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二部曲 第四集 山海之間

第八章 永遠

二部曲 第四集 山海之間

第八章 永遠

有那麼一剎那,她的呼吸驟然停止,陽光、清風、光陰……屋裡所有的一切仿似都被無形地凝固,完全定格在那道熟悉的挺俊身影上。
她艱難地喘了口氣,低聲道:「如果你能等上幾百年,或許可以摘到它。」
她別過臉,希望楊恆不會看到自己眸中的淚光,儘管明知這是徒勞。
屋門輕輕地掩上,隔斷了楊恆的身影,卻隔不斷從屋外被風吹送進來的聲音。
「阿恆,厲公子……」小夜站在兩人的中間,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怨懟道:「你們就不能讓我姐姐清凈片刻么?」
厲青原立生感應,整個人立時化作了一桿槍,筆直地矗立在楊恆身側,嘴角傲氣地上翹,卻掩藏不住內心的失意與鬱悶,譏嘲道:「你有那資格么?」
小夜見狀手足無措,想去追楊恆,又放心不下屋裡的石頌霜。
忽然,她感覺到厲青原微涼的手輕撫在自己的肩上,在耳畔用從未有過的溫柔嗓音低低絮語道:「好了,好了,你總算哭出來了……」
她只會愈加地恨他——恨他不僅傷害了自己,還恬不知恥打起了小妹的主意!
他的眼睛里像有兩團熊熊的烈火在燃燒,幾乎將她融化,繼續吼道:「動手啊,猶豫什麼?既然這主意是我出的,我自然會陪著你,到任何地方!」
漸漸地,她的心快軟了,快化了,然後變成又酸又甜的熱淚湧上了眼眶。
十多年前,由於自己的過失,害得小妹顛沛流離孤苦無依:十多年後的今天,她已不復那個彷徨無助的羸弱小女孩,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她!
恍恍惚惚之間,她聽到楊恆在屋外正低聲地向小夜叮囑什麼,儘管音量極輕,但她仍是聽見了,卻未曾留意到自己已功聚雙耳。
自己果真還有機會再來探望她么?面對小夜喜悅的模樣,楊恆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敷衍的話。
說完,他義無反顧地打開屋門,邁步走出,將一道挺拔的背影永遠定格在燦爛明媚的春陽里。
石頌霜的嬌軀驀然變得僵硬,臉上越發蒼白,緊緊閉合的櫻唇將自己的話音牢牢鎖定在口中,再沒有發出聲來。
突然,她開了口。
屋裡收拾的很乾凈,但沒有一面鏡子,甚至找不到一件可以反光的東西,它們都被小夜偷偷地收走了,似乎唯恐她見到自己病中的面容,但恰恰是這樣的一個舉動,使她根本無需照鏡,便知道自己此際的容顏必定憔悴異常。
小夜抬起頭,俏臉重新綻放出光彩。
厲青原心下已確定無疑,默不作聲地轉身往門外跨去。
但是她尋找不到答案,又聽小夜戀戀不捨地問道:「你這就要走么?」
小夜獃獃地站在遠處望著這一幕,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憂愁,逐漸發現其實厲青原也是一個很可愛的年輕人,儘管他有些傲氣,也有些懶散,但在他的身上同樣擁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異魅力。
每天,她都會數上幾次,然而每回點數出的答案又各不相同——有的綠葉零落了,有的嫩芽悄然爆出。
「厲公子?」小夜的聲音裡帶著驚訝和猶疑,石頌霜的心又是突地一跳。
終於,他低聲道:「那晚在東崑崙,你被南宮北辰打成重傷,我遲到了半步未能及時施救,等我逐走南宮北辰,回過頭來找你時,正聽到厲青原在林中向你求婚,而你……對他說了聲『好啊』——」
她的心弦不由自主地劇烈波動,濃濃的酸楚和著淚水塞滿胸臆,滿溢到眸中。
他站在門口有那麼一會兒沉寂,而後輕輕虛掩上屋門,走到床前。
楊恆來了,又去了,帶著許諾,帶著那一絲幾不可能實現的希望。
楊恆點點頭道:「看天意吧,也許我運氣好,不用幾百年便能見到它,不然,就算這輩子守不到,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不準接近小夜——」
楊恆覺察到石頌霜神色里逸出的譏嘲和不屑,堅持著繼續道:「我想知道,在『永遠』終結之前,自己還可以為你做些什麼?」
屋外,小夜和楊恆肩並肩而立,司馬病夫婦卻不曉得去了哪裡。
他為什麼不留下繼續對自己死纏爛打,為什麼不使出種種無賴解數企求自己的原諒?
可即使找到了楊恆又能如何,來與不來,懇求或者施捨,她都不要!
她不由羡慕起姐姐,忽然覺得自己不過是只毫不起眼的醜小鴨,迷茫地抬起頭眺望楊恆遠去的方向,心想那裡應是他的家吧?
可這又如何?那丫頭這麼做純粹是多此一舉,見著也好,見不著也罷,其實她壓根不在乎自己此刻的美醜。也許,假如自己真是個醜八怪,反不會徒惹這多痛苦。
石頌霜搖搖頭道:「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
厲青原再也克制不住,低吼道:「鬼話,你這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小夜會怎麼想?她看得出,這丫頭是滿心愛慕楊恆,一顆情竇初開的芳心早已牢牢系在了他的身上。
念及小夜,她空洞的心扉里宛若注進了一點兒生氣,沒想到,她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妹妹,偏又在這樣一個時刻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我不會原諒你的。」她說道,聽上去不像是自己的聲音,「永遠!」
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好似有雙手狠狠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嚨——是命運的雙手么?
「你高看我了!」厲青原步履不停,與楊恆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
是的,她要他出去,而且必須是立刻,馬上!因為她清晰地察覺到,自己的心弦在顫動,意志在搖擺,她害怕自己很快又會屈服在他的甜言蜜語里,而她怎能容忍自己的軟弱?
石頌霜頓時明白了造成這所有傷痛的緣由,芳心之中卻感到一股無處訴說的憤懣悲涼,甚而覺得事情竟是那麼的可笑,就聽楊恆澀聲說道:「所以等到你前往雄遠峰找我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嫉妒,一心想傷害你,讓你難受,好出一口氣。」
石頌霜轉過頭,冷冷凝視他,失色的櫻唇緊緊抿成一道剛直的線條。
他曾是自己深愛的人,然而此時此地,她絕不妥協。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沒有波瀾,沒有光彩,平淡得便如同山谷間淙淙流過的那一條小溪水。
就在那一瞬,她驀然意識到自己絕不能死,必須活著,活著才能保護小妹從此不受傷害;活著才能有希望為母親報仇!
依稀之中,她聽到屋外有人低語,短暫的靜默之後,門徐徐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他每次都會被自己絕情的逼走,可每當在她需要的時候,又會重新歸來。
「頌霜……」他站在那兒,低沉的嗓音里透著深深的愧疚與憐惜,輕聲道:「你這麼坐著會著涼。」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奇怪的是,她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欣喜興奮,更不會因而原諒那個人。
楊恆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石頌霜連話也懶得和自己多說,沉聲道:「對不起!」稍稍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更加低緩堅定,說道:「是我誤會了你,是我的錯。如果可以,希望你原諒我,希望將來我能夠好好補報你,絕不讓你再受到半點傷害。」
說罷也不等厲青原作出回應,楊恆洒然振衣往谷外行去,遙遙說道:「不要說我占你便宜,咱們扯平了。」
可是他的聲音依舊能穿透所有,直抵她的心扉,讓她疼,讓她慟。
楊恆負氣道:「想再干一架?」
她的心裏猛感無比的空虛與失落,甚而對楊恆產生了一股奇怪的怨恨,恨他走得如此洒脫帥氣;恨他又一次在攪亂自己的心境后,毫不負責的離去。
「殺了他,殺誰……楊恆么?」石頌霜迷迷糊糊地想到,突然一個激靈,如夢初醒道:「不關他的事,你……最好別問也別管。」
她的心即將給撕裂成兩丬,楊恆的影子來回地在眼前晃動,晃動……
接下來的聲音逐漸模糊,她的鼻子發酸,淚水一個勁兒地往下滴。
她的心怦然一顫,像是要活過來,卻又被倔強地按捺。
石頌霜的芳心莫名地一震,想到這個傻瓜有可能真會去到那渺無人煙的懷海冰原,于萬丈黑水之下苦守阿耨多羅花幾百年,不自禁地後悔起來。
忽然,他發現她的眼角有一點光亮在閃爍,晶瑩無瑕,宛若一顆美麗的珍珠。
只是這番話,她即不恥也不屑說出口,於是他揉搓著雙手,也跟著陷入了冗長壓抑的沉默里。
他鬆開她的手腕,她像失去了憑依般萎坐在溪水邊,清澈的水面上浮現起她的倒影,幾十天來第一次,石頌霜目睹了自己的面容,並不由自主顫了顫。
她無動於衷地望著窗外,只當進來的這個人並不存在,然而他的身影,他的氣息,卻像無孔不入的魔咒,攪動著自己的靈魂。
他反手從槍囊里拔出青冥魔槍的槍頭,塞進石頌霜的手心裏,說道:「那就痛痛快快了斷自己,何必在這兒活受罪?還讓別人陪著你一起難受,一起不自在?」
石頌霜眸中的淚水不可抑制地流淌下來,無聲無息地濕透了衣裳,雙手死死抓緊被褥,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聽到楊恆在說:「另外不妨使些小花招,把她騙出屋來走動走動,最好弄幾條魚回來,哄她下廚,有事情做了,她的心情也能開朗點兒……」
儘管楊恆已知那是一場誤會,但若不是厲青原攪局,又何來如許風波,他的身軀佇立不動,一股沛然莫御的氣勢直迫對方,冷然道:「站住!」
面對如此特殊的病人,連號稱魔道第一神醫的毒郎中司馬病亦沒了脾氣,他能妙手回春,可心傷如何能治,一顆已死之心又怎樣才能重新復活?
他的心像被刀子狠狠割開,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頌霜,記得么?你曾經允諾過,你可以答應我提出的三件事情。第一件是去見明燈大師,你做到了,還有兩件,我一直沒有機會說。」
「聽外公說,道虛篇中記載:在星辰海中生長著一種阿耨多羅花,九百九十九年一開,花期僅一日即謝。花開有九瓣,分為赤橙黃綠青藍紫與黑白二色,每片花瓣如銅錢大小,金枝玉葉,高約三尺。」
驀然,厲青原拔身衝到床前,不由分說握住她的手腕,將她近乎粗暴的拉下床,一言不發地拉向門外。
我等你!這三個字像重鎚一樣敲擊在石頌霜的心上,她已從中讀出太多的含意。
石頌霜緊抿的唇線微微上翹,露出一縷淡漠的譏誚,低聲道:「夠了,出去!」
她聽到了林婉容無可奈何的輕聲嘆息,因為就在前一刻,小夜端著自己只喝了一小口的葯碗失望地走出門去,而同樣的情景幾乎每天都在重複發生。
楊恆的臉上露出失望的痛苦,徐徐抬直身軀,那張俏臉離他越來越遠。
可是很快,這一切又恢復如常。
石頌霜忽然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軟弱無力,像是深陷在一個噩夢中難以自拔。
厲青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楊恆的背影,邁步走向屋門,伸手扣動門上的銅環。
覆水難收,自古如此。就像鏡子碎了,一定會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迹一樣。
她的視線繼續停留在那株石榴樹上,卻不知自己在看什麼,數到幾了?好似他從屋外帶進了一股洶湧的風暴,將自己的心扉吹卷得一團混沌,沒了感覺。
石頌霜沒有說話,但她的睫毛在輕輕地顫動,慢慢地潤濕了,許久之後,她緩緩說道:「沒有用的,你這是多此一舉。」
厲青原面色慘白,青衫破裂,肋間一片殷紅,大踏步地走近過來,他的青冥魔槍已收入背後槍囊,向小夜微一點頭道:「我來探望石姑娘。」
兩人的視線絞殺迸濺,均都從對方的眼眸里看見了彼此不屈的鬥志與敵意。
「是么?」楊恆微微笑了,悠悠道:「反正人活著,就有所等待!即使是遙不可及,也總有一分希望。」
小夜輕輕地嘆息,垂下了眼帘,不願自己失望難受的樣子讓楊恆看見。
不覺,她的貝齒咬破了櫻唇,一絲鹹鹹的血的味道喚醒了味蕾的記憶。
午後的春光明媚,像一縷縷銀絲般泄落到屋裡。
石頌霜恍若未聞,兩顆晶瑩圓滾的淚珠從眸中潸然滑落,那淚痕如刀口一般切割在厲青原的心頭,令他狂暴,徐徐道:「回答我!我說過,他若敢負你,我一定會殺了他!」
原來如此!
她急忙遏制住流淚的衝動,搶在自己失控之前,寒聲道:「離我遠點。」
怎麼會是這樣?厲青原心神震撼,良久才回過神來,臉上燃起怒焰,森寒問道:「是他欺負你了?」
「不了。」楊恆蕭索地一笑,右手輕按在小夜的香肩上,說道:「我在她會煩心。」
「噹啷!」槍頭跌落在溪邊的山石上。她猛然撲到他的肩頭,「哇」地痛哭出聲。
「她若再不肯吃藥,就用強往下灌……嗯,她不會生氣的,你姐姐最疼的人就是你,但她脾氣很倔,你越是勸她,她越是不會答應。」
「將來,你以為,我們還有將來么?」她又一次重複道:「出去!」
楊恆隱約醒悟到什麼,解釋道:「我一直把小夜當做自己的親妹子,她是個好女孩兒,我只希望能盡我所能照顧她,保護她,但也僅此而已。」
小夜的臂彎里抱著冰龍,許是意識到了什麼,悄然瞥了眼楊恆,小聲回答道:「她在屋裡養傷,也不知這刻是否又歇下了。」
於是她勉強說服自己,開始進水吃藥,可那又是何其的艱難!每一口葯,都無比的苦澀難咽;每一口葯,都在讓自己回味心傷的滋味。
她閉起雙眸,不敢再看他的臉龐,彷彿那上面寫滿了讓自己心軟的咒語。
她多想,此時此刻倚靠的,是那個人的肩膀;她多想,這隻是一場夢魘。
她消瘦而蒼白,面頰深深凹陷,手背上青筋凸顯,指甲里不見一絲血色,與其說面前的她是一個活人,還不如說是一具空洞的軀殼。
但楊恆已向她施禮告別,沉聲說道:「等我把手頭的事情安排妥當,就去懷海冰原,你也要振作起來,這樣我會好受些。」
心裏不由得一團亂麻,她忍不住恨恨想道:「這混蛋,害我們兩姐妹為他情根深種,我為何還要對他念念不忘?」
厲青原不答,徑直將她一直拖到溪畔,沉聲喝道:「看,看你的樣子!」
她的心不爭氣地漏了一拍,幸虧麻木冰冷的神情將一切都掩飾得很好,未曾被他發現,心裏卻在想著:「都到這時候了,你又何必虛情假意來看我?小妹就在屋外,那串定神念珠也一直戴在她的腕上。」
「你在騙誰?你還想自暴自棄到何時?」厲青原罕有地像一頭怒虎般吼叫道:「你是不想活了?好,好得很!」
她半躺半坐在床上,慵懶地不想動一根手指,只是百無聊賴地點數著窗外那株碧綠的石榴樹上的葉子。
他看到石頌霜失魂落魄地依靠在床上,眼睛痴痴地望著窗外,玉頰上兀自有兩行未乾的淚痕,他差點沒能認出眼前這少女,這便是曾經風姿卓越,明艷不可方物的謫塵仙子?
楊恆漠然與厲青原對視半晌,驀地油然一笑道:「我現在揍你,那是趁人之危,勝之不武。等你傷好之後,楊某隨時奉陪。」
她看不到楊恆在屋外的動靜,也許他只是點了下頭,就聽小夜低聲道:「要不就在谷里歇息一夜吧,也許我爹爹今晚就會回來。」
楊恆的確沒有利用小夜的感情來刺激傷害自己,原來那也是個誤會。
厲青原一愣神,覺得楊恆話裡有話似有所指,可一時半會兒又猜不透。
可楊恆還是注意到了,心中一陣歉疚,柔聲道:「小夜,我還會來看你的。」
屋外很靜,林婉容和小夜的說話聲低低傳來。
也許,她會軟弱,會讓他留在自己的身邊。
但聽小夜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我等你。」
小夜說他是外出替自己採藥去了,可什麼葯,需要耗費這麼久的時間?十有八九,他是去找楊恆了。
「告訴我。」他低低地問道:「怎樣才能原諒我!」
唉,這樣的兩個年輕人都不約而同地愛上了自己的姐姐,她是幸福的還是痛苦的——而自己呢?孤單單地站在這裏,好似一個完全多餘的存在。
她想從中汲取到恨他的力量,給自己一個堅定的理由,但可恨那一縷愛意總不能消失,還在她的胸中激蕩澎湃,纏綿悱惻。
石頌霜一省,叫道:「不要去,我說了——不關他的事。」
也許,她會因此看不起他。
「在浩瀚的大漠以北,有一片無邊無際的苦寒荒原,叫做『懷海冰原』,冰原的中央有一座黑水大湖方圓數萬里,名叫『星辰海』。」
「回來!」這兩個字情不自禁地衝到嘴邊。然而就在脫口而出前的一霎,她突然聽見屋外小夜的聲音在輕輕呼喚楊恆。
司馬病辦不到,外公一樣辦不到,縱然他是正魔兩道同仰共欽的劍聖,縱然他能御劍三千里,上天入地在一夜之間便擒住南宮北辰,將這魔頭交給了義父關押,但他同樣不能喚起自己的生機。
也許是很久沒有說過話,這嗓音乍然在耳邊響起,竟連自己聽著都覺得有些陌生,看到楊恆錯愕的表情,她提高了嗓門一字一字重複道:「不准你再接近小夜!」
「你幹什麼?」石頌霜踉踉蹌蹌地跟著他的腳步,身不由己出了屋子。
楊恆接著說道:「你知道,我從來都耐不住寂寞,更不習慣無所事事的等待,如果能夠為你做點兒什麼,那日子或許會過得快些。」
厲青原又是為什麼而來?今天是什麼日子?她努力思索,才記起雪峰二真的事。
厲青原怔了下,微露詫異道:「石姑娘的傷還沒有痊癒么?」
楊恆怔怔地望著她,眼神漸漸變得迷濛黯淡,他猛然跨上一步,臉龐幾乎迫近到她的面前,呼吸噴在了她的臉頰上,如同夏日午後的風一樣火熱。
至於自己的生父嚴崇山,似乎又有很多天未曾見著他了。
「那就讓我等你到永遠!」凝望著她近在咫尺,憔悴得似一朵即將萎頓凋謝的百合花般的玉容,楊恆用不容置疑的決絕語氣緩緩說道:「等到永遠也終結的那一天,我還會在你身邊。」
門裡久久沒有回應。厲青原手上稍一用力,推開了門,有一股淡淡的藥味飄出。
不,還是有感覺的。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在不爭氣地躍動,同時,還有他的心跳和呼吸的律動。
厲青原鳳目放光,毫不示弱地對上楊恆,淡然道:「樂意奉陪!」
而今,厲青原卻又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一身傷,一身血,一身怒,一身情。
「不用說了,我全都明白了。」石頌霜的心像是被一支火把點著,痛苦地合起雙目,默然想道:「這是什麼解釋?荒誕,滑稽——僅僅因為偷聽到隻字片語,你就可以因此傷害我?」
正在這時,屋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忽地沉寂了下來,卻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氣息。
天是藍的,心是灰的。
壓抑多日的悲傷委屈終於在此刻,隨著淚水盡情地釋放,如同決堤的大江。
小夜不曉得該如何回答,但聽楊恆冷冷道:「你這樣來,是唯恐她不曉得你勞苦功高,拼著性命逐走了雪峰二真?」
她想起那半年多來風餐露宿,孑然漂泊的情景;想起他字字錐心,氣得自己吐血離去的畫面;也想起了小夜腕上的那串定神念珠……
什麼叫「總算哭出來」?難道我不能哭么?她孩子氣地想道,哭得更凶了。
厲青原在門邊站定,沒有回頭,他抑制著憤怒道:「好,那你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你說什麼?」楊恆一頭霧水,怎麼也料想不到她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充滿眷戀與不舍,而後把心一橫走向門外,在右手探到屋門的一刻,他忽然道:「還有,小夜是我的結義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