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四集 櫻花浪漫
第二章 考評
真堅注視著這幾個興高采烈把受罰當遊戲的傢伙，眼裡流露出了奇異之色。
大家都在等待最後的勝出，然而平時覺得晃眼就過的三個月時光，眼下卻變得遙不可及，甚而已麻木得不願去計數究竟還剩下多少天。
真堅哼道：「適才真業師弟用一式『聖諦擒拿手』鎖你咽喉，你用哪招應對？」
真嚴哼了聲扭身出屋道：「跟緊了，掉隊的人數數自己還能受幾次罰！」
但很顯然，在這棟竹廬里他並不受歡迎。除了真誠殷勤地起身問好外，其它人都各忙各的事，只當這個人沒有存在一樣。
眾人大吃一驚，齊齊喝道：「什麼人？！」
楊恆輕笑道：「沒事，我在藏經樓抄了兩個月，不覺就上癮了。幾天沒抄經，手心好癢，正好過過癮。」
話還沒說完，猛感頭頂風動，一名黃衣僧人從樹頂茂密的枝葉里電射而出，探掌搶向他手中的竹籤。
楊恆對這傢伙視而不見，抱元守一默念玄功，心中卻在暗自僥倖道：「若非我吸食了山魈精血功力大進，這時候早就撐不住了！」
真煩翻著他的奇門遁甲秘技，捨不得把頭抬一下道：「光陰寶貴，不能浪費啊。」
黃衣僧人見奪不到青竹籤，口中清嘯袍袖飛拂，幕天席地卷向楊恆。
楊恆拊掌道：「大傢伙兒一起去，正好熱鬧熱鬧。」
有事沒事的，真嚴和真堅還時不時來找些岔子，包括楊恆在內幾乎人人都被這兩個傢伙給折騰過。久而久之，「奸厭」雙煞的惡名不脛而走。
真嚴也不打瞌睡了，饒有興緻地在四個人面前來回踱步，似乎在考慮下一個該拍誰。
真煩左顧右盼道：「是天光七候陣吧，你回頭還能看見林外嗎？」
總算這句話起了效用，伴隨著一陣水花，楊恆和真禪意猶未盡地一起衝出了水面。
一眾黃衣僧人聞言齊齊收招，倏然退入霧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女尼頓感一股柔和氣勁流轉周身，身遭壓力驟減，身子不由自主往上飛升，一眨眼的工夫頭已露出水面。沒等喘上一口氣，就被留在岸上的真堅救起，躺在地上心情一松，竟昏死過去。
這天晚上洗漱過後，楊恆和真禪、真煩閑聊了會兒，正打算上床打坐，真嚴一臉是笑的走了進來。
真煩捂著鼻子趕忙逃開，苦笑道：「真服了你，頂風臭出八百里，偏自己聞不到！」
真煩眼光閃爍，遊離四周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全都失蹤了？」
「隨便你。」真堅若無其事道：「不
林子里萬籟俱寂，幽深晦暗，二十個人一進去，很快就像融入海洋的水滴，陸續不見了彼此的蹤影。
真誠喜道：「是不是發現青竹籤了？」
真嚴無可奈何，徑自飄身上了岸。真堅正忙著照顧脫力昏迷之人，見狀問道：「好像還少三個，不會有事吧？」
未曾想一路順風順水走到洞底，既沒有禁制發動，更不見黃衣僧人來襲。
話音未落，真誠和尚從濃霧裡鑽了出來，笑著道：「諸位師兄弟，咱們算一隊吧。」
楊恆一邊覓路往陣外走，一邊回答道：「我陪真剛師兄去抄經。」
總算不用像傻瓜似地在水底扎馬步了，眾人無不精神一振，暗在心底給自己鼓勁。
真煩點點頭，招呼楊恆道：「真源師弟，麻煩你筆直向前走三步，然後往右踏一步，再往前兩步，看看樹洞里有什麼。」
真堅和尚在隊列前來回踱步，笑嘻嘻道：「你們在盡淘岩已修行了十天，卻沒有一個人退出。這樣的結果我很不喜歡，所以今晚咱們換個花樣，希望能淘汰幾個，也好讓我向明水大師交差。」
敢情林內霧氣瀰漫，即使功聚雙目也只能看出丈許，要尋找竹籤無異於大海撈針。
緊接著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有主動的，有被動的，潭底的人數逐漸減少。當真煩也從潭底一躍而出的時候，底下只剩了楊恆、真禪、真剛和真誠四個人。
真誠訕訕地搓著兩手站在那裡，顯得有些尷尬。忽見楊恆回頭道：「喂，你還傻愣著幹嘛，走啦！」
真禪打了個手勢問道：「會不會是這些位師兄記錯了地方？」
谷底日月長，眾人在這與其說是修行試煉，還不如說是折磨煎熬的重壓之下不知道度過了多少日，多少月，甚至感覺是多少年，只看到身邊的人不斷地在減少，忽然有一天集合列隊時，已然只剩下八個。
楊恆自信修為絕不在對方之下，無奈受限於打不還手的狗屁規矩，只好忍氣閃躲，施展開萬里雲天身法與黃衣僧人來回遊斗。
真禪滿臉無辜，咿咿呀呀想比劃什麼，情急之下猛地抬腿把鞋子脫下，用啞語道：「你聞聞，你聞聞，我的腳一點兒也不臭！」
說笑了一陣，五個人組成一個圓陣，將真煩保護在中央，緩緩往密林深處推進。
正混戰得不可開交之際，猛聽迷霧裡響起真堅的聲音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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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恆抱打不平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乾脆把咱們全都罰出去好了。」
幽暗裡隱約能聽到其它年輕僧人的驚呼與怒喝聲，應是觸動了法陣禁制，又或遭到潛伏在林內的真嚴同夥襲擊。
真嚴也不覺得尷尬，咳嗽一聲道：「我想請你們四位一塊出去轉轉兒。」
楊恆壓根不信他，說道：「這回你又想玩什麼新花樣，別裝模作樣搞得人心惶惶。」
這時天色已亮，到了開飯的時候。可儘管眾人飢腸轆轆，偏偏胃裡翻江倒海，不往外吐酸水已經很好，也沒幾個還能吃得下那些培元築基、精心調製的黑米粥。
進了密林，真剛和尚就禁不住怒聲吼罵出來。
耳中聽到真剛和真彥的低呼，「砰砰」掌聲擊響，顯然也遭遇了偷襲。
走了約莫一頓飯工夫，真煩忽然停下腳步，一雙睿智狡黠的雙眼朝左首一株古木上望去，漸漸嘴角逸出笑意，喃喃道：「天門開，地門開，寶貝寶貝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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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恆已經見怪不怪，輕笑道：「這地方玩捉迷藏倒也不錯。」
楊恆按照真煩的指點來到樹下，舉目打量，果然發現頭頂的樹洞里斜插著一枚青色竹籤。他伸手取下，笑道：「拿到了！」
又過須臾，真剛的身子一陣劇烈抖動，真嚴跨步到他身後，探手一托后腰。
真嚴駐步道：「這回增加了難度，入洞人數也少了兩個。我在洞底等你們。」說完一掃袍袖，走進了山洞。
真煩似早有預料，回答道：「別說兩三步，跨進來一步，陣勢便即可發動。一陣門戶輪換，讓你想原路返回也是不能。」
那邊「鏘、鏘、鏘——」金屬激響不絕於耳，真禪手持烏龍神盾蜷縮成團，任由一個黃衣僧人朝自己發起暴風驟雨般的猛攻，自巋然不動。
楊恆瞧瞧欲言又止的真誠，笑道：「老規矩吧。」當先邁步走入山洞。真煩緊隨其後，真禪身背烏龍神盾一如往常地殿後，魚貫而行。
隨即真禪和真煩也追了上去，只留下真誠手拿青竹籤僵在原地，不知是否該跟著眾人一齊退出？
可真禪偏巧應是這四人里功力最強的一個，甚而還超過了一些明字輩的高僧。儘管在水下已待了將近四個時辰，可他依舊氣色如常若無其事，還有閑心偷偷往一邊的楊恆臉上打
真誠一呆，兀自猶疑道：「真源師弟，你是在叫我么？」
四人正感驚詫間，真嚴從洞底方向走了回來，黑黝黝的臉膛上隱有一絲凝重與訝異，低聲道：「各位，情形不對！」
真堅搖頭道：「『盪掃妖氛』隱含揮拳擊打對手胸口的后招，迫使真業師弟不敢用老招式，收爪自保，已違反了不得還擊的規定。所以，你只能退出。」
楊恆笑道：「記得下回掃地時，把屋裡也順手收拾一下。還有，真煩打小就有枕著襪子睡覺的怪毛病，雖說聞上去是有股咸帶魚的味道，可你也不能偷偷把它給扔了吧？害得這傢伙滿屋子亂找，差點兒急得走火入魔。」
但他已無暇回顧，連使三式清凈法身才擺脫了黃衣僧人的爪勢籠罩。
然而潭底扎馬終究不比地上，潭水的巨大壓力和來自四面八方的洶湧潛流，漸漸令眾人感到吃力。只是大傢伙兒均都血氣方剛年輕氣盛，誰也不肯頭一個認輸上岸。
真嚴忍無可忍，向潭底傳音道：「你們這兩個混蛋，要咱們一起陪著餓肚子嗎？」
真剛的身軀微微顫動，強忍一口元氣不肯泄去，咬牙瞪視著對面的真禪，似乎打死也不信自己會比不過一個十四五歲的啞口小沙彌。
真剛氣呼呼道：「我用了一式『金剛怒拳』里的『盪掃妖氛』，有什麼錯？」
而抄經的花樣也在不斷的翻新，先是石壁后是切成薄片的豆腐皮，到最後竟是要用檀香在木板上刻字。
真堅走到真剛面前，說道：「你違例了，立刻隨貧僧退出林外。」
真嚴臉上笑容一收，道：「如果這是今晚的試煉考評呢？」
說著話五個人一前四後走出數里，來到一座多日前曾經試煉過的山洞口。
眾人都不喜他素日里高高掛起只顧自己的做派，不約而同邁步前行只當未聞。
真煩習慣性地皺皺鼻尖，道：「了不起，了不起，設下這陣勢的可是位高人啊。」
真堅接著道：「十六支竹籤，也就是說至少有四位爭不到。包括違例棄權的，我想很快就會有人要捲鋪蓋了。」
至於真禪，他不敢直接得罪真嚴，於是滿是無辜的疑惑表情望著對方，好像自己的耳朵繼嘴巴之後也出了問題。
真嚴搖頭道：「絕不可能！我剛才安置妥當了才回來接你們，何況洞里還有禁制。」
真剛氣得面色漲紅，叫道：「這是什麼狗屁規矩，我要向明水大師投訴！」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從高處突兀的山岩上電射而至，以快得難以
真煩從袖口裡取出長明火折抖腕點亮，笑問道：「誰打頭陣？」
可以楊恆為首，真禪、真誠誰也沒動，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全等著別人先上。
這日深夜真堅和尚再次敲鐘召集，大家出屋站隊，以為又要到水裡扎馬步。
真嚴皺起眉頭，知他再這麼強撐下去非受傷不可，當下掌心運勁二次一托。真剛頑抗不住，滿心不甘地浮上水面。
真剛心下感動，說道：「你們別管啦，抄滿六次經書可是要被淘汰的！」
十天的時間就漫長得像是十年。每一個人都在咬牙切齒地硬挺，不願主動放棄。
真誠鎖眉道：「要不我們先退出洞，從長計議一下？」
楊恆甩不去糾纏，揚聲叫道：「真禪，保護好真煩！」
真嚴估摸了一下時間，搖了搖頭向三人做了個手勢道：「結束！」
真禪「呵呵」應聲，烏龍神盾左接右擋，替真煩扛下大半攻勢。
真煩不搭腔，把書一丟下了床，慢悠悠地開始穿鞋子。楊恆也悶頭在那兒整理被褥，把屁股留給了真嚴。
起初十余丈大家身速飛快，可越往下沉便越是艱難，底下的潛流不住旋轉攪動，將眾人的身子卷裹上托。
真剛大惑不解，問道：「我何時違例了？」
真彥見狀喚道：「真源師弟，等等我！」
楊恆慶幸的是，真禪和真彥都在留下的這八人之列。可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不知有意還是偶然，居然同住在一起的真誠和真煩也堅持了下來，於是令丁字房成為惟一間仍然滿員的竹廬。
真剛喉嚨里發出一聲低吼，豹眼圓睜如怒目金剛，竟不肯順勢上岸。
楊恆剛要迸立右手雙指點他掌心，猛記起真嚴命令，急忙往後飛退閃避。
真彥奇道：「真煩師兄，你說這密林里設有法陣？」
真彥回首張望，驚詫道：「奇怪，我才往前走了兩三步，怎地就看不到外面了？」
「王八蛋！」
真禪想了想，挺不好意思地伸出了一根手指頭，自是在說他只受罰了一回。
而在潭底，又有一名年輕和尚堅持不住，被真嚴毫不留情地拍上岸去。
形勢比人強，四個人拖拖拉拉出了門。真誠小聲向同伴抱怨道：「你們也真是，何苦跟真嚴師兄過不去呢，到頭來吃虧的還不是咱們？」
真誠聞言嘴唇動了動，又忍住沒說話，眼巴巴瞅著楊恆走了過去。
楊恆打了個哈欠道：「我累了，讓願意去的人陪著你吧。
真嚴最後一個跟下來，往眾人當中盤膝一坐，眼睛半睜半閉打起了瞌睡。
「沒事。」真嚴不以為意道：「三隻好鬥的公雞，由得他們去。」
真嚴看在眼裡，臉上笑容不改道：「開始吧，預祝各位師弟師妹馬到成功。」
「去你的！」真煩沒好氣地道：「我的襪子天天洗，哪有咸帶魚味兒了？要有的話，那也是真禪的臭腳！」
楊恆懶洋洋道：「不對，不對，是我們可不包括你。」
話音未落，二十名雲岩宗各支精英聞風而動，各自施展師門身法躍入深潭，向潭底急速下墜。
真煩扳著手指頭低聲念叨道：「七天前，大前天……嗯，我還夠抄四回。你呢？」
「嘩——」
好在這些人均都負有上乘修為，一個個氣沉丹田降到潭底，將雙腳牢牢扎定在淤泥之中，擺開馬步架式。
真煩微笑道：「放心吧，我就是干這個的，這回定要真嚴師兄好看。」
真禪擔心地比劃道：「那你有沒有辦法破解？」
不久，四個人頭頂開始蒸騰起濃濃水汽，竟在水中不溶，冉冉往上飄升。
由於前次已在山洞里試煉過了，這次四個人便沿著距離洞底最短的路線前行，對那些七拐八彎的岔道看也不看，只小心戒備著隨時可能出現的機關禁制和黃衣僧人襲擊。
「砰！」大袍袖擊中樹榦，楊恆躲過一劫。黃衣僧人「咦」了聲，如影隨形又一掌往他背心拍到。
話音未落，「嘩」浪花飛濺，真誠衝出了水面，筋疲力盡地攀住岸邊岩石，頭頂水汽騰騰已沒了說話力氣。
真嚴徐徐道：「我在山洞里安排下七位大竹寺的師兄弟，全都設在你們的必經之路上。」
經過十余日相處，眾人不知不覺形成了或大或小的幾個小團體。楊恆這邊除了同屋的真禪、真煩，又加上了真彥和真剛，至於真誠一向獨來獨往，惟恐真彥等人扯了自己的後腿。
楊恆往後一退，身子撞在樹榦上，眼瞧躲不過對方的雲岩大袍袖，腦海里突然浮現出萬里雲天身法中的一式「浮木訣」變招，身軀匪夷所思地扭轉如蛇纏住樹榦，往上迅速攀升。
真堅咧嘴一笑道：「貧僧正有此意，但要看諸位師弟是否願意配合。」
說罷他將眾人引到山谷東面的一處坡崖上，朝背後的密林指了指道：「樹林裡頭藏了十六支青色竹籤，麻煩諸位將它們找出。附帶說一句，林內有不少位貧僧的師兄弟隱伏，隨時隨地會向你們發起攻擊。你們只能躲閃招架，不準還手，違例者請自動退出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