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二部曲 第四集 山海之間

第七章 心傷

二部曲 第四集 山海之間

第七章 心傷

對此楊恆亦是無計可施,只盼這回出門也能給他們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老氣橫秋!」司馬病鼻子里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道:「到這時候還不忘擺譜,若非忌憚楊兄弟你修為了得,又何以前倨而後恭?不過是在就坡下驢罷了。」
數日後,三人在東海邊尋到一處山明水秀的小漁村,左近不過十幾戶人家,均是純樸厚道的漁民,於是依著明曇的心意,便常住了下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人家是特意前來道謝?楊恆自感這人情做得也是稀里胡塗,拱手還禮道:「二位真人客氣了。」
他火往上撞,左掌下壓,一式「星垂平野」擊在槍桿上,衝著厲青原喝道:「閃開!」
而今,滅照宮的心結已經打開,誅滅盛霸禪為空照大師報仇亦非難事,心中自始至終放不下的,便唯有她。
轟——
厲青原的青冥魔槍長達六尺,殊不利於貼身近戰,漸漸落了下風。但他的長河落日掌掌勁亦是一浪高過一浪,猛衝無動真人的左掌。
因此,假如自己能做些什麼,或可稍稍彌補母親與仙林四柱之間的仇恨。
他無懼仙林四柱登門尋仇,怕就怕母親得知真相后自己想不開,那才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一念既決,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大哥,我真的沒事。」
楊恆目送厲青原去遠,收回視線望向司馬病道:「大哥,你是什麼時候到的始信峰,大嫂呢?」
突然間楊恆起身奔向浩瀚無垠的海中,迎面一道巨浪打來,他伸出雙指施動拈花指力凌空疾舞,白浪飛濺碧波蕩漾,在咆哮奔騰的巨浪上寫下了十六字經文。
無缺真人拔起身形,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問道:「楊恆,你不會回滅照宮吧?」
楊恆應了,心中一陣的煩惱與無奈。
他凝目遠望,只見石樑上方一個黃袍羽冠鶴髮童顏的老道士,左手拂塵右手仙劍,正與一位青衣青年斗得酣疾。
這話沒頭沒尾,令得楊恆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明曇先是一怔,旋即露出一絲欣慰笑容道:「嗯,你早該去了。」
楊恆渾然忘我,向著瀚海深處衝去,迎上又一道撲面而來的驚濤駭浪,再次運展指力忘情揮灑,字體已比上一次圓潤柔和了許多。
司馬病一把抓住他手腕,勸阻道:「你這是幹什麼?你們兩個真是……一對冤家,都會作賤自己。」
他稍稍頓了頓,又道:「前些日子明燈大師攜著小夜姑娘前來探視,石姑娘也不理睬,直到小夜姑娘取出一張護身符來,抱著石姑娘失聲痛哭,她才稍有反應,從眼睛里流下兩行清淚,可還是不開口。
他將正氣仙劍插到背後別過母親,出門走向楊南泰獨居的小木屋。
楊恆不由自主地脫口問道:「頌霜……她的傷還沒好么?」
無缺真人面色一沉,生硬道:「厲公子如有雅興,貧道隨時奉陪。」
所謂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楊恆說的是他與雪峰五真的這場約會早在一年前便已定下,可厲青原只當一語雙關,暗諷自己不顧石頌霜芳心有屬,依舊鍥而不捨地追求她。
厲青原雙手振槍,彈開楊恆雙腳,不理不睬又是一槍攻向無缺真人。
楊恆道:「是,我打算去一次黃山,用不了幾天就回來。」
可這也怨不得厲青原,當日在昆崙山中,他被石頌霜拒婚,一身落寞回了樓蘭至尊堡,並不知楊、石二人生出情變的消息,看見楊恆到來,胸中苦悶不甘比楊恆更甚,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這天午後,楊恆坐在海邊百無聊賴,隨手便在沙地上塗鴉起來:「以戒降心,守意正定,內學止觀,無忘正智。」
楊恆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突然揚手「劈啪」給了自己兩耳光,直打得雙頰紅腫唇角破裂,一縷血絲汩汩下流。
楊恆見厲青原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亦不由動了真怒,他原本就對厲青原心存芥蒂,方才出手分開二人,也是懷有不讓對方在石頌霜面前邀功買好的用意,沒想到厲青原的脾氣又傲又倔,擺明了是要藉著雪峰二真和自己一爭長短。
司馬病見楊恆神色陰晴不定,以為他還存有疑竇,於是便將那日石頌霜與厲青原話別的情景搜腸刮肚地翻找出來,唯恐稍有遺漏。
楊恆遲疑了一下,說道:「爹爹,我不在的這幾天,娘親就拜託您照料了。」
「你要是還不相信,我這就去將厲青原找來,咱們當面對質。那小子雖是厲老魔的兒子,倒也敢作敢當,是個人物,諒來不會說謊,唉,這麼好的姑娘,楊兄弟,你該用心珍惜才對。」
若說無缺真人是在故意講反話譏諷自己,可從他的神色中卻看不出絲毫的作偽。
楊恆不敢確定,只感自己只是一個待罪的囚徒,正忐忑等待著抉擇與審判,恍惚里他好似又聽見石頌霜那矜持而柔情深蘊的聲音,在自己的耳畔輕輕吟道:「算得人間天上,惟有兩心同……」
聽到這話,他自是覺得刺耳,這一槍沒刺向楊恆已算客氣。
如此一次又一次,楊恆出海三十里,如同一羽與風浪不停搏擊的鷗鳥,翱翔游弋于廣闊無垠的藍天碧海之間,百遍千遍地重複寫著那十六個字。
厲青原夷然無懼,單手擎住青冥魔槍反挑無缺真人胸口。
待到寫完,卻又是一怔,方才想起這段經文不正是當日空照大師在瀑布之上運動神息,所書就的四行箴言么?
這麼想著,未到中午楊恆便御劍來到黃山腳下,他改以御風飛行,故地重遊山中風景依舊,只是少了身邊陪伴之人。
他恨不能掄起巴掌來狠狠給自己兩個耳光,步履越來越沉重遲緩,遠遠望到谷口,胸中的勇氣卻在不斷地消失。
兩人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就看誰能佔得先機,打破僵局。
明曇微微蹙起秀眉,說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雪峰派也是仙林四柱之一。」頓了頓又低聲道:「記得去向你爹爹辭行。」
楊南泰早已起床,正獨坐在桌邊喝酒,看了眼楊恆背後的正氣仙劍,問道:「你要出遠門?」
在石樑的右側,無缺真人手握拂塵佇立觀戰,身後兀自簇擁著十來個雪峰派的二代弟子。
屈指算來,與雪峰派的一年之約就在明天。
楊恆一怔道:「我回滅照宮做什麼?」旋即明白雪峰二真是擔心自己真格的認祖歸宗,投靠到楊惟儼門下,故而有此一問,於是搖頭道:「你們多心了。」
楊南泰仰首一飲而盡,輕輕吐了口酒氣道:「去罷!」
無缺與無動真人見厲青原如此傲慢無禮,不依不饒,均自低哼一聲。
楊恆神思不屬,吶吶道:「我親耳聽到她答應下嫁厲青原……」
司馬病道:「厲公子,你也是萬里迢迢從樓蘭趕來,便請一同進谷稍歇吧。」
她還願意見他么?她還能原諒自己么?
就聽司馬病反問道:「楊兄弟,那天你發什麼瘋,氣走了石姑娘?」
楊恆心中登時泛起一縷莫名滋味道:「好個護花使者,居然在此攔下雪峰派高手,替頌霜消災擋難來著。」
無缺真人的眉頭微一舒展,頷首道:「望你好自為之,咱們後會有期!」策動身形與無動真人率領一干門下弟子追著厲青原的背影直上天都峰。
又戰二十余個回合,無動真人的拂塵被青冥魔槍挑飛出手,他揉身進掌,順勢劈向厲青原面門。
楊恆點了點頭,無缺真人道:「在被你救出的這些囚犯中,便有一位是貧道的師叔參霞真人,三十多年前他外出雲遊訪友,從此沒了消息,我們只當參霞師叔多半是為滅照宮抑或魔教截殺,慘遭不幸,卻沒想到他是落入了祁連六妖之手。」
就在這時候,忽聽司馬病在山頂上道:「楊兄弟,厲公子,你們兩人怎麼動起手來了?」
想到這裏,他霍然察覺到不過短短一年的工夫,自己的心境已和當初不可同日而語,要放在從前,定會教那幾個老道士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心裏才會大大的開心。
司馬病道:「這就好。楊兄弟,你早該來了。」
司馬病覺察到不對勁,停下腳步側目低問道:「楊兄弟,你沒事吧?」
「砰!」雙掌相抵,兩人各運氣勁互較起功力,頓時形成僵持之局。
雪峰派眾弟子頓時鴉雀無聲,無缺真人眉宇一揚道:「我來!」掠身越過無動真人,縱劍奔襲厲青原的眉心。
及至夜半時分,楊恆才回到自己屋裡,輾轉反側,心潮澎湃。
司馬病搖頭,徐徐道:「身上的傷是好了,可心裏的傷卻難治,打從回來到現在,她就沒了精神,整日卧床不起,不吃不喝一天比一天憔悴,見誰都不說話。」
不防厲青原在旁冷冷問道:「兩位真人,咱們之間的梁子如何了斷?」
楊恆也不曉得將司馬病後來的話聽進多少,再對照適才厲青原的神色舉動,心下更是確鑿無疑,一時間且喜且悲,且慚且愧,喃喃自語道:「我該死!我自以為是,我誰的話都不聽,硬是誤會了頌霜!」
不由得,楊恆一顆忐忑的心又熱了起來,遙遙望見始信峰婀娜玉立,雲蒸霞蔚,泉瀑潺潺,卻不知在這雲水深處,伊人別來無恙否?
司馬病回答道:「那日下了雄遠峰,我和你大嫂陪著石姑娘一塊兒回了黃山,這些日子便留在谷里照料她。」
楊恆腦袋裡嗡嗡轟響一團混亂,心裡頭又是痛惜又是疑惑。
楊恆與明曇同住,楊南泰卻是在不遠處單建了座小木屋獨住,楊恆又找村裡的漁民買了條船,船上一應俱全,當天就出海捕了上百斤的海鮮回來,一大半卻送給了村民。
楊恆恍然大悟,才曉得自己無心插柳居然從黑沙谷里救下了一位雪峰派的上代長老,難怪無動與無缺真人對他態度大變,客氣了許多。
望著縈繞在身旁久聚不散,金光閃閃的經文,楊恆胸中掀起一股股難以言喻的滔天浪潮,往事一幕幕如畫如詩從他的心底流淌而過,像是洗盡了這多年來所有的苦痛悲歡,最後只剩下平和通透的一盞靈台。
驀地,楊恆口中發出一聲石破天驚的清越長嘯,躍身在浪尖峰頂之上,拈花指遙對蒼穹如刀刻如斧鑿,指尖漾動流溢出縷縷金芒,以這蒼茫無盡的虛空為紙,再一次寫下十六字箴言:「以戒降心,守意正定,內學止觀,無忘正智。」
兩棟屋舍之間相距不過五六丈,幾步路就到,楊恆喚了聲「爹爹」,推開虛掩的屋門走了進去。
孰料無缺真人一搖頭道:「楊恆,我和無動師弟此來是專程向你道謝的。」
見厲青原已和雪峰派開打,楊恆也就不著急露面,當即隱起身形遙遙觀戰。
無動真人接著道:「因此行前參霞師叔特意叮囑貧道與無缺師兄,需藉此機會代他向你當面道謝。至於咱們之間的過節,今後亦不必再提。」
無動真人道:「參霞師叔對你除妖盪魔的義舉很是激賞,只因當日有不少滅照宮的魔頭在場,他不便表露身分,只好混在囚犯里一同出了黑沙谷,回返西崑崙,但對未能當面向你和那位幽兒姑娘致謝一事,始終耿耿於懷。」
想到當日在太素閣前石頌霜滿懷喜悅來尋自己,他卻滿腔妒火,冷言冷語極盡嘲諷,累得她當場吐血,魂斷神傷而去;再想到石頌霜如今沉屙不起,心死如灰的凄涼景象,楊恆的心便像有柄尖錐在狠狠攢刺,往外滴著血。
那身影往無缺真人和厲青原的當中一站,兩人不約而同向後撤步舉目打量。
※※※
次日清晨在早飯桌邊,楊恆悶聲不響地喝完母親煮的熱粥,忽然抬頭道:「媽,我要去一趟黃山,就在今天。」
過去那些天,他總竭力迴避去想這事——並非怕了雪峰派的那些老道士,實是一上黃山,不免又見伊人。
始信峰漸行漸近,楊恆忽然聽到前方山樑上傳來一陣激烈打鬥的聲音。
他寫得越來越慢,字體則越來越大,到後來幾乎每個字都能覆蓋到三丈的方圓。
司馬病一愣道:「這不可能!」
也就是對著楊恆,司馬病才會一反常態苦口婆心地勸說,換成另一個人,只怕是要換一種方式打招呼了。
因孟皇村的故里已被青天良發現,難保這老狐狸傷好后不會登門尋仇,楊恆一家三口商量過後,于翌日天明便離開了落雁山。
無缺真人尚未應聲,厲青原卻一記冷哼道:「接招!」身形掠過楊恆,青冥魔槍風馳電掣,直刺無缺真人的小腹。
楊恆御起正氣仙劍向西北方而去,尋思道:「我和那幾個老道也沒什麼深仇大恨,純屬意氣之爭,這回去黃山得饒人處且饒人,也犯不著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楊恆的心劇烈一跳,司馬病道:「那日石姑娘前往滅照宮找你之前,曾與厲青原話別。我和你大嫂都親耳聽到厲青原這小子心灰意冷地對石姑娘言道:『他若敢負你,厲某定當血濺五步!』倘若石姑娘果真應允了他,他又怎會這樣說?」
再看那個與厲青原激戰的老道,正是雪峰五真之一的無動真人。
楊恆深知養父的脾性,便不再說什麼,朝楊南泰躬身一拜退出小木屋,就見他緩緩地又將酒碗倒滿,魁梧的身軀如座山嶽教人看著心裏踏實。
這麼一來二往,楊恆和村裡的漁民很快打成一片,可又有誰知道這個開朗英挺的少年,居然會是令得仙林群魔聞風喪膽,正道耆宿頭疼不已的蓋世高手?
無缺真人愣了愣,將仙劍一收問道:「楊恆,你也到了?」
楊恆頹然放下手,自責道:「我已鑄成大錯,無論如何,我都得去見頌霜,懇求她原諒。」
※※※
楊恆冷眼旁觀,察覺到厲青原的右袖悄然鼓起,隱隱有魔氣凝聚,心下一笑道:「那些道士高興得太早了點兒,豈不知姓厲的還有殺招在後?」
更重要的是他心中還有一層隱憂——母親在過去的七年裡,犯下種種血案,與仙林四柱結仇甚深,雖說是無心為之,甚而也是受害者,但畢竟許多仙林子弟是實實在在喪命在她的手中。
戰不多時,厲青原的青冥魔槍漸漸往裡收縮,似有不支,無動真人精神一振,呼喝追擊,連出殺招。一旁的雪峰派的十數個二代弟子見狀歡聲雷動,紛紛為本門的長老喝彩助威,有幾個性子急的,已呼嚷著要厲青原棄槍認輸。
說罷與無缺真人步上前來,雙雙向楊恆一禮道:「咱們就此別過,也無需再去見石姑娘了。」顯然看在楊恆的面上,連帶與石頌霜的恩怨也一併揭過。
司馬病飄落到石樑上,冷漠的老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楊兄弟,我還擔心你不會來了呢。」說罷他向對面的雪峰二真抱了抱拳,冷著臉道:「兩位道長,要動手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即是遠道而來,何妨先進谷小憩片刻?」
兩人聞聲各撤一步,四道目光交織激撞猶自不肯分開,雖不說話,可那臉上的神情都像是恨不能一口吞了對方。
厲青原的青冥魔槍不及回防,當即騰出左掌招架。
海浪崩散,像一堵牆般在楊恆面前塌落,水花濺濕他的衣發。
厲青原擺明不願沾楊恆的光,振槍一指雄奇蔥鬱的天都峰,說道:「換個地方,再來打過!」也不管雪峰二真答不答應,更有意漠視楊恆的存在,揚身御風徑自去了。
楊恆咕噥道:「我是約了幾個雪峰派的老道打架,不能不去。」
無動真人對樓蘭劍派的「靈轉魔訣」頗為忌憚,左掌始終留有餘勁不敢全力以赴,右手仙劍卻是施展出本門的得意劍招,如暴風驟雨般猛攻厲青原。
楊南泰點點頭,沒有說話,抬手又將面前的酒碗斟滿。
「大師……」眺望西方的星辰,他的心中默默念道:「我已參悟出您留下的三無漏學,戒、定、慧——明日便要帶著它重新踏入仙林濁世,讓它引導我尋找人間正道,不致再次迷失方向,我想,這應是我對您所能表達的最大敬意!」
無缺真人的仙劍遠不如青冥魔槍長,只得中途變招擋隔魔槍,就在仙兵魔刃交擊的一瞬,一道身影似神兵天降,左手輕撥仙劍,右手往青冥魔槍上順勢一推,兩件兵刃齊齊偏斜,落到空處。
無缺真人微微一笑,道:「聽說兩個多月前,你曾與一位幽兒姑娘連手蕩平黑沙谷,從一座石樓里救出了數十位被祁連六妖囚禁的犯人,不知可有此事?」
他禁不住抬起頭仰望天宇,早已是繁星滿天,月朗風清。四周是波瀾洶湧,一望無際的汪洋,遠遠直抵天的盡頭。
楊恆的一顆心幾乎從嗓子眼裡蹦了出來,胸中翻江倒海掀起滔天巨浪。一時間狂喜、懊惱、愧疚、疑慮、自慚……種種情緒交織翻騰,又是苦澀又是甜蜜,心底里不斷有個聲音吶喊道:「當真是我誤會了她,她沒有變心……沒有!」
楊恆怔了下,喝道:「厲青原,你懂不懂先後順序?」萬里雲天身法輕渺如煙,凌空翻過厲青原頭頂,兩腳夾住青冥魔槍的槍柄運勁一擰,槍勢頓偏。
他想起石鳳陽吟誦的那首《望滄海》,想起小時候躺在媽媽的懷抱中,點數夜星的情景,也想起了那皚皚雪上之巔,對著空照大師虔誠感動的深深一拜。
果不出其然,厲青原猛地魔槍一掃蕩開仙劍,大漠孤煙袖如青雲出岫,批亢搗虛飛拂無動真人面門。
無動真人猝不及防,只得抽身撤掌向後疾閃。雖堪堪躲過大漠孤煙袖崩山穿雲的一擊,可也被厲青原的左掌震得氣血沸騰胸口發悶,搖搖晃晃又退出去兩丈,才在石樑上站定。
這青年英姿勃勃,丰神俊朗,手持一柄六尺長的青色魔槍,正是自己最不願見的厲青原。
原以為父母團圓,自可恢復如初。哪曉得楊南泰雖是留了下來,卻成了隔壁鄰居,平日里他和娘親相敬如賓,全無異樣,可楊恆依舊能敏銳地感覺到,兩人間那道微妙的無形隔膜仍未消除。
楊南泰在靠海的小山坡上尋了塊無主荒地,三人一起動手,沒幾日的工夫就建起了屋舍。
楊恆大馬金刀地佇立在石樑中間,輕笑道:「咱們可是有約在先。」
「總算從那天起她肯喝葯了,可畢竟元氣大傷,兼之心情抑鬱,經過這陣子的調理,將將稍有起色。心哀莫大於死——楊兄弟,石姑娘這麼做,我看,她是存心要自尋短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