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二部曲 第三集 橫行千里

第四章 母愛

二部曲 第三集 橫行千里

第四章 母愛

哈元晟一聲慘叫,左眼被毒針刺中。好在秦鶴仙連受重擊,功力大損,這一下入眼不深,否則焉有命在?他也著實兇狠,抬手將左眼珠整個剜出,以免毒氣蔓延傷及首腦,卻也疼得嘶聲大吼,幾欲昏厥。
沒曾想袖風到處羅裳「呼」地飄飛,背後霍然亮起粉紅色光霧,竟是數十枚逍遙針耀眼生輝,藏於衣衫之中,鋪天蓋地射到。
秦鶴仙明知此舉種禍不淺,異日難逃門規酷刑,但為救愛子亦只能豁出去了,肅然道:「你瞧我像在開玩笑么?實不相瞞,這孩子的爹爹便是滅照宮四大護法之首的楊北楚!恪于蓬萊門規,我們母子多年不敢相認,今夜還需多謝三位成全。」
哈元晟腹背受敵,只得側閃。秦鶴仙手腕柔轉,劍頁在真禪腰上運勁一拍,喝道:「孩兒快走!」真禪的身子斜斜飛起,脫出戰團。
秦鶴仙見到此人不由暗自凜然道:「居然是龍三姑!在祁連六妖里,就數她心細多疑最是難纏。我方才一時忘情,竟沒察覺到這妖婦的蹤跡。」
真禪未加理睬,秦鶴仙又問道:「這兩個人的死和你有關么?」
一口淤血噴出,灑濺在潔白無瑕的雪地上,冒出縷縷寒氣。秦鶴仙只覺得五臟六腑翻騰移位,遠非一個「痛」字所能形容,耳中模模糊糊聽見刁冠絕喝令道:「老二,去把那小啞巴抓回來!」
秦鶴仙一聽,暗自叫苦不迭,心道滄百韜和魏無智究竟是如何死的,死前又發生了何事,自己是一點兒也不知情,更莫遑論懾仙玦的下落。而今惟有一口咬死,否則只會越描越黑。
龍三姑伸手欲接,猛然想道:「這妖婦素來詭計多端,我可別著了她的道兒!」
哈元晟怔了怔,尋思道:「還是找懾仙玦要緊!」五指迸立,似兩把鏟子插入土裡,全不廢吹灰之力就將魏無智的屍首拽了出來。
他拚命穩住烏龍神盾,左臂攬起母親,不顧一切地往東衝去。
龍三姑的目光掃過屋中已蛻變的滄百韜的屍首,臉色略略一變又恢復如常,揚聲發出一記犀利穿雲的尖嘯。不一會兒,從西面和北面先後響起兩道嘯聲,一粗壯渾厚,一低沉深幽,如兩卷飛雲滾滾向這裏掠來。
「鏗!」秦鶴仙掣出奈何仙劍橫在真禪身前,說道:「刁冠絕,他只是個不會說話的孩子,你們一味逼迫欺負,還要不要臉?」
話音未落,魏無智的屍首驀地「哧」一響,也如同滄百韜一般發生屍變,迅速蛻出原形,赫然是只渾身長滿黑毛的碩鼠。
真禪流下淚來,跪伏在地上雙肩一陣陣情不自禁地抽動,緊緊抑制自己的嗚咽聲。
秦鶴仙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果真一擊得手,笑吟吟道:「三姑稍安勿躁。你一動氣血行加速,逍遙針的毒性只會發作得更快。」
忽然屋中有人漠然說道:「看看那東西會否藏在他的身體里。」
「砰!」刁冠絕瘦高的身軀重重撞飛,真禪亦被震得氣血翻騰,險些栽落。
需知真禪此刻功力較之哈元晟即管略遜一籌,但也絕非魚腩。可惜一來經驗火候稍欠,兼之對方的混元一氣掌中蘊有劇毒,三五掌一接,便覺頭暈目眩氣息短促。
秦鶴仙聽他辱罵自己的兒子,又恨又苦,譏嘲道:「哈二爺若能治好這孩子的啞疾,小妹情願給你磕上一百個響頭!」
刁冠絕嘿然道:「對不住了,秦掌門。事關重大,刁某也只能多有得罪!」
真禪不由自主向秦鶴仙瞧去,正迎上娘親投來的凄苦目光,心中五味雜陳。
無奈刁冠絕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低哼聲道:「三姑,搜這個小和尚!」
刁冠絕見秦鶴仙連傷龍三姑、哈元晟,心下怒極,探爪插向她的後腦。總算記得要留下活口逼問懾仙玦下落,慘無人道爪往下滑移,改抓秦鶴仙后脖頸。
秦鶴仙心道不妙,問道:「三姑,來的這兩位可是刁大先生和哈二爺?既然幾位有事,小妹也不宜在此久留,咱們後會有期。」
果然真禪聞言一省道:「這妖婦多半也是為了懾仙玦而來!」腦中靈光一閃,偷偷將懾仙玦納入口中壓在舌底,也算是照葫蘆畫瓢。
龍三姑搖頭道:「秦掌門,你這時急著離開,往後有些事就更難說清楚了。」
真禪終於緩緩地搖了搖頭,秦鶴仙急道:「別管這兩具屍體了,快走!若是讓人見著咱們來過這兒,必定後患無窮。」說著伸手拉拽真禪。
真禪遲疑了下,便裝作一無所覺俯身抱起魏無智的屍首,安放進坑裡。
真禪在刁冠絕森寒的目光逼迫下,艱難地點點頭。
四人分作兩對,在漫天大雪裡惡戰起來。秦鶴仙一邊應戰,一邊道:「刁大先生,你修為雖高,可也未必能留得住我。若想討解藥,還是客氣點兒為妙。」
龍三姑越發起疑,冷笑道:「秦掌門,這小啞巴是你什麼人,須得如此維護?」
秦鶴仙暗自駭異道:「這不是祁連六妖里的滄百韜和魏無智么,為何雙雙喪命於此?仙林早有傳聞,魏無智為逃避各派人馬劫奪懾仙玦,躲入蠻荒不知所蹤。如今他死於非命,卻不知懾仙玦又要落入誰人之手?」
不防「砰」的悶響,眼前發黑朝前飛跌,背後又捱了哈元晟的一記毒掌。
刁冠絕冷冷道:「你以為刁某會受人脅迫?」
「真禪——」秦鶴仙勉力回頭,淚流滿面,卻見愛子在被魔網吞沒前的一瞬,朝著自己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
當下硬起心腸強壓內傷,御起奈何仙劍往南飛遁。眸中淚流,心間滴血。
刁冠絕冷厲的眼神似刀鋒般從秦鶴仙和真禪的臉上掠過,彷彿能直插進兩人的心扉,令得真禪不自禁地遍體生寒。
真禪肩膀微沉,彈開秦鶴仙的五指,雙手沾著泥污冰雪繼續掩埋魏無智的屍體。
龍三姑一聲低哼,將三枚逍遙針從肉里迸出,全力運功阻止毒性蔓延。
一霎那裡她的腦海里閃過無數念頭,終是一橫心道:「他們要從這孩子的口中挖出懾仙玦的下落,一時半會兒定不會傷他性命。我若死在這裏,此事更無人知曉。須得儘快找到北楚,只有他和滅照宮才救得了真禪!」
他瞥了眼秦鶴仙和真禪,問道:「三妹,老五怎麼死了?」
秦鶴仙的手凝固在半空中,獃獃望著兒子忙碌的身影,淚珠在眼眶裡轉動。
她徐娘半老,濃妝豔抹,大老遠地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香氣。可惜那張臉蛋兒長得太不爭氣,別說生在女人身上,就算長在男人的脖子上都顯得驚世駭俗了點兒。一張臉又長又尖,小眼睛,塌鼻子,嘴巴高高往外凸起,雙頰深陷布滿雀斑,就剩肌膚還算合格,白凈細嫩勉強能讓人看出她是女人。
他的心如團亂麻,涌動著一股酸楚的傷感,忍不住猜想道:「她是來找我的嗎?」
秦鶴仙眼見愛子危在旦夕,甩手打出一蓬逍遙針,轉身一劍挑向哈元晟背心。
哈元晟道:「如此說來,懾仙玦定在左近,我這就再搜一遍魏老六的身上!」
真禪一面解衣一面突然想到,如果龍三姑也要撬開自己的嘴巴該如何是好?登時驚出一身冷汗,當下情急生智,藉著衣衫一擋,飛快地用舌尖捲起懾仙玦生生咽下肚,暗鬆口氣道:「好了,除非他們也將我開膛破肚,不然搜到天亮也別想找到。」
真禪站起身,掙脫母親的懷抱,用啞語道:「不必,我習慣了。」
哈元晟勃然大怒,「哧」地向真禪射出那柄墨綠色薄刃。秦鶴仙左袖飛拂,薄刃劃破袖袂,在小臂上割開一道深可見骨的殷紅血口。緊跟著「噗」地一聲,右肩麻癢難當,已被刁冠絕的慘無人道爪從后抓中。
龍三姑望向真禪腳下填平過半的泥坑,說道:「這下面埋的是魏老六?秦掌門和他非親非故,難得還有這份善心!」
這三個問題宛若連珠炮般問向真禪,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手心往外直冒冷汗,心道:「這時若是承認下來,我和娘親全都活不成。」於是搖了搖頭,寫道:「出家人慈悲為懷,坑要一個個挖,人要一個個埋……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
秦鶴仙暗道:「這傻孩子,何苦將事攬到自己頭上?」
刁冠絕拋下滄百韜的屍首,冷然道:「滄老五是死在了魏老六的『無牙筆』下。他搜尋到老六的行蹤,本該即刻發出煙火信炮通知大伙兒,卻起了獨吞寶物的貪念,如今死在屋中,純屬咎由自取。」
果不出其然,哈元晟扒出魏無智的屍首一陣翻騰,連牙關也撬將開來仔細看過,奈何從頭到腳連搜了三遍,也未尋見懾仙玦的影蹤。
秦鶴仙叫道:「刁大先生,他不過是個雲岩宗的普通弟子。你有何疑問盡可向我提,莫要威嚇這孩子。」
他暗自尋思道:「我原本就準備將滄百韜的屍首一併掩埋,這麼說也不算騙人。」
秦鶴仙神情冷厲,奈何仙劍死死纏住刁、哈二人,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咄!」哈元晟縱聲爆喝,從袖口裡祭出一團綠瑩瑩的物事,迎風暴漲散開,化作一張幕天席地的大網,罩向真禪。
看見真禪的身影消逝在濃烈的暴風雪裡,她的心情稍寬,只想儘力拖住二妖。
龍三姑道:「我不也是剛到么,正在向秦掌門打聽。」
刁冠絕面無喜怒,盯著秦鶴仙道:「你也脫!」語氣竟是不容置疑。
她自忖與龍三姑的修為只在伯仲之間,以一敵三絕無勝望。唯今之計只有智取。
龍三姑花容變色,一面以漫天花雨手法灑出怖畏針,一面疾往左邊飄閃。
耳聽哈元晟低罵了句「我操你娘!」狠狠將魏無智的屍首踹出數丈,說道:「三妹,你盯著他們,我到屋裡瞧瞧。」
真禪心下發酸閃向一旁。秦鶴仙的動作登時僵住,顫聲道:「我找你找得好苦!」
不想真禪在地上寫道:「人是我埋的,和秦掌門沒關係。」
龍三姑也不避諱,里裡外外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自然是一無所獲。
但聽「叮叮叮」一陣金針激撞脆響,龍三姑左肩、右腿、小腹頓時一麻,已被逍遙針射中,體內精氣發濁,踉踉蹌蹌跌落下來,驚怒交集道:「好你個賤人!」
秦鶴仙曉得自己和真禪已難脫身,說道:「我們到時,這兩人已經死了。」
「叮——」她振腕將奈何仙劍插入腳下,抬手解開羅裳道:「好,我認栽!」佯裝慍怒使勁將衣衫拋向龍三姑道:「搜吧!」
「孩子——」秦鶴仙心如刀割,伏在他的背上悲切道:「是我不好,全都是娘的錯!走,我這就帶你去找那個人——他一定有法子能治好你的啞病。」
龍三姑頷首道:「大哥推斷的是,我猜魏老六也是死在了五弟的手下。」
秦鶴仙見狀胸口一酸,頓感自己哪怕因此遭受千刀萬剮之刑也是值得。
刁冠絕教滿月清涼訣轟得遍體鱗傷,吐血三升,眼睜睜瞧著秦鶴仙遁走,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哈元晟罵道:「你個小賊禿,有話不會好好說么,恁的裝聾作啞往地上寫字!」
「砰!」烏龍盾撞在網上,綠霧抖動大網反卷過來,裹住了真禪。
她怕真禪不認識龍三姑,莽撞吃虧,咯咯一笑道:「哎喲,好姐姐,你也來調侃我?誰不曉得你龍三姑輕易不出祁連山,今日怎麼有閑情跑到昆崙山來了?」
這時旁邊響起「呲呲」微響,哈元晟手握一柄半圓形的墨綠薄刃,將魏無智胸前的肌膚一寸寸切開翻找,屍體里的血飆濺得他滿頭滿臉,卻是毫不在乎。
真禪聞聲瞧去,就見一個黑衣老者左手拎著滄百韜的屍首從屋裡走了出來。此人何時進的屋,又是何時提起滄百韜的屍體,他竟是渾然不知。
哈元晟和龍三姑齊齊恭聲問候道:「大哥!」卻是祁連六妖里的老大刁冠絕到了。
秦鶴仙凜然警醒道:「糟糕,刁冠絕為了得到懾仙玦,已到了喪心病狂,六親不認的地步,壓根不會顧惜龍三姑的死活!」
「孩子……」秦鶴仙失色的眸中亮起了光彩,溢出了兩滴晶瑩的淚水。
大雪輕輕地灑落在他的臉上,像是娘親溫柔的親吻,有些涼有些淚。
「哧——」屋中突然傳來一陣微響,從滄百韜的身上冒出一蓬腥臭刺鼻的黃色煙霧,須臾之間屍體收縮變異,化作一隻碩大的綠頭蒼蠅萎頓于地。
刁冠絕微微冷笑道:「秦掌門,你這謊撒得可不太高明,更不太明智!」他的聲音陡轉陰狠,迫視真禪道:「你為何獨獨掩埋魏老六,卻不管滄百韜?是不是魏老六臨死前交代你這麼做的?他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心甘情願替他收屍?」
其實以她的眼光閱歷,豈會看不出滄百韜和魏無智乃是同歸於盡?但凡是關心則亂,終須向真禪問個明白,焦急道:「你快告訴我啊!」
念及於此目光轉過真禪的身上,不自禁地吃了驚道:「孩子……這是怎麼回事?」
念頭未已,鼻尖立時嗅到一縷若有若無的甜香,腦袋不由一暈。虧得她終日與毒物為伍,體質非尋常人可比,急忙屏住呼吸改以內息流轉,暗暗得意道:「果然被我不幸料中,這妖婦居然妄想用桃花笑春風暗算姑奶奶,今日我定要教她知道什麼叫『班門弄斧』!」左袖盪開秦鶴仙的羅裳,翻手扣住一把獨門毒寶怖畏針。
真禪站在一旁怒目相視,卻也不敢上前阻止,心道:「這惡賊居然連結拜手足的遺體都不放過。嗯,他是想從魏無智的身上搜找懾仙玦。」
真禪不敢多看,秦鶴仙已代答道:「我已說過,這兩人早就死了!」
猛從夜空里傳來一個尖細的女音道:「這不是蓬萊劍派的秦掌門么,敢情你也喜歡老牛吃嫩草。咦,還是個小和尚?」
說著話一條粉紅色的身影自東而來,飄落在秦鶴仙和真禪的身後。
突聽刁冠絕厲聲長嘯,如鷹唳穿雲,雙手青芒如電已戴上一對北海青鋼鑄成的慘無人道爪,飛襲秦鶴仙面門。哈元晟見狀也是一記大吼,赤手空拳施展出混元一氣掌,陰風慘慘綠氣滾滾,攻向真禪。
秦鶴仙回首看了真禪一眼,猛一咬牙道:「他是我的兒子!但教我有三寸氣在,誰也休想動他半根毫毛!」
當他抬起身子,看到了風雪裡有一道窈窕身影往這裏御風飛來。
她也不曉得哪裡來的力氣,翻身縱劍撲向哈元晟。哈元晟目露凶光,獰笑道:「臭娘們,不知死活!」避開劍鋒,一掌拍落。
目光一掃,就見真禪在哈元晟排山倒海的掌力催壓下跌跌撞撞,不停後退。
刁冠絕置若罔聞,接著問道:「你到的時候,他們兩人是死是活?」
真禪默默蹲下身,雙手機械地捧起黃土灑進坑裡。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發上衣上,涼涼地沁到心底。
轉眼間他把身上衣衫脫得一乾二淨,只剩下條短褲衩,精赤地站在暴風雪裡。
「你不知道,蓬萊劍派的弟子終身不得與外人通婚生子,一旦發現便要依照門規廢去修為,先受千刀凌遲之刑,再被丟入幽羅谷活活教谷中成千上萬的毒蟲噬咬蠶食,即使掌門犯戒也不例外。我就曾親眼見到一位上代長老遭此酷刑……」
「呀——」真禪低頭看了母親最後一眼,奮盡全身力量托住秦鶴仙往外一推,趕在哈元晟的「顛之不破網」合攏之前,將她送了出去。
秦鶴仙見此情景,亦喜亦憂。喜的是兒子終肯開口和她說話,憂的是他冷冰冰地拒絕自己,顯然積鬱的恨意仍未消解。
冷不丁秦鶴仙檀口微張,「啵」地噴出一枚細小晶瑩的碧綠毒針,左肋又被掌力擊中,遠遠拋飛在雪地里不住翻滾,灑下一溜血線。
真禪的心砰砰疾跳,隱隱害怕道:「他們搜不到懾仙玦,必會找上我和娘親。」想到方才哈元晟撬開魏無智嘴巴的情景,不由得下意識地舔了舔舌下的懾仙玦,躊躇道:「我要不要將懾仙玦交出來?」
秦鶴仙對祁連三妖恨之入骨,臉上卻沒絲毫表露,淺笑道:「可以了么?」
秦鶴仙故作詫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懷疑是我殺了滄五爺?」
她這番話綿里藏針,非是一時衝動,好教祁連三妖投鼠忌器不敢難為真禪。
就聽秦鶴仙驚喜喚道:「真禪……孩子!」飄落在地向他疾行幾步,張開了臂膀。
秦鶴仙粉臉生寒,眉宇間煞氣一閃道:「刁冠絕,你莫要欺人太甚!」
秦鶴仙見一干妖人越聚越多,暗暗發愁,說道:「刁大先生,那我們可以走了吧?」
真禪站在娘親背後,聽她向祁連三妖坦然承認了自己的身世,不禁一陣的激動,「呀呀」比劃道:「別難為她,你們來搜我好了!」丟下烏龍盾,闊步走上前來。
她微微哽咽道:「當日你爹爹突然離去,只剩下我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我豈敢將你帶回蓬萊?屆時莫說娘親性命不保,孩兒你也會被他們丟下幽羅谷!」
真禪微微一凜,正想找個地方躲藏起來,卻發現來人竟是那位自稱是他親生母親的蓬萊劍派掌門——秦鶴仙。許是遠遠見到屋裡的燈火光亮,想來借宿避雪。不料,天地雖大,兩人偏偏又在此相遇。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飄灑的風雪突然如驚濤駭浪般往兩旁翻卷,一團烏光似天穹圓月映照四野,驅散了無邊無際的黑暗,向著刁冠絕轟到。正是真禪去而復返,祭出了雲岩宗的佛門絕學「滿月清涼訣」!
龍三姑的心情卻是更糟,秦鶴仙這一逃,她身上的逍遙針便無人能解。思來想去,惟有效仿哈元晟壯士斷腕,借過他的「碧鱗刃」將三塊毒肉挖出,心中固然對秦鶴仙母子恨到極處,卻也暗自怨恨刁冠絕冷酷無情,全不講絲毫金蘭義氣。
刁冠絕三人大感意外,龍三姑咯咯笑道:「秦掌門,你開什麼玩笑?」
真禪瞧得心裏一寒道:「這些惡人心狠手辣,全無結義之情,更不講道義慈悲。就算我交出懾仙玦,多半也要被殺了滅口。今晚委實凶多吉少!」
秦鶴仙尚未答話,就見空中又飄落下一個貌似五十多歲,身著綠色袍服的矮胖男子。此人容貌兇惡,頭頂光禿,四肢粗短身材敦實,兩個腮幫子時不時地一鼓一鼓猶如氣囊,隱隱發出「咕咕」怪響,正是祁連六妖里的老二哈元晟。
龍三姑面色陰冷下來,說道:「實不相瞞,咱們此來是為找魏老六。如今還沒見著他的蹤影,滄五弟便莫名其妙死在這棟屋子裡。秦掌門先到一步,難保看到了什麼,總該和咱們說明白了,再走也是不遲。」
秦鶴仙隱隱聽出他話語里暗藏的殺機,心頭一省道:「不好,我早該想到的。無論他們是否找到懾仙玦,都不會放過我們母子!」
「急什麼?」刁冠絕慢條斯理地說道,那神氣彷彿壓根不把堂堂五大劍派掌門之一的秦鶴仙放在眼裡,往真禪近前走了兩步,問道:「小和尚,你說你把魏老六給埋了?」
真禪被顛之不破網緊裹,如同個粽子般滾跌在地上,感到三雙怨毒的目光正向自己射落。他不敢去想接下來會有怎樣的遭遇在等待著自己,仰望飄雪的黑夜母親身影消失的方向,默默念道:「我不是孤兒……」
她自然不清楚魏無智臨終前已將懾仙玦贈予真禪,但也明白此情此境已令得龍三姑對她們母子二人動了疑念,故而發嘯示警招來祁連六妖中的老大刁冠絕和老二哈元晟。待這二人到了,自己和真禪不啻是插翅難飛。
可自己又該如何智取?論及手段之陰狠,修為之強悍,心機之深沉,祁連三妖均都堪稱頂尖,無一易與。所謂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不得不教人煞費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