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誓》第一部 第一集 大風歌

第五章 去長安

第一部 第一集 大風歌

第五章 去長安

「哎喲,霍英雄怎麼打人啊?」、「英雄怎麼能打人?」憤怒與不解的叫嚷四起。
「什麼?」高凡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急忙掰著手指開算四個人該得多少。
剛才還和魯鵬吵得不可開交的厲虹如也幫腔道。
厲虹如噗哧一笑,說:「你們這些大男人真是無聊。結果呢?」
一柄兩尺三寸長,佩有黑鞘的北斗宮鎮宮至寶魔刀「飲雪」,一支載有斬舞刀訣后六式秘笈的捲軸。
彷彿經歷過一場盛大的甘霖滋潤,昔日的涓涓溪流,霍然成長為一條浩蕩奔騰、生生不息的長河大川。
霍去病搖頭說:「只是有點好奇,你憑什麼確定我還活著?」
「此人遠在定襄,我們也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霍去病打斷魯鵬。
兩人爭吵的原因很簡單,從定襄到長安的旅途剛過一多半,盤纏就快見底了。
魯鵬回答說:「那是兩年多前,有一回我和幾個牧場上的朋友到得意居喝酒。正巧小霍送完柴禾從後堂出來,跟我一個喝醉的朋友撞了個滿懷。」
「四位身佩刀劍,又是從定襄城遠道而來。」青年人笑道:「敢和匈奴蠻子拚命的人,又豈會怕了打劫的小毛賊?我相信自己不會看走眼。」
他毫不遲疑讓出一匹坐騎,並命令兩名部下護送霍去病回返定襄城——儘管霍去病用不著他們的保護。
但厲虹如並未告訴霍去病,其實在將三千多兩銀子分發一空后,她很快就開始後悔:當時也許應該偷偷藏起幾兩銀子,那樣就不至於為了一日三餐而淪落到被迫替人做保鏢的地步……
高凡面紅耳赤,急忙表白說:「敝人早已痛改前非。」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陪同霍去病返城的兩名斥候急了,坐在馬上大聲呵斥。
「小霍修為很高,應該能躲過去才對。」厲虹如打斷魯鵬,異議道。
幾年後,當霍去病問起厲虹如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時,她淺淺笑著回答說。
「哦。」青年人略感遺憾地點點頭,迴轉過身不再繼續攀談。
「開什麼玩笑,這兒離長安還有好遠,沒有馬你要我們走著去嗎?」
「小霍可沒踹他。」魯鵬搖著頭說:「他一仰脖,連喝兩壇。然後把空罈子往桌上一放,問那人還比不比?
厲虹如湊到跟前,享受著魯鵬的風扇,「你是怕被人家半夜裡黑吃黑吧?」
在定襄城休整了幾天後,確認匈奴大軍的確已經退出漢境,四個身世來歷各不相同的年輕男女一致決定前往長安,連魯鵬也放棄了前往成都與父母團聚的計劃。
「原來你以前干這行的啊?」厲虹如睜大杏目:「真是人不可貌相。」
「孫二叔,就按我說的辦吧。」厲虹如點點頭,眼睛里泛起一抹不舍。
高凡回過神來,扭頭對厲虹如苦笑:「好像又是我們兩個落在後面。」
「是我!」、「是我!」、「都別爭了,見者有份!」人們七嘴八舌地叫嚷,一隻只胳膊揮舞著尋找霍去病身上可以下手的空間。
「懸賞一百兩銀子尋找我的下落?」霍去病瞟過告示牌,問道:「誰想的餿主意?」
「王八蛋,你罵誰呢?別以為救了定襄城,老子就得對你低三下四。」
面對數萬窮凶極惡的匈奴騎兵也未曾驚惶失措的衛兵,頓時慌了手腳,一面努力封鎖大門阻攔浩蕩的人流,一面急忙向府內通稟。
然後他便看到霍去病若無其事地從一旁擦身而過往樓下走去。可魯鵬怎麼瞧都覺得,這傢伙朝向自己的背影全是在幸災樂禍,但想到自己剛剛大失顏面的表現,只好頹然低聲咕噥了兩句作罷。
「四位是去長安?正巧我家主公也要到長安公幹。」那名中年男子似乎得到青年人的指示,忽然問道:「不如我們一起上路,你們的食宿全由我家主公承擔。」
「本小姐總不能對定襄城的百姓食言吧?況且……很多人都因為戰亂一貧如洗,連房子都被匈奴騎兵燒了。就當我用父親留下的遺產為定襄做點善事吧。」
由此他的九陽龍罡境界,也從第五層的「潛龍入淵」不可思議地一舉邁入到更高層次的「亢龍有悔」。
右賢王顏海果然信守誓諾,撤走了所有圍攻定襄的兵馬。然而劫難之後的定襄城外已是十室九空,滿目瘡痍。
但等他們愕然看見那塊新立在城門邊的告示牌時,才發覺這個結論下得太早了。
他大笑下樓,公孫侍從在桌上放了塊金錠,亦步亦趨地跟在青年人身後離開。
「喂,在想什麼吶,還不睡?」魯鵬把鋪蓋攤到地上。
「這是本小姐的直覺!」厲虹如有些得意,「如果帶走你的那人要害你,根本不必多此一舉。現在你該知道誰是定襄城最聰明的人了吧?」
霍去病微覺詫異地看了厲虹如一眼。厲虹如的臉更紅了,嗔道:「看什麼看?沒見過有錢人嗎?」
「原來小高沒告訴你我找小霍決鬥的原因?」魯鵬一愣,搖頭說:「都是過去的事,再提也沒啥意思。」
「原來四位是從定襄來的。」坐在隔壁桌上的人忽然回過頭問道。他是位三十歲左右的青年,濃眉虎目,方形臉龐,雖然微微含笑卻讓人覺得不怒自威。
「喂,朋友!別嚼得那麼響。」隔壁桌邊,一名侍立在主人身後的中年男子說。
「老魯,注意點兒吃相。都快到長安了,可不像咱們定襄是個小地方。」厲虹如也看不慣魯鵬惡形惡狀的模樣,提醒他說。
「我看,還是賣馬吧。」高凡無可奈何地提議,「咱們總不能餓著肚子爬到長安。」
三天後霍去病離開荒山時,身上多了這樣兩件東西。
「那這事不就了結了嗎?」厲虹如問。
「出門在外,小心為上。」厲虹如瞟過青年人,反問魯鵬:「你清楚他是什麼人?」
「我這朋友早醉的認不得東南西北,趴在桌上直點腦袋。小霍拍拍他後背,說了句『朋友,你要尿褲子了』。說來也怪,那傢伙真箇稀里嘩啦屎尿齊流,搞得酒樓里臊氣熏天。」
「你比我好養?不見得吧,一天下來消耗的飼料比八頭牛還多!」
「那個姓公孫的中年人,高手中的高手。」霍去病站起身,眼眸里又有了一絲戲謔,「也許比你們三個人加起來還要強上許多。」
「喂,快出去!這裡是都尉府,嚴禁閑雜人等入內!」霍去病腳步剛停,背後追上來的兩名衛兵便大聲斥喝道。
「他能深藏不露啊。不是匈奴蠻子打過來,有誰曉得小霍的刀法那麼厲害?」魯鵬繼續說道:「我那朋友一身挺值錢的新袍子被酒打濕了,他抓著小霍要賠。」
「我有預感,這事有點邪門。小霍,你怎麼說?」高凡這才想起徵詢同伴意見。
「是否見過?嘿嘿……」魯鵬得意道:「我告訴你,此人遠在……」
「太卑鄙了,太無恥了!」高凡的手指憤怒所向正是魯鵬的鼻尖,「我曾對亡母發誓終生不再偷盜。為了填抱閣下的肚子,就要高某破誓,你這是在逼良為娼!」
「這個我也有聽聞。好像有位姓霍的少年勇士力擒拓寒世子,逼迫右賢王顏海簽訂城下之盟,才僥倖保全定襄城。」青年人微笑道:「不知幾位是否見過他本人?」
「不能。」霍去病看向門外,轉移了話題:「厲大小姐,你打算怎麼打發他們?」
「是我先發現他的!」說話的人拚命抱住霍去病右腿高喊。
「這個嘛……」中年男子笑著道:「其實是我家主公想聘請四位作一回臨時保鏢,和在下一起護送他安全抵達長安。」
青年人不假思索地說:「每人一百兩黃金,做不做?」
「我找高凡和魯鵬。」霍去病猜想,他們應該會在這裏。
目光落處他不禁一怔,原來厲虹如一聲不吭早就衝到了酒樓門口。
「是我又怎麼樣?」厲虹如莫名地俏臉微紅,嬌哼道:「誰讓這傻瓜莫名其妙失蹤了三天?」
「偶像的力量真是強大啊!」兩個被遠遠拋在後頭的斥候,望著如同滾滾洪流尾隨霍去病而去的壯觀人群由衷感嘆。
「老魯啊,嚇了我一跳。」厲虹如略微慌張地擦了擦面頰,回過頭來指著公孫住的廂屋,問道:「你幹嘛不睡屋裡?」
「萍水相逢,這麼做不太好意思吧?」高凡像是在推辭,但誰都能聽出他已動心。
聽到這話的三個人,卻是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異口同聲道:「防賊之心不可無!」
話沒說完,厲虹如已飛腿踹向魯鵬。魯鵬吃疼大叫,忽然「咦」了聲問道:「小霍,你背後這柄刀哪兒來的,能不能拔出來給我瞅瞅?」
「砰!」公孫侍從像是絲毫沒有察覺魯鵬的用意,被撞得一晃,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追上青年人。
「這一定是小霍在暗中使壞。」厲虹如笑吟吟說:「這個惡棍什麼壞事做不來?」
「今朝有酒今早醉,休管明天街上睡。」高凡很有點徹底看開的味道,高舉酒杯說:「大不了咱們風餐露宿,向老天爺要溫飽。」
「我已經很節儉了。」當一大桌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山珍海味上齊,面對高凡幾乎可以殺死人的眼神,厲虹如很委屈地說:「你剛才也沒說不要點嘛。」
「天啊,人心不古!」高凡痛苦地抱頭反省:「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同流合污了!」
「最好路邊的柳樹上都掛滿豬頭肉,河塘里也裝滿了好酒。」魯鵬接著憧憬說。
他不清楚,在自己意識全然空白的這三天光陰里,師父究竟對自己做了什麼?
「放屁!」魯鵬怒道:「為什麼不算上你自己?老子倒很想試試他到底有多高?」
「我要是小霍,就一腳把這醉鬼踹到椅子底下去!」厲虹如怒道。
「全怨你,昨晚點了一大桌酒菜,沒吃幾口就放下筷子。太奢侈了!」
「你憑什麼肯定咱們能勝任保鏢?」總算高凡在鉅金面前沒有完全喪失警覺。
「別擋道,都給我閃開!」霍去病作出了令任何人都難以想像的舉動,揮鞭將一隻只拉拽自己的手從身上抽開,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英雄形象登時又一落千丈。
「當然是厲大小姐咯。」魯鵬回答:「在一個時辰前繪有你相貌的懸賞告示已經布滿全城,連城外都放了十幾塊。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剛到定襄城北門外,三個人便遇見了意想不到的狀況。一見霍去病,正聚集在城門口觀看告示牌的一群男女老少中,也不曉得是誰先喊了一嗓子:「他不就是霍英雄嗎!」眾人登時蜂擁而上,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
「你想知道罪魁禍首是誰嗎?」高凡用大拇指向身後的厲虹如一挑。
「鼠目寸光!」留下正準備反擊的魯鵬,霍去病轉身向那家酒樓走去。
吵架的是魯鵬和厲虹如,有幸旁聽的是霍去病和高凡。
厲虹如笑笑,問道:「聽說定襄大戰前,你和小霍還鬧過不愉快,差點當街決鬥?」
「讓你們的英雄見鬼去!」霍去病毫不顧慮他的行為會令這群熱情的民眾有多麼傷心、多麼失望,縱馬衝出重重包圍的人群。
當日他被青衫人突然出手點倒,然後在山洞里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我那個朋友其實是在借題發揮。他早對小霍的做派看不過眼,便對小霍說衣服可以不賠,但必須把桌上的三碗酒全喝乾了,算是賠罪。」魯鵬搖搖頭:「這個小霍,二話不說三碗酒一滴沒剩全喝了下去。」
中年男子濃眉的眉毛微微一挑,看了眼正在靜靜享用午飯的主人,忍著沒吭聲。
「結果才拼到第三碗,我那朋友就吐了。」魯鵬回憶道:「可他還不肯服輸,覺著自己先前喝了半壇多,讓小霍佔了便宜。」
「現在我是清楚了,但那時候還以為事有湊巧,該當我朋友喝醉了出醜。」魯鵬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忍不住也笑出了聲,「就這麼著,我和小霍算是認識了。」
「幸好是三天,要是三十天,定襄城準會被揭地三尺。瞧瞧這個吧!」
「也就是說,事實上那位青年公子根本不需要請我們四個人當他的保鏢?」有了從天上掉下來的四百兩黃金,厲虹如似乎也恢復了定襄城第一智者的本色。
「要不抓鬮吧,既公平又簡單。」高凡建議說。
「咦,奇怪了。」魯鵬用油膩膩的大手抹拭嘴角,回敬道:「是不是你沒得吃,瞧著老子覺得眼紅?沒關係,過來坐,我請你!」
「就這麼定了。公孫,結賬!」青年人站起身,又道:「連他們那桌也算我的。」
「那是過去,那是過去,而且是被先父棍棒逼迫,不得已而為之。」
「那怎麼辦?」高凡兩手一攤問魯鵬,「要不你賣藝,我賣唱,只要不賣身就成。」
「長安啊長安,如果通向你的官道都是用五芳齋的桂花糕鋪築,那該多好?」厲虹如感慨萬千地東望漢都,又補充說:「當然,前提是能讓我們免費享用。」
「看來,從今晚開始,咱們幾個睡覺時都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厲虹如說。
紅色的是鮮血,黑色的是餘燼,往日蔥鬱肥沃的大地面目全非,分外寂寥。唯有幾羽禿鷹在高空盤旋,不時發出一兩聲凄厲的長唳。
「她是把厲將軍留下的祖宅賣了,才湊足了三千多兩銀子,全部分發給了外面那些百姓。每人十兩,連看熱鬧的都沒拉下。」當天晚上,高凡從那位孫侯官的口中探聽到真相,悄悄告訴了霍去病和魯鵬。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厲虹如反應奇快,好像害怕對方會反悔。
他大步流星追到公孫侍從身後,假裝剎不住腳步合身往對方背上撞去。
「看來一百兩銀子是不夠用了。」魯鵬說:「沒想到會產生這麼巨大的轟動效果。」
「反正不是大小姐你。」魯鵬檢舉說:「不知是誰在今天早上還說過『死馬當作活馬醫』來著?我和小高可都有聽……」
四個人將坐騎交給夥計照管,登登登登上了二樓,找了張臨窗的桌子落座。
「天太熱,外面涼快。」魯鵬拿著客房裡的蒲扇,呼哧呼哧用力猛扇。
「用不著。」厲虹如轉頭向一名侯官低聲耳語了幾句。侯官面露驚詫,猶疑地問道:「可是這樣行嗎?」
「你幹嘛不讓我說?」魯鵬儘力壓低嗓門,終於把話音成功控制在二樓範圍之內。
「五音不全的傢伙,你一開口還不把所有的聽眾都嚇跑了?」魯鵬一拍巴掌,說道:「小高,乾脆你重操舊業,解決咱們存亡大計。」
他們此行的目的各不相同,但一根無形的絲線卻已將四個人的命運連接在一起。
「那是!」高凡偷偷瞥了眼厲虹如,吹噓說:「其實『慘烈』二字遠不足形容當日定襄大戰的景象。若非有三位……嗯,是四位少年豪傑橫空出世力挽狂瀾,只怕十幾萬定襄城軍民就要被匈奴蠻子屠殺得一乾二淨。」
魯鵬甩膀子追上去,那模樣擺足了想跟霍去病幹上一架。
當夜,六個人借宿在一家大客棧中,除了青年男子和厲虹如住了單間外,其他四人合宿兩間客房,魯鵬被安排與公孫一間。
「怎麼樣,他有多高?」高凡瞧著齜牙咧嘴的魯鵬,答案不言自明。
高凡奔到府門外,千辛萬苦地從人群里取出一塊豎立在台階前的告示牌,回身交給霍去病。
「不清楚,那又怎麼樣?咱們乾的又不是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醜事,為什麼不讓說?」魯鵬嗓門又大起來,指了指背後斜插的一對裂魂鬼斧說:「就算碰見有不長眼的小賊,老子這玩意兒也不是吃素的!」
她在自我檢討的時候,魯鵬已經敞開胃口,開始享受最後的午餐。
原來她剛哭過。瞥見厲虹如眼角未曾拭乾的淚痕,魯鵬心裏一動。
「要這樣了結啦,我的那位朋友倒也走運了。」魯鵬笑道:「他當時也沒想到小霍真能喝,又不甘心就這麼放他過門。於是提出跟小霍拼酒,誰輸了就把他身上的那件濕袍子頂在頭上到鎮子里轉一大圈,一邊走一邊還得吆喝『我尿褲子啦』!」
點菜的照例還是厲虹如。她千方百計地想節省一點兒,猶豫了半晌才點完酒菜。
「不成!」魯鵬斷然否決,「賣你也不能賣了老子的青雲驄。」
「酸棗你個熊,足夠今天中午吃頓好的!」魯鵬鬆了口氣,瞧見街邊的一家酒樓。
「是啊,今晚你想吃素都沒門。」霍去病的話噎得魯鵬半天說不出話,滿嘴塞著駝峰肉喀吧喀吧一通猛嚼,把鬱悶發泄到了食物上。
「你恨過小霍?」厲虹如驚訝地睜大眼睛:「為什麼,是他幹了對不起你的事?」
「似乎一夜之間,我就成了全定襄城最受歡迎地人物。」霍去病回頭望著那些衛兵正奮力阻擋往府內奔涌的人群,有些迷惑地自嘲。
於是,從北門到定襄都尉府的這段路上赫然出現了一幕百年難遇的奇景:一個少年在前旁若無人地飛馬狂奔,一大群越聚越多的人們在後面浩浩蕩蕩地苦追不停,即使跑得氣喘吁吁也不肯停下來緩一緩。
厲虹如將她負責看管的荷包攤開,沒好氣地說:「都在這兒了,我可沒貪污。」
「你們想吵架,不妨等吃過午飯有了力氣以後再吵。」霍去病問道:「還剩多少錢?」
「咦?無事獻殷勤非……」在將後半句說出前,魯鵬的油嘴已被高凡一巴掌堵住。
厲虹如眼眸里閃爍著光,喃喃道:「唉,我要是能早一點兒認識你們該多有趣。」
「這是為什麼?」帶著難以解釋的疑惑,霍去病走下荒山向定襄城行去。但他已經無法向師父求證了——青衫人在霍去病蘇醒前便已飄然離去,卻在他的身邊留下了一柄刀、一支捲軸。
「是,我沒吃幾口。可那些酒菜到哪去了?餵豬喂狗還是喂笨熊了?」
「呼。」像一陣風似的,霍去病在都尉府大門前躍下坐騎,足不點地強闖了進去。守在門口的衛兵甚至還沒看清剛才過去的人是誰,便瞠目結舌地望見,在他身後正有數百定襄軍民爭先恐後洶湧奔來。
「小霍!」果然說曹操曹操就到,高凡從議事廳奔出,開心地將霍去病一把抱住。魯鵬、厲虹如,還有幾名正在商議軍情的侯官也衝出了議事廳,興奮得如在過節。
「你這朋友要倒霉了。」厲虹如同情道:「惹上這個傢伙的人,很難有好下場。」
「我們到底是在替他們防賊呢,還是已經把他們防成了賊?」霍去病悠悠地問。
「聽說定襄之戰打得十分慘烈,連厲都尉都壯烈殉國,血染城樓。」
也許是覺得天太熱,魯鵬索性抱著鋪蓋睡到了屋外的過道上,卻驚訝地看見厲虹如正獨自坐在石階上,雙手支頤仰望著夜空明月怔怔出神。
行出四十多里,霍去病終於碰到一支從定襄城中派出的漢軍斥候小隊。小隊長姓趙,曾在定襄城樓上親睹霍去病力斬魔雕,刀壓拓寒的凜凜神威,對這位年紀幾乎僅和自己軍齡等同的少年佩服得五體投地。
「熊!」魯鵬好像完全沒把厲虹如當作少女,習慣性地口吐髒字,「老子會怕他?」
這些天來,厲虹如和大家談笑風生,好像漸漸忘卻了喪父之痛。直到現在魯鵬才醒悟到,她只是用開朗活潑的偽裝將悲傷埋得更深。
兩人陷入沉默,片刻后厲虹如又問:「老魯,你和小霍怎麼認識的?」
「好啊,你罵我!看來孔夫子的話一點不假,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酸棗你個熊!」魯鵬盯著下到一樓的公孫,揉著肩膀大罵,「高得都沒譜了!」
「霍英雄,等等我!」、「霍英雄跑了,快追啊!」、「喂,我的鞋子,鞋子!」撲空的人們立刻轉身,前呼後擁穿過城門,一個個健步如飛地追趕霍去病。
「我說嘛,天上哪會白掉餡餅?」魯鵬突然有了牧場主的精明,「僱主管吃管住天經地義,不另給酬金,傻瓜才會答應當你們的保鏢。」
只是霍去病始終置身事外冷眼旁觀,而高凡平日掛在嘴邊的詩詞歌賦此刻也全然派不上用場,連插嘴的機會都找不到,只好獃呆瞧著這兩人如鬥雞般,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但,醒來時,霍去病領略到一種浴火重生、脫胎換骨的奇妙感覺,並清晰地察覺到體內的九陽龍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什麼嘛,明明是我第一個瞧見的!」另一個人也衝上來,緊緊抱住馬脖子不放。
其實,自己和小霍、高凡,以及每一個經歷戰亂失去了親人的倖存者,又有誰能真的忘卻了心中的創傷和痛楚?這一切,都需要用時間來沉澱,用友情來溫暖。
「小高說的吧,小霍是不可能多嘴的。」魯鵬悵然一笑道:「其實我已經不恨小霍了。這傢伙總讓人琢磨不透,有時像個十足的混蛋,有時又讓你佩服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