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九 補天裂（下）
第二章
朱逢春只一怔便大笑起來：「呂七世叔這可不是自己將頭送到老虎嘴邊去了？他要做好人，怎麼也不先打聽一下姬大小姐是何等人物！」
可是小溫侯一來，實際上已經接管了南陽的城防，廂軍將士，甚至於根本不曾請示他這個主官，便已經領命點起一千兵馬隨小溫侯出了城。
府衙外突然一陣喧嘩，奔進來的那名兵丁，喘著氣跪倒在地，急匆匆地報道：「梁二將軍被金人大隊圍在了三十裡外的小石橋，梁大將軍聞訊去救，也失陷在裏面了！現在金人分了一枝軍馬繼續追趕逃往南陽的難民，大隊留在石橋圍困兩位梁將軍！」
小溫侯笑了一笑，沒有回答。
朱逢春皺著眉頭道：「我記得你們上上一回吵翻，是因為姬大小姐和姬瑤光那小子互換身份的事情；上一回吵翻，則是因為你不小心提起了外面關於姬大小姐和唐夢生那傢伙如何如何的流言。這一回又是怎麼回事？」
嚴知州躊躇良久，還是抖著手遞上了南陽廂軍的兵符。
朱逢春
嚴知州不無擔心地道：「侯爺，金人大隊居然不取南陽而圍兩位梁將軍——這其中只怕有詐？」
雖然時世艱難，除夕之夜，知州衙門中，還是懸起了大紅燈籠，取一個喜慶之意。南陽城中，也是爆竹聲聲。
嚴知州心中不安，低聲說道：「朱大人，南陽廂軍，號稱八千，其實你也知道，精銳都在那兩年徵發去救太原時折損了，現今餘下的不足六千，還多是這兩年才召募進來的新兵。現在侯爺又帶走一千——下官擔心南陽城防——」
廊下士兵立刻奔到庭中，張弓搭箭。
半個時辰后，親兵小隊帶著那隻信鴿來回報。
朱逢春自樓下上來。
小溫侯停下腳步看著他：「南陽城外，百里之內的百姓、牲畜與糧草，數目繁多，這麼快就都遷入城中了？」
小溫侯道：「你也知道我家七表舅那個人。他剛剛從外任回來，說為了溫家的宗嗣著想，
緊接著又是一隻。
嚴知州忐忑不安地轉向朱逢春，囁嚅著道：「朱大人，你看——」
數十枝長箭破空飛去，那隻鳥兒中箭落下。一個親兵小隊被派往那鳥兒落下的地方搜尋。
小溫侯只道：「嚴大人，你只管會同朱大人守緊城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得擅自派兵出城！」
一隻鳥兒已經在他們準備好之前飛了起來。
朱逢春哈地一笑：「該遷的全都遷了！我辦事，你還能不放心？」
小溫侯但笑不答。
朱逢春的眉頭皺得更緊：「我知道呂七世叔，濫好人一個，他怎麼會得罪姬大小姐、而且還得罪得如此之大，害你們兩個又吵翻了？」
兵符事大，如此私相授受，只怕不妥……
小溫侯已踏入了廳外的風雪之中。
他們並肩而行，朱逢春打量著他說道：「三年喪期已過，我還以為這一回你會帶著姬大小姐一起出征呢，怎麼，還沒有搞定？」
朱逢春則道：「南
夜空中什麼也沒有，只有雪落紛紛。
巡城之後，他們同路返回南陽知州衙門。
飛雪之中，小溫侯正沿著南陽城牆緩緩而行，一路打量著各處城防。
朱逢春接過兵符之際，突然仰頭望向夜空。
解下鴿子腳爪上纏的細竹筒，小心地取出竹筒中的信件。
小溫侯霍地站起身來，喝令吹號點兵。
嚴知州心頭一凜。
朱逢春道：「嚴大人，你得明白，小溫侯和兩位梁將軍，帶的都是襄陽六州的子弟兵。」
其時朱逢春已經升任京西南路轉運判官，金兵南下，他奉令籌集京西南路各軍糧草，到南陽已有數日了，只是一直公事繁忙，許多事情都來不及細談。今日諸事辦完，好不容易偷個空兒，總算可以出來走走。
嚴知州大為意外：「侯爺既然知道——」
朱逢春驀地合起信箋，森然說道：「嚴大人，希望你儘快找出內奸！」
朱逢春笑眯眯地道：「好像姬大小姐每一次
小溫侯微微一笑：「若只是退回去也還罷了，她偏要對七舅母說，這是七表舅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我領兵出來時，七表舅家裡還在吵這件事。若不是我從中回護一下，只怕七表舅受的罪遠不止如此。」
薄薄一張信箋上，只寫了一行字：小溫侯率兵兩千去救梁家兄弟。
小溫侯微微笑了一下，答道：「我受國家爵位，守土有責，嚴大人又何必客氣？」
朱逢春回過頭來道：「嚴大人，有人放出了三隻信鴿。但是我只截住了第三隻。南陽城中，只怕有內奸，嚴大人你熟悉民事，還要請大人清查全城戶口，找出可疑人等，嚴加看管。」
朱逢春淡淡地道：「今日南陽若是不出兵救援，他日將沒有一枝人馬會來救南陽。」
嚴知州困惑地
嚴知州恍然明白，小溫侯說的「會同朱大人」，其實言外之意，就是將南陽交給了朱逢春。
小溫侯道：「這一回是因為我外祖家的七表舅。」
知州嚴大人向小溫侯含笑說道：「侯爺冒雪來援，連日奔波，整飭城防，下官真是感激不盡。」
但是嚴知州隨即發現，小溫侯帶走的，不但有一千襄陽軍，還有一千南陽廂軍。
小溫侯身後的兩名家將，焦急不安地看了看天色，一大早領兵出去巡視的梁氏兄弟，應該回來了吧？
小溫侯接過家將遞上的雙戟：「無非是引而不發、誘我救援時好一網打盡罷了。」
無論是小溫侯還是他麾下的將士，都不會坐視梁家兄弟那枝人馬失陷在金營之中。
嚴知州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說著他上下打量著小溫侯，笑得更是不可自抑：「我倒是很熟悉姬大小姐笑裡藏刀的樣子，可是當真想不出她對小溫你大發脾氣的橫樣。那兩個女子，你自然是無福消受的，想必是退給了呂七世叔了？」
但是朱逢春已經喝道：「準備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