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誓》第一部 第二集 九鼎傳說

第八章 火熠神鼎

第一部 第二集 九鼎傳說

第八章 火熠神鼎

兩人上了岸,過石橋穿田壟翻小嶺,來到虎嘯岩下。又行出一段,幽幽空山裡漸漸響起叮咚水聲,如呀呀小兒學語,正是語兒泉到了。
道路至此而絕,傳聞中的大楚寶藏並未出現,伍被也不由得怔住了。
成千上百的鬼爪轉瞬間將他的身影完全掩蓋,瘋狂攫取著體內的精血。
「『烏門禁咒』——不會錯了,寶藏就在這裏。」伍被深沉的眼眸里閃爍過一縷交織著興奮和傷感的光芒:「沉睡百年,我終於找到了它!」
「呃——」怨靈右手五指張開,攢射出一束束陰冷黑氣,鋪天蓋地洶湧而來。
「火熠神鼎——清單第六頁上有記載。」伍被道:「放在了元字第二十二號箱中。」
兩人穿過光門,一條幽暗曲折的甬道直通山腹。伍被打亮火折,利用手裡的「天易羅盤」查探化解洞內禁制,沒過多久便和霍去病走出甬道。
「這是什麼?」他問道。
他得意地炫耀說:「也就是我老馬有這個本事,能讓這兒的酋長送上一斤大紅袍,換個大漢的王爺都沒門兒。」
「啊?沒錯,那就是虎嘯岩。」馬聚財抬眼看了看回答說:「霍將軍,楚老先生,咱們也算朋友了,叫我老馬就成。馬老闆馬老闆的,顯得生分。」
「你就坐著喝茶看風景吧。」霍去病拒絕說:「我們上去轉一圈就回來。」
霍去病收刀佇立,不過須臾之間,他和伍被已從鬼門關前九死一生地兜轉回來。
雖然經過一百余年,袍服仍舊色澤光鮮,保存完好,手指觸摸上去,可以隱隱感受到一縷奇妙的靈力微微波動。
聽到「五小鬼」,霍去病忽然想到了鬼頭。這傢伙自從跟隨龍城公主而去,居然一下沒了消息,直到使團出發也沒有返回,看來似乎真該準備一盆狗血了。
「啪!」伍被後退過程中踩中一塊頭蓋骨,腳底打滑險些摔倒,身前頓露破綻。
「呼——」銅戒光華大盛,射中怨靈。一束黑色的絲光自怨靈體內飆射而出,被毫不留情地吸入銅戒中。怨靈的身軀幻動扭曲,卻無法掙脫青光的禁錮,在銅戒的吸食之下迅速縮小變淡,最後徹底消失。
「瞧您說的,我這點小本買賣哪能入霍將軍的法眼?」馬聚財一邊給自己倒茶,一邊笑道:「我老馬十幾歲就開始和匈奴人做生意,多少也認識點兒那邊的人。如果霍將軍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一聲,我老馬拼了命也要幫您辦妥。」
他掙扎著站起身,口中飛快地念動咒語,將銅戒對向高空中的怨靈。
「噗!」怨靈的臉部被刀鋒劈成兩丬,卻又迅速彌合,恢復如初。
「要不要掘地三尺,把這兒挖個底朝天?」霍去病懶洋洋伸腳將一塊小石頭踢進水潭:「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居然又沒了,難道一不小心落進水裡溶化了?」
甬道的盡頭是一座又高又闊的山窟,到處散落著一具具觸目驚心、渾身烏黑的骷髏,或手扼咽喉,或頭撞岩石,還有不少相互抱擁蜷縮成了一團。
「見鬼,你還單純?那我老馬都成聖人了!」馬聚財心裏嘀咕,嘴裏滿口應道:「霍將軍放心,我老馬可是真正的生意人。咱們做買賣的,最講究誠信二字。再說您幫了我老馬那麼多忙,要是咱忘恩負義豈不枉為人?」
怨靈張手來抓,一把將光符捏入掌心。砰的一聲巨響,耀眼的金光從怨靈指縫裡迸射出來,將它整隻手掌消融成一縷縷黑絲流散。
「寶藏是我的……我的,我的……」像是有千百道不同粗細高低的嗓音從怨靈的口中同時響起,匯成一種沉悶詭異的聲音,在山窟間隆隆迴響。
「《玄幽九篇》,家族傳承千年的至高秘術。」伍被眼中閃著光芒,又從九幽神袍中搜出三張淡金色的神符,仔細審視了許久,終於低聲嘆道:「『大雷鈞天符』、『伏羲換天符』、『神闕誅鬼符』,其中任何一張都堪稱才華橫溢的絕世巨制,我不如先人多矣——」
「嗤——」伍被手中的火折被激蕩呼嘯的陰風吹滅,四周登時陷入黑暗,只有天易羅盤煥發的銀白色光暈照亮了兩人身周不到丈許的空間。
「馬老闆,你是把我們使團的三百禁衛將士當作商隊的免費保鏢了吧?」霍去病將聞香杯放在鼻子底下吸了口氣,毫不領情地說:「不愧是生意人,懂得利用一切能夠調動的資源。你在匈奴那邊也有不少關係吧。」
在岩壁盡頭,伍被打開了另一扇光門,裏面是一座流光溢彩的水潭。墨綠色的水面上漾動著絢爛的光暈,照耀在四周潮濕森冷的岩石上。
霍去病按圖索驥,發現在寶藏中央,有一口高約兩尺的正方形紅色木箱孤零零地擺放著,上面的編號正是元字第二十二號。
「老馬,讓船夫靠岸。」霍去病放下茶盅說道:「我和楚先生要去看看虎嘯岩。」
「這麼說來,為了保守寶藏的秘密,他非但毒死了這些負責押送的楚國士兵,也給自己下了封口令。」霍去病俯下身,用手撥開腳下的一堆骸骨,露出底下的一截黑色袍服。
「老朽可以運用五小鬼搬運之術,隨身帶走一小部分。」伍被道:「但那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剩下的只能今後想辦法慢慢搬運。」
在他的右手無名指上,赫然多了一枚青光閃爍的方形銅戒,戒面上雕刻著一條蛇面鷹身的魔獸,一對青色的羽翼向外舒張,構成銅戒的兩隻尖角。
「如果他的死毫無價值,那這些被毒死的楚國將士又算什麼?」霍去病手指山窟中扭曲的累累白骨,嘴角浮起一抹諷刺的冷笑。
在一條順流而下的竹筏上,馬聚財殷勤地站起身,為坐在對面的霍去病和灰衣人倒上新沏的武夷山岩茶。
「見鬼!」伍被連拋三道光符,轟碎上百隻鬼爪。此時此刻,身為陰陽師的他,用來對付怨靈的手段反而比霍去病的斬舞刀訣更顯成效。但怨靈發出的鬼爪層出不窮,依舊在緩慢而毫不停頓地逼近他們。
霍去病舒展鋯龍風馭,騰空揮刀,一式「月冷龍沙」斬向怨靈眉心。
伍被沒有回答,輕輕從白骨上褪下九幽神袍。藉著火折發出的光芒,霍去病可以看到,袍服的內里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像鬼符一樣難懂的殷紅色文字,一股詭異而神秘的氣息無形中撲面而來。
「都是被毒死的。」霍去病低聲說:「他們以生命為代價,扞衛了這座寶藏的秘密。」
「火熠神鼎,如假包換!」霍去病凝視箱內的圓鼎,並不急於取出,說道:「要把潭底的箱子全部運走,至少需要幾百輛大車。那位馬老闆的商隊我可借用不起。說不定僱用一下的酬勞,就是這兒的整座寶藏。」
「哧哧——」伍被身上的鬼爪宛若失去生命力,神奇地散落不見。
「看來這些人並不歡迎我們。」霍去病掣出飲雪魔刀,九陽龍罡甫一催動,殷紅的刀光大盛,如一波波驚濤駭浪直撲怨靈。
「啵啵啵啵——」骷髏頭撞在天易羅盤發出的波光上,應聲爆裂,撕開了一道缺口。剩下的骷髏頭前仆後繼一擁而入,張開白齒森森的大口,衝著伍被身上咬落。
一道道黑色的鬼氣侵入飲雪魔刀,如水銀泄地飛快蔓延到霍去病的右臂。霍去病橫向飄飛,躲過怨靈拍來的巨掌,體內九陽龍罡汩汩流轉,將森寒徹骨的鬼氣迫出,半條胳膊猶如剛從冰水裡撈出來,又麻又冷。
伍被的臉上身上,布滿鬼爪肆虐留下的血痕,重新點亮火折后,他吁了口氣:「多虧了這枚老朽曾祖父生前佩戴的『蛇面鷹揚戒』,他的遺體一定就在附近。」
「火龍騎是楚王近衛,曾經威震六國。每名騎士都配齊了驅邪金盔、天龍軟甲、火鳥風馭、屠龍魔槍、斬將彎刀、避水絲絛、破軍神弩等極品裝備,堪稱價值連城。比起匈奴的烏林魔騎也毫不遜色。」
「可惜大楚終究滅亡,而且沒有任何的復國希望。」伍被跪在遺骸前木然說道:「他死得毫無價值,卻改變了我們整個家族的命運!」
怨靈釋放出的煞氣越來越重,如一座無形的大山摧壓在霍去病和伍被的身上。
「嗚——」龐大濃烈的鬼氣翻滾變幻,漸漸化作一尊身高超過五丈的怨靈,像座山嶽般黑沉沉地壓在兩人頭頂。
「史官們從不會為沒沒無聞的人掉一滴淚,他們的筆下永遠只會記載帝王將相的顯赫家世。至於芸芸蒼生,譬如螻蟻,死了也活該——誰教他們太微不足道,甚至無力掌握自己的命運?」
霍去病拔出飲雪魔刀,催動止水寶珠,光華所及之處潭水紛紛退卻,露出一片潭底。一排排經過防水處理的箱子層層迭迭堆砌如城牆,上面的封條清晰可見。
伍被眼裡光芒閃耀,傲然說道:「這樣一支強橫的騎兵,在戰場上無疑會成為任何一個敵人的夢魘。」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驀然有一條條淡黑色的煙縷,從數以百計的骷髏內冒出,冉冉升向高空。一股詭譎的冷意籠罩山窟,死寂里透出濃烈的肅殺。
馬聚財當然想不到霍去病此行另有目的,還當他是趁著出使的機會順帶遊覽武夷風光,於是鞍前馬後格外地巴結伺候。
伍被在一塊褚紅色的山岩前站住,從袖口裡掏出一個類似羅盤的銀白色法器,上面懸浮的一根金黃色長針立刻滴溜溜飛快旋轉,最後猛地一顫指定山岩上一片宛如墨跡的黑色岩體。
黑氣與波光交擊,嗤嗤低響聲中,似拍岸的浪花轉瞬間粉身碎骨,化為烏有。
兩人躍入潭下,這才發現剛剛在上面所看到的那些箱子,不過是寶藏的冰山一角。在一排箱子的頂上,伍被找到一隻黑匣,打開一瞧,裏面是厚厚一迭的寶藏清單。
時間一長,兩人不得不朝甬道方向一步步地退卻,刀芒與光圈鑄成的防線被逐漸擠壓向里收縮,隨時瀕臨崩潰的危險。
「也扞衛了大楚復國的最後一線希望。」伍被補充說:「可惜很少有人懂得,江山換代是天意民心所致,區區一個寶藏又怎左右得了天下大勢?」
霍去病從天而降,手起刀落,捲動一蓬眩目紅芒,將這二十多顆骷髏頭碾成齏粉。怨靈仰天長嚎,身上的黑霧如同沸水一般翻騰開裂,從裏面源源不絕地冒出一隻又一隻充滿怨念的無臂鬼爪,排山倒海似地壓向兩人。
霍去病橫刀在胸,催發出一波波刀光護衛身前,與天易羅盤的金色光圈交相輝映,不斷絞殺著襲來的鬼爪。
「喝——」霍去病催發九陽龍罡,紅霧瀰漫里雲龍顯現,擺尾橫掃,盪落一層攀抓在伍被後背上的鬼爪。
「我這人特別單純,別人說什麼都會當真。」霍去病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說:「往後如果我真有什麼事找馬老闆幫忙,你老兄可別找借口推託。不然,我可是會非常傷心哪。」
伍被一聲厲吼,突然丟開天易羅盤不顧一切撲倒在地,伸手抓向一枚從碎散殘骸下露出青色微光的銅戒。
在熠熠閃亮的鼎身上,各種火屬性的仙禽魔獸、山精鬼怪的圖像星羅密布。鼎內瀰漫著一股奇異的殷紅色灼熱煙霧,籠罩在鼎口凝聚不散,一股深不可測的火元靈氣撲面而來,散逸進止水寶珠散發出的光霧裡。
「孽障,末日到了!」伍被抬起臉,陰冷地笑著,高高舉起纏滿鬼爪的右臂。
「屍變!」伍被的神情微寒,高舉火折照向在空中不停匯聚的那團黑色鬼氣——人死如燈滅,但這些鬼魄的怨念卻在山窟內積聚百年不散,形成了一股強大可怕的力量,並因不速之客的來臨而霍然覺醒。
「他是被瘋狂的士兵壓在身下,沒有等到毒發便窒息而死。」
緊跟著他嘴唇微微翕動,念了一串低沉而古怪的咒語。金針上激射出一束光芒,像利箭一樣刺在黑色岩體上。黑色的岩體如波紋般向四周泛起一圈圈漣漪,一道奇異的光門徐徐出現。
霍去病打開黑匣底下的一口箱子,裏面整整齊齊迭放著十套火紅色的軟甲。甲胄上加持著抵禦五行法術的符咒,並一一配備有暗紅色的火鳥風馭。
出於一個商人的精明和政治觸覺,他深深明白,經過劉不害作亂事件后,霍去病已經成為淮南王府舉足輕重的權貴人物。只要和這個年輕人攀上交情,往後在淮南的財路將會更加暢通無阻,連霸王會都得賣上三分面子。
「馬老闆,前面就是虎嘯岩嗎?」一直不作聲的伍被忽然問道。
他以前也和伍被見過幾面。但經過三年多的牢獄折磨,伍被容貌大變,又用斗笠遮住大半臉龐,所以馬聚財一直沒有認出眼前的楚老先生,原來竟是位故人。
「還缺幾百匹訓練有素的上等戰馬,正好著落在外面那位喝茶的老兄頭上。」霍去病蓋上箱子,似笑非笑說:「這些東西既然進了咱們手裡,即使用不上,也不能便宜別人,對不對?」
在旁邊的另外一口箱子里,裝滿了被拆卸成三段的龍形長槍,槍柄上的火符紋路隱隱閃光,經過上百年的儲存,卻依舊嶄新鋒利。
兩人走到木箱前,別有意味地對視了一眼。伍被撕下封條,打開箱蓋。一尊只有兩寸來高、通體彤紅的三足圓鼎,映入了霍去病和伍被的眼帘。
怨靈凄厲怒吼,斷開的手腕截面里,猛然湧出數十個面目猙獰的骷髏頭,像一陣疾雨朝伍被頭頂打落。
「九幽神袍!」伍被像鬼火般陰森的眼眸亮了亮,跪下身小心翼翼地除去覆蓋在黑色袍服上的一堆堆枯骨,一具瘦小枯乾的遺骸漸漸展現在兩人的眼前。
「一千箱黃金、五百箱青銅……」伍被翻閱清單,小聲念道:「兩千套猛虎營盔甲刀槍,三百套火龍騎裝備,甲等元功石三十顆,乙等元功石三百顆、紫柳晶三兩二錢……果然是個令人瞠目結舌的寶藏!」
「咄!」伍被甩手擲出一道金色光符,如閃電裂空射向怨靈的胸口。
他們一行從壽春出發,繞道武夷山而行。出使閩越的使團由副使毛被率領,在山外休整,霍去病和伍被則陪同馬聚財的商隊進山採辦岩茶、五步蛇油等貨物。
他搖了搖頭,收起神符,向遺骸默默叩首,然後用九幽神袍將祖先的遺骸包起背到身上,手執天易羅盤一言不發地繼續向里走。
霍去病扯開幾隻緊緊鎖在遺骸脖頸上的手爪,說道:「不反抗,不掙扎,讓人很難想象他在臨死最後一刻面對的是絕望與憤怒。」
他的話剛說完,兩人不約而同低頭看向那汪水潭,又一起啞然失笑。
伍被扔掉火折,冷笑道:「孽障!」天易羅盤綻放開一圈圈金色波光,猶如奔涌跌宕的潮水迎向撲來的黑氣。
肆虐狂舞的鬼爪趁虛而入,像一窩蝗蟲密密麻麻撲襲在他的身上。
「沒問題。」馬聚財招呼了聲船夫,又道:「要不要我陪兩位上去?」
「嘗嘗,這是武夷山獨一無二的大紅袍,只有天子才有福享用。」
所以今天一大清早,他特意安排手下的管事,去和閩越部落的酋長洽談買賣,騰出空來雇了一條竹筏,陪著霍去病和伍被暢遊九曲溪。
「不要,不要——」怨靈哀婉驚恐地大叫,拚命朝後倒退,卻被山岩堵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