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姬瑤花看起來有些心虛，勉強笑一笑：「小溫侯的母親給我插上的。」

他默然許久，說道：「我們離開這兒吧。」

姬瑤花回到自己下榻的會賓樓客棧時，已是凌晨時分。

姬瑤光冷冷說道：「你不能拒絕的是小溫侯吧。」

她翻入窗內時，心中微微一驚，隨即釋然，輕聲說道：「瑤光，是你吧？」

姬瑤花靜了片刻才道：「瑤光，無論去還是不去，我都覺得心神不安，亂夢顛狂。」

他望望窗外的晨光：「如果今天我不去紫微觀，又如何才能與太乙觀結交？紫府真人被稱為江南武林第一人，又是江東天師道之泰斗，必有他的過人之處；如果錯過他，我們肯定會後悔的。即使會遇上于觀鶴和明春水，我自可坦然對之，又有何關係？瑤花，我不是你，明春水也不是小溫侯。所以我可以面對，而不需要迴避。」

姬瑤光惱怒地道：「亂你心的不是我！你要是不放心，就陪我一起去吧！」

但是姬瑤花緊接著說道：「我看得出她已經是個油盡燈枯的人了。對著那樣一雙眼睛，我無法拒絕。」

姬瑤光俯身向窗外打了聲唿哨，過了片刻，窗外的小巷中傳來一聲唿哨，車聲轆轆，停在了窗下。姬瑤光臨走之時，忍不住回過頭來說道：「瑤花，這兒不是溫侯府，你不用再戴著那枝碧玉釵四處招搖了吧？」

姬瑤光震驚地望著黑暗中姬瑤花那雙光波迷濛的眼睛：「你的困擾，已經如此之深了嗎？」

他覺得胸中嘔得難受。小溫侯自從初次上當之後，他們便再沒有佔到上風。連他自己也只能對著瑤花大發脾氣，真要遇上小溫侯，仍舊是苦無良策、屢撞南牆。

姬瑤光注視著她，感覺得到她心中的掙扎與迷亂。

姬瑤花橫他一眼，一掌將他送下樓去。

他來遲了一步，沒能攔住姬瑤花。

姬瑤花煩惱地皺起了眉：「但是我會心亂。」

姬瑤光淡淡地道：「上燈時分我就來了。你是去溫侯府了嗎？」

姬瑤花輕輕說道：「我去溫侯府，本來是想解開這困擾的。但是……瑤光，在溫侯府中，我已經生了幻覺。出來時遇上于觀鶴，也不能再如往常一般應對自如。龍門三子約我十五日的午時在雲陽觀做一了斷，可是我卻感到心中並無把握。明春水的出現，更是令我不安。瑤光，以前我能夠超然于眾生之上來救他人，可是現在，我卻要首先救出自己。」

姬瑤花默然許久才道：「你去紫微觀，我負責引開于觀鶴或是明春水。有石頭和孫小香在你身邊，只對付他們之中的一個，還是綽有餘地的。」

此時天色漸明，透入房中的一線晨光，照亮了姬瑤花鬢邊一枝碧沉沉的玉鳳釵，姬瑤光一怔：「這枝玉釵哪兒來的？」

姬瑤花嘆了口氣：「明天你不能去紫微觀。我想不但是于觀鶴，就是明春水，也會在那兒等著你。」

姬瑤花搖搖頭：「不必。小溫侯的父親停靈七天，便要運回襄陽祖墳安葬，之後他會在襄陽守孝三年。我只要躲過這七天——啊不，該是六天——便行了。」停了一停，她微微一笑：「瑤光，你猜我今晚還遇上了什麼人？猜不到吧？是紫府真人的俗家弟子唐夢生。唐夢生這個人，名不見經傳，所以我們一直沒有注意他。但是今晚一見，我覺得他這個人大不簡單。這個人看起來非常散漫隨心，其實頭腦冷靜，處事明斷，更有著一種近乎本能的靈敏觸覺，居然能夠發現我的跟蹤並且很快斷定跟蹤的人是我。紫府真人藏著這樣一柄利器不肯示人，不知心裏究竟在打些什麼主意哦？你對這個人有沒有興趣呢？」

姬瑤光霍地站了起來：「你——」

凌晨時分，正是天色最黑的時節，房中暗不見人，只聽得見姬瑤光細微的呼吸聲。姬瑤花走到他身邊坐下，微笑道：「瑤光，你在等我嗎？」

姬瑤光沉吟著道：「聽你的描述，我覺得唐夢生這個人心思很深，必定比秀山秀水那幾個一板一眼的傢伙難對付得多——不過肯定也要有意思得多。明天紫府真人在紫微觀開壇講道，唐夢生肯定要隨行，這倒是個與他結交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