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二部曲 第四集 山海之間

第五章 回家

二部曲 第四集 山海之間

第五章 回家

明曇焉能明白真禪和楊恆確是不折不扣的「好兄弟」,見他用手語交流,也猜到這小沙彌多半患有啞疾,心中憐惜之情大生,握著他的手溫言道:「小師傅,謝謝你這些年來對阿恆的照料。他自小最怕冷清,有你們相伴就好多了。」
可惜,眼下的家中還缺了一個人,不知他會否在某個風雪瀰漫的夜晚歸來?
明曇聽了點點頭,欲言又止道:「那楊北楚呢……他有沒有受傷?」
明曇不明原委,只當青天良也是楊恆的朋友,便道:「阿恆,既然你有辦法為這位老先生療傷,便趕緊替他醫治吧。」
過了許久,他竭力平復自己激動的心緒,回答道:「這裡是祁連山黑沙谷。你中了楊惟儼的詭計,已昏睡了足足七年。爹爹已經被楊惟儼釋放,如今正在滅照宮,很快咱們一家人就要團圓啦。」
鷓鴣天也笑道:「弟妹,你還不知道吧?如今阿恆的修為已不在老宮主之下,就在前幾天,把個天心池的七院總監盛霸禪打得骨斷筋折差點完蛋。這就叫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哈哈……」
他已得著提醒,曉得不能在明曇面前提及過去七年的舊事,便用手語向楊恆說道:「真源,恭喜你們母子團圓。」
楊恆察言觀色,心道:「我把盛霸禪揍了個半死,娘親聽了多半不開心。可她怎能曉得,正是這老傢伙親手暗害了空照大師。這事遠不算完,待將娘親安置妥當,我還要殺上天心池,取盛霸禪首級獻于萬佛塔林之前,以慰空照大師的在天之靈。不過此事須得瞞著娘親,不然她又要多疑。」
明曇伸手一摸發上的銀釵,道:「阿恆,我釵上的那顆珠子呢,可是你拿走了?」
楊恆心裏一痛,低聲回答道:「他在大戰中受了傷,如今已好了六七成。」
不等明曇開口再問,他又說道:「媽,你有什麼打算,不如我們一起回落雁山吧。」
明曇聞言稍稍放下心來,回想自己從被楊惟儼所擒到蘇醒后見到愛子,這期間竟是一片空白。她隱隱感覺這七年裡頭,自己好像經歷了不少事,可什麼也記不起來,就像腦海里的記憶平白短缺了一塊。
「好,好!」那姓馬的莊稼漢咧開大嘴笑道:「咋的走了這麼多年才回來?你們的屋子我給鎖了起來,村裡人沒事,就怕外頭有賊進來。」
「阿恆!」她悲喜難名地抱住少年,眼裡也有了淚,「你都長這麼大了——我這是在什麼地方,你爹爹呢?」
楊恆忘情地感受著母親溫暖的懷抱,享受著她溫柔的愛撫,心中涌動著幾許酸楚幾許甜蜜,一肚子的話堵在嗓子眼裡,什麼也說不出來,只知道哭,只知道笑。
明曇問道:「阿恆,你爹爹是否知道我們回家的事?」
夕陽西下,又是一個黃昏。廂房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音,暗紅色的斜陽被虛掩的屋門阻擋在院子里,卻又固執地透過窗紙溜了進來,印染在楊恆年輕的臉龐上,將他的身影長長地拖曳到床榻下。
明曇凝目打量著山景,神情漸轉複雜,輕聲道:「我還記得,當年咱們便是沿著這條路逃出了落雁山,去峨眉投奔明月師姐。」
明曇搖頭道:「你不懂女孩兒的心。但我知道,如果你錯了,就該去道歉認錯,否則真的會永遠失去她。」
「我這是在哪兒?」她困惑地回憶,宛若做了一個無比漫長的夢,剛剛醒來,一時還記不起睡夢前所發生的事,只覺得身上無比的疲倦慵懶,還伴隨著體內傷處的隱隱作疼,和環繞在四周的一個陌生環境。
果然明曇不虞有它,好奇道:「阿恆,這位老先生說你和厲青原搶、搶……那是怎麼回事?」
終於,兩人來到了闊別多年的家門前。籬笆門上積滿灰塵和蛛網,歪歪斜斜地半開著,屋門上卻多了把鎖,窗戶也是關著的。
但眼下這事還是不提為妙,否則以娘親的智慧,難保不會察覺破綻。他轉開話題道:「媽,你感覺如何,身上還有哪裡不舒服么?」
楊恆低喝道:「老狐狸,你有完沒完?」
說著又扭頭歉仄道:「真禪,我要陪娘親回家,恐怕不能和你一起走啦。」
「七年?」明曇一驚,難以想象這七年的光陰自己居然是在昏睡中度過。但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懷疑愛子的話,只是疑惑道:「可我為什麼會在黑沙谷?這裏……不是祁連六妖的巢穴么?」
明曇的面容微一失色,甚而有些意外與慌亂,久久之後才問道:「他為什麼跟你說這些?」
明曇道:「他在外面還有些事兒,就沒和咱們一起回來。」
楊恆用傳音入密警告道:「老狐狸,你要是敢在我娘親面前胡說八道,就別想再解開龍捲丹的藥性!」
明曇吃了一驚,她雖已看出愛子修為大進,但也決計料想不到竟會高到這般地步。凌紅頤和鷓鴣天均是魔道著名人物,自不會因為楊恆的身份特異而阿諛奉承,誇大其詞。但楊恆又怎會和盛霸禪動手?對方可是享譽仙林的正道泰斗,這梁子結得著實不小。眼見外人在場,即管她滿腹疑竇,也不便追問楊恆。
其實於他心裏,從不懷疑楊南泰的話。但心底仍不甘地抱著一線指望,總期盼著能在母親的口中聽到截然相反的答案,哪怕那是善意的欺騙。
「是真的,我豈會騙您?」楊恆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打小我就不敢騙您。每回撒謊被捉住,總免不了要挨板子。」
楊恆去向蝶幽兒辭行,不意只遇見哈元晟,交給楊恆一紙手書道她半夜裡即已離開黑沙谷另往他處,盼楊恆勿忘半年之約云云。
楊恆一怔,暗想以青天良殘忍嗜殺的性情,在至尊堡做下的事十有八九不是「雞犬不寧」這四個字可以輕描淡寫一筆揭過的。那三十多天里,不知又有不少樓蘭弟子喪命在他的魔爪之下。
漸漸地,眼前的一草一木變得熟悉起來。許是近鄉情怯,楊恆的身速不自覺地放慢了許多,喃喃低語道:「七年了,沒想到我還有回來的一天。」
明曇欣慰一笑,可聽著愛子最後那半句話,驀地胸口又是狠狠一酸,潸然淚落,她百感交集,撫摸著愛子的頭頂,含淚微笑道:「明月師姐讓你剃髮了?」
此際天剛過午,正是農人休息的時候。村口不見有什麼人,而村裡的模樣和七年前相比,也看不出有些許改變。
見楊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明曇迴避開愛子的目光,幽幽道:「這秘密,我本想一生一世不讓你知道。」
真禪觸景生情,念及不日前去世的娘親,眼圈發紅咧嘴笑了笑。
馬老三「哦」了聲,回頭衝著自家屋裡叫道:「阿寶他娘,快看看誰回來啦——是老楊家的那口子,還有阿恆吶!」
楊恆和凌紅頤早在明曇清醒之前,便已將說辭對得天衣無縫,先前便是將此事告知一眾滅照宮部屬,以免他們露出馬腳。當下含笑道:「這都是阿恆、真禪和幽兒姑娘之功,咱們不過是在後搖旗吶喊,鼓勁喝彩罷了。」
明曇「嗯」了聲,若有所思地靜默下來,廂房裡的光亮漸漸暗去。
楊恆心頭凜然道:「娘親若見著老尼姑,這事可不就穿幫了么?」
青天良心道:「你越不願說,老夫越是要幫你說。」便插嘴道:「啊,敢情令堂還不知道你和那位石頌霜石姑娘的事兒?其實老夫也是道聽途說,只曉得她是劍聖石鳳揚的外孫女兒,原本是許配給厲問鼎的兒子厲青原的。可又與令郎情投意合,結果鬧出好大一場風波。」
真禪搖搖頭表示沒事,忽聽楊恆傳音入密道:「稍後我會寫一封信,麻煩你帶給我爹爹,務必別讓旁人見到。」
楊恆思忖再三,鼓足勇氣問道:「媽,爹爹說我是楊北楚的兒子,是真的么?」
「媽!」兩滴淚從少年的面頰上滾落而出,他的臉上卻現出無比歡愉的笑意,半跪在榻前握起她的雙手道:「你終於醒了!」
楊恆見母親如此,更不敢說出軒轅心也失竊了的事,順著她的話意附和道:「是啊,這害人的東西毀了最好。」
楊恆稍稍心安,暗道:「看來這事還不算最糟糕,爹娘應該還有相聚的一天。」
他不記得自己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又有多少次站在了生死邊緣,命懸一線?
馬老三笑道:「你是阿恆吧,能不記得嗎?你小子還堵過咱家的煙囪!一晃眼都這麼大啦……哎,老楊呢,怎麼沒見他跟你們一塊兒回來?」
明曇皺起眉頭,凌紅頤見狀圓場道:「天色不早,我已命人擺下宴席,不如大伙兒先到前廳用飯,有什麼事等晚上再說。」
當下眾人各自落座,又寒暄了一會兒,青天良大咧咧走進門來,瞅瞅滿屋子的人,笑呵呵道:「楊兄弟,你這兒好熱鬧啊。」小眼睛一轉落到明曇身上,有簇光焰霍地跳動了下又迅即黯滅,說道:「敢情令堂已經醒了,真是可喜可賀。」
明曇自然聽懂了愛子的心意,悵然嘆道:「我怎會去找他?為娘這輩子欠你爹爹太多太多,所以才撇下你帶著聚元珠前往東崑崙。本想拼著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出你爹爹,未料終究功虧一簣。」
楊恆心中難受,臉上不敢露出絲毫端倪,輕笑道:「你睡了那麼久,這也是正常的。」
七年了,整整七年。他終於再一次回到了母親的身邊,終於又一次投入了母親溫暖的懷抱。為了這個擁抱,他等得太久太久,久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不再是夢,而是切切實實的重逢。
楊恆聽出青天良話語中隱有趁火打劫之意,冷冷道:「你急什麼?」
楊恆的心砰然一跳,說道:「你讓我再想想,咱們先回家去。」說著收起正氣仙劍,輕挽明曇改以御風飛行,已進到落雁山中。
兩人一時齊齊陷入沉默,便在這沉默中,居住了十年的孟皇村遙遙在望。
他扯起嗓門這麼一喊,非但自家的媳婦兒,連左鄰右舍也給驚動了。轉眼間村裡的人奔走相告,聚攏過來。你說一句,我問一句,七嘴八舌好不鬧忙。
楊恆摸摸自己的寸頭,想起當年老尼姑逼迫自己削髮的故事,忍不住笑道:「是啊,她說我一個大男人住在尼姑庵里不方便。非但逼我剃了光頭,還要我搬到法融寺里去住。」
明曇眸中湧起一抹迷惘,許久之後輕輕道:「他……還會回來么?」
這幾句話倒也和真實情況大致相符,只是楊恆筆削春秋,隱瞞了其中最為關鍵的一點。明曇聽了毫不見疑,關切道:「啊,仙林四柱攻打滅照宮……那結果如何?」
明曇看著那人含笑點頭道:「是呀,馬三哥,多年不見你還好么?」
楊恆道:「仙林四柱攻打東崑崙時,爹爹趁亂越獄,相助滅照宮退敵。事後楊惟儼就默認了我爹爹出獄的事。」
青天良順勢往凌紅頤身旁一坐,道:「楊兄弟,厲青原那小子是不是在和你搶女人?幾個月前我在至尊堡住了三十多天,也鬧了三十多天,把整個兒樓蘭劍派折騰得雞犬不寧,不但如此,還一把火燒了厲問鼎的煉丹房。也算幫你出了口惡氣!」
楊恆笑著道:「那時我還小,只能伏在你的背上,還吵嚷著要救爹爹。」
楊恆一奇道:「難不成咱們家裡住進人了?」默運神息往屋內探去,裡頭收拾的整整齊齊,全不似當日被楊北楚師徒兜底翻過的景象,卻又空無一人。
忽然,榻上的人輕輕一聲嚶嚀,睜開了一雙漆黑清澈的眼眸,卻又有些迷茫地打量著屋裡的景狀,最終將視線落在了那個坐在榻旁,看上去有些陌生,卻似在哪兒曾經見過的少年人身上。
明曇苦笑道:「幸好軒轅心還在楊惟儼手裡,不然這兩件東西湊到一處,不知又會害了多少仙林高手?」
路上的積雪才化開,斑斑駁駁的有些泥濘。兩邊的農宅院落里,雞呀鴨呀,狗啊羊啊還是那麼多,還是那麼熱鬧。
楊恆聽娘親答應下來,心中大喜,就聽腳步聲響凌紅頤和鷓鴣天等人推門進來。
正感詫異間,隔壁的柴門一開,走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莊稼漢,盯著楊恆和明曇瞅了半晌,遲疑著問道:「你是……老楊家的那口子?」
楊恆摟住他的肩膀用力按了按,故意打趣道:「可不是么,咱們幾個在峨眉山時,掏鳥窩打野食,日子過得別提有多快活。」
楊恆輕笑道:「馬三叔,你還記得我么?」
小時候他總憧憬著山外世界,夢想著要出去闖蕩天下、建功立名。而今歷經劫波,回歸故里,方才體會到無論天有多大,地有多寬,家永遠是家,永遠是最溫暖、最親切、最令心情舒緩的地方。
他也算得老奸巨猾,看出自己的娘親宅心仁厚,若說得太過血腥必會引起反感,才故意說得如此輕巧,讓外人聽來好像果真待己義氣深重,拔刀相助一般。
楊恆出來,與凌紅頤、真禪等人依依惜別,攜著明曇御起正氣仙劍,一路向東乘風駕雲,回返故里。
青天良見楊恆動怒,乾笑兩聲道:「楊兄弟有了心上人,這是喜事啊。」
她的心一顫,睜大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少年的臉龐,從他的眉宇間迫切地尋找著往日那一點一滴曾經熟悉的痕迹。終於,她輕輕地,試探問道:「阿恆?」
楊恆狠狠瞪了青天良一眼,道:「沒什麼,都是過去的事了。」
可要她此刻靜下心神好好休息,卻哪裡辦得到?又迫不及待地問道:「阿恆,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在雲岩宗過得還好么?」
明曇早已察覺到自己身上有傷,而且就是近幾日的事情,心下微感訝異,卻不願愛子擔心,便道:「我還好,就是覺得頭有點兒暈,好像很多事情記不起來。另外就是功力好像減弱了許多。」
然而比起眼前的這一刻,那都算得了什麼?哪怕再多十倍的苦,再流百倍的血,甚至真的為之付出生命,也是值得。
「回落雁山么?」明曇怔了怔,看著愛子臉上流露出的殷切神情,點了點頭道:「也好,除了落雁山我也沒別的去處了。」
楊恆不願娘親醒來就為這些事情操心,便道:「他們已經握手言和啦,雙方的傷亡也不算大。媽,你先別著急問這些,好好休息一下,等回頭我會慢慢告訴您。」
明曇聽兒子說「一個大男人」,不由微笑道:「你那時才九歲多,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大男人?倒是明月師姐必定會被你這小魔王折騰得頭疼腦漲,待日後有機會我需當面向她誠心道謝。」
青天良一省,尋思道:「是了,這小子是害怕他娘親獲悉大魔尊之事後,想不開要尋短見,嘿嘿,他居然以此要挾老夫,這可妙得很,妙得很吶……」
楊恆苦惱道:「媽,為何你也這樣說?那日在林中,我聽得真真切切,不會有錯。」
於是眾人到前廳草草用了晚飯,當夜仍由凌紅頤守護明曇,楊恆則為青天良運功療傷。一夜無話,次日天光見亮,眾人分道揚鑣。
楊恆情知如果娘親曉得自己反出峨眉的事情必定會傷心,說不定拔出蘿蔔帶出泥,又牽扯到明鏡大師遇害的事上,那可不妙之極。於是含糊其辭道:「我過得很開心,老尼姑他們也都待我很好,就是……想你。」
楊恆無法向娘親解釋,只好答應道:「是,媽。」心裏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就攜著娘親離開黑沙谷回返落雁山,否則天曉得還會生出什麼事端。
這時候說曹操曹操到,真禪運功打坐完畢,聞知明曇蘇醒的喜訊,也來了東廂房。
楊恆拉過真禪,向明曇介紹道:「媽,這是真禪,法融寺方丈明燈大師的弟子,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
楊恆道:「是祁連六妖里的龔老四以妖法搜索您的記憶,將聚元珠劫走。媽,你別擔心,我會把聚元珠追回來的。」
他滿臉是笑,說道:「楊兄弟,不知你何時有空再替老夫療傷?等化解了體內的龍捲丹藥性,我便該告辭離開啦。」
到了晚上,馬老三好說歹說將楊恆母子拽到自家院里,一起吃了晚飯。雖是些粗茶淡飯,可吃在楊恆的嘴裏,卻分外的有滋有味,不亞於一頓山珍海味。
想想要隱瞞娘親這七年來以大魔尊身份做下的種種事情,還要令她不起疑心,委實是件苦差事。然而舍此之外,目下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明曇審視著兒子說道:「阿恆,我看得出,你心裏一直記掛著那位石姑娘。去始信峰找她吧,娘親相信那只是一場誤會。」
楊恆的心涼了下來,連最後一絲指望也隨著夕陽一起隱沒,緊咬下唇道:「那你會不會去找楊北楚?爹爹可是為了這事,在百丈崖整整幽禁了七年!」
憶及楊恆幼時情景,明曇唇角逸出一縷溫馨笑容,說道:「如今你長大了,我可不能再打你板子啦。可楊惟儼為何肯將你爹爹釋放?」
楊恆早已編好了說辭,回答道:「數日前仙林四柱攻打雄遠峰,祁連六妖趁機將您擄走,妄圖竊取軒轅心和聚元珠。我和凌姨趕來相救,又得一位名叫蝶幽兒的姑娘相助,已將祁連六妖連根拔除,這才將您救出。」
這些人明曇本也認得,但乍然相見心中多少有些尷尬和芥蒂。好在她性情溫和,又有多年佛門禪修,從不願輕易給人冷臉,便矜持道:「凌護法,多謝你幫著阿恆千里迢迢趕來救我。」
因明曇病體未愈,楊恆走走歇歇,花了數日才抵達落雁山前。途中母子喁喁細談,講到辛酸處盡皆不勝感慨。楊恆小心翼翼不觸及與大魔尊任何有關的事情,只撿些娘親喜歡的事來說,自不免又提到了石頌霜。
楊恆老老實實道:「我已寫信託人告訴他了。媽,你不會反對吧?」
明曇點點頭,問道:「阿恆,楊惟儼真的釋放了你爹爹,不是在哄我吧?」
真禪應了,伸出大么指往胸口比了比,似在說:「包在我身上就是。」
母子二人在村外落下身形,沿著那條曾經走過無數次的進村黃泥土路往前行去。
「媽——」她聽到榻前少年的呼喚,熟稔依稀。只是比起她曾經聽慣的那聲聲童音,這嗓音變得粗啞了些兒,也成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