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三部曲 第三集 鳳凰傳奇

第四章 真像

三部曲 第三集 鳳凰傳奇

第四章 真像

楊恆和匡柏靈看得眼花繚亂,感覺自己彷彿置身在一個離奇的夢境里。一下子就從可怖的地域踏入了美不勝收的天堂里。
「真像,」匡柏靈由衷讚歎道,忍不住走近觀瞧,又一聲驚呼道:「這頭髮是真的!」
當楊恆在見到司徒奇哲的時候,他已隱約猜到,只是未敢完全肯定。
匡柏靈連連點頭,說道:「希望吳道祖這時不會去找厲夫人。」
可笑司徒奇哲死到臨頭尚不自知,還愚昧地以為能夠趁火打劫反客為主。
這小妖女的道行正以驚人的速度增長。雖然自己想盡各種辦法力圖延緩阻止她,但結局總是事與願違。三年前的北海之戰,就是再慘痛不過的教訓。非但賠了軒轅心,還搭上了褚惜衣。
吳道祖微微一笑,說道:「那我替你們換一個地方住好不好?」
吳道祖滿意地頷首,說道:「稍後我就送你和筠兒離開這裏。到了那地方自然會有人接應,他會替你們安排一切。」
按照以往的經驗,人死後越早著手創作其後的效果也越好。所以,他暫時放棄追殺匡柏靈和那個不知名的絕頂高手,打算先處理了厲問鼎的屍首。
「因為這裏本就是吳道祖為她身後所建。」楊恆回答道:「這裏也是仙林動蕩的源頭!」
他們走進了花園,匡柏靈忽地低咦了聲,目光投向數丈外的一株櫻花樹。
「瘋子也比他強,至少瘋子直來直去,不會陰謀手段。」楊恆道:「我有些擔心厲夫人的安危。還有厲青原,天知道吳道祖會否也把他們母子擺放到這裏!」
楊恆繼續觀察花園中的情形,發現花園裡的太監數量遠比宮娥為多。而這些宮娥儘管穿著各異,卻隱隱約約有某種特異的共同之處。
楊恆吐了口濁氣,徐徐道:「匡姑娘,請你用心來看,這些宮娥都像誰?」
珠光寶氣的映照下,這中年美婦的神態端莊而高貴,雖已韶華遠去,卻仍能令得天下無數美女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她的神情里透著一縷倔強,一縷冷傲,看上去是那麼的熟稔,又如此的陌生。
「你是,從你出生沒多久起,我就確信你是!」吳道祖深深注視真禪,彷彿要看到他的心底,徐徐道:「我要你去的那個地方,不僅能令你修鍊魔真篇事半功倍,而且還能治愈你的啞疾!」
「啊?」匡柏靈一驚,瑟縮著又多看了石老夫人遺容幾眼,問道:「她怎會在這裏?」
匡柏靈忙望向那兩名宮娥,突然臉色煞白倒吸口冷氣道:「石老夫人!」
「頌霜……」今晚,他已目睹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此際依舊禁不住為眼前的情景深深震撼,渾身就似浸泡在了冰水裡,由皮膚冷到心底。
「楊大哥?」匡柏靈詫異地走近,實不知為何一尊太監雕像會令他如此失常。
「也許是死人,就像厲問鼎那樣。」楊恆恢復了鎮定,說道:「那口大鑊里的綠色汁液,應該就是讓屍體能長年保存完好的一種秘製藥水。其後肯定還有不少道工序,最後才能變成現在我們所見的樣子。但這些……惟有令師才知道了。」
楊恆注視這三尊用玉石雕刻的塑像,靈台隱隱生出不安的感覺,總覺得這些雕像有哪裡不對勁兒,卻又說不上來。他走到匡柏靈的身旁,凝目打量那尊手捧水壺的太監雕像,終於發現問題所在。
他望向石老夫人身後侍立的宮娥,說道:「匡姑娘,你先前不是奇怪那倉庫里擺放的為何是日常家什?而你的許多位師姐到後來又盡皆悄無聲息地失蹤了么?」
真禪木立良久,猛地一咬牙比劃道:「好吧,我聽你的!但你要治好我的啞疾!」
匡柏靈自不知楊恆含糊其辭的那位「師兄」並非石鳳陽而是宗神秀,醒悟道:「所以在石老夫人去世后,吳道祖就將她的遺體盜運回鳳凰島,好從此朝夕相處。」
楊恆記起石頌霜曾對自己說起過的故事,解釋道:「因為吳道祖也在暗戀石老夫人。但石老夫人已為人妻、為人母,而且……而且深愛著她的師兄,所以吳道祖縱然才華絕世,也難博得石老夫人的芳心。」
是的,這兩人都必須死。自己的秘密遠不到可以公開的時候,他不想今晚的意外影響到八十多年的苦心籌謀。
楊恆點點頭,低沉的聲音道:「沒有誰願意留在這座人間地獄里。我們這就去找厲夫人母子,然後設法送你們離開。」卻沒有說在完成這兩樁事後,自己還要留下來尋找真禪和蝶幽兒。
如果看得再仔細些,就會發現在她晶瑩如雪的肌膚底下,隱約透出一點點深色的斑痕,那是人死後體內血液沉澱積累后產生的現象,仵作稱其為:屍斑!
真禪和司徒筠就住在這個世外之地。他們已經成親,而親事便是由吳道祖和司徒奇哲在鳳凰島上秘密操辦的。
但他強咽下衝到嗓子眼的淤血,不願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傷情。不論在何種情況下,他都要求自己必須保持瀟洒自若的神仙風姿,就像自己的作品一樣,絕不能出現半點瑕疵。
然而這些建築包括花園裡的一草一木,完全都是用各色玉石雕琢而成。每一件石雕均都美輪美奐惟妙惟肖,堪稱完美無瑕的藝術品。就連枝頭盛開的櫻花,也會利用玉石原有的紋路,不著痕迹地展現出花瓣的紋理。
於是他發動鳳舞九天陣封鎖全島出路,舒展神息攝形追蹤。哪知來人竟是一位修為毫不遜色於三魔四聖的絕頂高手,最終輕鬆逃脫了自己的追索。當然,如果自己沒有被厲問鼎擊傷,情況將完全不一樣。
他並非因為這丫頭與自己有極深淵源而始終不肯殺死她。他心裏清楚,對於蝶幽兒他從未手下留情,相反為了除去她自己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就如同八十多年前對付蝶青炎那樣。
「好吧,臨行前我可以帶你們去見司徒兄一面,向他辭行。」吳道祖想了想說道,為自己保存下司徒奇哲的屍首而感到滿意,又道:「真禪,我想和你談一談。」
司徒筠略感失望道:「那我豈不是要有很長時間見不著我爹?」
楊恆的腦海里一面在解開線團,一面又有新的絲線開始打結。他由衷感謝蝶幽兒將自己帶來了鳳凰島,至少冰山的一角已經露出。接下來的事,便是將吳道祖的真面目公諸于眾,徹底斬斷去他的黑手。
「好啊!」司徒筠欣喜道:「什麼時候?可以和我爹一起去嗎?」
「不怎麼樣,」司徒筠撒嬌道:「住在這裏哪兒都不能去,悶也悶死了!」
楊恆點點頭,聽到自己的聲音乾澀而古怪,道:「她便是石老夫人,劍聖石鳳陽的妻子,明燈大師的岳母。」
真禪也跟著站了起來,卻沒有移動腳步。他望著吳道祖,然後躬身施禮。
然後他就被安排住進了這座小宅院里,並被告誡不得擅自走出宅門。
楊恆繼續道:「惟一的例外便是厲夫人。起先得知此事時,我還以為吳道祖對她翻臉無情始亂終棄。現在才知道……他將她逐出鳳凰島,是害怕有朝一日控制不住,也會將這曾與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弟子一併荼害!」
「筠兒,真禪,」吳道祖的臉上含著如沐春風的笑容走了過來,問道:「這幾天你們過得怎麼樣?」
在這種近似軟禁的狀態下,他和司徒筠洞房花燭成了夫妻,一面靜心養傷一面刻苦修鍊魔真篇中的神功。
楊恆輕撫她的玉背,助她平復胃裡的噁心與內心的恐懼,說道:「我猜想這些人生前都應是令師的敵人又或仇家,死後就被他製成真人像存放在了這裏。」
兩人沿著吳道祖離去的那條走廊前行,慢慢地前方有綺麗的光彩透了過來。那是一座規模宏大的地下花園,亭台樓閣橋樑水榭所有的建築都是按照皇家宮廷的規格建造,星羅密佈於一片璀璨的櫻花林中。
楊恆不由起了疑念,仔細再看這太監的臉。他的眼睛里透露出來的不是恭敬,不是諂媚,而是一種深深的驚恐與憤怒,一如……厲問鼎死時的目光。
他敏銳地覺察到,在司徒奇哲和吳道祖之間還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但他始終沒有跨出小宅院一步,就算這宅院里只有自己和司徒筠居住,而新婚的妻子肯定會為他保守所有的秘密,真禪仍舊老老實實地待在宅院里足不出戶。
從來到鳳凰島隱居至今,他和吳道祖已見過不下十次。
他穿過悠長的走廊,打開一道隱秘的法門,走入了一棟地下小宅院中。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的世界,甚至並不真實存在於鳳凰島上,只是通過這道法門才將兩者連接了起來,故而哪怕島上天翻地覆,宅院中也依舊風平浪靜如初。
※※※
「楊大哥,那小溪邊也有三尊雕像,好像是正在浣紗的宮娥!」匡柏靈連喚楊恆兩聲,才注意到他面色發白,對自己的呼喊置若罔聞,眼睛里卻充滿震撼與驚怒。
不覺匡柏靈早已來到閣上,低聲問道:「楊大哥,這位夫人是誰,你認得她?」
「光陰荏苒,紅顏易老。」楊恆凝視著宮娥眼角的魚尾紋道:「吳道祖視她們為自己的作品。他不能容忍自己的作品有任何的瑕疵,當這些女弟子日漸老去的時候,他就用這種方式令她們永遠保持貌美如花的青春。」
枉司徒奇哲以瓊崖劍派掌門人的身份稱霸南海那麼多年,居然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居然傻乎乎地來向自己叫板,只能是自尋死路。
所以他還需要更多的籌劃,更多的準備。現在,這一系列的籌劃又要從真禪開始。
這太監的面目表情雖說恭謹得近乎卑微,卻顯得頗為生硬,就像是有人用手硬生生地把這太監臉上的五官給拉扯成現在的這般模樣似的。無需多問,這裏所有的石雕都應是吳道祖的傑作。以畫聖獨步天下的雕刻造詣,又豈會雕出這等生硬的表情?這明顯和他的技藝與對自己作品近乎苛刻的要求不相符合。
吳道祖明白,司徒奇哲的死並非自己的勝利,而是自己的失敗。因為他的反叛,他的死亡,正意味著自己當年的實驗已經徹底碎滅。
匡柏靈倒吸一口冷氣道:「可、可吳道祖為何到最後又將她們做成了真人像?」
很快楊恆就會深刻體會到這句箴言的內在涵義,卻是用一種他夢想不到的方式。
吳道祖坐了下來,神情和藹道:「我想問問你對於今後的打算。」
他就像一隻隱藏在暗黑里的魔手,操縱著這一切。然後獨自享受,獨自癲狂。
待匡柏靈喘息稍定,兩人順著溪水流淌的方向緩行。匡柏靈一想到這些個宮娥太監本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就禁不住全身直起雞皮疙瘩,兩條腿酸軟無力怎也走不動路,全仗楊恆在旁攙扶。
匡柏靈腦海混亂一團,突然掩面哭泣道:「我想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不是雕像,」楊恆長長吐了口氣,感覺吐出的氣也像冰一樣寒冷,緩緩說道:「他們全都是用真人製成,而後擺放在了這裏!」
「很快,最遲不超過今晚。」吳道祖望著司徒筠,臉上無需矯揉造作地流露出父愛的慈祥,說道:「你爹爹暫時不能離開。他想在這裏閉關修鍊一門瓊崖劍派從未有人練成過的絕學,好為你哥哥報仇雪恨。所以,只能是你們先走。」
在一夜之間接連遭遇到連番的變故與打擊后,師父在她心目里豎立了多年的神像終於轟然倒塌,化作一片荒蕪廢墟。
當日追隨司徒奇哲逃亡出瓊崖島的時候,真禪壓根沒有想到自己的目的地竟會是這裏,更無法想象畫聖吳道祖和自己的「岳丈」居然是「盟友」!
宗神秀猜錯了,石老夫人的確死了。只是在她死後不久,吳道祖就冒天下之大不韙將老夫人的遺體從墓穴里盜出,搬來了鳳凰島,安置在這地下花園中。
匡柏靈茫然點點頭道:「是啊……」猛地嬌軀一顫失聲道:「難道說這些宮娥——」
想到這裏吳道祖的心底里就忍不住發出一記冷笑:當年自己分出的兩道元神,譬如左膀右臂,造就出褚惜衣和司徒奇哲,但歸根結底仍需毫無保留地順從頭腦的指令,否則就毫不猶豫地砍斷它。
「吳伯伯!」司徒筠起身迎上吳道祖。在這封閉寂寞的環境里,哪怕偶爾有外人來探望,終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何況在她的心目里,吳伯伯並不算外人。他不僅是父親的至交好友,還是自己的證婚人。
真禪收回投向吳道祖的目光,向身邊的妻子點頭示意,他有一種預感,似乎攤牌時刻來臨了。跟隨吳道祖走進西廂房,真禪隨即覺察整間屋子被一股無形的神息包圍,形成了封閉的結界。
一霎間,楊恆的身軀也如面前的太監般僵立在了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身周的三尊雕像,從心底里往外冒出徹骨的寒意。
只是他為何要派明華大師卧底滅照宮和雲岩宗?又為何聯手龔異嵬搶奪大魔尊?還有端木神醫,雖有妙手回春之術,卻畢竟是個無法左右仙林大勢的尋常人,又為什麼會遭到銀面人的擄掠?
但他不知道的是:隨這一天來到的,是他們的徹底信任,還是另一種結果。
匡柏靈瞪大了黑漆漆的眼睛,發怔道:「我師父……吳道祖為何要這樣做?」
楊恆冷冷一笑,說道:「與他朝夕相處的何止是石老夫人,還有這些宮娥和太監!」
經歷了太多的磨難與驚變,他開始學會在心中築造城府,開始學會提防。
「他不是我師父——」匡柏靈站直身吁吁嬌喘著說道:「他是惡魔!」
結果不言而喻,司徒奇哲又一次死了。自己也因元神的壯大,將內傷迅速治愈到了八成。但由司徒奇哲帶來的煩惱卻並未因此結束。
真禪沉吟須臾,用手語回答道:「我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打算。」
吳道祖高深莫測地一笑道:「你聽說過神醫端木遠嗎?他在我手裡。」
走出一段來到溪水源頭,是一道從岩壁縫隙里流出的地下河。在岩壁前方,赫然佇立著一座雕樑畫棟的宏偉樓閣,樓閣上一位中年美婦憑窗而坐,眉宇間露出無限抑鬱憂愁,身後侍立著兩名年紀稍長的宮娥和八名卑躬屈膝的太監。
同時吳道祖也察覺到那人身旁還有一個同伴,於是他知道匡柏靈也將必死無疑。
他並不擔心什麼三魔四聖。與厲問鼎一戰清楚地表明,所謂的魔和聖,在自己的面前其實不堪一擊。但他仍有心腹之患如鯁在喉,那就是蝶幽兒!
「沒錯,就是石老夫人!」楊恆沉聲道:「也許相貌上各有差異,但她們的氣質、眼神、甚或生前的性格和聲音,必定有某處酷似石老夫人。所以,吳道祖將她們收為弟子,留在了身邊。這樣也就可以解釋,為何他的弟子全部是年輕女子。」
想到厲問鼎和那個盛滿墨綠色汁液的大鑊,楊恆的心神劇震,緩慢地伸出手摸向太監的手腕。入手一片冰涼,僵硬的肌膚卻掩飾不住尤帶有彈性的肉感。
「什麼?」匡柏靈身不由己地打了個寒噤,往後退了兩步上上下下打量著太監,聲音顫抖道:「你說他們都是用活人做的?」
楊恆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住,獃獃仰望著窗里的那位中年美婦出神。忽然他縱身而上躍入閣內,與那中年美婦已是近在咫尺。
吳道祖確實沒有去找厲夫人,他要找的是另一個人。他穿過熟悉的地下花園,只在樓閣前停步須臾,抬眼望過窗口的石老夫人後,繼續前行。
楊恆所料不錯,在與厲問鼎一戰中他的確受了不輕的內傷。厲問鼎的逆天訣槍氣透過拳勁破入體內,震裂了他的經脈也令得內臟震蕩,真元大損。
吳道祖笑了笑道:「那麼就由我來為你打算!」他的眼睛里猛然射出兩束不容抗拒的神光,一字一頓道:「我要你成為滅照宮的宮主,我要你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仙林霸主!」
吳道祖、吳道祖……幾乎近年來仙林中每發生一樁大事,都會跟他有關。
匡柏靈下意識地輕撫玉頰,身軀虛軟得幾乎無法站立,卻是想到了自己。
所謂的「天師」的確存在,但既不是石老夫人,也不是司徒奇哲,而是吳道祖!
匡柏靈喃喃道:「瘋了……瘋了——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滅絕人性的事?」
他原本希望自己轟殺厲問鼎的灑逸風采會贏來厲夫人敬佩渴慕的眼神投遞——那是他在另一位絕世佳人身上苦苦追求卻始終未能得到的。
真禪聞言如遭雷擊,獃獃看著吳道祖停止了思想。半晌過後,他機械地打手勢道:「我出生沒多久,你就見過我?你能治愈我的啞疾?」
楊恆的喉頭開始發緊、發乾,此刻他已猜到了這中年美婦的身份,卻寧願自己是錯的。
如今沒有了分身,他將迫不得已走向台前,這也是司徒奇哲之死所帶來的惡果。
有些人活著,就像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卻仍似活著。
真禪臉上露出迷惑的神色,搖搖手道:「多謝吳伯伯厚愛,可我好像不是那塊料。」
「哇——」匡柏靈一陣反胃,俯身又一次嘔吐起來,身子也在瑟瑟發抖。
但他沒有過多時間來思考這眼神背後的含義,因為還有人藏在了櫻樹林外。
真禪相信這些日子自己的表現,司徒奇哲和吳道祖都會看在眼裡。他在期待,司徒奇哲和吳道祖有一天來找自己不只為聊天。
在櫻樹旁,一位年輕嬌美的宮娥身著霓裳,手握銀鋤正在樹下翻土。在她的身後,兩名身穿太監服飾的男子一端花籽,一捧水壺畢恭畢敬地站立。
真禪的呼吸艱難而粗重,就聽吳道祖繼續道:「你不信?早在你出生時,我就在你身上留下一道只有老夫才知道的命門。我可以告訴你這道命門在什麼地方,因為你即便知曉也永遠無法解開。」
望著匍匐在地想哭又不敢哭的厲夫人,他的心裏又是一陣煩亂。於是他夾起厲問鼎的屍首,來到了他精心打造的地下王國,開始新的作品創製。
然而他失望了,厲夫人眼裡透露出來的,不是他以往熟悉的東西,而是一種發自肺腑的悲慟、驚駭乃至於畏懼。
吳道祖胸有成竹地頷首道:「不錯,我能治愈你的啞疾。更確切的說,是我有辦法治愈它。前提是你必須忠於我,完全服從我的指令,去做滅照宮宮主,去做仙林的霸主!否則,我有辦法造就你,當然也有法子毀滅你。」
偏巧這時候,感應到自己受傷的司徒奇哲找上門來。然而司徒奇哲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吳道祖見到他,就像一頭飢餓的猛虎望到了羔羊——司徒奇哲的元神與他同出一源,無需繁冗複雜的煉化就能直接融合,於他現下體內的傷勢而言,等若效力無上的大補丸。
所有的謎團答案昭然若揭——嫁禍宗神秀,誘使各派聯手毀滅天心池的不是石老夫人,而是畫聖吳道祖!
真禪壓抑紛亂的心緒,試探問道:「我可以先曉得究竟如何治愈我的啞疾么?」
但問題是——蝶幽兒一如蝶青炎,在通常情況下,她們是無限輪迴殺而不死的妖靈!
在分出元神創造出新的司徒奇哲和褚惜衣的時候,他已預想到分出的元神在獨立成長的狀態下,經過漫長歲月的變遷可能會產生自我意志,進而反抗排斥它們的本源。他本以為依靠自己空前絕後的修為與才學,應可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可最終仍是應驗了當初的擔憂。
看到真禪和司徒筠正坐在宅院的石雕桂花樹下,吳道祖的心裏稍稍舒服了些。畢竟他分出元神造就司徒奇哲的實驗並非完全失敗——司徒奇哲給他送來了真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