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三部曲 第二集 恆心擎天

第七章 師門

三部曲 第二集 恆心擎天

第七章 師門

五毒叟一怔,卻沒想到是楊恆做的手腳,冷笑道:「看不出你們還有兩下。」暗自將功力提至八成,雙袖無風自鼓黃煙滾滾涌將過去,氣勁所至激得波瀾翻騰。
楊恆于醫道僅是一知半解,並不精通,當下不再多想,索性將藥瓶盡數納入懷中,以秘藏之術收起,倒也不嫌累贅,思忖道:「司馬老哥就在黃山。我只需將這些藥瓶送去,以他的醫道學識自能分辨出來。但願……這裏頭會有活死人丹的解藥,能夠救醒厲青原。」
他從鷓鴣天手裡接過藥瓶,大大小小居然不下十余個,也不知這裏頭是否果真會有活死人丹的解藥,更不知解藥是藏在哪一個瓶子里。
「干你媽!」君山二虎里的老大葛陽怒道:「你們只管指路就是!」
真誠佯裝害怕,連聲道:「是,是、是……往金頂禪院的路原也好走得很,只需沿著這條小溪上行,走出林子后往左拐——」
他一邊盤算著一邊絮絮叨叨地勸說楊恆莫胡鬧,哪知話剛開頭,屋裡的人早已呼啦啦走得一個不剩,連真葷和另幾個法融寺里的小和尚也不見了人影。
此情此景,令肅立在旁的雲岩宗眾僧或感慨唏噓,或訝異疑惑,愈發弄不懂楊恆拜訪雲岩宗的目的,更有僧人暗自不齒道:「這伙兒魔頭哪個不曾與我正道子弟結下血仇,又何必來我雲岩宗裝模作樣?!」
豈料毒霧涌到楊恆等人身前,忽然莫名其妙地分成兩股,從眾人的身側飄了過去。
這時候竹廬方向傳來滅照宮群雄的呼喊道:「副宮主!」「阿恆!」
楊恆眨眨眼,有了主意,說道:「就算現在認識也不晚啊,我知道有個好去處,就在法融寺左近。想睡覺的留下,想玩的跟我走。」
孫二姑豈肯善罷甘休,在後窮追不捨道:「小禿驢,老娘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楊恆笑著說了,又聊起幼時掏鳥蛋,挖地瓜,鬥蟋蟀的種種趣事,聽得真煩又是羡慕又是懊悔,長嘆一聲道:「我怎麼沒早點認識你?」
楊恆一省,急忙躬身還禮道:「是在下冒昧前來,多有叨擾,望大師勿怪。」
真誠靈巧躲過刀鋒,叫道:「喂,你們幾個還不趕快來幫忙!」說話間他的身形一晃一搖,又化解了葛風的三記刀招。
鷓鴣天怔了怔,彎腰將這些物件一一撿起細認,說道:「這妖狐身上藏著的破爛玩意兒委實不少。嘿嘿,還有好些個藥瓶。想必他也清楚自己仇家遍布天下,當然到哪裡都少不了內服外敷的金創葯。」
明水大師合起雙目,先向青天良的首級低誦了一遍往生咒,方才說道:「善哉,善哉——老衲代敝宗上下謝過楊副宮主。」
孫二姑又氣又心疼,罵道:「小禿驢,快將鐲子還我!」縱身朝真煩追去。
就聽孫二姑問道:「喂,小和尚!去金頂禪院的路怎麼走?」
楊恆舒展神息將方圓百丈內的山林搜索一遍,察覺不到青天良元神的絲毫蹤跡。
真煩等人不知其中典故,均都好奇問道:「什麼小蟲子?」
真煩一本正經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真菜師兄,你怎麼可以欺騙這幾位施主,教他們走冤枉路呢?佛祖曉得了,那是會怪罪的。」
五毒叟仗著一身殺人于無形的毒功,獰笑聲道:「交給老夫了!」催動五毒魔氣揮掌拍向楊恆。
「砰!」雙掌交擊,五毒叟的身軀如捆柴禾倒飛出十多丈,摔落在地沒了動靜,竟是被他勢大力沉的掌勁硬生生震昏過去。
巴星絕點點頭,招呼身旁的五毒叟道:「秦兄,這事就交給你來辦。」
楊恆搖頭道:「大師何須言謝?明月神尼乃在下的授業恩師,又是為救家母而不幸身亡。為她報仇,我責無旁貸。」
真菜剛想說好,卻猛地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今非昔比,好歹也是一寺主持,豈能深更半夜與眾弟子一同跑出去撒歡?他咳嗽一聲道:「這個……真源師弟,我覺得還是等到天亮再去為好,黑燈瞎火的也沒什麼好玩。再說——」
誰知葛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壓根沒聽到巴星絕的吩咐。
楊恆站在雲岩宗山門外,望著漫山遍野爛漫盛開的野花,思緒情不自禁飄回到年少之時。記起那晚自己和南宮北斗破牢越獄,逃出玄沙佛塔,在一片喊殺聲中被石頌霜救下峨眉的往事,心頭更是感慨萬千。
眾人沿著山路緩步而上,又走過一條林蔭濃密的清幽小徑,來到萬佛塔林外。
真菜胖大的身軀猝不及防摔進小溪里,慌得手舞足蹈道:「救命啊,我不會水——」好不容易從半人多深的溪水裡爬了起來,早已是渾身濕透。
這毒霧名為「杏花風」,色淡無味在黑夜裡極難覺察,乃是他的得意絕技之一。
真菜撓頭道:「你和真禪的鋪位都還空著,只是這兒未免太寒酸了些。」
真煩笑吟吟道:「我在林子裡布了個小陣,那位女施主正忙著轉圈圈玩兒呢。」
楊恆回頭望去,只見真煩、真誠等一干玩伴與好友,已來到屋外。
真誠磨磨蹭蹭爬上岸將僧衣穿上,葛陽從背後抽出鬼頭刀往他脖子上一架,惡狠狠道:「乖乖給老子帶路,別耍花招!」
真菜氣不得,笑不得,臉頰上的肥肉一顫一顫,正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狼狽局面。突然真煩打從水下冒出,「噗」地一口涼水噴得他滿頭滿臉,笑呵呵道:「這就叫做『醍醐灌頂』——」
巴星絕等人聽這幾個和尚七嘴八舌爭來吵去老半晌,也沒說明白金頂禪院的路到底該怎麼走,不由心頭生火。五毒叟沉聲喝道:「都給我閉嘴!」瞧來瞧去覺得真誠還算老實,便伸手向他一指喝令道:「小和尚,你來帶路!」
群雄一陣鬨笑,楊恆卻盯著鷓鴣天手裡的藥瓶,回憶起青天良曾對自己說過:「幾個月前我在至尊堡住了三十多天,也鬧了三十多天,把整個兒樓蘭劍派折騰得雞犬不寧,不但如此,還一把火燒了厲問鼎的煉丹房,也算幫你出了口惡氣!」
楊恆濕漉漉泡在溪水裡,見五毒叟等人起意殺人滅口,當下也不客氣,使出五成功力呼地一掌迎上。
不曉得為什麼,說話時他的心裏泛起一陣難言的酸楚,絲毫不以副宮主的名頭得意,反而懷念起被人稱作「真源」的日子。他聽得出,明水大師的話語儘管客氣,但不冷不熱的神態和暗藏警惕的眼神,分明是把自己當做來找麻煩的魔頭。
真菜見著這些個凶神惡煞般的魔頭,腦袋嗡嗡發懵,更不知真誠和真煩是在故意捉弄對方,不由詫異道:「我記得去金頂禪院不就是打這兒往東走嘛,為何還要沿著小溪繞行?那樣豈不是雪竇庵的方向?」
真煩不以為然地搖頭,打斷道:「錯了,錯了,怎麼會是左拐?應該右拐才對!」
眾人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良久之後真誠小聲問道:「真源師弟,你當了滅照宮的副宮主,還會不會與雲岩宗拔劍相向,拼個你死我活?」
雲岩眾僧不由自主地發出低聲驚嘆,數十道目光登時聚集在錦盒之上。
真誠搖頭道:「以小僧的經驗,還是躺著睡舒服些。」伸手在葛陽身上輕輕一推,就見他魁梧的身軀直挺挺仰面倒下。
他的腦海里頓時閃過一道靈光,暗想:「老狐狸生性貪婪自私,即潛入了厲問鼎的煉丹房,又豈會是放把火將它燒了那般簡單?他多半會順手牽羊,將煉丹房裡收藏的珍稀丹藥據為己有,哪怕沒用,揣在自己兜里都覺著開心。」
忽忽幾回寒暑,他又一次來到峨眉山下,卻不再是那個曾經走投無路、人人喊殺的逃徒。而今身為滅照宮副宮主不僅麾下高手如雲,連雲岩宗宗主明水大師亦要降階相迎,委實前呼後擁風光無限,這般景象只怕在出逃時做夢也料想不到。
巴星絕邁步搶到五毒叟身前,出掌震碎水柱,喝道:「小心我殺了你們的同伴!」
此時楊恆認祖歸宗代掌滅照宮的消息早已傳遍整座仙林。故此明水方丈見楊恆親率盛西來、尤顧東等人前來拜訪,亦並不覺訝異,只是心下猜測不透這群不速之客的來意,一面下山迎接一面吩咐門中弟子暗中戒備以防不測。
楊恆應了聲「我在這裏」,邁步走出山林,就見盛西來、尤顧東、凌紅頤等人均已趕到。鷓鴣天和司徒照赫連兄弟等人正圍著青天良留下的肉身仔細觀瞧,推斷著適才發生在竹廬外的變故。
「你們是我生死與共的兄弟、朋友。」楊恆語氣堅定道:「無論什麼,都不能讓我向兄弟拔劍。我這次來,只為報恩。」
真誠面色一黯,低聲道:「真源,你還不知道吧?真剛三年前已戰死在神藏峰。」
真誠大怒,叫道:「真源,你還有沒有點兒兄弟義氣?回頭我跟你沒完!」
「嘩啦——」不防他的手一抖,從青天良的衣衫里滑落出不少物件掉在了地上。
巴星絕「啊」了聲嚇得掉頭就逃,便是再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和楊恆動手,只是心裏想不明白雲岩宗和滅照宮勢同水火,兩家人怎又走到一塊兒去了?
鷓鴣天見楊恆走了過來,急忙問道:「阿恆,莫非它就是青天良的本尊肉身?」
真菜趕到岸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道:「赤身裸體,成何體統,成何——」
真菜一下傻了眼,遠遠就聽見楊恆笑著問道:「真菜師兄,你去不去?」
孫二姑瞥了眼溪里的真煩等人,卻並未認出楊恆就是那個曾在小鎮酒館中將他們打得抱頭鼠竄落荒而逃的關東大漢,低聲說道:「巴老大,須得防範這群小禿驢通風報信壞了咱們的大事。」
念及於此楊恆恨不能立刻肋插雙翅飛往黃山,及早將藥瓶送到司馬病的手中。但看著身旁的滅照宮群雄,記起自己身上所擔負的責任,他暗暗嘆了口氣,強將這絲衝動壓下,默默念道:「頌霜,我很快就會來,你等我……」
楊恆點點頭,將剛才的打鬥簡略說了。盛西來聞言吩咐道:「赫連豪、赫連傑,你們立刻帶人去搜,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明水大師的面容平靜,看著已高出自己一頭的昔日門下弟子和他身後一干飛揚跋扈的滅照宮部眾,又問道:「不知楊副宮主蒞臨寒山,有何指教?」
楊恆觸景生情,心道:「這條路老尼姑也曾帶我走過,那次還是在被關進玄沙佛塔前,來此拜祭明鏡大師。一晃眼,當年陪著我走過這段長路的師傅,也成了掩埋在那佛塔之下的一捧骨灰。」
神思飄忽間,只見明水大師一身大紅袈裟步出山門,雙掌合十向他高誦佛號道:「阿彌陀佛,不知楊副宮主大駕光臨,老衲有失遠迎尚請恕罪。」
真菜眉飛色舞道:「他是我同門師弟,現任滅照宮副宮主的楊恆啊!」
幾年不見真煩還是那副洒脫不羈的老樣子。他笑嘻嘻走到楊恆跟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不知小僧該稱呼施主『楊副宮主』還是『真源』?」
君山二虎里的老二葛風大吃一驚,叫道:「小賊禿,你把我大哥怎麼了?」掣出魔刀劈向真誠面門。
「噗通!」冷不丁真誠溜到他的身後,在背心上使勁一推,笑道:「真菜師兄,你也下去涼快涼快吧!」
真菜抹去臉上水漬,叫道:「好,我也叫你嘗嘗『泰山壓頂』的滋味!」兩百多斤的身體一蹦多高,似小山般壓向真煩,轟得水花四濺。
真煩等人脫鞋的脫鞋,寬衣的寬衣,嘻嘻哈哈鬧作一團,紛紛跳進水裡。
只是明月神尼生前嫉惡如仇,更對滅照宮深惡痛絕,卻不曾想百年之後竟會受到一干魔頭如此的禮敬拜祭,九泉之下若真有靈,也不知該作何感想。
楊恆笑容一斂,說道:「五年前我就是頂替他,參加的櫻花台闖陣。」
這時候滅照宮群雄感念明月神尼十余年裡對楊恆的撫育教誨之恩,悄悄互換了個眼色,便由盛西來、尤顧東帶領,也在她的塔碑前站成一排,焚香祭奠。
他氣急敗壞想找真誠算賬,猛覺喉嚨發癢好似有什麼東西堵著,忍不住重重打了個噴嚏。「嘩啦——」一條小毛魚從口中噴出,掉進水裡迅即溜遠。
他越想越是興奮,又道:「青天良對活死人丹的藥性和威力不會不知,如果要從厲問鼎的煉丹房裡盜走什麼,那活死人丹必定是其首選!而他素來謹慎,在盜走活死人丹的同時,絕不會忘了拿上解藥……我早該想到的,否則亦不必這三年來捨近求遠,去找什麼連司馬老哥也尋覓不著的漆膽黃蓮!」
這時真誠探指點倒葛風,瞧見真煩悠悠然獨自一人從樹林里走了出來,便問道:「那位追你的女施主呢?」
楊恆滿不在乎道:「殺便殺吧,反正我早就瞧這傢伙不順眼,便有勞諸位了。」
自明月神尼慘死於青天良之手后,雲岩宗也曾多方打探這老狐狸的行蹤。只因青天良行蹤飄忽,兼之生性多疑,稍有風吹草動便逃之夭夭,令人追之不及,故而始終未能將他擒獲。不想楊恆甫一執掌滅照宮,就向雲岩宗送上這份難得大禮。
眾人停止戲水,真煩笑吟吟問道:「請問五位施主前往金頂禪院有何貴幹?」
孫二姑冷叱道:「好小子,敢在老娘面前裝蒜!」振腕祭起玉鐲砸向真誠背心。
真煩扮了個鬼臉道:「好啊,咱們來打水仗!」雙掌往水面上一拍,「呼」地一股水柱衝天而起,撞散黃煙直朝五毒叟迫去。
巴星絕看得心膽俱寒,驚問道:「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沒等孫二姑施法收回,真煩斜刺里飛出穩穩將玉鐲抓到手裡,嘻嘻一笑道:「上好的玉鐲說扔就扔,女施主果然財大氣粗。不如就送給小僧,咱們結個善緣。」
真煩口中大叫道:「女施主莫追莫追!」提氣就往林子里奔去。
「去,當然要去!」真菜一跺腳,滿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莊嚴肅穆,說道:「我若是不照看著點兒,不定你們又要闖什麼禍……喂,等等我——」
楊恆道:「我想上山拜祭恩師,並將青天良的首級獻於她的墳前,以慰在天之靈,尚請大師准許。」說罷身後的尹自奇打開手中錦盒,裡頭裝的正是青天良的首級。
眾人來到峨眉山下,明水大師聞聽知客僧稟報,率領雲岩宗眾高僧迎出山門。
三日後楊恆率領盛西來、尤顧東和十余名滅照宮高手離開東崑崙,帶著青天良的首級前往峨眉。臨行前他將宮中事務託付給凌紅頤照管,又命人守住凌煙壇,禁制任何人擅自出入,以免打擾楊惟儼閉關參悟。
真菜急得漲紅臉道:「我沒……我沒打誑語,金頂禪院就是向東走嘛。」
楊恆笑笑,目光掃過靠牆的通鋪,彷彿又看到幾個小和尚每晚臨睡前在床上打鬧說笑的情景。這裏曾經留下他太多太多的記憶,隨著光陰的流逝,這些記憶非但沒有褪色,反而變得越來越清晰,成為永留心中最寶貴的回憶。
「嗤——」楊恆早就在掌心裏暗藏了一顆鵝卵石,見狀彈指射出。那玉鐲也算得是件通靈魔寶,卻被鵝卵石「叮」地一撞斜飛而出。
巴星絕瞧出不對,心中一凜喝道:「葛陽,你聽沒聽見我的話?」
「你這傢伙,」楊恆伸拳頭在真煩的肩膀上輕輕一錘,視線在人群里轉了一圈,笑問道:「真剛師兄呢,不會又在閉關練功吧?」
楊恆嘆了口氣道:「真菜師兄,你一說謊就臉紅,還是算了吧。」
楊恆一眼就認出這伙兒人的來歷,心中一笑道:「敢情是巴星絕、五毒叟、孫二姑和君山二虎這些個跳樑小丑,他們偷偷摸摸溜上峨眉來做什麼?」
葛陽還是不應,真煩吐了吐舌頭道:「他不會是睡著了吧?」
眾人正玩得興高采烈不亦樂乎之際,對面林子里驀地閃出幾道黑影。為首之人相貌儒雅手搖摺扇,身旁的一男一女分別是個花甲老者和打扮妖艷的中年婦人,再往後還有兩個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漢,亦是滿臉煞氣令人望而生畏。
真煩和真誠悄悄對視了眼,均瞧出這伙不速之客夜上峨眉來意不善。似這般窺覷雲岩宗神功寶典的雞鳴狗盜之徒,幾乎每月都會有上幾撥,真煩等人早已司空見慣。
真菜得知楊恆要來,早早地便騰出幾間空房,又打掃得一塵不染。誰知楊恆卻徑直來到從前睡過的那間小屋,說道:「真菜師兄,今晚我就住這兒。」
明水大師卻知楊恆此行絕不僅只為明月神尼掃墓這麼簡單,否則亦不必興師動眾地帶上一干滅照宮高手,只消孤身前來就是。他亦不當面說破,微微頷首道:「請!」
祭奠過後,明水大師請楊恆等人前往金頂禪院用齋飯,當晚群雄便借宿在法融寺中。由於明燈大師繼承空照神僧衣缽,歸隱上方圓,法融寺的主持便由真菜接任。
楊恆輕笑道:「真菜師兄,還是你厲害。我只聽說過舌燦蓮花,未曾想你居然能口吐活魚,委實神通廣大教人嘆為觀止。」
真菜摸摸光禿禿的腦殼,說道:「這麼說,我床上不會又爬滿小蟲子了?」
原來楊恆與青天良適才的那一番生死相搏,說起來似乎激戰了許久,實則尚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待到山上群雄聞訊趕來,這場血戰早已塵埃落定。
他百思不得其解,驀地心頭微動,隱隱約約想到了一種可能,卻又無法就此斷定。
五毒叟大咧咧低哼了聲,袍袖一抖灑出一蓬淡黃色的毒霧,藉著袖風飄向小溪。
眾人一陣風般奔出法融寺,由楊恆領著穿過寺外的桃花林,來到昔日明燈大師烤蛙而食的小溪邊。楊恆一個縱身高高躍起,脫去外衣往溪邊的山石上一甩,在半空中劃過道輕盈曼妙的弧線「噗通」聲扎進水裡。
幾年過去,法融寺依舊是一派門可羅雀的冷清情景。當年在法融寺里出家的僧人,或還俗或轉往他寺,只剩下真菜和真葷二僧還算是楊恆的舊識。
忽聽真葷樂顛顛地跑進來叫道:「真……楊副宮主,你看外面都是誰來了?」
赫連兄弟領命而去,尹自奇笑著伸手抓住青天良的狐狸尾巴,將他的半截身子拎了起來。
楊恆心知肚明葛陽已遭了真誠的暗算,笑著道:「站著也能睡,厲害厲害!」
巴星絕似感覺到不妙,向五毒叟招呼道:「秦兄,速戰速決,莫要驚動了山上的老禿驢!」
※※※
他來到明月神尼的塔碑前,獻上青天良首級和各色鮮果素齋,而後燃香默禱道:「老尼姑,我來看你了。這次我不僅帶來了青天良的腦袋,更要令滅照宮和雲岩宗從此永休干戈,再不相互仇殺。記得你說我是你平生教過的最好弟子,其實我該讓你最頭疼費神的弟子才對。我曾經憤世嫉俗肆意妄為,給別人也給自己帶來了莫大的傷害。而今我要一一補償,要讓你在九泉之下為我含笑驕傲……」
巴星絕一時沒想明白真誠口中的「真源」到底是誰,冷冷一哼道:「葛陽,給這小禿驢放點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