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六集 己 虎落平沙
第二章 情緣
任崢點頭道：「我幾次下決心要娶，以不辜負宣妹的好意和宜妹的痴情，可話到嘴邊，總浮現起宣妹的身影，便什麼也說不出來。
丁原跟在眾人身後出了門，外面原來是一道走廊。
想那天殤琴乃魔教至寶，二十年前，魔教衰落，天殤琴失蹤無影，可丁原居然說這是他的家傳之寶，難不成丁原竟然是羽翼濃的親子？
任崢見眾人贊同他的想法，精神一振繼續道：「可每回與宣妹在一起的時候，宜妹也如同影子一般跟隨左右。開始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對，畢竟三十年來我們三人都是如此形影不離，可到後來，我內心中卻仍是希望能有與宣妹獨處表白的機會。」
懸在正中的那幅任崢畫像，卻是儒雅風流，英姿勃發，跟面前的癆病鬼哪裡有半分相像？
任崢一怔，凝視丁原面龐神形，卻覺得無一處與羽翼濃相像，他平復了呼吸，徐徐問道：「小子，你分明姓丁，卻與那羽教主和赫連夫人有何關係？天殤琴怎會在你故宅中，又是誰教的你操琴之術？」
丁原此來東海，沒來由的被人逼著要向一隻王八道歉，又莫名其妙關了十來天，平沙島那邊也不知道情形如何，本就一肚子怨氣，剛才對方又指他偷琴，心頭更是火起，聞言他兩眼一翻，昂然道：「我同羽教主和赫連夫人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要講給閣下聽？」
任崢只當沒聽見一般，率先走出屋子。
「為了她我專心音律書畫，再不理睬天陸俗事，只覺得跟她在一起，已是擁有整個天下，即便將來無法成仙飛天，也算不了什麼。」
蘇真與水輕盈悄然相望，蘇真微微一笑大手與妻子縴手緊緊相握，兩人都在慶幸自己一生可與仙侶愛人相依是何等的幸運，而不似任崢般空寞落魄大半輩子。
丁原的眼睛只管落在書齋的牆面上再不肯離開，原來書齋的四壁都掛滿畫卷，多是山水丹青寫意，可參雜其中卻有幾幅絕美的仕女圖，和任崢的一幅畫像。
一篷柔和明亮的藍光從頭頂灑落下來，照在丁原身上，丁原抬頭一望，入眼處湛藍的海水，竟然在三十多丈高空中，如白雲般飄浮頭頂，流動翻卷。
海域藍晶鑄成的大門緩緩打開，多日不見的任崢病厭厭出現在門口。
那花園中曲徑通幽，花團錦簇，無數不知名的飛禽走獸閑逸的散布其中，見有人走過也只管覓食嬉戲。一條清澈的溪流蜿蜒流淌其間，潺潺流水直透河底，儘是魚群游弋，其樂融融。
「我當時玩笑說多虧有她在，否則我這下半輩子都不知靠誰照料？沒想到宜妹回答道：『崢哥，你若喜歡，小妹願意照料你一輩子。』我頓時明白，原來宜妹心中有我，只是嘴裏一直沒說。當下我靈光一閃，追問宜妹，才曉得其實她們姐妹早都喜歡上我，可彼此情深有著顧忌，所以才隱忍不言。
眾人魚貫而入，見到書齋中的情形不禁都是一怔。
任崢甫一開門，見丁原靠牆而坐，他剛想開口，突然心頭警兆驚現，漫天的劍氣撲面迫來。
蘇芷玉問道：「任宮主，您到後來終究也是沒有娶赫連宜做夫人的，是么？」
任崢迫不及待
丁原早已蓄勢待發，他知道這個貌似病夫的人，修為高出自己和蘇芷玉何止一籌，若等對方有了防備便再無可乘之機，當下話不多說，只低喝一聲：「看打！」便已出手。
他對蘇芷玉寵愛有加，平日一句重話也捨不得說，可任崢居然將自己的寶貝女兒扣了這麼久，要不是水輕盈攔著，以他秉性早跟任崢幹上了。
一串激昂的琴聲驟起，丁原十指如拂花拈葉彈撥在天殤琴弦上，空氣中「嗤嗤」有聲，凌空掠過數十道縱橫交錯的無形劍氣。
在畫像左首幾行題詩，丁原一看筆跡，呼吸不由得一窒，那正是娘親的筆跡，落款卻是赫連宣留印。
任崢在主位上坐下，微微帶喘道：「丁原，你明白了？我也不需要再多說什麼，只想知道你究竟與宣妹是何關係？為何帶有魔教的天殤琴？」
說著就將自己的身世經歷簡略講述一遍，不過他沒向任崢透露赫連夫人如今的下落，畢竟牽扯太多，還是小心為妙。
此言一出，不禁任、蘇兩人目露驚疑難辨之色，上下左右將丁原又細細打量一番，一旁的水輕盈亦為之色變。
丁原本要催動天殤琴再發起第二波無形劍氣，聽得蘇芷玉的聲音，也是一楞住手。
前頭的任崢好像打定了裝聾作啞，只管引著眾人到了書齋門口，回頭掃丁原一眼道：「諸位請進！」
蘇芷玉聞聽此言，不由心中神傷黯然，更對赫連宜充滿同情！
任崢正欲發作，目光陡然鎖住丁原面前的天殤琴，病殃殃的身軀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震輕喚道：「天殤琴！」
任崢聽得蘇真嘲諷，哼了聲道：「誰說我是一頭相思？當年若不是為了赫連宜，宣妹焉會離我而去？」
「宣妹，我又等了你二十年，可沒想到頭依然是一場空，你當年用過的樂器我都保留著，如今卻怕再也難聽仙音了！」說罷，猛然起身衝到一個書架前，像小孩撒氣似的一手掃落上面的數把胡琴。
原來蘇芷玉連日不歸，水輕盈逐漸坐卧難安，起初蘇真還不以為意，可時間久了他也終於坐不住了。
任崢不滿的掃他一眼道：「你該叫她娘親！她們姐妹倆自小便在水晶宮中長大，性格上迥然不同。
嘯聲徐歇，任崢已是熱淚盈眶，他也不避諱眾人在座，低吟道：「自古名士論風流，亦歌亦哭笑凡俗。恍惚廿年如一夢，滄海無心葬山盟！
這式「九星射月」，乃蘇芷玉傳承自蘇真自創的「沉月隕星十九劍」，將速度與招式變化近乎完美的融合一體，九星射月更是其中精華，其奧妙之處甚至尚在翠霞派的「九曲青蓮」之上。
越過門去，迎面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生滿奇樹異花的「露天」花園，少說也有方圓一里開外。
按理說，天殤琴固然厲害，可丁原畢竟修習時間有限，即便是攻其不備，也難以傷得任崢，可適才任崢為應付蘇芷玉，難免分了一
蘇真一怔問道：「赫連宜，那又是誰？」
蘇芷玉的芳心中又是另一番心思，她悄然思量道：「原來『情』之一字，真的如此苦人，就算任宮主這般通天修為的人，經歷了百年歲月，兀自無法忘卻。那赫連夫人有任宮主如此痴情相戀，也不枉此生。」
原來水晶宮的壯美奇特之處，並不在於所有建築都是用海域藍晶建成，而在於任由滔天海水洶湧澎湃，卻只能在水晶宮頂流淌徘徊，一滴也涌不進來。
丁原劍眉一挑站起身來，毫不退讓的與任崢相向而立，直迎任崢幾可殺人的目光冷哼道：「這是我家傳之物，我沒必要去偷去搶！」
丁原的目光頓時被吸引住，儘管心中嘆為觀止，嘴裏卻冷冷道：「玉兒，這便是倚天柱么？我看它不過十幾丈高，連海面都沒碰到，更不用說蒼穹九霄了，可笑有人還大言不慚，給它取了這麼一個名字。」
任崢一楞，立刻明白水輕盈的用意，落寞的嘆了口氣道：「事過八十年，宣妹也未必還在人世，又有什麼可隱瞞的？蘇夫人，你不必忌諱這些了。」
那邊任崢尤在說道：「終於有一日，宜妹出宮採辦天燭心蘭，我藉著這個機會向宣妹吐露心中愛慕。豈料她良久不語，最後幽幽嘆息道：『崢哥，情緣天定，一切都是老天的造化安排。』我不知這是答應還是拒絕？又不願過分逼她，便想翌日再說。
丁原忍不住向身旁的蘇芷玉問道：「玉兒，為何頭頂的海水不會落下來？我們行走在海底，卻一點沒有氣悶的感覺？」
更玄妙的是，在那玉石柱子旁，霧氣好像開了一道口子，湛藍的海水自那縫隙里傾瀉而下，猶如瀑布一般，飛流三十六丈，注進下方的潭水，激起老高的浪花，在半空里閃爍絢麗的七色光華。
丁原深深吸了口氣，也不再隱瞞什麼，沉聲道：「倘若這一切都沒錯，赫連夫人便是我的娘親。其他的話我並未騙你，天殤琴的確是我從故宅中尋到。」
丁原朝蘇芷玉使了個眼色，蘇芷玉雖然心中隱約覺得有些不妥當，卻還是飄然落到門邊。
於是蘇真催動靈犀鐲，天南地北找尋愛女蹤跡，夫妻兩人關山萬里打聚雲峰一路覓來，幾經周折，終於將目標鎖定到水晶宮。
走廊盡頭一道高大的門檐下，立著四個魚臉人身的侍衛，丁原第一次看到世上還有如此奇怪的非人非魚的東西，未免有些新奇。
丁原吃了一驚，好半天才從任崢的話中反應過來，卻半信半疑道：「這話不能由你空口白牙說了就算，可有什麼憑證？」
他這話自然是衝著任崢去的，可聽在蘇芷玉耳中芳心還是一跳，猶如一頭小鹿在懷中亂撞，更染紅玉頰。
任崢迴轉過頭凝視水輕盈，神態張狂，嘿嘿笑道：「當年我也佩服水仙子為了蘇兄破出門牆，乃女中豪傑！今日聽你這麼說頓覺可笑。仙子未曾嘗過苦戀不得，相思八十年的滋味，就無須在此妄言！」
蘇真聽他非但不領妻子情，
但聽「啵啵」連響，無形劍氣撞擊在風生水起袖上，軟軟的毫不受力，反被罡風震得四下激射，可沒等任崢還手，蘇芷玉輕道一聲：「任宮主，得罪！」接著，仙姿飄逸，手中盈雪劍碧華微瀾，一式「九星射月」快逾驚鴻，灑出九點劍芒，罩住任崢上半身。
任崢百年前就與蘇真並稱天陸魔道十大高手，這次雖然將蘇芷玉暫押在水晶宮中，但並無意傷害，見蘇真火爆的向他要人，也犯了脾氣，眼看著兩人就要鬧僵動手，幸得水輕盈從中周旋，令任崢火氣消了不少，一來二去將事情緣由好不容易講明白，水輕盈溫言軟語代愛女向任崢告罪，水晶宮主這才答應放了蘇芷玉與丁原。
蘇芷玉含笑答道：「水晶宮中有一鎮宮之寶喚作『倚天柱』，據傳粗六丈三尺，高三十六丈四尺八分，佇立在水晶宮中央。此寶避水鎮海，通體射出淡藍璇光，可保方圓百里不為海水所侵，稍後我們便能見著了。」
一語未畢，眼角有淚光閃動。他猛咳幾聲，突然自口中發出一記蒼涼悲壯的嘯聲，直破重重宮闕，聽得海為之泣，山為之慟。
這話也只有他在心中這麼想，換了旁人，多半會覺得魔道妖孽果然忝不知恥，居然在大庭廣眾下談論情愛私事，丟盡了高手臉面。
任崢喟然嘆道：「你曉得什麼？當時我也想不通，回到宮中大病一場，險些走火入魔，多虧了宜妹精心照料，我才得以康復。
任崢或許這些年將秘密隱瞞的太累，如今終於得到了傾訴的機會，他悠然說道：「那實在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三十年，看著宣妹和宜妹從小姑娘長成亭亭少女。可我突然間驚訝的發覺自己已愛上了宣妹，甚至是不可自拔。
「叮叮——」
這句話頓時說到在座四個人的心裏去，無不微微頷首，連蘇真也不例外，只是各人心中所思之人又不盡相同。
原來偌大的書齋中，大半紅木書架上擺放的都是各色樂器，粗粗一掃不下數千件，剩下的書架雖則堆著不少書籍，卻多半也是樂譜。
水晶宮主畢竟身懷通天徹地之能，一身修為與天龍真君等輩豈可同日而語，雙袖水雲似的倏忽而出，在半空中飛旋曼舞，幻起團團金光，猶如波浪翻滾，煞是好看，正是東海水晶宮七大絕技之一的「風生水起袖」。
「當日我向宣妹表白，她固是歡喜，但為了同胞姐姐，寧願離宮出走，將我像禮物一般拱手讓人！」
丁原絲毫沒有察覺，正瞥著任崢瞧他有什麼反應，他卻沒有意識到在這世間，惟有自己的一舉一動、一語一笑，能牽動著身旁少女的情思，任她矜持優雅，慧心通靈，一旦陷入其中，也和其他情竇初開的少女別無二樣。
他一直以為魔道三宮俱是陰森幽暗之地，如今身臨其境，才曉得水晶宮風景之雅殊不遜色翠霞山。
蘇芷玉頓時感到任崢的袖上湧來一股龐大魔氣，盈雪劍竟發出輕輕鏑鳴，她剛想催動真氣相抗，卻從門外橫身現出一人，手指在盈雪劍側輕描淡寫的一彈，
這話明著是教訓蘇芷玉，但任崢焉能聽不出其中的話外之音。
丁原不由覺得任崢亦是性情中人，對他的敵意與惡感頓時消除不少。
蘇芷玉一看來人，不由驚喜道：「爹爹！」
任崢並未動怒，取了一枚碧色藥丸服下，沉默半晌，苦笑一聲說道：「你們都不曉得，我也不怪。今天不妨告訴諸位一件事，那赫連夫人是任某的嫡親表妹，從小便同在水晶宮中長大！」
任崢話還沒說，就接連遭受丁原與蘇芷玉聯手突襲，心頭不免著惱，但看到蘇芷玉這一手劍招變幻無方、精采紛呈，也禁不住低聲喝采道：「好！」左手大袖一揚，看似也沒什麼花巧，可偏偏輕盈飄靈一下，捲住盈雪仙劍。
可剛開了門沒等說話，裏面的兩個小輩倒先動起手來，差點再鬧出誤會。
說話時眾人都已落坐，有侍女奉上茶水糕點。
水輕盈微笑道：「任宮主，我夫婦與小女在外等候就是，你與丁小哥去吧。」
任崢忍不住又是一陣咳嗽，一邊喘息一邊道：「你這小子真的胡說，此琴分明為魔教所有，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家傳之物？你今天若說不出此琴的來歷，休怪任某不客氣！」
水輕盈柔聲寬慰道：「任宮主，往事如夢，情思苦人，你不必太過傷心了。」
丁原自背後皮囊里取出畫卷交到任崢手上。
臉上頓時泛起一片潮紅，也不搭理蘇真的冷嘲熱諷，震天咳嗽聲中，身形一閃已到丁原身前，喘息著道：「小子，這琴，你是從哪裡偷來的？」
丁原見他神色著急，不禁心道奇怪，蘇芷玉深知丁原個性，見丁原閉著嘴巴，盯著任崢一句話也不說，趕緊從旁道：「任宮主，丁哥哥並未說謊，這天殤琴確是從他家故宅中所得，當日芷玉也在場，可作見證。」
蘇真沉著臉，先掃了眼愛女，見她安然無恙，臉上的神情才鬆弛了點，可依舊冷哼一聲，訓斥道：「你丫頭好大的膽子，任兄是何等人物，你居然也敢向他動劍！」
他嘿了聲，一撣長袖，竟發現在袖口上密密麻麻被戳了十數個針眼大小的破洞，應是為無形劍氣所傷。
蘇真哼道：「去，為什麼不去？蘇某倒要看看你想搞什麼鬼？」
「可誰曉得第二天一早，宣妹便不辭而別，只留下了一幅她親筆所畫的任某肖像，我當即追出水晶宮，滿天陸苦心找尋，可她就是躲著我，竟讓我連一面也碰不上。」
丁原現下對任崢半點好感也欠奉，恨屋及烏自也不屑什麼海紅丹心。他嘿嘿一笑道：「我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就算不用海紅丹心，再過一百年也比某些人年輕美麗百倍，更不會一副病夫顏色。」
丁原緩步行在花叢綠蔭間，眼睛一刻也閑停不住，目不暇給地打量周圍景緻，只覺得天上仙宮也莫過如此。
他望著丁原道：「小子，你說我是不是不相干的人？」
任崢苦笑道：「雖然後面部分是我猜測，但相信離事實不遠，後來的事情也更印證了我的想法。」
適巧任崢回宮，三人在水晶宮外撞見，蘇真單刀直入向任崢討要愛女。
任崢徐徐道：「她便是赫
丁原疑惑道：「赫連夫人還有一位同胞姐姐？」
丁原望著畫卷，諸般雜念紛沓而來，思忖道：「這些畫的筆鋒格調與我手中那幅一模一樣，筆跡更是娘親的無疑，看來我娘親就是赫連夫人不會錯了，可她在嫁給羽教主之前，莫非和水晶宮主還有一段青梅竹馬之緣？」
但看那人黑衣傲然，立在任崢身邊，不是蘇真卻又是誰？蘇真背後，水輕盈滿臉憐愛無聲地端詳著蘇芷玉，只恐愛女少了一絲頭髮。
任崢道：「這樁事情原本知道的人就少之又少，宣妹當年雲遊天陸時也有意隱瞞，今日若不是事關重大，我也不會透露半分。至於說憑證，小事一樁何足掛齒，諸位隨任某到書房一觀便知。」
蘇真嘿然道：「小子，說的好！莫說你不一定知道，就是曉得也不必講給不相干的人聽。」
說話間，蘇芷玉眼睛一亮，玉手一指三丈外的一株半人高奇花道：「丁哥哥快看，這便是水晶宮獨有的『海紅丹心』，一株六花並開，每朵花大如碗口分成六瓣，藍紅相間，常年不謝。依照古書上說，它結出的果實狀如紅心，甘甜怡人，可駐顏養生，世上端的千金難求。」
任崢默然聽完丁原講述，立刻問道：「丁原，你說的那幅畫在哪裡，讓我看看如何？」
丁原忍不住道：「這麼說來其實在她心中並不愛你，所以才有意逃避？」
丁原見這兩個成名百年的人物宛如孩童一般爭吵，哪有半點宗師風度，不覺好笑，隱約里又覺得魔道中人未必如傳聞中那般可怖。不說蘇真，就是任崢之痴情率性，也遠比許多正人君子來得真實。
任崢從書架下方的抽屜里取出又一幅畫卷展開，眾人皆囈了一聲，原來畫中女子與赫連宣一模一樣，連神情都惟妙惟肖，可一旁的落款卻是「赫連宜」。
蘇芷玉忽然想到，這樣的情形不正是如今自己的寫照么？那位赫連宜的處境，分明與眼下的自己相同，而情思多半苦人。
五人腳程均快，片刻穿出了花園，遠處一根高嵷入海的巨大玉柱，赫然映入丁原眼帘。那根柱子高過三十丈，眼力差些的幾乎看不到頂端，通身圍繞著一層藍蒙蒙的霧氣，若有若無散放著光霧。
「這般拖了三年，宜妹也突然不告而別，我知道她已被我傷透了心，但我亦是無奈之極，須知世上什麼都可勉強應付，惟獨情字半點也強扭不得。」
「宣妹活潑好動，常常纏著我教她琴棋書畫，尤其是樂律和丹青她天賦驚人。宜妹恬靜內向，對於花草女紅尤為精通，方才那座花園，當年都是由她親手打理。我們三人在這水晶宮中逍遙度日，一晃就是三十余年。」
那四行詩中尤其最後兩句「誰曉琴心添衣暖，凝眉相望心惘然」寫的甚是纏綿，隱約暗露愛慕之意。
那些山水倒也罷了，幾幅仕女圖無一例外，畫中人儘是赫連宣，或站或坐，或撫琴或吹簫，栩栩如生宛如真人當面，再看落款都是任崢留印，成畫的時間也都在八、九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