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二部曲 第二集 金風吹寒

第四章 掌劍

二部曲 第二集 金風吹寒

第四章 掌劍

他惟恐來人趁機夾擊,撤去左掌閃身退開丈余,就見一個身著破爛僧袍的中年和尚手搖蒲扇,已橫身擋在了明水大師面前。
「你……」楊北楚目露愕然,注視著秦鶴仙的臉龐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楊北楚卻知這不過是迴光返照,朝著秦鶴仙低聲道:「你走吧!」
楊南泰攔腰抱住楊北楚,身子也是一搖險些栽倒,徐徐說道:「那你就活著……」
「呼——」那邊楊北楚的元神已被送回肉軀,少婦亦不戀戰,飄身趕去護持。
楊南泰雙掌橫胸如懷中攬月守得滴水不漏,沉靜道:「承讓!」
「楊南泰?」楊北楚黯滅的眼睛亮了亮,慘白的臉上露出難以言喻的複雜神情。
明燈大師的劍招越打越開,一套萬里雲天的曠世身法施展出來,時而鷹擊長空,時而魚翔淺底,劍芒霍霍靈動險奇,在周天十三式中生出無數變化,數十個照面下來招式里竟無一重複。
明水大師神情肅穆,低誦道:「阿彌陀佛……楊施主,敢問明曇現在何處?」
話音未落,天心池日蝕院的首座長老金霸壯從右側攻至,手揮三尖兩刃刀朝著楊北楚的脖頸削落。
明水大師卻知自己雙掌齊施,而楊南泰卻僅用了一掌之力。雖說表面看來雙方平分秋色,實則在這掌勁的較量上自己已輸了一籌。
轉眼明燈大師用出「原來如此劍法」的最後一招「若即若離」,扇柄吞吐遊走引而不發,似附骨之軀始終不離楊南泰渾身要穴,只等對方稍露空門即可一擊致命。
楊南泰以靜制動,以剛克柔,掌招重逾萬鈞大拙不工,始終不讓劍鋒欺至身前。明燈大師的劍式越快,他的雙掌運得便越慢,如推磨如弄潮,翻來覆去就那麼幾招,偏令對手的扇柄宛若深陷泥沼,身不由己地漸生凝滯。
明燈大師往日掛在臉上的油滑、落魄盡皆不見,宛若一位寶相莊嚴的高僧無喜無憂,輕輕吟道:「無量無數劫,一念悉觀察;無來亦無去,現在亦不住……」扇柄遽地在半空中頓止,彷彿周遭的世界亦隨之凝固靜寂。
楊南泰雙掌如封似閉,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緊守門戶以不變應萬變。
秦鶴仙勉力站住嬌軀,強按心中痛苦咯咯嬌笑道:「趙霸菊么,早被我一劍殺了!」
他暗叫一聲「慚愧」,撤步穩住陣腳道:「楊兄這幾式掌法別開生面,貧僧佩服!」
楊南泰怔了怔,詫異道:「他怎會知道?」就聽背後楊北楚冷笑道:「明水禿驢,這話楊某也正想問你呢!」
金霸壯卻不會給這兩人半分久別重逢互訴衷腸的機會,虎吼落刀直斬楊北楚。
猛聽他低喝道:「著!」左掌快逾飛電當胸斬落,「啪」地劈中明燈大師左肩。
他目光尋索戰場,查找正道四大掌門以及盛霸禪的蹤跡,驀地若有所覺側過身來,就見明水大師手持三葉玉如意迎了上來。
明水大師搖了搖頭,徐徐說道:「令尊與令兄對待明曇師妹的手段,著實令人心寒齒冷!楊施主同為受害者,被幽禁百丈崖不見天日幾達七年。如今身獲自由,豈能助紂為虐,重蹈覆轍?」
「我自知不是楊北楚的對手,他身後又有滅照宮這座大靠山,要想復讎只能劍走偏鋒。於是我抱著你偷偷前往海外,拜見了一位仙林異人,求他對你施展『天聾地啞大法』,令你從此失聲。」
楊南泰神威凜凜,飄落在楊北楚身前,左掌掌勁洶湧,將一干撲來的正道高手壓得踉蹌後退,卻瞧也不瞧自己的兄長一眼,沉聲問道:「明曇在哪裡?」
楊南泰巋然不動如山如岳,口中一記低喝拍出左掌。兩股勁力迎空交擊,「轟」地悶響,二人的身軀均自一晃。
楊南泰低咦了聲退開半步,凝目緊盯扇柄,欲待看清其中招式變化。
金霸壯勃然大怒,三尖兩刃刀虎虎生風攻向秦鶴仙腰際。秦鶴仙腹背受敵,竭力支撐了十余個回合,眼見那雪峰派高手一劍刺來無從閃躲。
猛然楊北楚合身撲到,用身子擋在她身前,「噗!」仙劍斬斷他的左臂,血如泉涌。
他一記大喝右掌后發先至,挾起滾滾離火精氣擊向明燈大師面門。
楊南泰再退半步,左掌緩緩推出往扇柄拍去,就似在和對方比賽誰出手更慢一般。
明水大師頓生如鯁在喉之感,當下不敢怠慢催動佛功袍袖鼓風飄蕩,堪堪擋住迫面而來的強大劍氣,暗自訝異道:「此人修為非但已在楊北楚之上,只怕連那大魔尊也非其敵。方才見他力斃孫霸謙的手段,直有萬夫莫敵之威!」
就這工夫尹自奇率著一彪部眾殺至近前,將楊北楚和秦鶴仙拚死護在中間,高聲叫道:「快送楊護法進去療傷!」
楊南泰亮開門戶道:「不敢,在下尚未謝過嚴兄這些年來對阿恆的照料教誨之恩。」
楊北楚眸中掠過一絲痛色,嘿然道:「你沒資格對我說這話!」
說著話她連施險招,勁頭劍尖將真煩點倒在地,卻沒有取他性命。
片刻之後,楊南泰深吸一口氣按捺下對明曇的擔憂,橫劍亮開門戶說道:「大師即來,便請賜教幾招!」
明燈大師沒想到楊南泰會如此斬釘截鐵地回答自己,微微一怔頷首道:「南泰兄能出此言,足見心胸磊落,坦蕩光明。」
楊北楚放開秦鶴仙,費力地走上前與楊南泰並肩而立,微笑道:「老二,夠種!」
周圍敵我雙方數十余位高手雖說打鬥未停,眼角餘光卻一刻也沒離開過。眼看得明燈大師與楊南泰拼出真火,一掌換一劍雙雙在劫難逃,無不失聲驚呼。
兩人這番交手,較之楊南泰方才數戰自又是另一番光景。雙方的出手極慢,但一招一式間俱都蘊藏著極大的後勁,任誰也不敢有絲毫的疏忽。
楊南泰哼了聲,楊北楚輕輕道:「她說:『楊北楚,只要你還活著,就不能讓他們踏入崑崙閣半步!』你瞧,我做到了——」話音未歇,身子猛往後倒。
楊南泰識得其中厲害,高聲呼喝一記壬申掌劈向明燈大師胸膛,好迫他撤招。
秦鶴仙眼睜睜瞧著兒子去遠,卻無法追趕,不由得心如刀絞。多少年來,她一直祈盼和兒子相認的一天,不曾想而今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下被迫揭穿了隱藏在心底十七年的秘密。
他的世界在這一霎那徹底垮塌,「嗷」地大叫一聲跌跌撞撞往外奔去。
然而她別無選擇,除非任由真禪的烏龍盾剁下他親生父親的頭!
楊南泰道:「這是在下於百丈崖中自悟的六壬掌法,分為壬申、壬午、壬辰、壬寅、壬子、壬戌六式,只求一力降十會,閉門造車難登大雅之堂,倒教嚴兄見笑!」
楊南泰一掌拍開真剛的金杵,念及他是楊恆的同門師兄弟,將掌勁收了三成。
如此明水大師一邊要回奪三葉玉如意,一邊要推拒對方的熾荼掌力,雙手運勁方向截然相反,委實分外吃力。不過片刻的工夫,便感氣喘心急,頭頂騰起水汽。
對面的明燈大師亦幾乎在同時想道:「此人是楊恆的爹爹,我沒有照顧好這孩子,以至於英年早夭,又怎忍心再傷他的父親?」
楊南泰的濃眉幾不可察覺地顫了顫,答道:「我的家事,不勞大師費神!」玄功默運一束凌厲劍氣直迫明水大師的咽喉,顯然無心再和對方繼續交談。
楊北楚全靠秦鶴仙的攙扶才支持不倒,傲然道:「不用,咱們已無路可退——我就站在這裏,與各位兄弟同生共死!」
一名中年男子聞聲惶然回頭,旋即又鎮定下來,揚聲笑道:「是又如何?」
楊南泰飛退踹開一名雲岩宗僧人,闊步迫近凜凜生威道:「你該死!」
「叮!」蒲扇擊在三葉玉如意上竟響起金石之音,楊南泰頓覺一股怪異的氣勁順著玉如意傳來,震得虎口發熱。手上微微一松,三葉玉如意已脫出掌握。
孫霸謙心念疾閃道:「不好,此人早年便有『擎天鐵衣』的美譽,一身鐵衣神訣幾近金剛不壞,我怎就忘了?」
心神恍惚之間,背後被一名雪峰派的高手用仙劍斬中,頓時血肉模糊,眼前發黑。
「孩子——」遠遠傳來秦鶴仙傳音入密的呼喚,真禪卻置若罔聞,亡命般衝出紛亂的戰團,一下消失在她的視野里。
縱使這樣,以神力自負的真剛亦被震得跌跌撞撞退開數步,胸口像被鉛石堵住半晌緩不過氣來。
然而他這排山倒海的一掌依舊沒能躲過對方的劍勢籠罩。「啵」地脆響,明燈大師的扇柄往上微揚,如一根針戳在了鼓脹的氣囊上,掌力頓時盡消。
楊南泰一省暗道:「此人與阿恆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我豈能殺他?大丈夫死則死爾,卻需恩怨分明!」
孫霸謙橫劍招架,左掌拍向楊南泰小腹。誰知楊南泰壓根不理,同樣地左掌擊出。
金霸壯的三尖兩刃刀在身周舞得滴水不漏,駭然叫道:「逍遙針,你是秦鶴仙!」
眼看一股股灼烈難當的霸道氣勁排山倒海地湧來,明水大師已漸感不支,袖口「劈啪劈啪」火星直冒,生出焦糊味道,連原本淡金色的肌膚上也泛起一層妖艷的紅光,一隻左掌更是赤若霞燒,好似被烤熟了一般。
明燈大師聽到楊恆的名字,神色一黯道:「不必了——」手上暗勁微吐扇上的蒲葉嗶啵碎落,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扇柄,斜斜下垂道:「貧僧便以此代劍,向楊兄領教高明!」身子搖搖晃晃欺向楊南泰,驀地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腳,直挺挺往向撲跌,手中扇柄順勢遞出,「嗤嗤」劍氣直襲對方小腹周圍九處大穴。
少婦左掌運勁一推,送出楊北楚元神,右袖鼓盪「嗤嗤」疾響,打出一蓬鋪天蓋地的粉紅色毒針。
楊南泰右臂暴漲,出手如電順勢抓住三葉玉如意,向懷中猛奪。明水大師一驚,情知中了對手的圈套,雙足運勁如葉落生根,全力催動薩般若真氣相抗。
楊南泰左掌殷紅如血光霧騰騰,往明水大師胸口拍到,口中喝道:「撒手!」
明水大師低低一哼,從嘴角流下縷血絲,暗道:「千年以來,三葉玉如意從未有被敵手奪走過,焉能在我身上開此先例?今夜縱拼得元神出竅,魂飛魄散,亦要誓保本宗清譽不墜!」
楊南泰搖搖頭,說道:「嚴崇山,沒想到你也來趟這潭渾水。」
楊南泰回首望向楊北楚,兄弟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無聲激撞。過往無數的恩怨情仇,也盡融入這對視的一瞥中。
明燈大師不為所動,半截扇柄仍然慢悠悠地向前遞去,可說只有簡單至極的一招,卻教人全然無法判斷它究竟會攻向哪裡。
楊北楚蔑然掃視一圈,低聲道:「南泰,想不想知道她在失散前對我說了什麼?」
楊北楚軟倒在她身上,嘴角血絲汩汩滴落,笑了笑道:「這樣還你夠不夠?」
楊北楚不知為何神情驀地轉冷,說道:「十八年後,我還是這一句話!」
楊南泰緩緩道:「這些話留待陰曹地府,去和廖堂主說罷!」振身而起,仙劍吞吐閃爍刺向孫霸謙眉心。
尹自奇一愣,哈哈大笑道:「好,說得好。同生共死,咱們來世再做兄弟!」
秦鶴仙面色微變,望著遍體鱗傷性命堪虞的楊北楚,忽地幽幽一嘆道:「這次我不會再走,十八年裡我已想通——不管你對我是否真心,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都願意!」
明燈大師道:「你爹爹殺了我師父,你說此仇和尚我該不該報?」
他一下子明白了,這十七年來自己為何會孤苦伶仃寄居法融寺,為何會口不能言,身患啞疾,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恰恰便是生他養他的母親!
明燈大師向他欠身一禮道:「我來遲了。」抬眼望了望在夜色里巍巍佇立的崑崙閣,目視楊南泰道:「南泰兄,我是來找令尊楊惟儼的,請你借光讓路。」
金霸壯喝問道:「秦掌門,敝派的趙師妹呢?你喬裝成她混上雄遠峰意欲何為?」
他像突然進入到一個離奇荒誕而不切實際的噩夢裡,苦等苦盼了十七年,終於揭開了身世之謎。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是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楊南泰也欽佩這老和尚寧折不彎,以身護寶的剛烈。要放在往日,多半就此收掌,饒過他的性命。但今時不同往日,正魔雙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亦惟有硬下心腸,加緊催動掌力以求速決。
猛聽楊南泰舌戰春雷道:「孫尚謙,是你暗算廖堂主,引狼入室?」
秦鶴仙凄厲叫道:「北楚!」甩手擲出奈何仙劍,將那雪峰派高手穿了個透心涼。
楊北楚苦笑一聲,回答道:「我也在找她!」
真剛怒喝道:「真禪,你為什麼還不快來幫忙,著魔了么?」
秦鶴仙一咬朱唇,說道:「十八年前,你不要我時,也是這麼說的!」
楊南泰目光炯炯盯住三葉玉如意,說道:「遠來是客,大師請先進招!」
明燈大師吐了口血,胸前衣襟盡數碎裂,露出一個殷紅色的掌痕,搖搖晃晃站住身子道:「還好……沒讓和尚我把早上吃的狗肉吐出來——」
「砰!」孫霸謙一掌擊在楊南泰的小腹上,就像打中了金石一般,震得手腕生疼。沒等反應過來,楊南泰的左掌亦拍中了他的胸膛,「呼」地冒起一團殷紅火焰。
明水大師試出楊南泰的功力尚在自己之上,兼之在昨日與大魔尊的一戰中又受了內傷,當下施展出「須彌芥子杖法」穩紮穩打,耐心消磨對手的銳氣。
明燈大師道:「楊兄無需過謙,今日貧僧若不也拿出點新鮮玩意,只怕過不了關。」
兩人儘管性情有異,卻均都一身傲骨,誰也不願輸于對方。何況值此正魔兩道生死存亡之際,更容不得手下留情,各自使出自悟的掌劍神功,猶如針尖對上麥芒。旁人別說插手,連十丈方圓都近身不得。
兩人各往後退卸去余勁,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情。楊南泰由衷贊道:「好劍法!」
更令他難受的是,楊南泰在百丈崖中幽禁七年,幾乎無時無刻不在與南明離火抗爭求生。無形里體內亦吸納了大量的離火氣息,使得熾荼神掌如虎添翼。
尹自奇等人見狀大感痛快,紛紛喝彩道:「殺得好!」
明水大師如釋重負,蒼白肅穆的臉上徐徐露出一縷笑容,說道:「善哉,善哉,明燈師弟,你總算來了!」
儘管明水大師心知肚明自己掌力略遜,不宜硬拼。可三葉玉如意乃雲岩宗歷代宗主傳承千載的信物,更是佛門的無上至寶,豈能鬆手就敵?看準熾荼神掌的來勢,抬左掌迎上,「砰」地雙掌接在一處,如膠似漆緊緊相抵。
明燈大師眼中亦掠過一絲欽佩之色,說道:「除了剛才的『無限光陰』,貧僧自創的這套『原來如此劍法』不多不少,還有五招,且看這式『水中電光』!」
孫霸謙慘叫飛摔,整個人已燒成了一團火球,渾身蜷縮氣絕身亡。
他伸出雙指「哢吧」截落半段扇柄,餘下不到半尺長的捏在手裡好似一枚繡花針,往楊南泰身前刺去,不僅速度沉緩之極,連劍氣聲響亦歸於沉寂。
周圍的滅照宮部眾見此情景無不熱血賁張,一時士氣大振,竟將正道人馬逼退了十余丈。
楊南泰一驚,這才想起先前楊恆曾對自己說起過明燈大師的師承。他剛從百丈崖脫困,並不清楚此間原委,當下也不作辯駁,說道:「該報!」
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語速也越來越快:「由此你體內的功力亦會加倍劇增,到十八歲時臻至大成。別怪娘親狠心,當時我委實恨極了楊北楚,連帶也恨你。我將你送到嚴崇山門下,只想等到十八年後再行相認。而後叫你去刺殺楊北楚,無論成敗都會教他痛苦一世!」
重逢親生父母于亂軍之中,這對真禪而言本應該是一樁天大的喜事。可惜他此際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胸中充滿了憤懣苦澀,彷徨沮喪。
楊南泰一邊拒敵,一邊冷冷說道:「她若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這時候兩大陣營的絞殺已進入刺刀見紅的白熱化階段,誰也不會留意一個普通的雲岩宗二代弟子驀然脫出戰團,更不可能猜想到彈指之間他已遭受到人生中最沉重殘酷的打擊。
五大派的耆宿精英瞧著血人似的楊氏兄弟,恐怕只消伸上一指就能戳倒,卻一時怔住,沒有一個人應聲接戰。
那少婦戚然說道:「可很快我就後悔了……瞧著別人家的孩子慢慢長大,開口呼喚娘親。你卻只會睜大雙眼盯著我咿咿呀呀地發不成調,我的心直如碎了一般——」
孫尚謙見左右尚有十余名自己的心腹死黨相隨,膽氣一壯道:「實不相瞞,我本名應叫孫霸謙!四十五年前奉宗師叔之命卧底滅照宮,忍辱負重為的就是今天!」
正當他下定捨身就義之心,要祭出元神和楊南泰同歸於盡之際,突聽夜空中傳來一陣悠揚不羈的嘯音。一道灰影如鳳舞九天,竟似比這嘯音來得還要快,手握一把破蒲扇探臂往三葉玉如意上輕盈切落,口中笑道:「和尚我這是棒打鴛鴦,罪過,罪過——」
兩人不約而同收招撤勁,但聽「砰噗」兩響,身影乍分。
明水大師微微頷首道:「如此恕老衲僭越了——」雙掌合十微微欠身,一股渾厚的氣勁自掌間湧出,隱隱泛起一蓬金蒙蒙的霧光。
楊南泰若無其事地抹去嘴角一抹血絲,孫霸謙手下的十多個心腹早已心寒膽戰,忙不迭往後退去。
明燈大師身形一晃,只略感酸麻,卻沒受傷,知楊南泰是在還適才的一劍之情。
忽聽楊南泰一聲大吼,仙劍大開大合當頭劈落。明水大師側步避讓,三葉玉如意向上斜挑。孰知看似氣勢驚人的劍招竟是毫不著力,仙劍被三葉玉如意「叮」地擊飛上天。
「哧」地一聲扇柄極速挑出,在身前幻動出一束束真假莫辨的凌厲電芒,如同數十式劍招同時攻出,讓人眼花繚亂顧此失彼。
楊南泰直覺得天地間所有的變化都在霎那裡盡蘊于這靜止不動的劍式之中,無論自己的掌招如何應變,都逃不過對方劍招無痕無際,深不可測的掌握,只能乖乖地將掌心往扇柄上撞去。
不料明燈大師也已看到楊南泰左肋露出的破綻,奇迹牽引之下劍招化虛為實,如石破天驚向外迸吐。
真禪聽到金霸壯的叫喊,這才知道原來不僅自己的生父是惡名昭彰的大魔頭楊北楚,連母親也是聲名狼藉,被列為天荒八怪之一的蓬萊劍派掌門秦鶴仙!
楊南泰踉蹌搖擺退到崑崙閣的石階前,肌肉運勁「啵」地將半截扇柄彈飛,一股血箭當即飆出。他封住經脈,左半邊身子真氣淤滯,幾已麻木,強吸一口氣壓住內傷,環顧正道群雄道:「還有誰來?」
楊南泰心中一喜道:「來得正好!」鼓聲長嘯威震全場,喝道:「大師,請——」
「砰!」一道魁梧的身影如神兵天降,左掌生生盪開三尖兩刃刀,右手的仙劍氣吞山河中宮直進。金霸壯猝不及防,大叫飛退,身前灑下一溜血珠。
真禪渾身不寒而慄,胸口劇烈起伏難以自制,看著激戰中的母親,實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楊南泰毫無得色,尋思道:「敵方勢大,我獨木難支。唯今之計擒賊先擒王,至不濟也能動搖四大名門的軍心士氣!」
少婦仙劍一抖幻出一圈圈精光,將真剛籠罩在內,繼續說道:「孩子,你恨我吧。我不求你原諒,但你該知曉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