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三部曲 第二集 恆心擎天

第五章 擔當

三部曲 第二集 恆心擎天

第五章 擔當

凌紅頤只能苦笑以對,說道:「這祖孫兩人的性情一個樣,脾氣上來九牛二虎也難以拉動分毫。你快去請盛護法和尤護法,實在不行大伙兒就聯手衝上樓去,將他們二人分開。」
馬羆勁驚愕道:「楊……副宮主?」一時不知自己是該進還是該退。
忽聽樓下腳步聲響,就見瀾滄三雄之一的馬羆勁面色凝重走進石室。他看到楊恆不禁一愣,然後對著楊惟儼的背影躬身施禮道:「老宮主,屬下來了。」
馬羆勁一省道:「不錯,是得多請幾個幫手來!」匆忙忙轉身奔下樓去搬救兵。
突聽楊惟儼一聲長嘯騰空飛起,雙掌迸立如刀居高臨下,在電光石火間連發七七四十九掌。他每一掌劈出,便會在空中凝成一道有若薄刃的赤芒,頓時形成一圈天羅地網往楊恆涌去。
這聲「妙」在楊惟儼聽來刺耳異常,兼之袍袖被削,雖說沒有傷及肌膚,可雙方之間的招式高下已昭然若揭,禁不住惱羞成怒道:「放肆!」體內光霧冉冉蒸騰,一記熾荼神掌擊向楊恆胸口。
楊恆佯裝不解,輕笑道:「難得有機會領教楊老宮主的蓋世絕學,我又豈能錯過?凌姨放心,我只是陪他玩幾手,不會有事。」
楊惟儼哈哈一笑,頗是得意舒暢,說道:「換作旁人當然不行。顧念你是老夫的孫兒,只要真心認錯,再苦苦哀求於我,或可網開一面。你來見我,不正是為此?」
楊恆起初還沒覺得什麼,待到後來聽楊惟儼越說越狂,言談舉止迥異以往,禁不住又是訝異又是不以為然,終於「噗嗤」輕笑出聲。
但聽凌紅頤說道:「老宮主,既然您自創的神功業已大成,那是否可以出關了?」
凌紅頤凝神細聽,可樓上再沒有任何聲音,心中一驚,忙運氣喚道:「老宮主,阿恆,你們還好么?」
兩人短兵相接,招式逐漸放開,掌勁劍氣亦隨之不斷加強。凌紅頤和馬羆勁不得不一步步往後退卻,最後只能站在樓梯口仰頭觀戰。
楊恆拍了拍馬羆勁,微笑道:「馬三哥,對不起。我替老宮主向大伙兒賠罪。」
耳聽樓上隆隆爆響不絕於耳,整座石壇亦在兩大絕頂高手的激烈對撞中震顫不休。馬羆勁暗自咋舌道:「這哪是試招?簡直是在玩命!」
想到這裏他朗聲說道:「如此就請老宮主指教一二!」
這回凌紅頤沒有再保持沉默,苦笑聲傳音入密道:「你該看出來了吧?老宮主的性情大變,連帶神智也變得有些迷糊。」
他話語里暗藏譏刺,本以為楊惟儼聽了后勢必慍怒,豈料對方竟是泰然受之,手撫須髯道:「總算你還有點兒自知之明。莫如就此歸順滅照宮,聽我調遣。只需老夫隨意指點一二,就教你受用不盡。」
「尹堂主已基本痊癒,鷓鴣堂主還在床上躺著,好在性命是保住了。」凌紅頤回答道:「事後我趕緊命人通知了正在外地追捕真禪的盛、尤兩位長老。可就在這期間,又有一位副堂主被老宮主硬生生扭斷了兩條腿。起因不過是他好意勸說老宮主出門散心,不要悶壞了自己。這麼一來,宮中人人自危,連我每次來見老宮主時,都是提心弔膽。」
但楊恆的這一招「倒行逆施」脫胎于「周天十三式」,更融匯了萬里雲天身法、浮雲掃堂腿、北斗神掌等佛魔道諸般絕學,當年初試啼聲便迫得道聖宗神秀措手不及,顧此失彼。而今經過三年的參悟錘鍊,威力更勝從前。
凌紅頤帶楊恆來見楊惟儼,本意是想讓祖孫和解,說不定為治愈老宮主的瘋病帶來一線希望。哪知楊恆居然主動要與楊惟儼試招,不禁大皺眉頭。
他的身形凝立不動,雙手凌空虛畫,揮灑自如,指尖拖曳出縷縷金光,在身周瞬間湧現三無漏學的十六字真言,以祥和對剛暴,以空靈對雄勁,迎上赤芒。
楊惟儼嘿嘿一笑,說道:「你說對了大半,卻用錯了四個字——不是『殫精竭慮』,而是信手拈來水到渠成!天下萬事同源同宗,便如寫詩做文章一般。若是整日價苦思冥想難以成言,又能寫出什麼好詩來?惟有心有所感渾然忘我,方能一氣呵成留下佳作。這也正是匠師與宗師的區別,或許再過二三十年,你就能真正領悟到其中的道理了。」
楊恆不由駭然,問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果真是瘋了!」
饒是凌紅頤和馬羆勁也算得一等一的魔道高手,亦禁不住嘆為觀止自愧不如。往往這邊兩人還在苦苦思索楊惟儼上一招掌法里蘊藏的無窮奧妙,那邊楊恆早已轉守為攻,拆解了十余個回合。
楊恆一驚,用傳音入密問道:「他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
「轟——」金紅二色光瀾激撞在一處,竟似水乳交融糅合成團。楊恆拔身而起,好似閑庭信步一般輕輕鬆鬆穿過光瀾交織而成的屏障,躍至圈外,抱拳說道:「老宮主,莫如咱們點到為止,就此收招吧。」
聽到楊恆和楊惟嚴的聲音,凌紅頤心頭稍寬。此刻通向三樓的梯子早已被兩人的神息摧毀,她只好提氣縱身一躍而上。
楊惟儼聽到笑聲,低哼道:「楊恆,莫非你以為老夫是不自量力,大言不慚么?」
她說著望了眼楊惟儼的背影,接著道:「一邊是遲遲未能捉到真禪,一邊是自創的神功撞到關口無法突破,老宮主的脾氣日漸暴躁。那天鷓鴣堂主照例向他稟報宮中事務,他卻不問青紅皂白劈頭蓋臉訓斥了一通。」
楊惟儼慢條斯理道:「你大哥沒死吧?他該知道,老夫昨日已手下留情了。」
見得楊惟儼屈指封架,阿耨多羅劍倏地沒入掌心,令楊惟儼的彈指芳華驟失目標。
片刻后,樓上先是楊惟儼冷冷一哼,繼而響起楊恆略嫌疲憊的聲音道:「凌姨,我們都好。」
楊惟儼眉毛一聳,霍然起身冷笑道:「誰說老夫運岔了神息?咱們再來打過!」話未說完,身子晃了晃又一聲不吭地頹然坐下。
「出關,還早得很!」楊惟儼搖頭道:「適才老夫想通的只不過是其中一點,離神功大成尚差著十萬八千里。你們不妨耐心等待,老夫這『橫掃天荒訣』大功告成之日,便是滅照宮獨尊仙林之時。什麼劍聖、畫聖,什麼魔教、至尊堡……全都不在話下。老夫只消屈指一彈,管教他們灰飛煙滅!」
話音未落便聽楊惟儼勃然大怒道:「無知小兒,誰說老夫是陪你玩的?」呼的一掌朝石壁拍去。奇的是掌風擊打在石壁上聲音雖響,牆面卻毫髮無傷。
楊惟儼衣袂飄飄高踞在上,冷然道:「小輩,休得討了便宜還賣乖!」雙臂高高朝天舉起,一任胸前門戶大開,體內煥發出熾烈紅光,卷挾著凌厲無比的殺氣向外擴涌。須臾間石室溫度驟然升高,罡風光霧鼓嘯卷盪,仿似千軍萬馬在沙場上來回衝殺,又似無數湍急的渦流迴旋碰撞,聲勢之盛令人驚心動魄。
笑聲隆隆在石室里鼓嘯回蕩,震得楊恆和凌紅頤耳膜生疼。楊恆的劍眉微微往上一挑,依稀感覺到楊惟儼此刻的模樣有點兒古怪,可具體又說不上是哪裡的問題。
楊恆冷眼旁觀,自是聽得出馬羆勁的滿腹怨氣,無奈楊惟儼對此卻是毫無所知,反自洋洋自得,不覺在心裏替他難受,暗道:「他雖是自作自受,可淪落至此,也著實可憐!無論如何,我不能讓他繼續肆意妄為,鑄下大錯。否則爹爹地下有知,也定會怪我。」於是跨上一步,說道:「讓我來!」
楊恆看著佇立在石壁前入神的楊惟儼,說道:「難不成他是走火入魔了?」
凌紅頤的眉宇泛起一抹莫名的憂色,欠身道:「以老宮主的絕世才華,曠古修為,殫精竭慮所創的神功,必是震古爍今獨步天下。」
馬羆勁語氣恭謹而冰冷地答道:「蒙老宮主開恩,我大哥只是傷了肺腑,並無性命之憂。」
只是他廢寢忘食日夜閉關參悟這自創的神功,又未免和「信手拈來」毫不搭界。
須臾的工夫,楊惟儼已在石壁上畫完。他猛地收手朝後退了兩步,對著自己剛剛完成的傑作上上下下打量半晌,驀地哈哈大笑起來。
楊惟儼先是一愣,繼而喜道:「妙極,妙極,這些蠢材修為太低,不用三招兩式便被打趴在地,焉能顯出老夫新悟的神功奧妙?你若代他試招,也算差強人意。」
楊恆暗中審視楊惟儼的身姿,見此老雖然因為練功走火入魔把自己搞得瘋瘋癲癲,但整個人依然是氣度沉渾,無懈可擊。儘管背對著自己,可是身形淵渟岳峙,幾與天地合二為一,不論從哪個角度都難以尋到破綻。
楊恆道:「他方才施展橫掃天荒訣時神息運岔,受了點兒內傷,並不礙事。」
就聽楊恆從容自若的笑音從樓上傳來道:「凌姨放心,我自有分寸。」
楊恆忍住笑回答道:「不敢,只是在下駑鈍,沒有福緣領會閣下自創的神功奧妙。」
「牛若不見,人亦不見,無爾無我,物我兩忘——」楊恆默念雙泯真言,心中更無半點雜念,靈台清澈空明惟有明月高懸,主客雙泯。
楊恆被楊惟儼的反常舉動搞得徹底沒了脾氣,轉頭望向凌紅頤。
楊恆心一沉,想到鷓鴣天寧折不彎的性子,說道:「鷓鴣堂主怕是不服吧?」
凌紅頤答道:「從三年前起老宮主便開始苦心創悟神功,幾年下來並無異狀,進展也甚為順利。四個多月前,他說遇到一點兒問題,需閉關數十日加以參研。誰想就在這當口上,出了真禪弒父的變故。老宮主聞知此事後,便將自己關在這『凌煙壇』中整日不出,只每日召見宮內首腦,詢問追捕真禪的進展。」
楊惟儼聞言拊掌道:「不錯,不錯,孺子可教!」
「阿恆,」她頓了下,嘆息道:「你做夢也想不到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老宮主竟突然一掌拍中鷓鴣堂主的胸口,將他打飛在石壁上當場昏死過去。尹堂主見勢不妙上前為鷓鴣堂主求情,也被他一腳踹了個半死!」
對於意外訪客的到來,楊惟儼恍如未聞,只是聚精會神地凝視著身前的石壁。
楊恆毫不慌亂,待到掌風已襲到背後,突然右腕一抖亮出阿耨多羅劍,自腋下反刺而出。同時他的身形倒縱,迎上掌風。
楊恆一震,滿腔的怒火漸漸化作了對楊惟儼的憐憫,忍住氣道:「我是說那些每日進出凌煙壇的滅照宮高手,面對石壁上舉世無雙的神功絕學,竟不知潛心參悟,好似入寶山卻空手而歸,不是瘋子便是傻子。」
「嗤——」劍華經天勢如破竹,將楊惟儼的掌勁劈作兩爿。楊恆身形如電,與阿耨多羅劍合為一體,順勢倒撞向楊惟儼的背心。
他不由得心下佩服,口中卻道:「好啊,別說我占你便宜,咱們先背對著背誰也不吃虧。」說罷徑自轉過身來,也拿背心衝著楊惟儼。
楊恆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石壁上。牆上面畫滿了縱橫交錯,雜亂無章的線條與符號,有些地方密集得針插不進,但也有些地方稀稀拉拉,僅有幾筆稀疏的印痕,卻盡皆是以指力刻畫而成。
楊恆因不願楊惟儼肆意欺凌下屬,更不願馬羆勁也遭受無妄之災,才挺身相代。他情知縱有驚仙令的神力襄助,亦難以勝過楊惟儼。但眼前景狀,又豈能袖手旁觀,心下尋思道:「索性狠狠幹上一架,說不定能治愈了他的瘋病。至不濟也要教他清醒些,莫要動不動就叫人來做練功靶子使喚!」
楊恆氣往上撞脫口道:「瘋了!」卻忘了使用傳音入密。
楊惟儼傲然道:「不必,量你也沒那個能耐!」
凌紅頤點點頭道:「他當時便向老宮主據理力爭,兩人越吵越凶,都紅了臉。鷓鴣堂主火氣上來,也是不管不顧,便道:『既然老宮主覺得屬下彙報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那從今往後我便只做不說,倒也自在逍遙樂得其所。』」
只見一金一青兩道身影在石室中飛舞跌宕,斗得難分難解扣人心弦。兩人棋逢敵手,奇招迭出妙手紛呈,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楊惟儼抹平石壁后並未停歇,迸起雙指又「哧哧」刻畫起來。他的手指運轉速度極快,一道道剛勁張揚的線條瞬間又布滿大片的石壁,直如一位正在忘情潑墨揮毫的國畫大師,不斷追捕著腦海里稍縱即逝的靈感,要在這石壁上留下瑰麗雄奇的大寫意山水畫。
凌紅頤吃驚道:「阿恆,老宮主受傷了么?」
她擔心兩人拼出真火,最後難免傷到楊恆,忙低聲道:「阿恆,你怎可對老宮主如此不敬,太不成話!」說著話借楊惟儼看不見自己,向楊恆使了個眼色。
他心中擔憂,忙向凌紅頤道:「凌護法,這麼打下去難保不出人命。萬一副宮主被老宮主失手傷了,咱們怎麼對得起楊大哥、楊二哥?你快想想辦法吧!」
緊跟著便聞聽「轟」的一聲巨響,將楊恆的笑音吞沒。石室里光華暴漲,一蓬赤紅如血的光瀾從樓梯上飛瀉直下,如同磅礴瑰奇的瀑布沖刷去天地萬物,逼得凌紅頤和馬羆勁全力運功招架,連連後退不止。
忽然,楊惟儼伸出大手朝石壁上抹去。石壁發出「嗤嗤」微響,揚起一蓬輕煙。上面鐫刻的圖符瞬間消失,面前的石壁又變得光滑如鏡。
儘管他還像山一般矗立在自己的面前,卻只不過是空殼而已。
說時遲那時快,楊恆身軀一挺,手肘肩背腰臀足跟齊齊攻出,暴風驟雨般打向楊惟儼周身各處要害。
就是這樣靜靜的站著,楊恆依然能夠感應到從這老者身上散發而出的強大絕倫的氣勢,如一座無形的山橫亘在自己的面前。
剎那裡楊恆只覺得自己深陷在無邊無際的驚濤駭浪中,隨時會被迫面而來的狂風暴雨撕得粉碎。他暗自凜然道:「這不是掌招,而是劍訣!」心頭油然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猛地記起那日楊惟儼在楊南泰空墳前踏下的一圈腳印。
楊恆驚怒交集,問道:「鷓鴣堂主和尹堂主現下的情形如何?」
凌紅頤道:「後來我聽尹堂主說,老宮主打昏了鷓鴣堂主仍不罷休,兀自破口大罵道:『反了你,居然敢在老夫面前耍威風。今日不誅此逆類以儆效尤,日後滅照宮裡豈不是人人都敢造反?』虧得在場的其他人及時將鷓鴣堂主和尹堂主抬了出去,才沒釀成更大的禍事。」
馬羆勁低頭道:「多謝老宮主恩賞!」
楊惟儼雖說見聞廣博,也決計想不到楊恆會自創出一式專以後背迎敵的劍法奇招,當即鼻子冷冷一哼道:「東施效顰,不知天高地厚!」
凌紅頤心中釋然道:「難怪,否則以阿恆的修為又豈能勝過老宮主?」
馬羆勁呆住了,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旁的凌紅頤亦是眸中煥出異彩。
凌紅頤和馬羆勁在樓梯口再也站立不住,雙雙往二樓退去。凌紅頤揚聲喚道:「阿恆,快退!你何苦非要和老宮主爭個高低上下?」
楊惟儼一怔,似乎直到這時才想起凌紅頤和楊恆仍在石室中,聞聲道:「你說誰?」
一念未已,樓上的轟鳴忽然停了,耀眼的光霧也漸漸散去,似乎兩人停止了打鬥。
楊惟儼低咦一聲並不回身,右手反背在腰后,雙指蜷曲隱隱對準襲來的劍鋒。
楊恆心中大訝。他雖和楊惟嚴只有幾面之緣,卻知此人城府高深,陰沉內斂,如今卻似換了個人般,變得張揚狂妄,令人匪夷所思。
楊惟儼滿意地點點頭道:「你也不必害怕,老夫手中自有分寸,斷不會傷了你性命。雖說受點傷在所難免,可有機緣讓老夫親手賜教與你,也是值得。」
楊惟儼怫然不悅道:「好啊,你還不肯認我,且讓老夫打得你心服口服!」
楊惟儼身軀橫移,半側過身,掌袖齊施化解去楊恆的攻勢。冷不丁阿耨多羅劍從楊恆的左掌心冒了出來,猶如飛來奇峰防不勝防,「嗤」地削去他半邊袍袖。整個招式如天馬行空神出鬼沒,看得馬羆勁情不自禁喝彩道:「妙!」
奈何這邊兩人和樓上的一老一少修為相差太過懸殊,別說上前勸解,就是站在樓梯底下,也絕難支撐須臾的工夫。
但楊恆僅看了幾眼,就立刻醒悟到楊惟儼畫的不是山水,而是某種精深玄奧的神息絕技。即便如此,他卻仍然能夠從這石壁上感受到一股捨我其誰的雄渾霸氣。
凌紅頤忐忑不安地望著樓上,後悔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帶阿恆來見老宮主!」
「十有八九是這樣了,」凌紅頤苦笑道:「如今他深陷在自創的神功中不可自拔,多半是在潛意識裡為了逃避北楚遇害的慘劇。但隨著時日推移,他的情形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從大前天起,又下令每日要有一位宮中高手前來給他試招,以檢驗這式『橫掃天荒訣』的威力。結果三個人走著進來,躺著出去,人人骨斷筋折,氣息奄奄。總算他尚存一線清明,否則這三人焉有命在?可誰也不敢保證,下一個進來試招的人會不會還有這麼好的運氣?」
凌紅頤和馬羆勁不由得相視苦笑,只恨自己少生了兩隻眼睛。
楊恆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眼見面前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仙林梟雄,竟因喪子之痛走火入魔,變得瘋瘋癲癲,心頭委實百感交集。
他搖了搖頭,說道:「免了吧,憑我的這點斤兩,怕是給你老人家提鞋也不配。」
他記起自己和楊惟儼的約定,記起剛剛路過的千秋堂,猛然意識到不論彼此之間有過怎樣的恩怨仇恨,體內卻總流著一樣的血。這是上天註定,無法否認,無法更改的事。只是這老人,曾經唯我獨尊,曾經冷酷孤傲,如今卻突然倒了。
楊恆正欲答話,凌紅頤急忙傳音入密道:「阿恆,你現在該明白了,為什麼我先前會說老宮主失去的,比你只多不少!先是南泰,后是北楚,這般的連番打擊任是鐵人也難以承受,更何況殺害北楚的還是自己的嫡親孫兒!」
但見黑黔黔的石室里,楊恆盤腿坐地,雙掌抵住楊惟儼的背心,正運功輸氣。
楊恆隨著凌紅頤步入石壇的三樓。整層樓面沒有任何隔斷,放眼望去一覽無餘。半空中懸浮著一圈龍眼大小的銀白色夜明珠,朦朧的光線照射在幽暗的石室里。
正這時候楊惟儼的笑聲戛然而止,問道:「紅頤,你覺得如何?」
楊恆怔了怔,暗道:「莫非他正在閉關參悟滅照宮的絕學?」不由得轉頭望向身邊的凌紅頤。凌紅頤僅是對他微微一笑,並未開口。
笑聲中光瀾徐徐褪淡,石室中陡地變暗,卻是那用以照明的夜明珠盡數爆裂。
他凝目望去,正對樓梯口的石壁前,佇立著一位金袍老者,猶如適才在千秋堂里所見的那尊黑鐵塑像般一動不動,正是楊惟儼。
楊恆向欲待勸阻的凌紅頤搖了搖手,笑著道:「咱們最好換個地方,以免稍後打鬥起來,將你煞費苦心創出的神功手稿毀於一旦。」
楊恆心中一動,細思楊惟儼話里的深意。他自幼拜入雲岩宗,知佛門亦有「頓悟」與「漸悟」之說。楊惟儼興之所至的寥寥數語,不恰恰是『頓悟』的妙諦所在?
正當凌紅頤和馬羆勁以為楊惟儼此舉是作勢立威,警告楊恆之際,雄渾的掌風驟地從石壁上反彈回來,似一條怒龍橫空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