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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利令智昏
「大家冷靜一點兒！」鎮長努力想控制局面，「商會聯盟已經同意，由他們來提供兩萬金幣！」商人們開會得出結論，逃走避禍的損失更大一些，不如大家分攤這筆錢來減少損失。經過與鎮長的討價還價，由商會承擔的部分從四萬降低到兩萬五千金幣（請注意這個差額）。
揚風不知道「特別小隊」代表什麼，隨便「哦」了一聲算是回答，「我是揚風。」他不知道該怎麼介紹自己，所以乾脆就什麼都不說算了。
時值正午，神殿塔樓上的鐘聲響起，與平日洪亮悅耳的聲音不同，現在的鐘聲讓人感到有些心慌。
口氣倒是不小，鎮長暗想，口裡道：「如果你是傭兵的話，應該知道『土狼』里歐吧？他可不是好對付的——更何況他還有數以百計的手下！我勸你還是不要白白送命的好！」
等人群的情緒平靜一點兒，鎮長才道：「我已經和羅傑隊長聯繫過了，現在他們會儘力抽調人手。不過，他們現在的人手不足，如果那些強盜大舉進攻的話，恐怕也是無能為力。」雖然溪谷鎮有簡單的城牆，但這些只是廉價的裝飾品，只有不到一人高，很明顯不是為戰爭而設計出來的，防禦力相當有限。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自從溪谷鎮建立以來，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大型的戰爭所致。
「你們，」一聲斷喝，把所有人的耳朵震得嗡嗡直響，「難道就這樣屈服了？就這樣匍匐在邪惡的腳下嗎？！」
「等等！」一聲大吼恍如晴天霹靂，接著一個全身披掛著金黃色重型鎧甲的騎士幾步跳上神殿的台階，轉身面向下面的人群，正是揚風。
蒂娜搖搖頭，道：「只是聽說過。她是『傭兵王』特里奧·銀槍的女兒，在傭兵界的聲譽相當不錯。」特蘭蒂雅高層有時候也會僱用傭兵做一些不太適合親自出面的任務，和各個傭兵團都有「業務」上的聯繫，因此有不少這方面的資料。
鎮長驚疑不定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自從兩人見面以來，那人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身份，鎮長雖然幾番旁敲側擊，卻總是徒勞無功。
「明白！」轟然應諾之後，一群人分別去做自己的事情。
「這樣的話，咱們就說定了！」說完，女人向揚風招招手，示意他跟著她，然後在人群的歡呼聲中走下台去，其他人則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銀槍傭兵團的到來讓小鎮低落的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熱烈激昂的情緒。不用命令，凡是能走得動路的都拿起各種工具，跟隨傭兵們去加固溪谷鎮有限的防禦。這次突如其來的危機喚醒了他們血脈中被平淡的生活壓抑許久的血性，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人們的血液都沸騰了。那個人是對的，就算得到錢，那些該死的強盜也不會滿足！只有把他們趕回老家去才行！差不多所有人都這麼想。
他的話在人群中引起一陣激烈的反應，幾個滿腔熱血的青年已經叫起來：「我們不是懦夫！也不怕那些該死的強盜！」
不久之前，一個陌生人忽然來到鎮長
揚風也不回答，突然伸手拔出背後那柄大得嚇人的巨劍，在面前一劃而過，巨大的劍身帶起凌厲的呼嘯，聲勢驚人。接著手一翻，劍尖落在神殿的大理石台階上，碰撞出一陣火花。
海格爾當然不會讓她獨自去冒險，立刻道：「我和你一起去。」
因為貿易發達，溪谷鎮居民的生活都比較富裕，二百五十個金幣也還算是一個可以忍受的數目，至少不需要砸鍋賣鐵。既然鎮長和祭司長已經帶頭，其他人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於是大家紛紛轉身，都準備回家取錢。
很快，廣場上已經聚集了數百人。除了卧病在床爬不起來的，溪谷鎮里所有的人都來到這裏，焦急地翹首等待著。受到這種緊張氣氛的感染，就連襁褓中的嬰兒也停止了啼哭。各種版本的流言在人群中以難以想像的速度飛快地傳播著，人們的情緒也越來越焦躁不安。
那人鬆開握著劍柄的手，看著卡羅琳的背影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微笑，自言自語道：「實力嗎？」
「不管怎麼說，你是個戰士吧？如果想證明自己實力的話，就在傍晚之前來銀槍傭兵團。當然，怕死的話就算了。」說完轉身急步走了。
海格爾道：「你認識她？」這些人裏面，海格爾很少離開妖精森林，喬茲不久之前才從封閉的空間里掉出來，而揚風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則幾乎完全是建立在小說的基礎上的，因此閱歷最豐富的好像就是這個離家出走的公主了。
鎮長一怔：「什麼意思？」
經他這麼一說，不少人都覺得很有這個可能，畢竟貪婪正是強盜的本性。於是有人問道：「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卡羅琳不想在對方的身份上糾纏下去，在她眼裡，這個穿著全身鎧甲的古怪傢伙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小角色。「聽著，」她說，「為了對付那些強盜，我們需要儘可能多的戰鬥力。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徽章，你是自由傭兵？」卡羅琳看著揚風胸甲上的徽章問道。和正規部隊一樣，傭兵團都擁有自己特有的徽章作為標記，比如說銀槍傭兵團的徽章就是一枝雕琢精巧的微型銀質短槍。自由傭兵也可以有自己的徽章，其中最有名的當數「血手傭兵」艾斯的「滴血之手」。很多傭兵團的徽章就是其創始人身為自由傭兵時使用的。順便提一句，冒用別人的徽章是對其最無禮的挑釁，如果被發現的話往往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因為與特蘭蒂雅毗鄰，溪谷鎮的居民大部分都信仰正統的光明神教，而不是普及奧羅帝國的熔爐教派（光明神教的一個分支，相
鎮長終於惱羞成怒，大聲吼叫起來：「沒了！什麼都沒了！都是你那個白痴計劃，什麼強盜，什麼『土狼』！」他衝到那人面前，猛地把手一揮，「一切都結束了，你給我快滾！」
「你怎麼知道他們會信守諾言？如果他們這麼輕易就拿到金子，說不定會感到要得太少了，然後發現來村裡拿更方便！沒錯，永遠不可以相信無惡不作的強盜！」
「不要這麼激動，」那人不緊不慢道，「當初你可是滿口答應，說什麼只要稍微嚇唬一下，那些傻瓜就會乖乖拿出錢來的。」
「很久沒有活動了，」蒂娜輕輕撫摸著掛在腰間的劍鞘，感受著上面傳來的溫潤感覺，這是離開龍谷之前愛蜜麗從佛朗西斯那裡拿回來給她的，「算我一個。」
鎮長繼續道：「因此我們還需要三萬金幣。鎮上一共有一百一十八戶，所以每戶大概需要捐獻二百五十個金幣，只要有了這筆錢，溪谷鎮就能平安地渡過這次劫難。作為鎮長，我為大家補上不夠的部分。」說著，他掏出一袋金幣扔進旁邊的奉獻箱里。
鎮長猛地張大了嘴，在他發出驚呼之前，一截閃著寒光的劍尖從他的脖子後面穿了出來。鎮長的眼睛凸了出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刺入自己身體的長劍，身體無助地掙扎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這把劍扁平的劍身扭曲成螺旋狀，劍柄上鏤刻著兩條相互交纏的蛇，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裝飾。傷口沒有血流出來，周圍的肌肉和皮膚變成一種乾枯的灰褐色。
眼見情況不妙，鎮長急忙道：「大家冷靜一點兒，那些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啊！」
「哦，」揚風不太在乎這些，「我已經決定為正義而戰了，你們要不要來幫我？」
「我親愛的鄉親們，」鎮長的聲音經過放大，在神殿塔樓頂端的擴音器里播放出來，「我想大家已經都知道了，『土狼』里歐送信來說，要我們在明天正午之前交出五萬金幣，否則就要血洗溪谷鎮！」
「如果你找戰士的話，我們就是。」說話的是一個身穿皮甲的女人，戴著一頂羊頭形狀的覆面頭盔，看不清面貌，背後是一把暗紫色的短弓，身上的僕僕風塵說明她剛趕了一段相當長的路，「而且我們也不介意和那些強盜戰鬥——當然，如果你們付錢的話。」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台階旁邊，身後還高高矮矮站著十幾個人，都是些五大三粗提刀背劍的傢伙，雖然說不上面目猙獰，但一看就知道不是性情溫和的角色。
那些外鄉人！那些該死的傢伙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出現？！他們把一切的一切都搞得一團糟！鎮長懊惱地想道，如果沒有他們，現在我應該正坐在金山上快樂地數著金幣，而不是在
沒走多遠，忽然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你，站住！」
「意思就是，本來我可以拿到一大堆準備好的金幣，現在只能挨家挨戶慢慢搜颳了。」說到這裏，那人嘆了口氣，「你知道，這真是一件很煩人的事情！」
「土狼？」女人搖搖頭，「沒什麼印象，大概不是什麼厲害角色。」頓了頓，回手指著身後那些人，「這些人雖然看起來不怎麼樣，不過怎麼說也都是B級傭兵啊。如果連一群小小的強盜也對付不了，銀槍傭兵團的面子上也說不過去吧？」
「你很有意思。」卡羅琳饒有興緻地看著他，接著命令道：「洛博，你到傭兵行會去，把能用的傢伙都找來；布納丹，去軍營找到這裏的駐軍隊長，看看能得到多少幫助；搏克和塔吉克負責察看地形，最好能找到那些強盜的藏身之處；剩下的人去加固防禦，人手不夠的話就讓鎮里的人幫忙好了。傍晚的時候在傭兵團分部集合，都明白了嗎？」
曾經平靜的溪谷鎮，隨著強盜來襲的陰雲，不安的情緒開始迅速蔓延，如同不可遏制的瘟疫，鞭笞著人們鬆弛了太久的神經。
那人依言停下腳步，小心地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他不久前才見過這個女人——銀槍傭兵團的那個，就在神殿前面，當時他混在人群里。
鎮長爭辯道：「他們只要錢，那個人說了！」
台下一片寂靜，人們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怪人。有人注意到他左胸的鎧甲上有一個張牙舞爪的龍紋，應該是他所屬的家族或者部隊的標誌，不過卻從來沒有人見過這樣的徽章。於是有人猜測，他也許是外國來的傭兵——或者，他就是那些強盜中的一員？
避開鎮長家人的耳目，他悄悄從後門離開。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鎮長吩咐所有人都不能靠近這個房間，這倒是給暗殺者帶來了不少的方便。
果然，聽到這個名號之後，人群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
鎮長阻止道：「不行！這裏的人都不是戰士，根本沒有戰鬥的經驗，和那些強盜斗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鎮長也被他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你是誰？」
「銀槍傭兵團？」驚訝之下，鎮長脫口而出，隨即就後悔了。不過已經晚了，這幾個字已經透過擴音裝置傳遍了全場。
黑暗的角落裡有人說道：「好像鎮上的人並不欣賞我們的建議，和你說得不一樣。」
「沒錯！」女人點點頭，「你們的運氣不錯，我們正好路過這裏。不就是強盜么？交給我們就行了。嗯，等到處理完之後，我再把賬單給你。」
「不是。」
那人回答道：「我不久前才剛到這裏。」
溪谷鎮中央的紅石旅店裡。
人群更加憤怒：「那些膽小鬼！都是吃白飯的糞蟲！」「把我們交上去的稅金拿回來！」「那些沒用的白痴該立刻趕走！」一時之間羅傑隊長家族的女性成了眾人爭相「問候」的對象。
「是銀槍傭兵
那人抽出長劍，帶起一團碎屑。他帶著欣賞的表情看著鎮長臉上凝固著的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表情，滿意地自言自語道：「我真是太佩服自己了，竟然能做出這樣美麗的藝術品！」說著，他露出憧憬的表情，「今晚——令人期待啊！」他把長劍插進地下，「失去自由的精靈啊，服從主人的意志，顯示你的力量吧！」話音未落，銀白色的劍身忽然發出一陣黯淡的灰褐色光芒，然後以長劍為中心，地面上的花崗岩石板逐漸融化成一種黏稠的半流體。鎮長的屍體逐漸下沉，最終被淹沒在這種半流體里。當他拔起長劍之後，地面開始迅速凝固，很快就變回堅硬的岩石。
注意到那人腰間的長劍，卡羅琳問道：「你是傭兵？」
那人發出嘲弄的笑聲：「看來我的那份已經沒了？」
台階上，祭司長向鎮長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然後搖搖頭，轉身走進神殿，剩下鎮長一個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如果這時有人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眼中都是刻骨的恨意。
透過窗戶，鎮長看著外面忙碌的景象，面色陰沉。「該死的外鄉人！」他狠狠地罵了一句，重重地把窗戶關上，發出「嘭」的一聲。
「拿起你們的劍，勇敢地去戰鬥！」揚風拔起地上的巨劍高高舉過頭頂，「把他們趕回老家去！」
「我說了，不要這麼激動嘛！」那人還是不緊不慢，「『你的』計劃雖然失敗了，可『我的』計劃卻還可以繼續，嗯，只是麻煩一些。」
這個消息讓人們的情緒平靜了一點兒，安靜下來等著鎮長繼續說下去。
離開仍自喧囂不已的人群，女人忽然停下來，轉身對揚風道：「你好，陌生人。」說著，她摘下頭盔，露出一頭淡亞麻色的短髮。她的臉說不上漂亮，分明的線條中透出不輸于男性的果敢和堅毅。她接著自我介紹道：「我是卡羅琳，銀槍傭兵團第一特別小隊的隊長。」
祭司長一言不發地也拿出一袋金幣扔進去，然後雙手平放在胸前：「願神的光輝為我們照耀出前進的方向！」
揚風對這些人很有興趣，於是把巨劍掛回背上，跟在她身後。
揚風正色道：「很多人都這麼說，但只要是打擊邪惡保護弱者，即使是為了金錢也是正義。」
揚風想了想，道：「呃，算是吧。」事實上，這個徽章是佛朗西斯無聊的時候設計出來的，為的是「顯示自己的藝術天賦」。
揚風毫不猶豫道：「我當然願意，一切為了正義！」
卡羅琳上下打量著他：「你的發音……你不是本地人，對吧？」
卡羅琳一愣，隨即笑出聲來：「正義？雇傭兵只是為錢服務，從來不講什麼正義！」
人群里一陣嘈雜，雖然早有流言，不過鎮長的親自證實還是給他們帶來難以言喻的震撼。有人大聲喊道：「軍隊呢
這時蒂娜走進來，問道：「你說的是銀槍傭兵團的卡羅琳？」她的身體雖然複原了，但還是非常疲勞，所以剛才一直在自己的房間里休息。
那人用驚訝的語氣道：「我還沒介紹過自己？那可真是失禮了！」好像他真的是忘記了一樣，他俯身在鎮長耳邊，「我叫……」
喬茲無奈地嘆了口氣：「打敗他們並不難，問題是會有多大的損失。對手是殘忍的強盜，根本不知道仁慈和憐憫是何物，卑鄙無恥的手段在他們來說就像家常便飯。一個不小心的話，後天早上的溪谷鎮大概就只能剩下一片焦土了。」
終於，鎮長從神殿里走出來，整潔的衣著以及慈善的面容給人一種年高德劭的感覺。在他旁邊的是身穿金邊白色長袍的祭司長，他是光明神教在這裏的最高負責人。名義上來說，所有的光明神教教徒都是光明聖山的統屬，但事實上在特蘭蒂雅之外的光明教神殿基本上處於一種高度的自治狀態，其中作為最高負責人的祭司長往往是在本地虔誠的信徒中選出來的，而並非像特蘭蒂雅國內一樣由光明聖山指派。
喬茲搖頭道：「但是現實不是小說啊！等那些強盜來了，你準備怎麼辦？」
揚風道：「沒問題，卡羅琳會有辦法的！」
揚風立刻接著道：「也就是說，應該任他們宰割？把大堆大堆的金子送到他們面前，順便再把脖子洗乾淨，準備讓他們練練砍人頭的技術？」
聽完揚風得意洋洋的敘述，喬茲嘆了口氣：「沒想到那些人真的被你說服了。」
果然如此，海格爾心想，這條龍顯然是看書過多，導致中毒太深。
鎮長質問道：「你到底是誰？到這裏來想做什麼？」他有心立刻把這傢伙趕下去，不過那把體積超乎尋常的兵器讓他不得不三思而後行。
卡羅琳對揚風道：「你也一樣，傍晚的時候來銀槍傭兵團的分部。」笑了笑，又加上一句，「為了正義！」
鎮長揮揮手，人群的聲音小了一些，最後逐漸安靜下來。
揚風道：「這是當然的了，我可是把好幾本書里的台詞都說了！」
鎮長的臉漲成豬肝色：「還不是你提出這個計劃的！」
「我是誰並不重要，關鍵是你們！」揚風鬆開劍柄，猛地將手臂一揮，「只不過是些不入流的強盜派人來說了幾句話，你們居然就準備把自己辛苦賺來的金幣乖乖奉上！連沙鼠都知道保護自己的巢穴！就這樣屈服於邪惡的話，你們的子孫後代都將為你們的所作所為而蒙羞！難道說，你們已經決定要成為懦夫的始祖？」
「算了，」喬茲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神色凝重，「既然已經決定走這條路，我想你們會需要魔法的協助。」
鎮長問道：「你們是傭兵？」
鎮長張口結舌，喉頭有些發緊：「這個……」
「當然是打敗他們！」揚風自信滿滿道。
惱怒之下，鎮長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你快滾吧，別讓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