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二部曲 第三集 橫行千里

第五章 妖女

二部曲 第三集 橫行千里

第五章 妖女

好在銀光倏忽黯滅,寒氣亦隨之消失。他睜開雙目,卻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見。彈指的工夫,腳下那株千年古木枝幹枯萎,葉片枯黃飄落滿地。
轉念間湖面上的魔物死傷大半,剩餘的也似意識到它們的道行根本不足以與這少女抗衡,攻勢漸歇往後退去。片刻之後,終於徹底放棄圍攻,躲回了林里,口中發出嗚嗚的低吼,猶自不甘離去。
話聲戛然而止,濁浪子驚愕地抬起拿花的左手,赫然發現自己的整條臂膀在不知不覺中已被一層銀光覆蓋滲透,而且正以驚人的速度朝著肩膀和胸前擴散。緊跟著手臂上大塊大塊的血肉吧嗒吧嗒往下掉落,露出森森的白骨。很快,連這骨頭也溶化成粉,被湖風一吹遠遠飄散。
少女的唇角逸出一抹嘲弄的笑意,說道:「哈,敢情是個不知所謂的傻瓜。」
而原本寂寥的夜空也開始喧囂。大批大批的魔鳥毒蟲鼓動著五顏六色的翅膀似雲團般聚集,像是受到了某種奇異的召喚,也朝西面的山坳鋪天蓋地的飛去。
少女冷冷望著得意非凡的濁浪子,說道:「還給我,這朵奇魔花不是你能驅動的。」
楊恆聽得暗自搖頭道:「這個傢伙不知死活,簡直是把自己往鬼門關里送。」
待到迅速清醒過來時,他方始發現自己的半截身子已落進了水裡。
楊恆不由駭然心道:「即便我全力發動天若有情訣,也未必能接得下她這一擊!」
走到一半,也許是方才為了對付魔物的狂轟亂炸,消耗了不少氣力,她忽然站定在岸邊,微微合眼,深深地吸了口氣半晌后徐徐呼出,如此循環往複十數次。
楊恆心裏卻道了聲「糟」,敢情說走就走,自己卻是連黑沙谷的所在也不知道。
楊南泰這才舉步向前,接著道:「祁連六妖都是使毒用計的高手,不可大意。」
楊恆不以為然地一笑道:「大言不慚,有機會我倒要見識見識他的無相噬元大法!」
卻說楊恆和楊南泰下了飛龍在天樓,也不理睬司馬陽仇視的眼神,沉吟道:「爹爹,看這樣子真禪必定出了大事,我想去一次祁連山。」
對濁浪子身體產生的異變,少女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訝異,眼神中泛起一縷不屑與嘲弄,就像看到一個不聽話的劣童正在玩火自焚。
正這時,一頭高逾兩丈的巨靈熊業已率先從林中衝出,揮舞著利爪撲到近前。
楊恆舒出神息,徐徐滲入湖中,卻空蕩蕩的什麼也感覺不到。
然而這種冷卻是和石頌霜極不同的。如果說後者如同一朵潔白無瑕的雪蓮,令人不敢稍起褻瀆之念;那麼眼前酣睡的少女便似一朵完全以萬載寒冰雕琢的霜花,美到了極點,也冷到了極點,仿如連骨子裡都不帶絲毫的生氣。即使是在微笑時,依舊拒人於千里之外。
濁浪子豈肯相信?他如楊恆一般,也是見著魔物異常,偷偷追蹤到了湖邊。
那些前仆後繼沖入湖中的魔物,無論大如巨靈熊、斷背虎,又或小如吸血蚊、霹靂蜂,盡都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裂聲,被銀色的光華炸得粉身碎骨。
楊恆曉得此姝的心智絕不可以十二三歲的女孩兒度之,嘿然道:「姑娘有奇魔花在手,萬千魔獸覆手可滅,在下何須多事?」
「怎麼會……」濁浪子的得意早已蕩然無存,眼裡充滿了懼意與絕望,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軀被銀光吞噬,最後消融得一乾二淨。
她慵懶地在花心上坐起,兀自帶著倦倦的睡意打量著這世界。
神思飛揚間,祁連山已近在眼前。此際正值隆冬,天寒地凍大雪封山,莽莽的林海雪原無邊無際沉浸在夜色里,一蓬蓬五彩的瘴氣從林間飄起,如雲霧般籠罩山野,被風吹得婆娑輕舞,極盡炫麗。
小湖四周的魔物隱藏在密林里,虎視眈眈地盯著少女,再次蠢蠢欲動。
楊恆突覺靈台警兆升起,意念動處鐵衣神訣護持周身,雙眼不由自主地一閉。
突然,一隻大手從水下探出,緊緊抓住少女右腳踝,猛往下拽。
有道是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聽到父親教訓,楊恆乖乖垂手應道:「是!」
這祁連山方圓數千里,如無人指引,要尋到黑沙谷,幾與大海撈針無異。
不等楊恆反應過來,背後已響起一陣尖銳的嘯音。一股怪異可怖的寒息涌過,整座湖面幾被掀翻起來,沸騰如注。
截止目前他所獲悉的有關真禪的所有消息,僅止於秦鶴仙語焉不詳的隻字片語。除了從中推斷出真禪十有八九落入了祁連六妖手中,危在旦夕之外,其他的來龍去脈卻是一概不知,更不曉得真禪何以惹上這等大麻煩。
少女措手不及,櫻桃小口裡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大半身子已沉入水下。
他吐了口濁氣環顧少女四周,但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而更多的魔物由於太過接近奇魔花威力爆發的中心,早已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這時候那些魔物見少女失了銀花,膽氣又壯,彼此呼吼相應,緩緩從林中壓出。
楊恆遠遠注視著湖面上發生的一切,驚異莫名道:「這少女是什麼人?為何引得眾多魔物不顧生死拚命圍攻?」更猜不透她手裡的銀色奇葩究竟是何來歷。
一下子,湖畔萬籟俱寂,只有魔物或粗重或細微的呼吸聲從黑夜裡傳來。遠處,仍有大批的魔物從不同方向朝這裏趕來。甫一靠近小湖,便無一例外地隱伏下來。
巨靈熊不由自主地一震,動作遲緩了下來。少女的嬌軀猶如靈貓般避過利爪撞入巨靈熊的懷裡,右手銀光一閃生生扎進它堅硬逾鐵的小腹中,狠狠一絞將粗長的肚腸扯了出來。手段之狠辣,實難與她幼小的年紀聯繫在一起。
楊恆目不斜視,心道:「這丫頭從里往外都透著股邪氣。我既有事在身,還是溜之大吉為妙。」解下外衣振臂一抖,「呼」地冉冉飛起送向少女道:「告辭!」至於「後會有期」之類的客套話,卻也不必說了。
一時間湖面上怒浪衝天,水霧迷濛,魔物的殘肢斷體四處橫飛,灑濺開的血霧就像下了一場傾盆紅雨。
突聽「呼」地轟鳴,一群火紅色的魔蝠自他右側不遠處飛掠而過,對近在咫尺的楊恆視若未見,似團赤雲般朝著西面的山坳涌去。
她蔑然掃過向林中畏縮的魔物,目光停留在楊恆身上,問道:「你是誰?為何要幫我?」
生死一發的當口,楊恆從樹梢上彈射而起,如一道輕煙穿越過紛涌的魔物,凌空一掌擊中奇魔花。奇魔花銀光搖動,被雄渾的罡風卷裹,飛向少女。
緊跟著密林里又響起轟隆隆的蹄聲,震得山搖地動,濃煙滾滾。數以百計的各種魔物從四面八方的棲身之處涌將出來,匯成一道壯觀的洪流,撞開林木荊棘,齊齊向西奔騰,沿途上不斷有其他魔物加入,如滾雪球般越聚越多。
待到黃昏時分,楊恆業已往北行出數千里,放眼望去前方有一座繁華大城,正是蘭州。不過是在一年前,他御劍飛行只能堅持個把時辰,而今乘風駕雲長驅蒼穹大半日,身體也絲毫不覺疲倦。非但體內真氣充盈流轉,更有神息融和自然,汲取日月天地之菁華,源源不絕充實丹田,幾無窮盡。
「啵——」那枝奇葩墜入湖裡,銀色的光華迅即被幽邃的水波遮蔽。
少女嘆道:「我這招頂多用兩次,就會耗盡神息。再加上剛才被人暗算,受了重傷,眼下哪還有氣力自保?你若走了,萬一那些魔物又來殺我,可如何是好?」
此刻莫說僅憑少女的一句話,就是把劍抵在脖子上,要他歸還到手的寶貝,又是哪裡能夠?嘿嘿一笑道:「沒想到老子在『雪晶湖』竟會遇上你這等妙人兒。小姑娘,花你是別想要了,就乖乖跟老子……」
她的赤裸的蓮足輕盈地踩踏在水面上,冰涼的湖水剛剛沒過腳面,縴手輕握著銀花往湖邊走來,卻剛好對準了楊恆藏身的方向。
楊恆只感耳畔「嗡」地一聲,頓時頭疼欲裂,身子瞬間失去平衡往湖水裡栽落,靈台震晃混沌,腦海有一剎那的工夫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這般行出半個多時辰,周圍各種魔物的呼吼嘶鳴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響,越來越密,依稀隱藏著某種惶恐與不安,像是預感到有什麼危險即將降臨。
楊恆幼時聽楊南泰說史,知道就在這祁連山北,古往今來曾有無數異族鐵騎卷著如雲風沙呼嘯而來,與中原戍卒連番鏖戰,血染黃沙。他舉目俯瞰,那一片廣漠無垠的戈壁之下,也不知埋葬了多少鐵血男兒的壯志英靈,連鋪面的風都帶著金戈鐵馬的血腥氣息。
沒等她作出反應,偷襲者的鐵掌自水中「砰」地一響重重擊在後背上。少女嚶嚀拋飛向岸邊,那枝銀色奇葩亦脫手飛起,在空中打著轉兒。
銀光所及的百丈方圓內,花謝草枯,萬物寂滅。連同那些隱藏在左近的魔物,也在無聲無息中死傷過半,只剩下諸如巨靈熊這般極盡強壯兇悍的魔獸七竅流血,倉皇地往後退卻。
正當他在猶豫是否要潛入湖中看個明白之際,湖面上忽地亮起了一簇銀色的微光。先是如一點燈火,隨後像漣漪般擴散開來,蔓延到五丈方圓,亮度也不斷地增強,到後來幾不可以目逼視。仿似天上的圓月,就在這一刻謫入塵埃,浮現於眼前靜謐幽藍的湖水之中。
湖面上,那株銀色奇葩已打開了六片花瓣,當中銀白色的花心上,一位赤裸少女酣然卧睡。她至多十二三的年紀,身體尚未發育完全,但一對玉乳已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被披散下的銀色長發遮掩得若隱若現。
眾魔物突然騷動起來,發出一聲聲低吼啼叫,似驚恐似憤怒,在山間回蕩。
她嬌弱纖小的胴體從地上坐起,左手遙向湖中捏做法印。水面翻滾,奇魔花徐徐升起,往少女飛來。
少女失去奇魔花的憑恃,又被濁浪子擊傷,面對源源不絕的魔物圍攻,終究難以為繼。她不時發出尖叫,每次都能令四周的魔物出現紊亂遲緩,稍解燃眉之急。卻也猶如飲鴆止渴,伴隨著每一聲尖叫,她的面色也變得越來越慘白虛弱,口鼻之中汩汩的鮮血越涌越多。
「嗚——」千百魔物分從空中水下沖向湖心的少女,狠戾的嘯音如奔雷滾動,卻令楊恆無端地感到一絲視死如歸的悲壯。
這魔雕碧目墨羽,翼展超過兩丈,道行之深直追千年山魈,堪稱空中霸王,也是橫行霸道慣了,居然把楊恆當作了今晚的夜宵。
楊恆也沒料到會有妖人趁少女凝神調息時自水下偷襲,當下忍住沒動靜觀其變。
楊南泰點了點頭,望著楊恆半晌不言,終是揮揮手道:「去罷!」
他收了正氣仙劍,朝著下方的山麓里御風飄降。低空中幾頭巨翅魔雕正在盤桓覓食,瞧見楊恆飛落,不約而同鼓嘯振翅,撲襲過來。
但他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這事昭然若揭,料秦鶴仙不會說謊。
「嘩——」水面微微有點兒波動,自湖下緩緩升起一簇銀色的尖角,慢慢地呈現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絢麗奇葩。隨即水波翻滾,花苞下方的一片巨型葉片也浮升到湖面上,如葉銀色的扁舟,靜靜懸停。
另幾頭魔雕識得楊恆厲害,呱呱驚叫一鬨而散,迅速沒入濃重的瘴氣里。
楊恆搖搖頭,道:「我出手並不代表我幫你。」
黑面妖人拿著銀花前後左右地得意打量,笑道:「小姑娘,你叫啥名字?怎會睡在這朵花里,難不成是個花妖?撞見我濁浪子算你運氣不錯,只要乖乖聽老子的話,定教你稱心如意。」
他的聲音雖然平淡,可楊恆依舊能感受到其中的拳拳關切之意,心中溫暖追上楊南泰的步伐,低聲道:「爹爹,你自己也要多加保重。」
楊恆落到湖畔一株古木上,雙腳踏住樹梢,心中詫異道:「莫非這湖中有古怪?」
這決定早在的楊南泰意料之中,徐徐道:「祁連六妖盤踞黑沙谷將近百年,凶焰滔天無人敢惹,你要小心。尤其是無相神君龔異嵬,此人目空四海極端自負,八十多年前因為閉關修鍊『無相噬元大法』以至於錯過黃山論道,當時便曾放出話來,有朝一日定要打得三魔四聖落花流水,俯首稱臣。」
須臾之間,少女的身上沾滿鮮血,卻也無暇分心召回懸浮在湖面上的奇魔花。
楊恆看她說話時神情哀怨委屈,惹人憐惜,可一雙眼眸的深處卻似冰一般冷靜深幽,顯然意在博取自己的同情。
山魈、夜魅、連體八翼梟、巨靈熊、斷背虎、人面狸……這些楊恆叫得出又或叫不出名字的可怖魔物匯聚在一處,竟是秋毫無犯,各行其道,就像是在趕赴一場盛宴,甚而對飄飛在山林上空的這位不速之客亦懶得多瞧一眼。
忽然,成百上千的魔物停止飛奔,安靜了下來,不一會兒便隱入了暗處。
巨靈熊慘叫搖晃,跌跌撞撞往後走了兩步,轟然倒斃。在它的身後,大群大群魔物蜂擁而出,拚死攻向少女。
她的肌膚玉潔冰清,如絲綢般光滑晶瑩,隱約透著奇異的銀色光暈,如朦朧的薄紗更增一分神秘。一張豔麗絕倫的臉龐上含著一縷天真無邪的淺笑,儘管仍稍顯稚嫩青澀,但也只能用完美無瑕來形容,卻又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冷。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楊恆見此情景不覺感到駭異,他好奇心起,不疾不徐地在上空跟隨,心中隱隱覺到一縷不祥的氣息。
倖存的魔物被鼓盪而來的強勁罡風狠狠拋出,口中發出絕望恐懼的呼吼,再也沒有勇氣發動新的進攻。湖面波瀾壯闊迸射出一道道渾圓水柱,卻盡為鮮血染紅。
黑暗的密林中時不時響起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音,一雙雙魔物精亮的眼眸宛若鬼火般忽明忽暗,此起彼伏。楊恆藝高人膽大,徑自往深山老林里行去,視線所及林木森森,怪石嶙峋,一座座幽深漆黑的洞穴掩映在茂密的灌木叢后。
少女站起身,熄滅了銀花的光焰,低下頭望了一眼血紅的湖面,像是在審視自己絕世的姿容,又像在眷戀什麼。
「簌!」巨大的奇葩剎那間凝縮成一枝長約尺許的銀色異花,落到少女纖柔的小手中。她卧坐在水面上,嬌媚的胴體煥發出霧一樣的銀光,手中的奇葩好似被點燃,霍然迸射出一簇耀眼的光焰。
輕輕地一顫,少女睜開了剪水雙瞳,眸如點漆清澄得不含半分雜質。好像透過它能一眼望見她的心底,卻又什麼也看不見。
楊恆心急趕路,也不入城,御劍折轉向西。天色漸漸變暗,腳下是一條連綿蜿蜒幾千里的莽莽戈壁,因地處黃河以西而被稱為河西走廊。壯闊的夕陽之外,雄峻蒼涼的祁連山延綿千里,如一條巨龍順著戈壁藍天消失在地平線上。
楊恆心念微動,射出一支九絕梭。「噗」地打穿沖在最前頭的那羽巨翅魔雕的左眼。魔雕凄厲啼鳴,墜入下方山林。頓時從暗處衝出一群魔物,撲住魔雕屍首一通狼吞虎咽。頃刻間這頭碩大兇悍的魔雕便只剩下一具空空的骨架。
「轟——」花苞中驀然迸放出一蓬刺眼光華,照得小湖一片銀白。
方才親眼目睹少女以一朵銀色奇葩在電光石火間將洶湧而來的魔物轟得灰飛煙滅,端的眼紅不已。所謂利令智昏,仗著高人一籌的精良水性,悄無聲息地潛到少女下方,趁著對方心神稍有懈怠之際,突施冷箭奪過奇魔花。
楊恆也不多話,向楊南泰躬身告辭,御起正氣仙劍朝著祁連山的方向飛去。
那些窮凶極惡的魔物顯然對奇魔花異常忌憚,紛紛閃躲趨避。少女精神一振,左手高舉展動法印,奇魔花穩穩落入掌心。
「嘩啦啦——」水柱躥騰,一個扁頭闊嘴的黑面妖人從湖裡激射而出,抓住銀花哈哈大笑道:「老天開眼,教這寶物落在了我的手裡!」
孰料少女又在身後道:「喂,快找東西把耳朵堵上!」
想到上回也曾踏遍東崑崙無功而返,楊恆心裏只剩下了苦笑。他凝劍四顧,山色凄迷渺無人煙,想找個嚮導都不可能。忽地心頭一動道:「娘親曾說過,祁連山魔物橫行,毒蟲肆虐,自古以來便是魔道妖人的嘯聚之地,只是近年來祁連六妖名聲大振,儼然成了群妖首腦。若能抓到幾個小妖,何愁問不著黑沙谷所在?」
一朵朵銀芒閃閃的光花便從焰舌間噴吐而出,凝成一圈光球往四外涌去。
十丈方圓內數百上千的魔物在一霎那裡熔化蒸發,即便是靠外圈的亦被這沛然莫御的妖異力量轟得支離破碎,血肉橫飛,宛若末日蒞臨。
他不欲和對方糾纏,只低哼了聲也不答話,御風騰身便要覓路離去。
「莫非她已發現了我?」楊恆斂形匿蹤一動不動站在樹梢上,運出「浮木訣」中的一式「纏絲」之變,身形與黑夜水乳交融,心中對這少女產生了無比的好奇。
楊恆收回九絕梭,貼著樹梢向前飛行。夜風徐拂,吹動著微帶腐臭異味的瘴氣,猶如薄紗輕揚。楊恆一來功力深厚,足以抵禦瘴氣,二來體內有千年山魈精血,百毒不懼,故此無需屏氣斂息,舒展神息查探四周動靜。
「蠢貨!」楊恆依稀聽見少女的口中吐出了句低罵。只是這樣一句粗話出自於一個遠未成人的女孩兒嘴裏,未免有些古怪。
再看那少女,臉上妖豔的銀芒漸漸隱沒,露出蒼白疲憊的面色,搖搖晃晃地佇立在狂風光流的中心,就似一朵隨時會被夜風凋零的茉莉花。
「呀——」少女猛然尖叫,聲線犀利高昂,幾乎刺穿楊恆的耳膜。
楊恆雖是早有防備,卻依舊感到自己的身形,在宛若暴風驟雨般,銀色光瀾的餘波衝擊下,身不由己地往後飄縱,直退出七八丈遠才堪堪穩住。
少女飛跌在岸邊,唇角嗆出口銀紅色的血絲,面色慘淡若金,艱難地翻轉過身,望向黑面妖人,微微喘息道:「把它還給我……」聲音嬌嫩,卻有著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沉著和威嚴。
「呼——」銀色的光潮綻開,美麗的奇魔花影翩躚起舞,如月夜裡開放的煙花。
仿似有一股徹骨的寒風吹拂過來,令得他生出極不舒服的感覺。同時身子就像有無數冰冷的細針戳中,雖被鐵衣神訣的護體罡氣擋了住,可楊恆仍不禁打了個激靈,全身的血液也有瞬間的凝凍。
眾魔物好像也明白能否殺死這少女的關鍵,全在於那朵奇魔花。故而不顧一切地戮力狂攻,在湖岸上又展開了一場血腥之極的惡戰。
楊南泰驀地站定,沉聲說道:「記住,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少女一怔道:「這世上竟有男人對我不屑一顧,豈有此理!」披上楊恆送來的外衣,將嬌小玲瓏的胴體裹藏了起來,喊道:「喂,你想見死不救么?」
前方的山坳里出現了一座幽藍色的湖泊,水面平靜而深邃,像一塊醉人的寶石,鑲嵌在草木環抱中。那些魔物便鴉雀無聲地蟄伏在小湖四周,目光緊盯湖面,空氣里瀰漫著緊張與詭異的氛圍。
他驚恐萬狀地一聲大叫,想用力將銀花甩脫,不料手臂已完全麻木,失去了知覺。即感覺不到疼痛,也不再聽自己的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