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二部曲 第四集 山海之間

第二章 糾結

二部曲 第四集 山海之間

第二章 糾結

她走過楊恆的身旁,腳步停了停,低聲道:「這人是誰?你倆有點兒像。」
第二次是在雄遠峰的崑崙閣前,他非但見著了娘親,也看到了生身父親;
那邊楊北楚目光複雜,望著站在門邊悶聲不響的真禪,也終於徐徐問道:「你娘親的事,你都知道了罷?」
真禪聞言衝著楊恆嘿嘿笑了聲,擺擺手又拍拍胸脯。一不小心,卻是那隻傷手拍在了胸口上,頓時面色慘淡痛叫出聲。
不一刻,楊恆默然走到他的身邊,也學著他的樣子靠著一株古木坐下。
楊恆凝目望去,卻見他是在問自己道:「你娘親醒了么?」
楊北楚僵在原地,看看榻上昏迷不醒的大魔尊,想想業已香消玉殞的秦鶴仙,回顧數十年來紅塵往事,一顆心起起落落,忽覺十方世界,索然無味,長聲吟道:「蝶夢南華方栩栩,斑斑誰跨豐干虎?而今忘卻來時路,江山暮,天涯目送飛鴻去……」「叮」地將隨身多年的青玉魔笛拋入院中的池水裡,拂袖出門,徑自駕起清風吟唱而去。
真禪再也按捺不住,一顆顆淚珠劈啪滴落在地毯上。
戰事塵埃落定。楊北楚負手佇立在無相天府頂層的平台上,身後是司馬陽。
第一次是在法融寺明燈大師的禪房外,他終於知道自己的娘親依然在世;
話音雖輕,可對真禪而言不啻是晴天霹靂,徹底地懵了。
這時一位身材魁梧的赤發男子率著幾個祁連山妖人走上前來,向楊恆和真禪抱拳施禮道:「在下祁連山無邊崖崖主赤吞霞,特來叩謝兩位小兄弟救命之恩。」接著又將身後幾個男女向楊恆和真禪做了介紹。
蝶幽兒唇角露出一絲冰冷微笑,輕輕頷首道:「如此甚好。」
真禪吃驚地看著他,楊恆繼續寫道:「這是我惟一感激楊北楚的地方。」
楊恆謝了,推開東廂房虛掩的屋門。真禪猶豫了下,不知該不該進去。
但他的神情如故,沒有絲毫的激動,也沒有半分的欣喜顯露,只靜靜地注視著從殿閣里簇擁而出的人群。
楊恆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明燈大師找到失散多年的小女兒了。你猜她是誰?小夜!」
左邊一個矮矮胖胖活似個冬瓜的男子名叫包不平,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乃祁連山大惡穀穀主;右邊那個高高瘦瘦,面色晦暗陰沉的男子姓雁名留痕,卻是祁連山空離府的府主。站在二人身後的是一個黑衣女子,耳後斜生出兩根食指長短的褐色犄角,面孔雪白眉目細長,只稱自己姓鹿。
凌紅頤苦笑道:「你這是贊我還是貶我?」想到自己和楊北楚盡起滅照宮尚能征戰的高手日夜兼程趕赴祁連山,原本以為在黑沙谷中必有一場血戰。哪裡曉得只一兩個時辰的工夫,稱雄魔道近百年的祁連六妖竟被楊恆等人一舉蕩平。自己這些人千里迢迢地趕來,只剩下撿些殘羹冷炙的份兒。
真禪一笑,搖搖頭比劃道:「開宗立派太複雜,還是做和尚簡單。」
真禪點點頭,兩人一齊沉默下來。
「呼——」一股溫潤醇厚的驚仙令靈氣從楊恆掌心吐出,如清泉般注入青天良的膻中穴。老狐狸只覺得胸口暖意融融戾氣消弭,折磨了自己將近十天的頑疾大為緩解,委實說不出的輕鬆舒泰。
真禪便從自己離開雄遠峰說起,連帶懾仙玦之秘亦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惟獨隱去了那段在石牢中無比屈辱又難以啟齒的經歷。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中有了動靜。真禪仍是呆如木雞地仰天而望,空洞的雙目懶得去瞧一瞧到底是誰來了。
楊恆對青天良皮裏陽秋,笑裡藏刀的手段早有領教,一面將驚仙令靈力輸進老狐狸的體內,一面淡然道:「楊某愧不敢當,只盼日後你不會再從背後捅我一刀。」
又聽蝶幽兒問道:「楊大哥,他們是你的朋友么?」
青天良也知楊恆所言非虛,當下不作辯駁,全神貫注地自行運功療傷。
楊恆也不以為意,心頭微動道:「敢情楊北楚也在這兒。」
人群從他們的身旁默默走過,有人是善意一笑,也有人在楊恆又或真禪的肩頭上親熱地一拍,還有的什麼也沒說,只是眼神里含著惡意又或好奇的光芒。
他打開四肢,癱倒不動,一束陽光透過枝葉照射到臉上,有些晃眼。
楊北楚低啞的聲音道:「她走得很安詳,惟一記掛的便是你。」
楊恆這才回過身來說道:「凌姨,你們來得好快啊。」
但聽真禪已開始參悟懾仙玦中蘊藏的《魔真十誡》,又不禁代他歡喜,說道:「我看你往後也別做和尚了,乾脆自個兒開宗立派,創一個『懾仙門』。」
鷓鴣天道:「那位幽兒姑娘正在靜室里閉關休養,整個上午都沒露面。」
真禪沉默了會兒,擦去先前的字跡,接著寫道:「我想回家。」
楊恆一咬牙,跨步接過正氣仙劍,一字字道:「你以為用死,就可以抵償她們所受的這許多苦?」「鏗」反手將仙劍還入鞘中,轉過頭去再不看他。
——娘親呢,為何不見娘親?他的心底隱隱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突然看見楊北楚腰間系著的一條素白絲帶,襯著一身寶藍色的長衫顯得異常顯眼。
楊北楚的眼中緩緩升起霧一樣的光芒,默默無語地望著真禪,將一隻紫色的繡花香囊送到他的面前。香囊上還用纖細的紅色絲線綉著一行童謠:「二尺娃,不回家,想得娘親淚嘩嘩」。
他將香囊緊緊地握在手中,貼在胸口,心卻似被揉碎了一般。
楊恆的心沒來由地一酸,曉得真禪所指的這個家,絕非滅照宮,而是青燈古佛的峨眉山法融寺。他毫不猶豫地回應道:「我陪你回去。」
哈元晟知道她說的是方才從龔異嵬手中救出自己的事,想到龔老四翻臉無情差點要了自己的性命,不禁心頭起寒,思忖道:「無毒不丈夫!你不仁,我不義,卻也怪不得哈某不講結義之情。早晚我也要借這丫頭之手,將龔老四除去,否則終究寢食難安。」當下躬身道:「幽兒姑娘放心,從今往後我老哈跟龔老四誓不兩立!」心中則在尋思,事後要不要將懾仙玦的秘密告訴蝶幽兒,挑動其與楊恆、真禪自相殘殺,無論誰勝誰負,總有一方必死無疑。
「楊南泰?」真禪寫道,見楊恆微微點頭,他又寫道:「我以前常常幻想,如果師傅就是我爹爹,那該多好。可惜,他不是。」
虧得他反應神速,那隻本來扣向楊恆右腕的手爪順勢一挑大么指,嘖嘖贊道:「楊兄弟,老夫果然沒有錯看你,不愧是千金一諾!」
「這是她留給你的,」楊北楚的語音愈加低沉,竭力掩藏起自己的痛楚和歉仄,說道:「她說,早給你想了一個名字,便叫楊楚鶴。因你在楚地出生,卻又怕你如黃鶴一去不返,故而一直沒有用上。」
頭頂的天空早已大亮,山嵐裡帶著早寒吹動谷中蒙濛霧瘴飄蕩著他的衣袂,身軀卻靜默如一尊雕像,沐浴在玫瑰色的晨曦里。
楊恆洒然微笑,毫無猶豫地書寫道:「我有父親,一個頂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父親。」
赫連豪看了眼真禪,低聲回答道:「她中了混元一氣掌和慘無人道爪,不顧傷勢拚命御劍趕路,終至毒氣攻心無藥可救。在我們啟程前,便已仙逝。」
楊恆懊悔自己失言,又勾起了真禪的傷心事,將地上的字跡統統抹去,站起身道:「秦姨的靈柩應該還在滅照宮,我想你該去一次。」
楊恆笑了起來,笑容里有感動,有寬慰,也用手指在地上寫道:「沒有,我暫時將她交給凌姨照料。」
上午的陽光漸漸驅散林中的霧氣,溫柔地輕撫在這兩個少年的衣發上。而他們的前方,仍有幾多風雨幾多離合,便如這重重疊疊的祁連山,翻過一道還有一道,綺麗雄壯的風景永遠會在冰雪皚皚的險絕處。
林中空寂,他以為自己會趁機大哭一場,可喉嚨里有什麼東西堵著,一聲也哭不出來,昏沉沉地想道:「都是因為我,娘親才會死!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楊恆苦笑了聲,說道:「只怕沒人歡迎我回去。我們曾經一起在雲岩宗的日子,真是快活,可惜一去不復返了。」
凌紅頤柔聲道:「好孩子,別傷心了。」話沒說完,自己的鼻子竟也是一酸,險些墜淚。
幾個人瞧見楊恆和真禪,也是大感詫異。他們都因開罪祁連六妖而身陷囹圄朝不保夕,對這幾個魔頭的道行自是深為忌憚。但見這兩個少年最多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居然能將祁連六妖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委實覺得不可思議。
青天良心無旁騖地吸納靈力流轉周身,呵呵笑道:「楊兄弟說得哪裡話來,老夫與你交情匪淺,又豈會恩將仇報?」心中卻盤算道:「這回你是靠我才逐走龔異嵬,咱們利益交換,互不賒欠。再說那驚仙令本就是老夫的東西,我討回來也算是物歸原主!」
終於,他看到凌紅頤率先走出大門,後面跟著楊恆和真禪。兩人並肩而行,楊恆的胸前橫抱著一個昏睡的白衣女子,只是一個側臉,卻已令楊北楚的心在霎那間感到一陣顫慄,視線久久無法挪移。
楊恆見狀忍不住叫道:「真禪!」情知若非他因遭受了極大打擊,以至於魂不守舍,又豈會為台階絆倒?更不可能像常人那般滾摔而下。
楊北楚忽然覺得自己的斷臂又在隱隱作疼。雖然續接成功,但這條臂膀也已很難承受巨力衝擊,等若廢了一半。
他恍然明白過來,這香囊中所藏的,正是自己孩提時的頭髮!這麼多年,娘親始終將它帶在身邊,直至臨終一刻又托楊北楚交還了他。
這時蝶幽兒從殿閣中走出來,哈元晟像個俯首貼耳的小奴僕緊隨在她的身後。
楊恆沒有應聲,楊北楚神情里掠過一絲落寞,冷笑道:「那日在滅照宮中,你不是要殺我報仇么?而今寶劍在手,為何反而瑟縮了?」
楊恆若有所思地頷首,忽又在地上寫道:「我和你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楊恆靜靜聽著,由魏無智想到了失蹤七年的端木爺爺,又從端木爺爺想到了小夜,想到了明燈大師和石頌霜……一幕幕前塵過往歷歷在目,難言辛酸甜蜜。
當下鷓鴣天領著楊恆兄弟穿過正殿,來到一座幽靜的院落里。司馬陽站在院中,只向鷓鴣天躬身問候,對楊恆和真禪視若不見。
有道是樹倒猢猻散,黑沙谷中的小妖逃的逃,死的死,剩下的也都垂頭喪氣做了俘虜。因為戰事順利,谷中建築幾乎沒有遭受什麼破壞,而刁冠絕的「鷹揚殿」更是被楊北楚和凌紅頤順手拿來充作了臨時駐駕之處。
真禪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望著楊北楚手中的仙劍,默然不動。
凌紅頤目視楊北楚的背影欲言又止,好半晌后幽幽輕聲一嘆道:「寂寞人,寂寞心,何必……」
真禪驚愕地張大嘴巴,可一想到別人都能父女母子團圓,獨獨自己與娘親天人永隔,不由悲從中來,怔怔不語。
就聽楊恆揚聲問道:「真禪,你手上的傷不要緊吧?」
他漫無目的地向前奔跑著,眼前不斷湧現出與娘親最後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從被抱上峨眉山起,自己僅僅只見過娘親三面!
真禪一動不動注視著楊北楚,忽而恨得咬牙切齒,忽而又想撲入這世上惟一親人的懷中痛哭一場,最終只是木然地點了下頭,那幅度小得連自己也感覺不到。
楊恆和真禪走進鷹揚殿。這是一座佔地的近百畝的樓宇群。正殿之後,尚有兩座偏殿和十數棟亭台樓閣,相互間以水榭長廊相連。
睹物思人,真禪的手劇烈顫抖著,將這彌足珍貴的遺物緩緩由胸前貼滑到面頰上,彷彿還能感受到娘親的一絲餘溫。
他素來洒脫不羈,率性而為,更不曾在這世上畏懼過任何人。而今,站在殿閣之外,心裏竟生出一縷遲疑。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發問,讓楊恆也不知該先回答哪個才好,搖搖頭道:「諸位,咱們能不能找個地方稍歇片刻,再坐下來慢慢聊?」
楊恆邁步走到榻前,大魔尊的臉上還戴著那張他熟悉的人皮面具,雙目低垂,渾不知自己的愛子就在身畔。
「鏗!」楊北楚猛然拔出楊恆身後的正氣仙劍,手腕一翻三尺青鋒倒轉,劍尖垂地嗡嗡顫鳴,平靜地說道:「楊恆,真禪,你們誰來?」
真禪跌跌撞撞,忽然在台階上一腳踏空,身子骨碌碌滾了下去。
真禪置若罔聞,一骨碌爬起身,猶如在和誰較勁兒,風馳電掣般衝出巨杉林。
真禪呆了會兒,手寫道:「那你有沒有打算認他?」
「娘——」真禪接過香囊,終是呼喊出了朝思暮想十七年的那個聲音,儘管是那麼的含糊不清。
楊恆走進屋,只見娘親正靜卧在榻上,昏睡不醒。楊北楚與凌紅頤坐在窗邊的小桌案旁,屋中再沒有別人。
凌紅頤道:「阿恆,令堂的禁制尚未解開,我們正等你回來一起商量。」
楊恆沒有回答,扭頭向真禪低聲招呼道:「我們走吧。」
他呼呼粗喘,虛脫地靠在一株參天古木上,身子緩緩滑坐到鬆軟的地上。
※※※
凌紅頤含笑道:「也是,左右黑沙谷的餘孽已被咱們基本肅清,亦可歇口氣了。」說罷深深望了真禪一眼,緩緩道:「阿恆,青龍護法也來了,就在閣外。」
然而念及楊恆的修為殊不遜色於己,又對自己多有提防,正面下手多半難以討好。思來想去,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大魔尊的身上。
凌紅頤一驚,卻被楊北楚擺手制止,淡然一笑道:「我楊北楚恃才傲物率性而為,從不為做過的事後悔,如今也是一樣。可我也敢作敢當,絕不虧欠於人!你們二人便為各自的娘親拿起此劍,替她們做一了斷!」說著先將正氣仙劍遞向真禪。
楊恆和凌紅頤的眼眶亦都變得濕熱。忽然,真禪發現從香囊口露出了幾縷黑黑的髮絲。他疑惑地輕輕抽出一段,那髮絲且細且短,絕非秦鶴仙所有。
真禪卻站著沒動,他的目光已從楊北楚的臉上移開,似在四處尋找什麼。
真禪點頭,拖著沉重的身軀從地上站起,與楊恆肩並肩而立。
蝶幽兒漠然道:「哈老二,你又欠我一條命。本姑娘先記下了。」
猛然嗓子眼裡一甜,殷紅的淤血從口中嗆出,卻是用勁太狠牽動了體內傷勢。
光陰點點滴滴地從兩人身邊溜走。真禪忽然低下頭,用手指在泥地上寫了行字。
突然他聲嘶力竭地一聲大叫,像發了瘋似地往石階下衝去。楊北楚的手臂微微動了動,卻又改變了主意,任由真禪從自己的身邊風一樣掠過。
就聽屋中傳來楊北楚的聲音道:「真禪,你也進來。」
過了好半晌,楊恆問道:「真禪,你是怎麼從那座石樓里逃出來的?」
這時候蝶幽兒緩過氣來,走到哈元晟身前將他救醒。哈元晟昏沉沉睜開眼睛,渾不知發生何事,只是看到楊恆等人一個不少,卻獨獨不見了龔異嵬的影蹤,立知情勢不妙,忙伏身道:「恭喜幽兒姑娘!」
楊恆朝真禪微微一笑道:「這可都是你的難兄難弟。」又問鷓鴣天道:「幽兒姑娘呢,為何不見她?」心中想這丫頭可不是省油的燈,千萬別再節外生枝。
最後一次,便是在昆崙山的莽莽雪野之上,那一場肝腸寸斷的訣別!
※※※
他太能了解真禪此時此刻的心情了——這種骨肉分離生死訣別的滋味,自己早在七年前就曾品嘗過。所幸,雖歷盡艱辛,自己的父母依然健在,而真禪卻沒有這個幸運。
他並不想也不能安慰真禪什麼,只知道,自己就這樣靜靜坐在他的旁邊,便已足夠。就如同當年他滿腔憤懣地逃下峨眉山,在受傷醒來后,第一眼看到小夜和明燈大師關切慈愛的面容,心中登時充滿溫暖。
一瞬間,他就像被雷電擊中,臉上登時失去了血色,嘴唇顫瑟著翕合數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條素白腰帶。
兩人回到黑沙谷時,天已近午。尹自奇等人正指揮著一干滅照宮部屬處理善後。
楊北楚突喝道:「楊恆,你來!」
楊恆看得又好氣又好笑,見他能呲牙咧嘴也知必無大礙,便也放下心來。殿外腳步聲響,凌紅頤率著鷓鴣天、尹自奇一眾滅照宮高手走了進來,目光掃過楊恆懷中的大魔尊,問道:「阿恆,你沒事吧?大魔尊怎麼會在這兒?」
大伙兒聊了一會,其間不免說到祁連六妖的種種惡行,均感黑沙谷這一覆滅大快人心。赤吞霞等人少則被關了三五年,多的幾達數十年之久,此刻亦是歸心似箭。於是便在鷹揚殿外依依惜別,以期後會。
鷓鴣天一指東廂房道:「阿恆,大魔尊便在這間屋裡。」
恍惚中,他彷彿聽見娘親在警告刁冠絕、哈元晟、龍三姑道:「他是我的親生兒子!但教我有三寸氣在,誰也休想動他半根毫毛!」不覺淚流滿面。
楊恆一下子明白過來,向從不遠處走過的赫連豪問道:「秦掌門呢?」
楊恆撤開右掌,對青天良道:「龍捲丹藥力已滲入你的五臟六腑各處要害,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完全消解尚需時日。」
看到殿閣外的楊北楚,楊恆和真禪的腳步不約而同地放慢。三人的目光無聲無息地交織碰撞,飽含著各自不同的複雜意味。
她是滅照宮四大護法之一,眼光閱歷均不在話下。與楊恆說話時,也在暗中觀察蝶幽兒、青天良等人,心下駭異道:「這一老一少不知是何來歷,精華內斂氣度深沉,十有八九修為尚在我之上。好在他們即和阿恆在一起,應是無礙。」
真禪霍然望向楊恆,神情有些驚訝,比劃道:「你想重返雲岩宗了么?」
剛到正殿外,就見一大群相貌打扮奇形各異的怪客聚集在殿前。鷓鴣天和赫連兄弟正陪他們聊著天,遠遠看到楊恆和真禪,臉上均自露出欣慰之色,忙招呼道:「阿恆,真禪,總算等到你們了。這些都是被囚禁在石樓里的祁連山各路豪傑,先前都被我們放了出來。他們聽說是你們幾個大破黑沙谷,誅滅了祁連三妖,便堅持留下要當面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