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集 玉華傷
第二章 往事重來
好在走了不過一盞茶左右，呼衍薩滿在山道當中的一座高台前停下。
他像是受不了刺眼的日光般悄然垂下眼帘，祥雲駕下青山蔥鬱，長河如帶，一群群飛鳥自由自在地翱翔迴旋，大地卻已漸漸遠去。
「這位是？」率人前來碼頭迎接的是一位玉華殿天師級金帶薩滿，他打量著渾身濕漉漉從水裡走出的霍去病，抑制不住驚愕迷惑的表情向遠道而來的貴賓們問道。
「好狂啊。」一旁的科槐匈怒從心起：「我倒想試試你這位純陽閣的高徒到底有多少斤兩！」學著剛才炎達推搡金不炎的樣子，張開大手往對方胸口抓去。
科槐匈一愣，見他眼光獃滯，隱隱射出妖艷綠光，無疑是步了炎達的後塵，給金不炎當作肉盾封堵自己的這一抓，心中不由得又驚又怒。
「嗚——」
龍城，千山萬水，大漠茫茫，我已應約而來。
霍去病搖搖頭說道：「別勒、麻鋒古他們想方設法地羞辱我，整治我，我沒有低頭。只想埋頭苦修，等到有朝一日強過他們時，將這一切都加倍討回。但在剛才，我被科槐匈的拳頭突然打醒了……
「霍去病！」科槐匈衝到床前，蒲扇大的雙手抓住霍去病的肩膀猛烈搖晃。
這一代的純陽閣閣主金雲濤更是一個血統純正的漢人，因而那名北斗宮弟子一聽說金不炎是他兒子，便忍不住出言譏諷。
科槐匈崩雲裂石的鐵拳擊在盾面上居然穿透不過，激濺出一蓬耀眼火花。
「他熱了，想洗澡。」鳩陽婆冷惡的模樣讓玉華殿弟子不敢再問。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會被同門在背後戳戳點點譏笑羞辱，他愈發地怒不可遏，帶著九分醉意衝出洞房。
霍去病吃力地睜開惺忪醉眼，模模糊糊看到了科槐匈兇惡憤怒的臉龐在自己面前不停地晃動，打了個酒嗝又把眼睛閉上，半夢半醒地說道：「別搖，我要睡覺——」
他聽到了她的呼喚，慢慢回過頭，眼裡映入了那一身刺眼的紅色喜服。
科槐匈隱約覺得呼衍薩滿偏向金不炎，心裏更加不痛快，一扭頭正看見霍去病一臉輕鬆的站在自己身旁，不由低哼道：「漢人沒一個好東西！」
呼衍薩滿含笑點頭吩咐道：「阿提拉，你留在這裏。」站在他身後的一名玉華殿年輕弟子應聲領命，走下祥雲駕。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逃？」科槐匈的話剛出口，霍去病的腦袋已在距離小筏數丈遠的前方河面上露出，劈波斬浪向前划行。
霍去病在科槐匈怨毒的目光監視下，跟在龍邪禪身後上了第一條小筏。
折蘭胭無助地看著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少年面前的無力。她記起了他入宮時鼻涕邋遢的模樣；記起了他抱住自己的腰肢，用火熱天真的眼神仰視著她，認真地許諾說長大后要娶折蘭師叔做妻子……
他木然伸手想在床上尋摸什麼，猛然大叫道：「酒呢，誰拿走了我的酒！」
不料對面的金不炎「嘿」地笑出聲來，接茬說：「這位兄台的話說得可真有趣。北斗三寶小弟早有耳聞，可這第四寶嘛卻是頭回聽說，沒想到還是個活寶！」
儘管匈奴人有收繼婚的習俗，在男主人死後兒子可以續娶後母，弟弟可以收取嫂嫂，但這並
低沉悠遠的牛角在群山間回蕩，河面上徐徐駛來兩條小筏。
所謂的碼頭，事實上是在山腳碎石灘上清理出的一塊平地，向北不到三百尺，便有一條石階鋪築的山道陡峭向上，于狹窄的山岩間直抵峰頂。抬頭望去，就如同一柄巨斧將這險峻的雲峰劈開，生生鑿出一條幽深的溝壑。
「不好，這小子要逃！」科槐匈大吃一驚，提槍便要跳入水中追拿。
鳩陽婆瞟了眼霍去病回答道：「他是我們在途中抓到的本門叛徒。」
金帶薩滿搖頭道：「還沒有。怎麼，傲霍宮主並沒有和諸位同行？」
門下弟子接連受到戲弄，科槐匈已是怒不可遏，甩手將盤善扔出，揮拳轟向金不炎面門道：「現在求饒，不嫌晚了點嗎？」
「看到那些在屋外瞧熱鬧的人了么？我的遍體鱗傷給他們帶來了莫大快感。從入宮的第一天起，我就清楚自己來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方。」
「因為支撐我堅持下去的希望破滅了，像一座山轟然倒塌，不可能再站起來。」霍去病悠悠道：「我失去了目標，沒有了信念。留在這裏的只是一具行屍走肉，恐怕連麻鋒古他們拿我做肉靶的興緻也會逐漸消失。」
四年前某夜的燕然山北斗宮內，賓客、喜宴、歡笑聲中，一身喜服的新郎科槐匈迎來了平生最志得意滿的一夜。
科槐匈生來只習慣用拳頭和盪日金槍說話，是個典型的匈奴漢子。要說唇槍舌劍和人爭鬥，即使在北斗宮中也只有倒數的分。當下氣得額頭青筋怒蹦，攥緊了兩隻缽大的鐵拳，卻沒打定主意是否要出手教訓這小子。
金帶薩滿訝異地「哦」了聲，又聽龍邪禪問道：「呼衍道友，傲霍宮主是否抵達？」
這祥雲駕一次最多承載十二人，霍去病被安排在稍後一輪乘雲上山。
矮胖子合起摺扇，神情變得謙和平靜，朝呼衍薩滿和科槐匈等人躬身行禮道：「晚輩純陽閣金不炎拜見諸位師長，並代家父向玉華、北斗兩家的叔伯嬸嬸們問安。」
霍去病噗嗤一笑，悠然負手道：「那當然，誰人不知科槐師伯才是個好東西？如同人們傳誦的那樣——北斗宮有四寶：飲雪、魔卷、橫絕和科槐……」
呼衍薩滿垂下魔杖，長出一口氣稱讚道：「科槐兄好雄渾的拳勁！」
在用白玉砌成的高台欄杆里，隱隱有一團五色的雲氣浮動，台下有四名玉華殿弟子守候，見呼衍薩滿到來，齊齊躬身行禮。
霍去病哼了聲，似乎同門受辱和他毫無關係，反而頗感興趣地打量著金不炎。
淚眼模糊了霍去病漸遠的身影，她爆發了似地呼喊道：「求求你，留下來！」
從下方山道上風馳電掣地掠來一道人影，還沒看清楚他的樣貌，祥雲駕微微一顫，這人已跳了上來笑吟吟招呼道：「借光、借光，大家擠擠。」
「你想離開北斗宮？等宮主出關后再做決定好不好？」折蘭胭低下頭小聲道：「我明白，你恨我。」
霍去病臉上有了一絲令她熟悉的昔日溫存，可很快又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刺疼心扉的一抹冷笑，
原來，魔門三大派中純陽閣雖然和玉華、北斗兩派同樣坐落於塞外，但歷代收錄的弟子反而以漢人居多。
船工熟練地撐動小筏，載著北斗宮四大長老和霍去病漸漸駛向河心。
霍去病游得極快，就像在和河水較勁，身影忽浮忽沉，毫不理會背後錯愕的目光。
科槐匈一拳打斷霍去病的鼻樑，怒吼道：「小畜生，我殺了你！」
首次拜訪玉華殿的麻鋒古小聲問道：「師父，那團發亮的雲氣是什麼？」
折蘭胭蜷縮在床角只是搖頭不答，美好的身段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科槐匈的視線下，可惜科槐匈已無心欣賞新婚妻子的美麗，似瘋了一般在洞房裡來回走動，霍然駐步問道：「是不是他，你說是不是他？」
科槐匈一把將他從床上拎起，幾乎臉貼到臉低問道：「說，你是不是跟她上過床？」
呼衍薩滿用身體將金不炎和科槐匈、炎達等人隔開，低誦魔咒駕馭祥雲冉冉升起，向著山頂的玉華殿方向飛掠而去。
行出里許，小筏折而向東，進入一條岔道。
「放開我！」科槐匈背後幾處穴位一麻，猝不及防遭了暗算，軟倒在折蘭胭懷裡。
屋裡的燈火還亮著，霍去病爛醉如泥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地上有兩個歪倒的酒罈，還有一灘刺鼻的嘔吐物。
誰能夠想到，他居然娶到號稱北斗宮第一美女的同門師妹折蘭胭。
霍去病沒有回答，像是睡著了一般漂浮在水上，思緒恍惚又回到了那個晚上——
霍去病彷彿不覺得疼，睜開眼「噗」地一笑道：「你是誰，為什麼殺我？別鬧……」
等到之前那乘祥雲駕載著鳩陽婆、龍邪禪等人離去后，洞穴下霧氣驟增，迅速在低空凝聚成一朵新的祥雲。
「砰！」
金不炎的笑容瞬間僵住，那樣子就像是吃了一隻蒼蠅，張著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先前為了防備霍去病在玉華殿故意滋事製造混亂逃走，科槐匈親手點了他的數處要穴，令其無法運轉九陽龍罡，但普通的行走蹦躍乃至下水游泳，卻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喀喇！」白金圓盾破裂幻滅。
打從昨天傍晚起，他就察覺霍去病有些異樣，變得更加沉默，更加抑鬱。他隱隱猜到了一點兒緣由，但再借三個膽子也不敢說出口。
而霍去病已然別過臉去，遙望著越來越近的峰頂，玉華殿的重樓庭院漸漸顯得清晰，雲蒸霞蔚下，金色陽光灑照仿如世外仙境。
「小霍，對不起。」折蘭胭滿臉凄然歉疚，將科槐匈笨重的軀體拽出房門。
「別問了，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完美。」折蘭胭驚訝地看著丈夫匆匆穿起衣衫，一縷懼意湧上心頭：「科槐，你要幹什麼？」
炎達打心眼裡不喜歡這矮胖子，又看他汗津津的身子不住貼著自己往裡擠，愈發按捺不下厭惡之情，伸手一推對方：「超員了，下去等會兒吧！」
龍邪禪回答說：「『祥雲駕』，能在轉瞬間將來訪賓客托送到山頂。」
「小霍，留下來好嗎？」折蘭胭道：「原諒我，我有我的苦衷——
「不行！」折蘭胭一把抱住科槐匈粗壯的腰桿：「相信我，不是他！」
霍去病獃獃望著她和科槐匈離去，傷口火辣辣地在疼。
金不炎藏在盤善背後，從他肩膀上露出半截臉龐高叫道：「大叔手下留情！」
撐篙的船工也是一名玉華殿年輕弟子，驚詫地問道：「諸位師長，他這是……」
孰知他的手尚未碰到矮胖子衣襟，猛地瞧見對方笑咪咪的小眼珠里迸射出兩道詭異的綠光，猶如銳利森寒的鋒刃直透心底。
又等了片刻，眾人踏上祥雲駕，加上呼衍薩滿和兩名玉華殿隨行弟子，剛好十二人。
「撲通！」霍去病突然一聲不吭地躍入河中，身影轉瞬沉入水下。
科槐匈見此情形大出一口惡氣，對霍去病生出一絲好感，旋即又想到這不過是漢人之間最擅長的窩裡斗。而比起金不炎，這個令自己終身蒙羞的漢族青年無疑更加可恨，但捏緊的拳頭卻還是悄悄鬆開了。
「殺了他！」科槐匈咬牙切齒地回答，找了一圈卻沒尋到自己的盪日金槍，才想起今晚是新婚之夜，這等兇器自然不會被擺入洞房。
「他睡了，我想來看看你。」折蘭胭的腳步不知為何，在霍去病的目光凝視下身不由己地停住，低聲道：「你要去哪兒？」
「我是你師伯科槐匈！」怒髮衝冠的新郎忍無可忍，將霍去病扔回床上揮拳猛擊。
「即使我能有師父的成就，也無力改變絲毫的處境，因為我面對的不是一個別勒或者麻鋒古，而是整座北斗宮和所有匈奴人！」
不理會詫異的賓客，不理會上前道賀的親友，科槐匈瘋了一樣一腳踹開自己要找的那扇門。
科槐匈身形晃了晃收住拳頭愕然道：「呼衍道友？」
但這夢很快就在驚愕中破碎。他像一頭受傷的怒獅狂吼著跳下床，衝著新娘吼問道：「那傳聞是真的？」
呼衍薩滿剛準備念誦魔咒操控祥雲駕升空，忽然聽到有人叫道：「等等我——」
「不用追，他不會逃的。」折蘭胭伸手攔住丈夫，幽幽地望著水下。
杖身上泛起一層炫目光華，四周虛空中孕育的金元驟然匯攏，在半空中築起一面白金色的圓盾。
「可這樣的事並非一兩天，你都忍了下來。為什麼不能咬牙再堅持兩年？我相信你的天資、你的成就，必定會遠超北斗宮的所有人！」
「小霍！」折蘭胭追出北斗宮，空曠的山野中一個孤寂的少年身影正在蹣跚前行。
金不炎搖頭道：「家父和其它人都沒有來。」似乎生怕別人聽不懂自己的言下之意，他接著笑嘻嘻地說道：「依照他老人家的意思，這事有小侄出馬便足夠了。萬一我失手鬧得灰頭土臉地回去，家父也有言在先，非要剝下小侄的一層皮不可。」
「我為什麼要恨你？」霍去病語音冷靜：「曾經，在我心目中你如同女神。我甚至喜歡讓那些雜種揍成重傷，因為那樣就能躺倒在你懷裡，任由你為我洗清傷口敷上藥膏。
他似乎已經清醒了過來，但既沒有反抗也沒有求饒，只是竭力撐著眼睛面無表情地盯著科槐匈。
呼衍薩滿微笑說：「久聞雲濤
金不炎重新張開摺扇呼呼搖晃，笑呵呵道：「沒辦法，誰讓家父那麼能生呢？」
因為怕熱，一柄烏骨紅面的摺扇在肥嘟嘟的小手裡搖個不停，扇面上綠色的鬼符劃出一溜溜刺眼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發花。
來人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矮矮胖胖的身上穿了條花團錦簇的絲袍，擠在眾多匈奴人中顯然是個異類。白凈的圓臉上兩隻小眼睛，一顆滾圓的蒜頭鼻子，嘴唇肥厚向外翻卷，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科槐！」折蘭胭起身想追，猛然意識到自己絲縷未掛，又急忙止步。
「科槐！」穿戴好的折蘭胭終於趕到，伸手擋住科槐匈又欲砸落的鐵拳。
即使科槐匈本人，直至洞房花燭的一刻，也不禁覺得自己是在作夢。
這時後面的小筏也靠了岸，呼衍薩滿引導眾人走出了碼頭。
前方的水面上赫然有兩尊高達三十丈的巨大石雕神像依山對立。
呼衍薩滿凝目審視金不炎，問道：「令尊可是冥澤純陽閣主金雲濤？」
頭頂的藍天仄成一線，初秋的陽光灑照在他烏黑頭髮上閃爍著點點金光。過去的種種譬如身外的河水，已然隨著歲月的流逝一去不返，但心底深處的傷卻兀自頑固。
「那是誰？」科槐匈回頭瞧著妻子，惡狠狠道：「你說呀！」
須臾之後，他游到了兩座神像之間，猛地一挺腰將整個身軀平浮在水面上，仰頭眺望著從峰頂夾縫間露出的那一線蔚藍蒼穹。
他忽然笑了起來：「你看，我師父多麼英明。他從外面撿回一條漢狗，於是為所有人找到了樂趣。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對我發泄，我的反抗只會激起這些人更大的興趣。我不玩了——我認輸，至少我還有離開的權利。」
「不錯，正是祥雲駕。」呼衍薩滿解釋道：「它是由山底蘊藏的五彩精氣幻生而成。神殿的兩位開山祖師，又分別在山腳和山頂修築了四處法壇招聚雲氣往來接引。不過一旦離開法壇底下的精氣補給，祥雲駕便無法維持太久，所以只能做來短途駁接。要想遊覽群山，還得靠諸位道友的雙腿。」
門外站滿了訝異的賓客，但誰也不敢進來勸架。何況挨揍的是一個他們向來就不喜歡的漢人，疑惑的眼神里更有幾分幸災樂禍之意。
突聽盤善「啊」一聲大叫，跌跌撞撞沖了過來，剛好擋在金不炎身前。
「我可以看到你望著我時在眼裡閃動的淚珠，可以感受到你的手撫摸在我臉上是那樣的溫柔。但今晚這一切都過去了，徹底地結束。我終於明白，自己是多麼的愚蠢可笑，我身上的傷便是最好的報應。」
他並沒有發現，身後的妻子正用憂慮的眼神偷偷凝望著霍去病，眉宇間那一抹悠遠哀愁濃如峰頂的絢麗雲霞，怎樣都無法化淡。
霍去病登上高台，就見在正中央離地約有半尺的空中，懸浮著一朵最長距離超過兩丈的橢圓形五彩仙雲，而它的正下方，赫然有一座噴薄著彩色霧氣的雲穴。
一口熱血從胸腔內噴出，染紅了床榻。
床上的霍去病嘴角淌血，鼻青臉腫，身上的肋骨也斷了兩根。
一名與炎達交好的北斗宮弟子輕蔑地低聲一嘿：「又來了一條漢狗！」
金不炎笑著點點胖乎乎的腦袋，恭恭敬敬回答道：「正是！」
霍去病神情一冷，銳利的目光盯著金不炎的笑臉道：「我有請你開口幫腔嗎？」
「啪！」科槐匈重重一掌將妻子扇倒在地，獰笑道：「到這個時候你還護著他——這個畜生，我要用他的血洗凈這奇恥大辱！」
「這是玉華殿開山祖師凌雅若和別佇峰的神像。」站在霍去病背後的折蘭胭輕聲說：「在他們之後每一代玉華殿的殿主都是由一男一女共掌，分別被尊為『玉后』和『華帝』。這一代的華帝翹楚軒多年前由於強修《萬法寶券》導致精神失常不能理事，只能常年幽居養病。目前的玉華殿是由玉后梨雲姬獨自執掌。」
金不炎淡淡一笑沒有理睬，可臉上的神氣分明十分看不起炎達。
說到這裏他又意猶未盡地補了一句：「如今看來北斗宮後繼乏人，果然在家父的意料之中。哈哈，小侄的擔心看來完全不必要了。」
「她是誰？」霍去病垂著頭，醉醺醺地隨口說道：「我師叔嗎……好像不止一回。」
在北方天空迷離遊盪多年的候鳥終於倦了、累了、要回家了……
骷髏頭用靈力替霍去病烤乾了潮濕的衣發，嘀咕道：「這麼高的山得爬到幾時？」
「頭兒，這小胖子比你還囂張。」躲在霍去病袖裡的骷髏頭低聲挑撥。
這時炎達和盤善先後擺脫金不炎的魔咒操控恢復清醒，炎達怒視著宛若富家公子打扮的金不炎，破口大罵道：「漢狗就是漢狗，只會玩陰的。有种放馬過來，咱們真刀真槍再干一架，老子要打得你哭爹喊娘！」
霍去病孤獨地坐在筏尾，靜靜看著小筏駛入了悠長的河谷中。
折蘭胭叱責道：「盤善，不得對金公子無禮！」轉臉又問道：「金公子，請問令尊和純陽閣的其它道友何時到？」
折蘭胭道：「宮主一貫喜歡獨來獨往，其實我們和他見面的機會也屈指可數。」
他可以清晰地看見神像肅穆莊嚴的面容。千年以來亘古不變，那眼眸里流露的，是對蒼生的憐憫？對上天的譏誚？還是彼此情深意濃地相守？
這對神像，一男一女，身著匈奴服飾，在彼此相隔三丈余寬的河面兩兩相望。
「砰！」呼衍薩滿搶上半步，用手中的銀色魔杖在金不炎面前一擋。
炎達的心神不由自主地一陣恍惚，眼前天旋地轉，綠光咆哮如濤，「喀喇喇」轟現出一束束地動山搖的驚魂電光。身軀登時失去平衡，直挺挺像一捆傾倒的枯柴往祥雲駕下摔落，依稀聽到矮胖子輕笑道：「你下去了，人數就剛剛好……」
那名吹動牛角的玉華殿弟子向鳩陽婆等人躬身道：「請諸位登船。」
清澈的河水從兩峰相夾的河谷中順流而下，隱隱可以看到底下光影晃動的礫石。
「頭兒，你沒發瘋吧？」骷髏頭泡在水裡滋味好不難受。
他怔怔地躺著一動不動，兩滴淚從眼角悄悄地滾落……
科槐匈手快一把抓住炎達腰帶將他拽回，怒哼：「胖子，你想找事？」
「我的事跟你有關么？」霍去病的嘴角翹了翹，逸出一縷冷笑，像刀鋒般切入了折蘭胭纏作亂麻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