話題。朱大人不在此處，無論他們兩人如何取笑他，都不會提出抗議。
錢汝珍一邊伸手
鳳凰心中不覺怦然一跳，不自在地轉過頭去望向前路。
出了一會神，她又說道：「小時候練眼力，是用飛鴿；後來遇上師父，她用燕子。你知不知道，燕子是飛得最快的鳥？再後來，是用水面的蜉蝣，空中的蛛絲。每天要練習兩個時辰，最開始的時候，我經常練得兩眼腫痛。」
然而那一刻他卻不假思索地縱身入水。即使他非常明白自己不太可能是龍女的對手。
鳳凰似乎躊躇了一下才說道：「不用你跟著。我小時曾經在巫山呆過三年，對神女峰也不算陌生。你回船上去等著吧。」
方才那根緊繃的無形的弦，不知不覺間鬆弛下來。
走在身旁的錢汝珍，不知為何總令得鳳凰感到一種莫名的緊張。
同行的其他船隻上，原本也有一些客人想要順路去遊覽神女峰的，但是都改變了主意。
鳳凰卻能射中深入水下兩丈的龍女。不知是運氣呢還是別有原因。
鳳凰微微仰起了頭：「我們家的孩子，不會走路時就已經學會了騎馬，不會拿筷子時就已經學會了拉弓。師父當年也就是因為聽說了這個傳聞，才不遠千里找到汴京收了我這個弟子。再說飛鳳峰的射箭之術，相傳是當年楚霸王入川之際傳下來的，又豈同尋常！」停一停，她又說道：「前年家父到大散關任職，我隨家父在大散關
錢汝珍探詢地望著她。
這樣的女子，或許可以出沒于山高林密、猿啼虎嘯的巫山，可是絕不會停留在風軟雨潤的川中吧？
她心中驀然警醒。
他沒有回答那時他為什麼不再隱瞞下去。
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那是正當宋遼邊界的重鎮，兩國駐兵何止數十萬，鳳凰卻在兩軍之中躍馬挽弓，傲視四方。
就如一團野火，在邊塞之上迎風燃燒。
船隻在神女峰下靠了岸。
定一定神，他接著說道：「峽江水流太急，尋常眼力再好的人，也不過能看到水下一丈吧。」
鐵馬西風大散關。
峭壁如削的兩岸山峰，只有在正午時分才能見到陽光。日稍西斜，山峰上便又是一片幽暗
錢汝珍上下打量著鳳凰，笑了起來：「鳳姑娘，你的確與南方女子大不一樣。不過既便如此，能射出這樣的箭來，也很不尋常啊。我想你那張弓還真的沒有幾個人能開滿。」
有多少年他沒有這樣魯莽衝動了？
錢汝珍怔怔地注視著她神采飛揚的面孔。
鳳凰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側過頭來看著錢汝珍，說道：「錢夫子，川江幫的人從來不知道你的水性其實很好吧？你為什麼要瞞著他們？那時你若不下水，也不會有人想到要責怪你吧？畢竟你自己也很清楚，在水中只怕沒有人是龍女的對手。」
錢汝珍凝視著幽暗山林中鳳凰那閃耀如夏日烈陽的雙眸。
鳳凰開始明白為什麼向來精明強悍的五哥會和川江幫
鳳凰只能皺皺眉。
鳳凰的眉梢眼角，隱隱騰起的怒焰，令得稍有知覺的人都知道最好離她遠遠的，才不會引火燒身。
錢汝珍笑而不語。
錢汝珍忽地一笑：「鳳姑娘，你皺眉頭的樣子，和你五哥當真是一模一樣。朱大人若生為女兒身，只怕也就是你這個樣子吧。」
鳳凰的臉色重又嚴肅起來。
鳳凰怔了一下，想到朱逢春女妝的模樣，不覺也是一笑。
鳳凰本想冷起來的臉孔，因他這一問而不覺又緩和下來，答道：「穿雲箭製作雖然不容易，也不算太難。它能射入水下兩丈，其實一大半是靠的射日弓的力量和射箭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