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首部曲 第一集 撥草瞻風

第七章 昨夜天風掃石床,寥寥坐對三生月

首部曲 第一集 撥草瞻風

第七章 昨夜天風掃石床,寥寥坐對三生月

待抬起頭時,平山佛堂里空空蕩蕩,明鏡大師早已仙蹤渺渺。
正忙得忘我時,明鏡大師走進佛堂,嘴角含著欣慰笑意靜靜看著楊恆。
明鏡大師道:「眼下已能確定,端木施主的確在遂陽附近出現過,本宗的各支弟子已陸續下山查探,法融寺也會派弟子下山。明燈師弟向老衲要人,你這就跟他們一起去兩湖吧。」
真葷和尚哂然道:「你修為再高也白搭,膽子小得像老鼠,看見個比自己長得高的人便直往後縮,註定一輩子都是小沙彌的命。」
又一日,楊恆僅用了小半個時辰便將平山佛堂里的灰塵打掃乾淨。他正拿著簸箕準備重新灑上一遍,門外傳來真菜和尚的叫喚道:「真源師弟,我們來看你啦!」
想到娘親,楊恆心情一黯,就聽身後明鏡方丈的聲音道:「真源!」
明鏡大師道:「你剛才吃早飯了么?」
不等楊恆回答,他便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告訴你吧,有回我無意聽到師父和明月師太的談話,他們說明鏡方丈這麼做是有心選你為『四小金剛』之一,代表咱們雲岩宗參加一年後召開的櫻花台。」
待真菜和尚等人退出禪房回屋收拾行李后,明燈大師將楊恆留了下來,對他說道:「真源,放你下山是貧僧向明鏡師兄提議的。你可要給我這個面子,千萬別腦袋發熱,趁機溜去找自己的爹娘。不然,貧僧就要悔青腸子啦。」
明鏡大師道:「我帶了點東西,就放在門外,你幫我取進來。」
楊恆躬身應是,卻發現明華大師看著自己的別樣眼神。
他指指昨日楊恆收回灰塵的簸箕道:「像昨日一樣,先將它們灑在地上。」
楊恆心一動道:「敢情明燈大師是要我們幾個獨立試煉。若有他在,事事都有人做主有人擔待,咱們舒服是舒服了,可也無法增廣閱歷修鍊身心。」
明鏡大師微微一笑道:「你替我將剩下的塵灰,均勻灑遍這佛堂的每一寸地面。」
灑完了,明鏡大師又似昨日一般說道:「用心打掃乾淨,晚上老衲來查驗。」
此後兩三個月中,楊恆每日在平山佛堂中苦修不輟。他驚奇的察覺,自己的薩般若真氣、清凈法身也隨著浮塵掃堂腿的不斷精進而日益提升,不由更加醒悟到了「一法通萬法通」的佛門至理。
楊恆謝了知客僧,走進禪院。這地方他以往來過兩次,但卻不知道那平山佛堂位在何處,好在他能言善道,極富人緣,一路問著進去,到後來居然聚起了七八個閑著沒事的小和尚替他嚮導。
沒轍,楊恆只好重頭再來。他捨不得用真彥送的新布鞋掃灰,便又取出昨天那雙舊鞋,這回他發了狠勁,連午飯都舍下不吃,趕在日暮前完成了清理。
但想想明燈大師落拓形跡的裝扮和他驚世駭俗的修為,也就能明白此老亦是返璞歸真,神韻內藏,反比看似兇惡嚇人的邛崍山君強出不知多少。
楊恆左顧右盼找不到掃帚,忙問道:「大師,我用什麼打掃?你總要給我工具啊。」
明燈大師懶洋洋道:「你師父獨來獨往慣了,這些拖油瓶就由你受累帶著吧。」
明燈大師不以為意地嘻嘻一笑,拖拖踏踏走到明華大師跟前,雙手將劍奉還道:「師兄,我偷你丹丸,你借我真語,咱們倆之間的帳算是扯平了。」
真禪不服氣地打了幾個手勢,說道:「我也不差啊,拈花指都到三品了!」
「為什麼?」即使面對的是雲岩宗宗主,楊恆好問的性子還是絲毫不改。
真菜和尚詫異道:「師父,您不和我們一起走?」
他瘦小的身形在佛堂里如清風般旋動,左右兩腿交替掃出,腿法柔和變幻莫測,每一下都能捲起一蓬灰塵,令它們乖乖地落進簸箕。
楊恆捂住剛要脫口向明鏡大師問候的嘴巴,欣喜道:「大師終於要傳我絕學了!」
楊恆目送真彥消失的背影,心裏甜絲絲地想道:「真彥師姐待我還真好。」
明鏡大師走到楊恆身前,慈靄微笑道:「真源,你可願到金頂禪院住上半年?」
楊恆一喜,道:「是,大師!」他離開平山佛堂,先舒舒服服洗了個冷水澡,又換了乾淨衣衫,再把真彥今早送的新布鞋穿上,直覺得腰酸腿疼,渾身像散了架。
真禪訕訕地一笑,摸摸光頭又道:「真源師弟,你什麼時候回法融寺?真彥師妹都來問過好幾次了。」
楊恆應了走到門外,看門坎旁放著個裝滿灰塵的簸箕,他拿了進來道:「大師!」
明鏡大師不語,「呼」地一舒袍袖,滿地粉塵如條灰龍,被袖風卷席起來,徐徐注入簸箕。他微笑著說道:「我本想傳你雲岩大袍袖,不料你卻悟出了浮雲掃堂腿。可見一飲一啄皆是天定,老衲也不能強求啊。」
到了寺外,遠遠就瞧見小夜等人已守在了門口。他迎上去問道:「大師在嗎?」
他收拾情懷繼續趕路,雖說御風術已有小成,但一來傷勢剛好,二來不趕時間,不需耗損功力施展御風術,故此只一路步行過去。
他已明白,修行未必就是閉門練功,掃地、砍柴、甚至吃飯睡覺也都是一種修行,甚而是一種對佛心更有裨益的修行。
又過了大約一個月,明鏡大師道:「真源,你收拾包裹回法融寺去。」
眾人說說笑笑到了中午,真菜和尚帶著眾人告辭離去。
到底哪兒出了問題呢?他每天搜腸刮肚地思來想去,可一直不得其解。要說速度,他已發揮到極致,再想加快勢必難如登天。顯然,明鏡大師是出了一道不可能完成的難題給自己。
楊恆又是不解又是憤怒。他一心期望著進入金頂禪院,能修鍊到雲岩宗的蓋世絕學,結果每天做的卻是枯燥辛苦,還永遠不能令明鏡大師點頭稱許的掃地活兒!
楊恆愣了半響,慢慢咀嚼明鏡大師充滿禪機的話語,環視著滿地的灰塵犯起愁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再看了看瀰漫在空中的灰塵,而後像是瘋了一樣凌空連翻幾個跟頭,興奮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站在一旁仔細地觀摩領會,牢牢記住明鏡大師的每一個動作,更將每一式蘊含的精髓深深積淀在心頭。如冰川融水,只是那樣細小的一點一滴,漸漸卻匯成了清冽甘泉,最終成為浩浩湯湯奔向大海的江河。
楊恆怔了怔,問道:「什麼是櫻花台?」
小夜與真彥同為女孩子,相交最是融洽,聞言答道:「真彥師姐好生用功,她獲准修鍊龍樹劍法了,比真禪強多了。」
楊恆一怔問道:「大師,半年的時間不是還沒滿嗎?」
這回效果明顯改善,但仍是飄落在外面的多,掉進簸箕的少。
「難不成他是有意折騰我?」楊恆終於忍不住想道:「或者那老尼姑跟他說了什麼悄悄話,讓這老和尚改變了主意。」
楊恆恍若不見,旁若無人地用心打掃著。忽然一腿掃出,發現前面站著一個人,這才如夢初醒收腿起身道:「大師,我還沒做完!」
楊恆點頭道:「弟子看清楚了,一共二十一式,各有七種變化,但可不拘泥於招式所限隨意組合,由此而千變萬化。」
楊恆不以為意道:「沒事,只要有空我就會溜出來找你們。再說不過短短半年工夫,一眨眼也就過去了。」
這老和尚擺明了是故意給自己留下一道難題,不讓他藉助任何外物要將佛堂里的灰塵打掃乾淨。如果是別的垃圾還好,至少能用手去撿拾,可這細如粉塵的灰燼若用手去收拾,卻不知要做到幾時!
這天清早,楊恆走進平山佛堂,卻驚愕地發現明鏡大師不僅先到,而且已打掃起來。
明鏡大師見楊恆應答得體,更是欣賞,回頭笑問道:「師妹,你看呢?」
他正想得入神,忽聽山道便有人輕輕喚道:「真源師弟!」
明鏡大師道:「你昨日已吃過早飯,為何今早還要再吃一次?」
明月神尼臉一熱道:「貧尼愚鈍,這都是真源自己的造化。」
真菜和尚聞言想起什麼,忙道:「真源,你可知道,明鏡方丈為何要讓你在金頂禪院靜修半年?」
明鏡大師諱莫如深地微笑道:「你會知道的,答案就在你心裏。用心去掃。」
明鏡大師瞧瞧他污黑的雙手雙腳,又瞧瞧那雙沾滿塵灰,已看不出本色的布鞋,頷首道:「明日一早,你在這兒等我。」
明鏡大師伸手抓起一小把灰塵往地上灑散道:「塵歸塵,土歸土,阿彌陀佛——」
楊恆低下頭,咬著嘴唇沉默片刻,輕聲道:「好,我答應你!」
又想到明燈大師昨夜說起,自己的鐵衣神訣已頗有火候,只需用心參悟,切忌貪功冒進,即使沒有他在旁護法,亦可無礙。卻不知明鏡大師召自己前往金頂禪院修行半年,又會傳下何種雲岩宗的絕世功法?
他凝神琢磨許久,一屁股坐到門坎上脫下鞋子,又把襪子也收了起來以免在地上弄髒。然後便光著腳板蹲著身子,在地上先用鞋子將灰塵一點一點推積壘起,待有一小團時,再以雙手小心翼翼地捧進簸箕中。
楊恆想了想,試著調整運氣與出腿的力度、角度,又一腿掃出道:「去!」
朝眾人揮揮手,楊恆又道:「大伙兒都回寺吧,記得有空來看我。」轉身往山上行去。
「還要灑?」楊恆有點生出了怒氣,問道:「為什麼?」
憑心而論,沒有一個師父不希望自己教出的弟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奈何楊恆的情形太過特殊,性情也太過剛烈銳氣,要是再修得高深絕學,將來不知會闖出什麼禍事來!
明華大師啼笑皆非道:「你這和尚好生胡攪蠻纏,那是誰家的道理?」
楊恆也在端詳著明鏡大師,見這位名揚四海的佛門領袖瘦小枯乾,相貌普通,往那兒一站,倒像個尋常廟裡敲木魚打晨鐘的老和尚,絲毫看不出耆宿風範。
真菜和尚道:「聽說過兩天,咱們雲岩宗各支都會派遣弟子趕往兩湖查探,一方面尋找端木施主的下落,另一方面也增添歷練的機會。」
楊恆接過布鞋收進包裹里道:「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你啦,真彥師姐。」
明鏡大師走進來看了一眼,淡淡道:「還是太慢,明天再來。」
他聰穎機靈,自然聽出了明鏡大師言語中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喜出望外,卻說道:「弟子聽從大師安排。」
楊恆如遭當頭棒喝,腦海里頓時一片清明,再次深深一拜道:「多謝大師!」
就這樣一連十多天,楊恆什麼事都不做,就泡在了平山佛堂里打掃灰塵。可他始終不能令明鏡大師滿意,每天工作結束時聽到的一句話,照例都是:「明天再來。」
楊恆驚喜交加,誠心誠意地拜謝道:「大師,弟子受益良多。」
楊恆壓著火回答道:「弟子吃過了,多謝大師關心。」
第二日清早,楊恆用過飯急忙忙趕到平山佛堂,明鏡大師已先一步到了。
明燈大師笑道:「都是些身無長物的和尚,來去無牽挂,何須磨蹭?你們是一路,由真菜領頭;貧僧是一路,自己給自己領頭。咱們在遂陽城外普濟寺會合。」
「不是。」小夜搖頭道:「前兩日有雲岩宗的師兄回山稟報,說半年多前,有人曾在遂陽附近見著過我爺爺。明燈大師得知后,便下山往遂陽查訪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明鏡大師收功走過來,地上乾乾淨淨不剩一點塵灰。
明鏡大師笑道:「你的心便是最好的工具,何須老衲再給你?」說完揚長而去。
明鏡大師不置可否,說道:「用心打掃,晚上我來查驗。」
明月神尼有苦無處說,只後悔自己不該讓楊恆住進了法融寺,結果和明燈大師一老一少打得火熱,頷首說道:「貧尼謹遵師兄法旨。」
他感懷至深,恭恭敬敬沉聲說道:「大師,弟子必不負您的期許。」
見楊恆不知,真菜和尚更加得意,說道:「櫻花台便是雲岩、崑崙、長白、天山這仙林四柱,每十年輪流做東一回,選拔各家三十歲以下的四名年輕弟子組成小隊,闖陣爭勝。因為每一屆都在三月舉辦,所以被稱作櫻花台。」
明鏡大師點點頭道:「真源,傷勢養好后,你來金頂禪院報到,老衲自有安排。」
楊恆微笑道:「那些破事我早忘了,再怎麼說咱們也是師兄弟,你要是真被那老怪物打死了,我也丟臉啊。」
楊恆的腦海里莫名地有一線靈光閃過,喃喃道:「用心去掃,用心去掃……」
干到天晚明鏡大師來時,楊恆剛好收工。他滿頭大汗的稟報道:「大師,我做完了。」
「砰!」簸箕被楊恆一腳踹得翻滾出去老遠,裏面的灰塵揚起灑落。
真菜急了,賭咒發誓道:「我沒騙你,按照歷屆常例,咱們雲岩宗選派的弟子,都是山自金頂禪院、大竹廟、雪竇庵和雪空寺這四家。你剛好是明月師太的嫡傳弟子,資格上綽綽有餘。不像咱們幾個,修為再高也沒入選露臉的份兒。」
楊恆聽得心癢難熬,又嘆了口氣道:「我是沒戲了,那老尼姑是不會准我下山的。」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楊恆依舊在平山佛堂打掃灰塵。右腿酸了用左腿,左腿累了換雙掌,等掌風也打不出了,便用嘴吹。
楊恆放下簸箕,喜道:「你們今天怎麼會有空來?」
真彥臉更紅了,垂下頭道:「金頂禪院在萬佛頂上,離著雪竇庵有好一段路,往後咱們也不容易見面啦。」
這天,打掃了半間佛堂,楊恆越做越火大,頭腦一熱,他穿上鞋子自言自語道:「小爺不幹了,這就去找那老和尚問個明白!」
「呼——」
他將仙劍遞給楊恆道:「這是我早年用過的,送你。」
楊恆釋然道:「難怪呢,要是老尼姑還在山上,焉會放我出門?」
楊恆喜出望外,又怕明月神尼作梗,忙問道:「那我師父知不知道?」
楊恆道:「怎麼也得住滿半年吧,真彥師姐還好么?」
此刻明鏡大師已聽門下小沙彌稟報了法融寺一戰的前因後果,含笑向明月神尼道:「師妹,你收的這位俗家弟子膽大心熱,機智有才,委實不錯啊。」
臨別時,真菜和尚滿臉通紅拉著楊恆的手,期期艾艾道:「真源師弟,多謝你那天救了我。從前的事是我不對,你千萬別放心上。」
真彥點點頭,聲音比蚊蚋還小道:「那天多虧你抱著我躲開,還因此受了傷。我心裏很過意不去,便做了一雙布鞋,也不知合不合腳?」
楊恆搖搖頭,道:「這跟我沒關係,我也不感興趣。」
明鏡大師注視楊恆須臾,回答道:「好,老衲給你一個理由。你做得太慢,令老衲很不滿意,等你能達到老衲心中要求時,我還會給你一個更好的理由。」
楊恆一省扭頭看去,真彥亭亭玉立在道邊,玉頰微紅向他說道:「我昨天聽真葷師兄說,你今天要去金頂禪院修行,所以守在這兒替你送行。」
楊恆只好依命行事,費了好半天工夫,才將一簸箕的灰塵均勻灑散在佛堂里。
楊恆並不沮喪,一邊揣摩著自己運氣出腿的法門,一邊在佛堂里打掃了起來。
眾人來到禪房,明燈大師搖晃著破蒲扇說道:「你們收拾一下,立刻下山。」
他邊走邊回想著十多天前那場驚心動魄的激戰,思忖道:「我大伯的修為較之邛崍山君恐怕只高不低,更別說我爺爺了。以我眼下的這點修為,和他們相比委實天差地遠。唉,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趕上明燈大師?」
真菜和尚道:「師父正在禪房等著你呢,咱們一起去吧。」
楊恆張大嘴巴瞧著明鏡大師,察覺他並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靈機一動道:「敢情大師您是在考驗弟子。」
真禪比劃著道:「那你可以偷偷溜下山去啊。」
楊恆大惑不解地望著明鏡大師,不明白他在搞什麼花樣。
楊恆回過頭向明鏡方丈施禮道:「弟子真源拜見大師!」
楊恆不依不饒的追問道:「那我要做得有多快,才算達到了你心裏的要求?」
明鏡大師不答,只含笑道:「灑完了再說。」
明鏡大師點點頭道:「現在你將它們盡數打掃乾淨,收回簸箕中。」
楊恆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隱約覺得明鏡大師是在戲弄自己,氣道:「你不說出個理由來,我就不幹!」
真菜、真葷、真禪和小夜走了進來。真葷和尚笑著道:「師父出遠門去了,真菜師兄便帶著我們來看你。」
明鏡大師含笑說道:「老衲傳你的是雲岩浮塵掃堂腿,你看清楚了么?」
明鏡大師低誦佛號道:「善哉,善哉,你能說出這些,說明你是真正懂了。」
楊恆心頭一陣溫暖,輕笑道:「我又不是去天涯海角,何必搞得那麼隆重?」
當下,楊恆辭別明鏡大師,風風火火的收拾好衣物,一路飛奔回法融寺,唯恐到得晚了真菜等人已先行一步。
地上的塵灰被腿風帶起,往簸箕上方飄去,結果有大半落在了外面。
他收住身形,三步兩步跑過去把簸箕擺好,單腿下蹲,丹田運氣,瞅准簸箕的位置,右腿運勁橫掃而出道:「去!」
這般做到天黑,灰塵並未掃去多少,而許多已收入簸箕的塵灰卻又被他的腿風盪散,如此周而復始,進度著實有限。
到了平山佛堂門外,楊恆見裏面空空蕩蕩,明鏡大師並不在。他微覺詫異的走入佛堂,但看堂內供奉了一尊觀世音菩薩的彩繪佛像,寶相莊嚴,眉目慈悲,不由暗道:「她這模樣倒也有點兒像我媽媽。」
十余日後楊恆傷勢初愈,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衫,便離開法融寺前往金頂禪院報到。真禪、真葷、小夜等人依依不捨地將他送到寺外,連以前和他渾身不對的真菜和尚,也出人意料之外地來為他送行。
明鏡大師道:「她前日已帶弟子離山,或許你們在兩湖能夠遇見。」
楊恆雙手接過,見樸實無華的青色劍鞘上用古篆鐫有「盪邪」二字,拉出半截淡青色的劍刃,一蓬寒氣撲面而來,清泉般晶瑩皎潔的劍身上,隱隱透出一抹抹暗紅色的光芒,不知曾經痛飲過多少妖魔邪佞的鮮血。
楊恆問道:「明燈大師又出門逍遙快活去了?」
正說著,一肚子氣沒地方撒,他使勁一腳踹在收拾灰塵的簸箕上。
明月神尼聞言大驚,不明白明鏡大師為何要這麼做。
楊恆欣喜道:「小夜,端木爺爺終於有消息了?這真是太好了!」
楊恆笑罵道:「去,盡出餿主意。嗯……不過這倒也是個法子。反正我也不是頭一遭背著老尼姑偷溜下山了。」
真彥紅著臉沒說話,向楊恆合什一禮道:「師弟保重!」一路小跑地走了。
這麼走了一個時辰左右,來到金頂禪院外。但見禪院氣勢恢弘,規模更勝雪竇庵,一名知客僧見著楊恆便招呼道:「真源師弟,方丈有吩咐,請你前往平山佛堂。」
明鏡大師似笑非笑道:「真源,老衲這兩個月來傳你的,只是一式掃堂腿么?」
這也難怪,想那灰塵輕若無物,以剛勁腿風掃去,想讓它乖乖盡數落入簸箕中談何容易?
明明曉得四下無人,可她還是緊張地瞟了一轉兒,飛快地從懷裡掏出雙已被體溫溫熱的布鞋。
楊恆躬身道:「大師,多謝您傳弟子浮塵掃堂腿。」
※※※
楊恆望著明鏡大師目瞪口呆,明明曉得對方在詭辯,可一個字也說不山來,只好苦笑道:「大師的詞鋒可比弟子厲害多了。」磨磨蹭蹭把灰塵又灑了。
明燈大師點點頭,道:「貧僧信你。」手微微上抬,「嗖」地一道青光掠到,掌心裏多了柄仙劍。
真葷和尚傻傻問道:「師父,怎麼說走就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