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首部曲 第七集 年少輕狂

第五章 驅敵

首部曲 第七集 年少輕狂

第五章 驅敵

石頌霜霍然抬頭,凝視著楊恆蒼白憔悴的臉龐,眼神里透過一絲感動,低低的聲音道:「謝謝你!」
石頌霜蘭心蕙質,立刻猜到心亘二字便是將恆字拆開而成。至於姓宋,多半是楊恆母親在出家前的姓氏。
「別動,馬上就好。」石頌霜放下炭筆,用手挑起一團麵糊小心翼翼地往他臉上抹去,專註的模樣就像是在完成一件藝術品。
秋柏青怒斥道:「五毒叟,你莫要欺人太甚!」仙劍一遞刺向他的咽喉。
雖說他的功力僅恢復到六七成,且不能過分運勁激發內傷,可又豈是五毒叟可以抵敵?轉眼間五毒叟渾身劇震,只感一道雄渾的掌勁挾著五毒魔氣迫體反噬,半條臂膀頃刻麻木,手背高高腫脹而起。
石頌霜見他沉吟不語,面露躊躇,忽然醒悟道:「莫非他是擔心會在樓蘭撞見楊惟儼和四大名門的賓客?」卻不出言打斷他的思路。
他登時醒悟到自己是中了那花甲老者的毒手,趕緊運氣御毒,驚怒叫道:「不好,這夥計身上有毒!」
楊恆哈哈一笑,忽地記起出事前的那天,自己便曾因為有鄰居調笑娘親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而憤憤不平,將他家的煙囪堵了。為了這事,自己被娘親狠揍了一通,也聽她說道:「牛糞有營養,比世上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好多了。」
五毒叟早瞧見這滿臉絡腮胡的男子與石頌霜同桌而坐,必是一夥兒的無疑,心道:「這小子不曉得老夫的厲害,他即要當替死鬼,我便成全了他!」
楊恆聞言心中感激,問道:「老爺子又去哪裡了?」
變故一起飯館里頓時大亂,眾多食客拚命往門外奔逃,口裡亂嚷嚷著:「出人命啦,出人命啦,快去報官啊!」
「是他?」有那麼一瞬,楊恆完全聽怔住了,卻又恍然大悟道:「傻瓜,我早該想到的。石姑娘的義父又豈會是尋常之輩?怪不得連劍聖的面子也敢不賣,敢情是魔教的教主。」
石頌霜一邊用炭筆細心地加粗他的眉毛,一邊道:「丑點好么?別人看了第一眼就不願再看第二眼,這樣也能少了許多露破綻的機會。」
楊恆無奈,一邊將碳粉塗抹到脖子上一邊哼哼道:「我在想,咱們既然易了容,便該換個身份。從現在起,我就是從關外來的響馬,名字嘛……就叫宋心亘吧。你呢,便委屈一下暫且冒充我的妹子如何?」
花甲老者放開店夥計,往外一推道:「滾吧,量你也沒膽真敢撞老夫!」
石頌霜道:「六月初六義父要和厲問鼎在樓蘭至尊堡舉行會盟儀式,外公打算趁此機會和他們會面。」
忽聽楊恆在背後說道:「這解藥是真是假,你不會又騙人吧?」邁步走上伸手接過瓷瓶。原來他同樣料定到五毒叟根本不會這麼乖乖的交出解藥,凝目一瞧下瓷瓶上隱隱有深紫色的光華閃動,立時就明白過來。
秋柏青揮劍招架,「叮」地磕開玉鐲。誰知那玉鐲頗具靈性,在空中一轉又飛襲向秋柏青的背心。另一名祝融劍派弟子掠身上前拔劍撥開,叫道:「秋師兄,不必跟這伙兒妖人客氣,干吧!」
巴星絕自不願為了五毒叟丟了老命,急忙返身揮扇招架。「砰」地掌扇交擊,身子震得斜斜飛出,直撞到牆上才停了下來。一時氣血翻騰,耳中嗡嗡轟鳴,禁不住驚駭道:「這婦人的掌勁恁的凌厲,究竟是何來歷?」卻不曉得石頌霜的修為尤在邛崍山君、明月神尼等人之上,較之排教教主蘇醒羽亦毫不遜色。要對付一個「八面腥風」的巴星絕,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楊恆洒然笑道:「謝什麼,這本就是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又豈能臨陣退縮?可現在你總該告訴我,你的義父究竟是何方神聖了吧?」
石頌霜見楊恆面有怒色,知他已有出手襄助之意。於是縴手在他手背輕輕按了按,道:「你傷勢未愈,讓我來。」盈盈起身步向戰團。
車行數日出了蜀地,這天中午來到一座小縣城裡歇腳打尖。
楊恆笑吟吟道:「老頭兒,我今日教你什麼叫做『玩火自焚』!」說罷丹田一運薩般若真氣,以「怒射天狼」的運氣法門灌注右掌,三波連疊浩浩湯湯,頓時化作一股沛然莫御的洪流卷挾起五毒魔氣反湧進對方的經脈。
這下五毒叟再不敢逞強,忙不迭鬆開瓷瓶,又從懷裡取一個紫色小瓷瓶,拔了瓶塞便要倒出藥丸服入口中。
楊恆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衝著石頌霜眨了眨眼。
這幾下兔起鶻落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那兩個中年大漢呆如木雞地望著橫樑,到現在還沒能弄明白,自己的魔刃是如何脫手飛了出去。
接著轉念道:「倘若一切順利,我也許能搶在楊惟儼回山前趕到東崑崙,設法救出爹爹。否則,那也是天意,東昆崙山這一仗,卻是勢在必行!」
五毒叟見巴星絕連運幾次魔氣都未能解開妖艷婦人的禁制,心下不由駭然道:「這丑婆娘的修為好生了得,只可智取不可力敵!」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從袖口裡掏出個小瓷瓶道:「這是解藥,還請尊駕解了老夫同伴的禁制。」默運毒功,偷偷將修鍊多年的五毒魔氣渡到瓷瓶上。
他心生歉意,說道:「走,咱們找個安穩點的地方,踏踏實實補足這一覺。」
當下車把式在外照料牛車,楊恆和石頌霜走進了一家懸著「順風飄香」酒旗風的街邊飯館。裡頭人聲嘈雜,甚是熱鬧。一個店夥計迎上前來招呼道:「兩位客官往裡請,想吃點兒什麼?」
楊恆頷首低語道:「是這樣啊——」曉得石頌霜所說的「薄二叔」便是魔教大總管薄雲天。此人是南宮北斗生死之交,在教中位高權重,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石頌霜聽著這傢伙信口開河,偏是心中歡喜,微微笑道:「像你這樣的牛糞,可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楊恆笑道:「原本丑點也沒什麼。可既然跟你走在一起,那就大大的不妥了。不知情的人乍一眼瞧見,難免會說:『可惜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我倒無所謂,卻不免破壞你的心情。」
原來不知何時,他昨夜在雪竇庵中失落的正氣仙劍已斜斜插在腳邊不遠處。只是先前一直躺著,又把全副心神都專註在了石頌霜身上,故此未能發覺。
石頌霜的貝齒在紅唇上輕咬須臾,低聲道:「那我也顧不得他了。」
石頌霜見楊恆垂首沉思,久久沒開口,便道:「怎麼,你被嚇傻了?」
石頌霜一怔問道:「哪裡不好?」
孰料五毒魔氣催動之下竟似泥牛入海,楊恆面色如常巋然不動,微笑道:「你即已答應交出解藥,又為何握著瓷瓶不肯放?」
「和厲青原公平對決?」楊恆喃喃道:「你義父還當真看得起我。」
楊恆感受到她吐氣如蘭,嬌嫩的纖指在自己面頰上輕輕滑動,心裏升起奇異的感覺,於是老老實實坐在車裡一動不動,任由石頌霜施為。
楊恆一愣道:「樓蘭,咱們去那兒幹什麼?」
楊恆搖搖頭,腦海里一下子閃過千百個念頭,盤算道:「大丈夫一諾千金,我即已答應了石姑娘,就絕不能食言。可娘親和爹爹怎麼辦?錯過這次千載難逢的良機,不曉得還要等到什麼時候。」當即問道:「這日子能否提前?」
石頌霜道:「恐怕很難。誰也不曉得義父會在什麼時候抵達樓蘭。最近這兩年他露面越來越少,除了薄二叔連我都很難見著。」
石頌霜見狀秀眉輕揚,傳音入密道:「原來這老頭便是五毒叟,一身毒計殺人無形,在兩湖魔道上也算得一號人物。」
楊恆和石頌霜的修為均已臻至劍仙之境,每日鍊氣還神,吸食天地菁華,便如辟穀術般等閑十數日滴米不沾也無所謂。但那車把式卻是尋常百姓,而拉車的老牛更需有草料伺候方有力行走。
在農戶家借住了幾日,石頌霜身上的傷勢漸好,楊恆的丹田暖流徐生,亦可自行運功療傷。這天兩人走到最近的鎮子上換過衣物,又雇了駕牛車,緩緩北行。
石頌霜點點頭,道:「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見我義父一面。或許他看到了你,便會改變主意。」
石頌霜道:「你睡得那麼死,又豈能察覺?他老人家陪我到天快亮時才離開,我剛睡了沒一會兒,便又被你鬧醒了。」
與此同時,秋柏青抄手接過瓷瓶,喜出望外道:「多謝賢伉儷拔刀相助!」
楊恆幾乎已認不出鏡子里的那張臉,不僅顴骨隆起,鼻子變闊,年紀也大了許多。坑坑窪窪的面頰上被粘上了絡腮鬍鬚,轉眼之間,自己已經變成了個三十多歲的關東大漢。
楊恆裝作喝茶,用杯子掩住嘴唇,施展傳音入密問道:「你認得他們么?」
楊恆微凜側目,但見鄰近秋柏青的那一桌上圍坐著幾個裝束怪異的魔道人物。
石頌霜雙頰飛紅,輕啐道:「才老實了沒一會兒,又開始胡說八道了。」把裝著碳粉的小油布包遞給他道:「把它抹在胳膊和脖子上。」
見此情形,他不由暗吃一驚,將功力催至十成道:「先解了孫二姑的禁制再說!」
石頌霜沉默半晌,說道:「一個月前外公找到我義父,向他提出退婚之事。沒想到義父斷然拒絕,說他即已答應了厲問鼎的請求,便絕無悔改之理。外公和他當面爭執起來,誰也說服不了誰,差點便要動手。最後還是義父稍作妥協,答應給你和厲青原一個公平對決的機會,再決定我的終身大事。」
「嘩——」秋柏青一腳踢翻酒桌,拔出仙劍逼向五毒叟道:「拿解藥來!」
依他的心意,如果石頌霜能與自己假扮作一對夫妻,那是再妙不過。但揣摩少女心思,這樣的想法非但會立刻遭到拒絕,更會讓她在心裏小瞧了自己。
不用他說,秋柏青的仙劍已施展「逐日十八式」攻向妖艷婦人。一旁兩個中年大漢亦各拔魔刃與秋柏青的同門斗作一團。
再想到石頌霜和煙波叟的怪異關係,以及她忽然出現在排教陣營中的往事,以前的這些迷題此刻也都迎刃而解了,思忖道:「不用問,石姑娘是受南宮北斗之託才會打入排教,暗中監視蘇醒羽攻打祝融劍派之事。沒想陰差陽錯卻遇見了明燈大師,這才有了後來的變故。」
她聽楊恆提議兩人以兄妹相稱,心中歡喜,微笑道:「算你規矩。」拿起在鎮上買的竹斗笠,親手給楊恆戴好,又繫上繩結,說道:「這斗笠平時都要戴著,以免別人瞧見你光禿禿的頭頂生疑。好在已經入夏,用它遮涼的大有人在,走在路上亦不乍眼。」
楊恆皺眉道:「我從沒幹過,怕抹不均勻,還是你來吧。」
坐在桌邊的巴星絕和五毒叟亦不禁為之悚然動容。兩人遍搜記憶,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仙林中有哪個黑瘦女子能有如此驚世駭俗的身手。
五毒叟哪裡曉得楊恆盡食千年山魈精血,遍體百毒不侵。他的毒功即管厲害,也未必強得過蓬萊劍派的秦鶴仙等人,想要暗算楊恆無異於痴人說夢。
那夥計站穩了腳,笑謝道:「是,是,多虧您……」話沒說到一般,他的面色陡然發黑,從嘴裏「哇」地噴出一口深紫色的毒血,直挺挺往桌上栽倒。
楊恆醒悟過來,昨晚自己在呼呼大睡時,石頌霜定是徹夜未眠,擔負起警戒之責。
正巧秋柏青往旁躲閃,那妖艷婦人的玉鐲收勢不住徑直朝石頌霜眉心擊了過來。
楊恆微微頷首,悄然打量。果然秋柏青等人也已察覺到對方來意不善,雖說桌上的酒菜盡皆上齊,可幾乎沒人動筷,卻時不時用目光瞟向巴星絕他們。
敢情他的五毒魔氣要發揮最大效用,施展前須先在掌心抹上毒粉,再用功力加以催煉,化作無色無味的毒氣,順勢攻入對方體內。如今劇毒反噬,饒是他在毒物里浸淫多年,也消受不起。
石頌霜拿起桌上的茶壺,一邊替他在杯子里倒上涼茶,一邊傳音入密道:「恐怕那幾個祝融劍派的弟子會有麻煩。」
只是這些念頭他亦不願告訴石頌霜,一則不想她擔憂自己的安危,更不想她得知后要陪著自己一起去冒險闖山。
※※※
想到這裏,楊恆禁不住問道:「你義父到底是誰,恁的蠻不講理?」
石頌霜卻不知楊恆先前的打算,訝異道:「這日子有什麼問題么?」
巴星絕長身而起,問道:「尊駕是何方高人,為何要多管閑事?」邁步彎腰運氣于指想替那妖艷婦人解開經脈禁制。奈何石頌霜的三葉掌封穴神功傳自道虛篇,可謂獨樹一幟的曠古奇學,又豈是他能化解?
然而這點小伎倆又如何能瞞得過石頌霜?想到這五毒叟心計歹毒,為暗算祝融劍派的弟子竟不惜毒死無辜之人,更決意要給這老兒一點兒苦頭吃吃。
楊恆明白,即使在石頌霜和石鳳揚的心目中,也絕不看好自己能在修為上勝過厲青原,因此才會對她義父的提議不置可否。這麼一想,不由激起了他骨子裡的傲氣,說道:「但我終究是要去一次樓蘭,對么?」
那攙扶他的祝融劍派弟子還沒回過神來,就感到手指發癢麻木難當,低頭一瞧自己的整隻右手眨眼間已黑如墨碳,一束黑線沿著血管迅速向小臂攀升。
楊恆已然明白石頌霜的心意,見她為避免自己與仙林正道人物在路上產生衝突,竟不惜把自己裝扮成相貌普通的布衣女子,心中甚是感動。
只見人影一晃,秋柏青幾乎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石頌霜已讓過玉鐲將妖艷婦人點倒在地。跟著「咄咄」兩聲,那兩個中年大漢手中的魔刃高高彈飛,插進了飯館的橫樑里,只露了個刀柄在外頭。
她悄悄扯了扯楊恆衣袖,低聲道:「咱們坐到角落裡去。」
直到日上三竿楊恆才懶洋洋地坐起身來,驚咦道:「怎麼我的劍會在這兒?」
石頌霜聽出他話語里的不滿,說道:「你別惱火,外公也並未答應他的要求。」
「你當我是豬么?」石頌霜瞪了眼楊恆,沒好氣地道:「昨晚我一邊守著你,一邊在運功療傷,眼下傷勢已好了不少,否則外公也不會放心離開。」
石頌霜道:「外公在後半夜來過,把正氣仙劍留在了這兒。」
楊恆明顯覺察到石頌霜受傷后情緒波動加大,遠不似平時那般對人冷冰冰地不見喜怒。可相較之下,自己還是喜歡她現在這般輕嗔薄怒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秋柏青取出塊銀錠丟在桌上,起身喚道:「夥計,結賬!」
秋柏青眼角餘光望見,卻不知這面貌尋常的黑瘦女子便是石頌霜改扮,急忙叫道:「小心!」欲待揮劍相救已然鞭長莫及。
楊恆暗忖道:「石姑娘的修為雖高,但這老頭的毒計防不勝防,卻也不必讓她冒險。」於是搶先迎上,代她接下瓷瓶。
楊恆隨口道:「做幾個乾淨的熱炒,再上一壺米酒。」視線卻投向了窗戶那邊。
石頌霜回答道:「那中年儒生名叫巴星絕,是兩湖魔道數得上的知名高手。他和蘇醒羽臭味相投,相交甚篤。上回排教攻打祝融峰時,聽說蘇醒羽也曾派人相邀,不巧巴星絕去了外地會友。至於其他幾人,應都是他的黨羽親朋。」
五毒叟右首的一名妖艷婦人振臂飛出腕上的玉鐲往秋柏青面門打去道:「找死!」
「六月初六?」楊恆愣住了,喃喃道:「我還真是趕上了。」
石頌霜在鎮子上買了些蜂蜜,麵糊,炭筆等易容之物,坐在顛簸的牛車裡先將自己裝扮成一個貌不起眼的黑瘦女子,對著鏡子照了照頗有幾分神似,不由微笑道:「這還是娘親在生前教給我的絕活,可惜那時年紀太小,只學到了一點兒皮毛。好在即便有人能看出咱們是喬裝改扮,也決計猜不出你我的真實身份。」
需知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況且石頌霜豆蔻年華,本又是天下無雙的絕色佳麗?能下得這番狠心,足見她對自己的體貼關切。
※※※
說著晃了晃手裡的炭筆道:「楊公子,來,輪到你啦。」
楊恆「哈」了聲道:「你和石老爺子約定了什麼時候在樓蘭碰面?」
楊恆點點頭收回視線,曉得自己已成雲岩宗逃徒,又身負莫大嫌疑,實不宜上前和秋柏青等人相認,默然隨著石頌霜走到靠牆角的一張桌子邊落座。
故此以往他行走仙林與人動手,總要先看看對方的身手如何。惟有確定對手功力尚不如己時,才敢肆無忌憚地使出五毒掌取其性命。剛才見楊恆相貌粗豪,至多不過三十余歲,卻哪裡能夠想到自己居然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石頌霜順著他的目光瞧去,就見靠窗一桌正坐著四個祝融劍派的弟子,其中一人左袖懸空系在腰間,赫然便是秋柏青。
石頌霜站起身來,將正氣仙劍收進劍鞘與九絕梭一起還給楊恆道:「別心急,外公昨晚已幫你運功疏通經脈,最多三天你便能自行調息運氣了。」
楊恆愁眉苦臉道:「你義父若見我是這般模樣,那就更不肯許婚了。」
石頌霜早有防備,三葉掌拍向巴星絕背心道:「看掌!」
「嗚——」巴星絕猛然拔身而起,手中摺扇后發先至掃向瓷瓶,竟要將它在半空中劫奪下來。
石頌霜淺笑頷首,說道:「他便是正一教教主南宮北斗!」
楊恆詫異道:「石老爺子來過,我怎麼一點兒都不曉得?」卻知石鳳揚定然和空照大師一般,早已修成天眼通的神功,能找到他和石頌霜並不稀奇。
只這一句話,便使得楊恆滿腹不忿霎那消融,從心底里湧出一股豪情道:「好,去就去!不就是和厲青原決鬥么,誰說我鐵定有輸無贏?」
楊恆觸景生情,又記起那斗笠人來,苦澀笑道:「怕從今往後我都不用再剃光頭了。」
石頌霜看到他眼裡閃爍狡黠的光芒,登時醒悟了這傢伙的用心。把油布包往楊恆懷裡一塞,說道:「快抹!」
店夥計愣了愣,他離著那老者至少有兩尺多遠,壓根就不可能撞著。可開店的人素來講究和氣生財,於是哈腰陪笑道:「對不住您老,沒傷著您吧?」
五毒叟好自以暇地端坐不動,斜眼瞅著秋柏青道:「你若跪下向老夫磕上十個響頭,我或可網開一面救你師弟一條狗命。」
石頌霜故意放啞喉嚨掩飾住嬌嫩的嗓音,冷冷道:「把解藥交給我。」
「怎會是這樣?」楊恆訝異道。以他原先的想法,此事即有石鳳揚親自出馬,兼之石頌霜壓根對厲青原沒好感,退掉婚約應是水到渠成。不料平地生波,偏偏石頌霜的義父連石鳳揚的帳也不買,一意維護厲青原父子。
店夥計應道:「好咧!」走過巴星絕那桌時冷不丁被坐在他對面的一個花甲老者抓住胳膊道:「走路不長眼,敢撞老子?」
為首的中年人相貌頗是儒雅,只是眉心隱含一縷陰鷲之色,手裡拿著柄摺扇慢條斯理地晃悠著。旁邊還有三男一女相陪,一面旁若無人地高談闊論呵呵大笑,一面卻在冷眼監視秋柏青等人的動靜。
石頌霜臉上泛起一絲複雜難名之色,回答道:「他去找嚴崇山了,然後會到樓蘭和我們匯合。」
當時爹爹就坐在桌邊,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地吃飯,誰知楊北楚就來了。
當下兩人稍作收拾,相偕啟程。石頌霜的外衣在昨夜一戰中被楊北楚掌力擊碎,已不能穿。楊恆便從包裹里找了件外罩為她披上。行出五六里地遠遠看到幾戶人家,石頌霜取了銀兩,向一名農婦購了件粗布衣衫,穿在身上卻略顯短小,可荒郊野外也只能暫時將就了。
石頌霜搖搖頭道:「義父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畢竟他答應了厲問鼎的求婚在先,也不能說退就退。只是這幾年來他的性情大改,變得越來越怪癖,我很擔心樓蘭之行的結果。」
過了一頓飯的工夫,石頌霜將銅鏡舉到楊恆面前,輕舒一口氣道:「好啦!」
想到這裏,他的眼眶微有些濕,忙眨了兩下眼睛道:「這炭筆弄得我怪癢的。」
好一陣子后,楊恆長長出了口氣,說道:「好吧,那就這麼定了。」心中暗暗又道:「或許南宮北斗會提前趕到樓蘭,畢竟他這次要會盟的是樓蘭劍派和魔教。他身為一教之主,總不能等到儀式當天才露面吧?」
試著提了口氣,立刻感到胸口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痛,只好頹然放棄,苦笑道:「明華大師這一掌還真夠用力的,害我連運氣療傷都辦不到。」
可尚未來得及把藥丸倒出,就見眼前掌影一閃,楊恆已劈手將瓷瓶奪過,順勢拋向秋柏青,口中笑道:「原來這瓶才是真的,多謝多謝!」
楊恆問道:「要是他沒有呢?」
他暗自讚歎石頌霜的巧手慧心,卻搖搖頭道:「不好,不好。」
他笑了笑說道:「你準備把我畫成什麼模樣?」
眼前不覺浮現起明月神尼為自己削髮的情景,儘管時隔久遠,卻仍是恍然如昨。
說話間那夥計腳步踉蹌,跌跌撞撞就要摔倒在秋柏青的桌上。一名祝融劍派弟子眼疾手快將他扶穩道:「小心!」說著又瞥了花甲老者一眼道:「有些人天生橫行霸道,你還是繞著點兒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