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二部曲 第一集 龍驚崑崙

第五章 江上

二部曲 第一集 龍驚崑崙

第五章 江上

「是無字么?」小夜低低問道,竟沒有察覺自己的手早已緊緊地抓在楊恆胳膊上。
在這風平浪靜的表象下,任何一方只要稍露破綻,就會引得對手的劍氣批亢搗虛長驅直入,直至不死不休。雖然場面遠沒有瀑前一戰好看,然而兇險勝之百倍。
這時候斷流的瀑布重新泄落,楊惟儼和空照大師互視一眼,俱都不解究竟是何人出手。但經過方才一戰,兩人均明白對手八十年來修為日益精進,與己難分伯仲。倘若繼續纏鬥下去,最終不過是玉石俱焚之局。
楊恆低聲道:「你留在崖上,我很快回來!」身軀輕晃,沿著冰崖追向楊惟儼。
小夜修為雖遠及不上瀑布下的兩人,可自幼耳聞目染眼力無差,也看出來這金袍老者以指力鑄水為字凝于瀑面,難度較之灰袍老僧尤高出半籌,顯是有意逞強爭勝而為之,小聲問道:「阿恆,他是誰?」
就聽空照大師說道:「善哉,善哉——楊老宮主豪情壯志不減當年。奈何時下八面來風,殺氣沖霄。戰端一起,不免生靈塗炭,多有死難。空也罷,通也罷,終究是一場殺孽在前,誰能獨善其身?」
小夜急道:「還是勸他們別打了吧,畢竟傷了誰都不好。」
他的外貌如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俊朗中帶著幾分深沉,一雙鳳目半開半合,漫不經心地仰望著雲空,背後斜插一柄黑鞘仙劍,金色的劍穗在風裡飄動,每一下都自成韻律,暗合腳下江濤的節奏。
楊惟儼口發低嘯,掌上光華大盛,步罡踏斗緩緩逼近。空中的六個大字如有神助,綻放出赤色水霧,一寸寸地緩慢前移。
楊惟儼眸中寒光一閃,反手掣出魔劍「逆天」,冷然道:「好手段!」
楊惟儼縱聲長笑道:「好,老夫倒要瞧瞧你如何能把崑崙變作峨眉?」右掌從袖口中亮出,平步青雲穿越激流,又迫近三丈,掌風熾烈紅霧萌動,「大道圓通」字字千鈞,緩緩壓來。
「原來宗兄在這兒等著老夫!」楊惟儼望著白袍道士,瞳孔緩緩凝縮,心下詫異道:「那在崖上追蹤我的,卻又是什麼人?」
楊恆屏息斂形佇立崖上,居高臨下打量著白袍道士。聽楊惟儼稱他「宗兄」,再見其橫斷江流的驚人氣勢,即已猜到此人便是道聖宗神秀。
楊恆搖頭道:「兩人功力相當,無論勝負都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楊惟儼遍體生寒,知是宗神秀的這記「磨冰掌」力透經脈,稍一運氣胸口便痛徹骨髓,連番劇戰委實凶多吉少。
小夜彷彿沒想到楊恆會對她提出這個問題,怔然道:「他是你爺爺啊。」
彈指之間,後面三排的字體亦陸續隱沒。只見「我命在我」不斷鼓脹擴展,鋒芒畢露如同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向著空照大師頭頂壓到。
楊恆的視線凝鑄在那十八個大字上,一字字道:「滅照宮主楊惟儼。」
此刻宗神秀身上散發出的劍氣越來越強,化作一束束銀芒如針雨般懸浮在空氣里,向著楊惟儼的身周緩緩迫近。
說話時他的眼睛仍舊一眨不眨地關注在空照大師的雲岩大袍袖上,心與神合感悟意境之妙,禪功之奇,方知昔日于雲岩宗絕學的參悟,不過皮毛。譬如買櫝還珠,若不能與佛法相融,即使再苦修三百年的拈花指與浮雲掃堂腿,亦僅得其形而已。
「爺爺,」楊恆低低哼了聲,呼地擲出雪球道:「有這樣的爺爺么?」
他的腦海里閃過十余種脫身之策,可面對道聖,這些法子竟沒一個管用,唇角泛起一絲冷厲笑意道:「看來宗兄是有意留下老夫了!」胸膛上「嗤嗤」赤氣冉冉往上蒸騰,掌印逐漸淡去,卻始終有一圈銀邊無法化盡。
口中每吐一個字,指尖的金芒便亮上一分。到後來整隻左手如捧金烏,光芒萬丈不可逼視,生生轉化出第三個字。
楊惟儼搖頭道:「老和尚,你慈悲為懷普度眾生,雖道不同不相為謀,可在這一點上老夫對你亦不得不欽佩三分。可惜啊,世上只有一個空照,卻有無數宵小。你一人的法力再是神通,誓願再是寬廣,又能渡得幾人?回上方圓去罷,這滔滔濁世原本就不是你該涉足的地方。」
楊恆沉默片刻,說道:「好,我試試!」俯身將一團積雪在手中搓緊,一邊揉一邊像是在考慮著什麼,老半天才捏成了個拳頭大小的雪球,說道:「小夜,你為何不希望楊惟儼也受傷?」
正想得煩悶,忽聽楊惟儼在身後說道:「楊恆,你沒死?!」
白袍道士亮出背後仙劍,說道:「請楊宮主賜教!」
楊惟儼渾身赤霧繚繞,穩守門戶橫劍不動,一蓬殷紅的劍氣如潮水般奔涌而出,「喀喇喇」連聲爆響,與銀芒絞斗交織成一團。
「這是劍招了!」楊恆眼睛發亮,喃喃自語道:「假使這一劍是衝著我來的,我該如何拆解?」腦海里浮光掠影般閃過萬里雲天身法、周天十三式、浮雲掃堂腿乃至北斗七掌,諸般佛道魔曠古奇學,竟覺得不管怎樣都難逃折戟沉沙之局,額頭不自禁冒出冷汗,心道:「或許只能以天若有情訣和他拼個玉石俱焚了!但……面對如此大敵,我還有機會發動天若有情訣么?」
耳聽空照大師一聲低喝道:「咄!」又有四字被送上頭頂,聯成「內學止觀」。
小夜虧得楊恆用手挽住了她的纖腰,才沒往後跌去,駭然道:「他們不會有事吧?」
楊恆倏然回首,兩人的眼神如同針尖對麥芒,霎那間交互在一起,無數恩怨情仇就似腳下的渦流激蕩,隨時都會迸發出驚天動地的狂濤。
空照大師端坐欠身道:「楊老宮主盛讚,老衲愧不敢當。千人要渡,一人也要渡。佛祖即能捨身飼鷹,老衲何德何能,卻舍不下這身臭皮囊?」
楊恆點點頭道:「以戒降心,守意正定;內學止觀,無忘正智——這正是三無漏學的真諦所在。大師以禪法入道,已得其中三昧。」
四道目光在江上迎空激撞,迸綻出無形的火花,拉開了對決的序幕。
緊接著金袍老者一氣呵成,又寫下十八個字,較之灰袍老僧尚多出三字,合在一處正是:「我命在我,天地無屬;大道圓通,千萬人吾往矣!」端的酣暢淋漓意興飛揚,自有一股捨我其誰的霸道豪情。
戰雲亂飛,劍光沖霄,大戰一觸而發。兩大絕世高手盡棄魔寶仙器不用,戰端一起便進入了短兵相接的生死搏殺之中。
楊惟儼抬眼瞥了瞥,說道:「崖上的那位朋友既不願露面,老夫便先行一步了。」
他的右袖輕輕一松,那江水凝成的大字如生雙翅霍然飄起,映入上方的瀑布,剛好與灰袍老僧所書的「千」字遙遙相對,字體銀鉤鐵畫崢嶸畢露,宛若石鼓文般傲然兀立,一樣的久久不散。
空照大師手中禪杖不停,又點向「道」字。這回卻是以簡馭繁,眨眼工夫將它改作「學」字。連小夜也看出來,筆畫越少的字反而越難應對,正暗合了返璞歸真,大拙不工的仙道至理。
念及於此,兩人同時呵呵大笑,收手不戰。楊惟儼道:「老和尚,你終究還是沒能渡化了老夫。」
許久許久,兩人不發一言地彼此瞪視,誰都不肯先將眼光移開,好像那樣也是一種屈服示弱的表示。
楊恆心中劇震,卻沒回頭,冷冷道:「讓你失望了?」
楊恆心旌搖蕩,忘情喝彩道:「妙!」右手食指點出,禁不住臨摹起來。霎那裡點點滴滴的仙道妙悟,盡上心頭,只覺得這須臾所得,遠勝於十年苦修。
正這刻突聽楊惟儼的嘯聲漸轉雄勁悠遠,蓋過了空照大師的禪唱之音。
空照大師的禪杖已彎到腰后,整個身軀完全被左掌的法印吞沒,「吾往矣」三字劍招屢次進犯均都徒勞無功,字體反而開始模糊起來。
楊恆抱拳說道:「無名小卒,不足掛齒。宗掌門走好,恕不遠送。」一股沛然莫御的氣勁借勢發出,湧向宗神秀身前。
小夜瞧得心驚膽戰,問道:「阿恆,空照大師會不會輸?」
灰袍老僧瘦小的身軀在金袍老者龐大的氣勢催壓下,深如汪洋波瀾不驚,平和的聲音竟似雷霆般的瀑布轟鳴也不能掩蓋,清晰地傳入楊恆和小夜的耳朵里,說道:「雄圖是空,名利是空,無敵於世也是空。千古風流譬如朝露,轉瞬即去。你所爭到的,也是你即將失去的。」
杖的靜,袖的動,在他的身上達到了完美無瑕的融合,令人鬥志消融,由衷生出頂禮膜拜之心。
「啵——」一記幾不可察覺的脆響,「千」字的中央緩緩有水汽往右下方流淌,宛若滑過佳人玉頰的一抹淚痕,凄美驚艷。
他的身子晃了晃,鬆開左手在面前畫出一道法印道:「南……阿彌陀佛——」
金袍老者不以為然道:「你這些陳詞濫調還是免了罷。老和尚,你萬里迢迢跑來東崑崙,亦不能空手而歸。老夫也有四句話送給你!」說罷左手迸指「嗤嗤」精光幻動,凌空書寫起來。
宗神秀亦被回卷的罡風震得胸口微窒,暗訝道:「楊惟儼何時召來這般一位來歷莫測的強援?難怪他有恃無恐,敢孤身赴空照大師之約。」略作調息間已將敵我之勢利弊得失清楚算定,低嘿道:「可惜,可惜——」也不知是可惜功敗垂成,還是楊恆助紂為虐救了楊惟儼,白衣飄展拂袖遠去。
小夜駭然發現,不知何時整座水瀑似被冰封一般停止了奔涌,好像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下來,只剩下「千萬人吾往矣」這六個閃閃放光的字體不斷變幻著奇妙姿態,如日之出,似月之沒,橫亘于虛空間。
楊恆「嗯」了一聲,目光須臾不離地凝望著迫向空照大師的字體,心頭波瀾激蕩,全忘了身外之事,完全沉浸在兩大當世絕頂高手的對決之中。
楊惟儼不為所動,雙掌驅動最後一排的六個大字,喝道:「這次多兩個字,我看你如何化得?」龍行虎步大馬金刀,渾身散發出沛然神光,連那六個字也一併變得精光熠熠,氣貫長虹,如一道巨浪湧來。
小夜一聲輕呼,急忙捂住櫻桃小嘴。楊恆搖頭道:「沒關係,咱們站得這麼近,原本就瞞不過他和空照大師的耳目。」
楊惟儼哈哈一笑道:「你要渡我,我還想打上靈山,先渡了你們的佛祖!」大袖一拂道:「回罷!」也不見風起雲動,瀑布上的「我命在我」四個大字呼地飄移,如同四箭齊發往空照大師題在瀑上的偈語撞去。
楊恆搖搖頭,猛聽楊惟儼喝道:「崖上是哪位老朋友?」
楊恆傳音入密道:「別說話!」默運玄功,將自己和小夜的生息盡數封閉。
楊恆和小夜站在相距百余丈高的冰崖上,兀自感覺到一蓬夾雜著熾烈熱浪的濁氣混著潮濕的水珠撲面而來,腳下的高崖亦在不停地強烈晃動,大塊大塊的冰層從岩壁剝落,飛墜入江。
光霧逐漸褪淡,重又露出楊惟儼和空照大師的身影。兩人的面色均略顯蒼白,空照大師的目光亦向楊恆和小夜的藏身之處射來道:「可是宗掌門來了?」
空照大師低聲誦道:「阿彌陀佛——」懷抱禪杖右手豎在胸前,掌心朝里正對瀑布。那「千千為敵」四字憑空抹去,竟是不欲與楊惟儼正面交鋒。
空照大師欲再退讓亦是不得,無奈一笑道:「楊老宮主是非要老衲出手不可了。」立於胸前的右掌往上一提,指勢變幻虛點率先攻到的那個「我」字。水紋一陣波動,「我」字扭曲變形,慢慢化作了「以」字。
掰著指頭粗粗一數,當世七大頂尖高手中,自己已見到了六位,只差一個畫聖吳道祖但聞其名,未見其面,卻也見識過他門下弟子的嬌悍跋扈,令人大搖其頭。
運氣封住傷處,宗神秀輕描淡寫地掃過楊惟儼胸口道:「佩服!」
又聽一聲禪唱飄入耳際,空照大師灰色的僧袍脹如圓球,佛缽不見蹤影,雙手執杖橫于胸前,滿面肅穆慈悲之色,瘦小的體內佛光冉冉籠罩身周。
他的指尖微微轉動間,身邊水浪不由自主地聚攏過來,憑空凝鑄成晶瑩渾圓的一撇,跟著手腕下沉,又畫出長長的一橫,霎那裡便寫成個碩大的「我」字。
那六字劍式嗡嗡顫鳴,仿似遇到極強阻力,在半空中徘徊不前,冒起騰騰水汽。
空照大師垂目答道:「崑崙亦峨眉,峨眉亦崑崙。單得心無礙,何處不靈山?」
楊恆目送宗神秀離去,自己也不曉得為何要救楊惟儼。對他而言,血濃於水四字絕對用不到楊老魔的身上,許是不齒宗神秀趁人之危;許是如楊北楚所言:「楊家人的事情,楊家人自己會解決」,卻無需道聖代勞。
「呼——」第二字又被雲岩大袍袖的超卓禪功化成了「忘」,可空照大師左臂的袖袂亦教劍氣撕裂,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胳膊。
念頭轉動間空照大師的身軀從礁石上立起,右手禪杖探出,在「大」字的中心一點,「唰唰唰」如鬼斧神工般點按揮舞起來,或正或斜或疾或徐,無不匠心獨具妙到巔毫。
猛聽「砰」地一響光影乍分,宗神秀肋下中劍鮮血長流,楊惟儼的胸前也赫然多了一隻冒著寒氣的銀白色掌印。
楊惟儼一聲低哼,從嘴裏嗆出兩灘暗紅色淤血,口鼻中冒出絲絲縷縷的淡銀色寒氣,深運一口魔氣壓住胸口傷勢,回答道:「笑話,你的死活與我何干?」
同樣是在瀑布之下,距離灰袍老僧約莫二十丈遠的另一端,一個金袍老者傲然佇立。他與灰袍老僧如同兩個互不相容的極致,神色飛揚跋扈,充滿不可一世的狂傲,眼神深沉懾人,正負手觀望著瀑布上的題字。
動靜之間,他便如一尊融入冰崖大江里的石雕,吸引了天地所有的亮色。
「砰!」兩股氣勁重重一撞,楊恆的身子晃了晃迅即站定,抱拳不放道:「請!」
其實以他目下的修為,假如存心潛行匿蹤,在十丈之外又有江水冰崖遮擋,縱令楊惟儼和空照大師也絕難發現。只是小夜功力甚淺,無論如何也是藏不住的。
楊惟儼與空照大師立生感應,卻見那雪球來得好快,風馳電掣已撞向「吾往矣」。但聽一聲轟然巨響,瀑布下升騰起一團絢爛的金紅二色華光,雪氣瀰漫,江水激濺,一瞬間吞噬了方圓數十丈的天地。
「且慢!」冰崖上響起一個嘶啞低沉的聲音,楊恆步虛凌風飛降下來。
遠方最後一縷霞光在山後隱沒,天色迅速轉暗,一縷波光驀地幻動在宗神秀臉上。
宗神秀起手一禮道:「你不肯說?」
但見那「大」字的一橫兩端神奇地伸長下垂,頃刻化作「內」字。其中卷挾的凌厲氣勢亦隨之消融,變得中正柔和,再無絲毫霸氣。
他的步履不停,踏波當風已迫近至五丈之內,掌勢驟疾,便如狂風暴雨般往外卷涌,剩下的五個大字喀喇喇爆鳴有聲,已壓到了空照大師身前。
楊惟儼面色不動,低哼道:「我再送你四個字變變!」跨上一步,袖風飄蕩,第二行的「天地無屬」呼嘯電掠,字體遽然凝縮,猶若楔子般射向空照大師。
只是此人的模樣生得實在太怪,全身上下長滿觸目驚心的紅痂,只一張臉被面具遮掩,聽聲音應是個年輕人。他的一雙眼睛波平如鏡,精華內斂,竟似臻至返璞歸真之境,實乃不遜於楊惟儼的罕有勁敵。
白袍道士曉得楊惟儼是譏諷自己趁火打劫,臉上無喜無怒,淡淡道:「請!」
遠處的小夜直看得驚心動魄,手心滲汗,緊張道:「阿恆,大師不會有事吧?」
照大師毫不以為憾,微笑道:「楊老宮主惟能自渡,老衲如何渡得?」
忽然,他縱聲大笑道:「千人敵,萬人敵,莫如心中無敵——空照,你可是在譏諷老夫心有所欲,終不能無敵於世?」
楊恆知道空照大師提及的「宗掌門」便是天心池掌門人宗神秀,顯然自己被這位高僧誤認成他。楊恆依舊不吭聲,似乎打定主意不露面。
十招百招,無人計算究竟過了多少個回合,只見一銀一赤兩團綺麗耀眼的劍華爭相鬥艷,照亮了半邊夜空。
空照大師左手佛缽往四字上一照,煥發出柔和祥光,令得漫天殺氣陡然消弭。右掌如拍如拂,又將四字變為「守意正定」,首尾相接送到「以戒降心」的下方。
這般行出數十里,楊惟儼早已覺察到崖上有人跟蹤,但對方即不現身,他便佯裝不知,全力運功平復胸口激蕩的氣血。
楊惟儼凝袖不動,贊道:「老和尚,你的『三無漏學禪功』已臻大成,何苦再管世間之事?回返峨眉潛心參悟,早得圓滿不好么?」
如此足足過了一炷香,兩人頭頂水霧蒸騰,各自將功力提升到了極致。
隨後像變魔術一樣,後頭的「命」、「在」、「我」三字亦被空照大師以無上佛功不著痕迹地轉化過來,聯成一句「以戒降心」,懸于頭頂緩緩盤旋。
空照大師曉得這一戰雙方真元耗損甚劇,仙林四柱圍剿滅照宮在即,楊惟儼急需回宮打坐,恢復功力,躬身禮道:「老衲不送。」
「鏗!」逆天魔劍卷裹起漫天江水,石破天驚般刺出。空氣里響起清晰的劍氣撕裂聲,就像夜幕被光電劃開一道幽深的口子。
宗神秀微凜側目,楊恆已掠身來到近前,剛好將他與楊惟儼之間的氣機隔斷。
楊惟儼的熾荼神掌毫不示弱,紅瀾洶湧猶如驚濤拍岸,幕天席地轟向法印。剩下的三個字大字驀然向身前匯攏,氣勢倍增殺意嚴霜,激得禪杖劇烈震動,向後方慢慢彎曲,儼然形成弓狀。
突然他的身形一凝,懸在當空,卻是在正前方的江面上負手飄立著一個白袍道士。
天高雲淡,禪唱悠悠,空照大師的袍袖就像被注入了莫大靈性,在風中獵獵飄揚,幻化成千姿百態的手形,如擁如抱氣機遙指劍式。
楊惟儼卻立時猜到,先前擲出雪球,又暗隨自己的便是此人。可他到底是什麼人?就聽宗神秀問道:「你是誰?」
楊惟儼哈哈一笑,暗運滅照魔氣疏通適才被罡風劍氣反激淤塞的經脈,拂袖道:「下回便該老夫前往上方圓拜訪了!」身形一起,越過瀑布逆江而去。
宗神秀漠然道:「楊宮主一死,滅照宮群龍無首,土崩瓦解在即。四大名門得以保全無數弟子性命,善莫大焉。」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此時此刻在楊恆的眼裡,「大道圓通」與其說是四個字,更莫如說是四式渾然天成無懈可擊的掌法。每一筆,乃至每一滴水珠,都蘊藏著難以言喻的千變萬化,即可拆分開來自成一體,又能連成一氣水乳交融,縱令他對楊惟儼恨之入骨,亦不得不心生佩服道:「原來這老魔是真有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