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三部曲 第四集 捨我其誰

第七章 碎碑

三部曲 第四集 捨我其誰

第七章 碎碑

「撤!」勾漏鬼王情知今夜已錯失良機,當即一聲呼喝率先騰身往穹頂掠去。
「殺啊!」當勾漏鬼王的屍體轟然墜地時,翟寬高舉獨臂振聲叫道。
眼前的勾漏鬼王並不高大,從氣勢上而言它遠不及陰天鬼帥。脖子上的腦袋雖多,但每一顆也僅有成人的拳頭大小而已。
他當然明白毀去魔教聖物的後果,但更知道留著這座長生碑就等若將人間推入了無量天照與地府惡鬼的雙重浩劫之中。何況,他根本等不到魔教來向自己施以冥火焚身的酷刑,就會被憤怒的惡鬼亂刃分屍!
當一眾惡鬼兀自沉浸在驚駭中不可自拔之際,勾漏鬼王第一個反應過來。它一記雄渾厲嘯,肩膀上的九顆頭顱驀地齊齊騰空而起,在身軀上方形成一圈圓環。九頭十八眼中綻放出駭人銀光,匯聚成一股磅礴無匹的洪流湧向楊恆。
勾漏鬼王尚未來得及召回漫天亂飛的兩顆頭顱,且被雙泯月輪轟得遍體鱗傷,元氣大損,頓時凶焰盡消急忙往側旁飛閃。
「哧哧哧——」與勾漏鬼王的情形如出一轍,奔到長生碑前的眾鬼被金箔一照,登時渾身冒泡。它們的道行遠不及勾漏鬼王精湛,只見身上的粘稠小泡不斷擴散,消肉蝕骨須臾便化作一蓬濃煙。
雙泯月輪在十八道銀芒的交匯轟擊下碎裂四散。卻聽「砰砰」爆響,勾漏鬼王的七顆頭顱次第爆裂,剩下的兩顆跳擲星丸翻轉拋飛,不知在牆上來回撞了多少下。
楊恆的神志慢慢清醒過來,醒悟到這竟是阿耨多羅的花枝完美合璧后形成的曼妙靈力,正源源不絕補充進自己奄奄一息的軀體里。
「呼——」楊恆神情寧靜,目光里即無誓死一戰的激越,也無瀕臨絕境的恐懼,一如空中的皎月平淡里蘊有輝光。他的雙手法印向外翻轉,雙泯月輪感應主人意念,急遽吸納著虛空中的精氣倏然膨脹,往勾漏鬼王轟落。
勾漏鬼王爆發出一記驚天動地的嘶吼,兩顆頭顱轟然爆碎,身軀無力墜落。
念及於此它的招式越使越快,九節白骨鞭宛若暴風驟雨圍著楊恆狂攻不止。
他不清楚此刻聖火壇的戰況如何,更不敢奢望南宮北斗會在最後一刻從天而降。
「砰砰砰!」圓房外的走廊盡頭鬼影接二連三翻飛而起,如花蝶亂舞此起彼伏煞是好看,可惜它們發出的慘叫聲未免與這情景大不相稱。
它再冷眼觀瞧,果然覺察到楊恆的左肋衣衫里隱隱滲出血絲,卻是肋骨重新斷裂后,刺透身體流出血來。
對此勾漏鬼王一清二楚,卻並不急於出手救助。事實上它壓根不稀罕這群在一個月中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甚至很高興楊恆宰了宗天鬼帥。畢竟在陰曹地府里要人沒有,要鬼……那是一抓一大把。而它夢寐以求的長生碑啊,就近在眼前。
忽然圓房內外陷入不可思議的寂靜之中,無數目光摻雜著各種不同的情感與況味,聚焦在了這對珠聯璧合的青年男女身上。
眾鬼大吃一驚,卻不甘就此收手,一面和魔教守衛心不在焉地糾纏搏殺,一面設法銷蝕金箔。那金箔雖是魔教至寶,卻也經不住群鬼齊心協力地破壞毀損,漸漸裂開一道道紋縫,眼見不保。
「嗤——」一大片鐵罩被勾漏鬼王的左爪掀起,正當它欣喜若狂地打算接受長生碑所發神光的照耀時,卻惱怒地發現碑身上還另貼了一層金箔。
在它想來這已是自己對這年輕人莫大的抬舉,需知那些所謂的鬼帥在其心中,亦只是和可有可無的跟屁蟲差不多。
「唰!」勾漏鬼王左爪抓住穹頂,翻身揮鞭舞作一團渾圓白光,如雪球般轟落。
楊恆直覺得自己的魂魄似要飄飛起來,連呼吸也快只出不進。眼前石頌霜的玉容變得愈來愈模糊遙遠,乃至聽不清她在呼喚什麼,他伸出手去,僅僅想最後握住伊人的縴手……
南宮北斗沒有加入追殺惡鬼的戰團,他闊步穿過刀光劍影的戰場向圓房走來。
楊恆的靈台出奇地敏銳,清晰地洞悉到鞭影中每一絲每一縷的縫隙,心念轉動間金色的劍芒如水銀瀉地穿透白光,刺入勾漏鬼王的左側頭顱,而後橫貫而過再從它右邊的腦袋裡穿出。
所以當他仗劍而起的時候,心中沒有一絲遲疑,只求能殺死勾漏鬼王,即便付出一切亦在所不計。否則,就壯士斷腕用阿耨多羅劍劈碎長生碑。
勾漏鬼王愈發焦急,九節白骨鞭猛攻楊恆,卻是想將他迫退幾步,好騰身搶奪長生碑。未曾想這回楊恆表現出少有的配合,順著九節白骨鞭的勁風向後飄退,主動撤出了戰團。
這世上人和人不同,鬼和鬼也不同。如果說宗天鬼帥是把腦袋藏在了胸腹里,那勾漏鬼王則要光明磊落的多——它把所有的九顆頭顱全都長在了肩膀上。
勾漏鬼王久攻不下,心中漸生焦灼,尋思道:「這小鬼恁的難纏,萬一南宮老鬼再從半路殺出,今夜不免又要功敗垂成!」
他猛然返身,竟毫不猶豫地將背心對向崩山裂雲的九節白骨鞭,阿耨多羅劍倏地凝鑄成一面金盾,「叮叮」震開兩柄鬼刃,腳下浮雲掃堂腿如風捲殘雲連環飛踢,耳聽「啪啪啪啪」脆響聲不絕於耳,轉眼間便將那兩個鬼仆踹得骨斷筋折體無完膚,渾似兩灘稀泥般軟倒在地。
兩人在半空中緊緊相擁,在盛開的九瓣光花內深情凝望,彷彿毫不在乎勾漏鬼王的九節白骨鞭還在窮凶極惡地擊來。
如此一來勾漏鬼王如獲至寶,招式驟然變慢,每一鞭卻均都運上八成功力,專攻楊恆的左半邊身子。
「嗚——」眾人與眾鬼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驚嘆,似乎沒有誰同情勾漏鬼王尷尬的遭遇。
——「雙泯月輪!」楊恆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如果可以,他當然願意祭起威力更大的「金剛真經」。然而量入為出,體內所余的神息亦只能勉強支撐他施展出這式「雙泯月輪」了,甚至連「無月之月」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南宮北斗親率數十位魔教一流高手組成的先鋒勁旅勢如破竹,殺了進來!
早在毛遂自薦替代南宮北斗鎮守夏宮的那一刻起,楊恆便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毀了這碑,毀了能令陰曹惡鬼脫胎換骨的魔教聖物!
在他打量勾漏鬼王的同時,對方也在審視著楊恆。就這樣勾漏鬼王在前,兩名鬼仆在後,三鬼鼎足而立,而楊恆被合圍在正中。
短暫的靜默后,還是勾漏鬼王首先開口道:「你很有才,但犯不著為魔教賣命,不如跟著本王一起打天下如何?」話說完,它的目光便凝注在楊恆略嫌蒼白的臉上,等待著對方的答覆。
——「左手擁你,右手御劍;斬鬼誅魔,鐵血柔情。」多少年後,那些曾經經歷此戰的魔教倖存者們,依舊會向後生們津津樂道起這蕩氣迴腸的經典一幕。
兵敗如山倒,無心戀戰的惡鬼們腹背受敵,頃刻間潰不成軍。
「楊兄弟!」上空傳來司馬病關切的呼喊,他和林婉容、蒼山魅姥以及小魑穿過穹頂洞口,飛落在楊恆和石頌霜的身旁。
「五尺、三尺、一尺——」這是阿耨多羅劍與長生碑之間的距離,也是九節白骨鞭與他之間的距離。楊恆可以清晰聽到包括翟寬等人在內的驚呼聲,想象著這應是自己在世間聽到的最後聲響。
它的肌膚上流淌著銀白色的金屬光澤,雙手出奇的大也出奇的光滑。光滑得就像每天都仔細擦拭過的刀刃,讓人很難想象被它插進身體里的滋味是怎樣的。
石頌霜倚靠在楊恆胸前,雙手環抱住他血肉模糊的腰肋,心痛且心醉。
勾漏鬼王一喜,忙不迭策動身形撲向長生碑,手中九節白骨鞭橫捲風雲將擁在碑前的十數個惡鬼擊得碎裂成粉,蔑然罵道:「白痴,敢跟我爭!」
勾漏鬼王已將兩個顛飛得七葷八素的腦袋召還歸位,驚愕而嫉妒地注視著阿耨多羅花劍合一的神奇景象,竟是忘了出手。
可勾漏鬼王卻全無審美的興趣,眼見阿耨多羅劍並未劈到長生碑,它慶幸之餘鞭上的勁力亦遽然加到極致——
恍惚中一股充盈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暖流突然從全身的每一寸肌膚外奔湧進來,瞬間注滿了所有乾涸的經脈,讓身心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
勾漏鬼王差一點就想往左橫移,幸虧九個腦瓜畢竟比一個腦瓜轉得快,陡然想起自己的左側正是被金箔包裹的長生碑,楊恆這一劍的用意不問可知。
勾漏鬼王的眼睛緩緩凝成兩條細線,陰冷徹骨的殺氣直撲楊恆面門,寒聲道:「你立刻就會知道,為這句話你要付出想象不到的代價。」
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臟跳動,她能感受到他的情懷激蕩,這一刻心心相印渾然一體。
兩人以快打快,奇招妙式層出不窮目不暇接。往往一招剛出見對方已有防備,便立時改弦易轍再換一式。偏偏招式銜接間猶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絕無半點生硬凝滯,好像早已在私底下練過了成千上萬遍一般。
然而楊恆並未回身招架,也全無閃躲的意思。他掠過勾漏鬼王,阿耨多羅劍氣吞山河鋒芒直指那尊佇立在圓房中央的長生碑!
「意思是,我壓根不屑回答你。」楊恆唇角泛起一縷微笑,傲然道:「你,不過是從地府里倉惶逃出的一介老鬼,也敢沐猴而冠妄自稱王?」
勾漏鬼王皺了皺眉,不悅道:「你不吭聲是什麼意思?」
楊恆看著勾漏鬼王兇狠絕倫的來勢,腦海里想到的卻是那三丈一尺的距離。
看到它,楊恆不由自主想起傳說中的九頭鳥。但是很顯然,勾漏鬼王要比傳說里的九頭鳥麻煩得多,甚至比六大鬼帥加在一起還要難對付。
楊恆知道,沒有誰能為自己墊背。假如硬說有,那麼它一定就是——勾漏鬼王!
「看劍!」楊恆仗劍殺到,阿耨多羅劍指東打西捉摸不定。饒是勾漏鬼王長著九個腦袋,一時也計算不清楊恆的劍鋒究竟指向何處。它乾脆也不琢磨了,右手倒提九節白骨鞭,在身前凝成一道鋸齒狀防線。只這簡簡單單的一招,便將楊恆漫天的劍華盡數封殺。
只見楊恆懸浮半空,體內散發出濃烈光霧,一輪皎潔無暇的金色圓月正從身後升起,清涼的玉華煌煌生輝,將整座圓房映得金黃絢爛。
勾漏鬼王腦海靈光乍現,驚喜道:「這不是熱汗,而是冷汗!敢情這小鬼身上有傷!」也不怪它眼拙,只因楊恆適才橫掃千軍如卷席,劍下幾無一合之將,給勾漏鬼王留下極深的印象,以至於未曾想到這年輕人竟是帶傷而戰。
豈料勾漏鬼王見狀不喜反怒,自忖以鬼王之尊焉能眼睜睜瞧著這群小鬼搶在自己前頭著了先鞭?無奈楊恆雖敗不亂,隱隱藏有反擊之力,令它不敢輕易抽身,去教訓那般不知高低尊卑的手下。
忽然間勾漏鬼王發現楊恆的鼻尖正在滲出一顆顆細小汗珠,心中不禁一怔。
於是劍鋒凝定在花萼上,石頌霜的雙臂卻已擁住楊恆。阿耨多羅花在電光石火間倏然擴展,順著石頌霜的藕臂將楊恆的身軀亦籠罩在內。
屋漏偏逢連夜雨,圓房外的鬼眾再次憑藉殺之不盡的數量優勢,拼著一十換一,甚至二十換一,層層蠶食魔教力量。作為生力軍出戰的紫霜衛隊寡不敵眾,亦折損過半,再也抵擋不住一眾惡鬼悍不畏死的衝擊,被迫退入圓房,拒門死守。
它暗自凜然道:「好狡猾的小鬼!」當即雙足立定不動,上身卻似麻花般擰轉,探左爪攝向阿耨多羅劍。
「轟——」震耳欲聾的巨響過後,金銀二色的光瀾迸濺流散,刺透所有人的視線。
從穹頂的破洞中泄落下一條無限嬌美的白影,她張開雙臂飄向長生碑前,胸口正對上激射而來的鋒利劍鋒!這是阿耨多羅劍的劍鋒,即使以吳道祖的狂妄自負亦不敢直攖其鋒,又況且迎向它的竟是血肉之軀?
突然時間彷彿靜止,所有的呼喊、怒吼、厲喝都被一種輕微的風動聲吞沒……
遺憾的是,如此驚天動地的一擊依舊未能殺死勾漏鬼王。楊恆的心裏掠過一絲惋惜,猛然掣動阿耨多羅劍與身軀合二為一,再次沖向勾漏鬼王。
隱隱地,一陣山呼海嘯之聲從夏宮外傳來,這才驚破了眾人與眾鬼的思緒。
他的臉上又多了兩道血痕,卻歡暢任情地大笑著,旁若無人地展開臂膀,迎向從夜空里冉冉飄落的楊恆和石頌霜。
而還有別的選擇么?如果有,至少目下楊恆想不出!
「叮!」就在劍尖即將刺進石頌霜胸口的一剎那,一團九色炫光如花盛綻,瞬即覆蓋住她周身如雪的肌膚,卻是阿耨多羅花的靈力舒展,替主人擋下一劍。
「小兄弟!」他一個熊抱緊緊摟住了楊恆和石頌霜,忘乎所以大叫道:「老哥來了!」
如果楊恆沒有受傷,沒有耗損太多的神息救治滅照宮群雄,他會有足夠的信心和把握讓勾漏鬼王有來無回。可惜沒有如果,現實是如今的自己連五成的修為都未必能夠發揮出來,而對手還擁有殺之不盡的部下拿來墊背。
石頌霜被兩個男人抱得透不過氣來,眸中含淚而笑。忽然,她發現在楊恆和南宮北斗的眼睛里,也同樣閃動著滾燙的淚光。
它的腰間纏著一條用白骨鏈接而成的九節鞭,如果完全展開直有三丈長。
圓房劇烈顫晃,牆壁上裂出無數龜紋,若非有魔符加持,只怕已化作一片廢墟。
「啵!」九節白骨鞭刺中阿耨多羅花盛放的炫光,卻像刺中了彈性十足的氣囊。三丈長的白骨鞭如弓背般彎曲,在勾漏鬼王和阿耨多羅花靈力的雙重催壓下喀喇喇脆響,緊跟著猛然回彈,居然把擁有三千多年道行的鬼王像繡球一樣拋飛出去!
可令人感到恐怖的是,碎散的金芒如同長著眼睛,避開屋中的魔教教眾,精準地刺入一個個惡鬼的要害。這種對神息的精確控制,著實神乎其神教人拍案叫絕。
楊恆暗罵勾漏鬼王陰毒,亦只能見招拆招,奮力周旋。可每接勾漏鬼王的一記九節白骨鞭,傷口就是一下撕心裂肺的劇痛,半邊身子開始漸漸麻木。
奈何楊恆變招極快,似乎算定勾漏鬼王會全力守護身前,他驀地轉向左側,阿耨多羅劍斜挑對方右臂。
楊恆沉聲呼喝,甩手打出兩支九絕梭。「叮叮」九絕梭擊在勾漏鬼王背上銀光飛濺,遠遠迸彈,竟是未能傷及毫髮。
「砰!」果不出所料,勾漏鬼王的九節白骨鞭虛晃一槍掠過楊恆,抽擊在鐵罩上。
楊恆一邊暗自戒備,一邊盡全力運功調息,洒然道:「原來你是個饒舌鬼。」
這一幕美得令人窒息,甚至連那些惡鬼與陰物們也不由自主地詛咒起勾漏鬼王手中的九節白骨鞭,不願它打碎如此動人的夢幻景象。
勾漏鬼王終於被楊恆成功激怒,儘管它的臉上陰冷如故,但心中的殺意已如岩漿般沸騰,低喝道:「動手!」身形一晃欺近楊恆,右手甩出九節白骨鞭劃過道弧光掃向他的左臂。兩名鬼仆如奉御旨綸音,施動鬼刃從后掩襲。
突聽門外鬼眾歡聲鼓噪,卻是翟寬在亂軍之中被削斷一臂,眾多惡鬼趁勢沖入了圓房,爭先恐後奔向長生碑。
左右是死,為何不死得無牽無掛、不留遺憾一些?
「呼——」那金箔光芒暴漲,有若實質的光束直刺勾漏鬼王全身。勾漏鬼王頓感渾身火熱,像是燒起來一般熾痛難忍,禁不住悶哼一聲往旁避讓。再看它銀白色的肌膚上,赫然冒出無數個粘稠小泡泡。
但是對於勾漏鬼王和它麾下的群鬼而言,這樣的場面已然足夠震撼。
楊恆心頭一凜道:「今晚若讓它逃之夭夭,不啻是放虎歸山!」想到這裏他強振精神,手握阿耨多羅劍從九色奇葩中抽離而出,靈台澄清如鏡映照虛空,左臂攬住石頌霜纖腰捏動劍訣,沉聲喝道:「咄!」
楊恆忍不住目測了一下他和勾漏鬼王之間的距離,不多不少堪堪三丈一尺,正是九節白骨鞭全力揮展的最佳距離。
就這一鞭,便將數層加持魔符的鐵罩抽出一道凹坑。勾漏鬼王旋踵而至,探出左爪「喀」地插入已裂開龜紋的鐵罩內,像撕紙片般往外猛扯。
屋外的搏殺已進入白熱化,由於紫霜衛隊的突然加入和兩大鬼帥的先後陣亡,鬼眾士氣低迷陣腳大亂,竟有些抵擋不住魔教的反攻。
楊恆的眼睛深深凝視著石頌霜絕美無倫的俏臉,覺得心兀自跳得厲害。他想說什麼,卻猛地又是一口淤血噴出,越過石頌霜的香肩飛濺在長生碑上。
楊恆越過穹頂衝上黎明前的夜空,長風捲起衣袂飄飄若仙。
人們彷彿一下從夢境里又回到現實中,拖著疲憊的軀體,燃燒著旺盛的鬥志,揮舞起複仇的魔刃沖向眾鬼。
楊恆久久沒有回答,似乎是在權衡勾漏鬼王的提議。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卻遲遲沒有開口,好像這個邀請令他無比為難。
「嗡——」天若有情訣橫空出世,化作一條金色的巨龍扶搖直上,疾追鬼王。
在堪堪避開楊恆不可一世的劍鋒一霎,它的心卻陡地一沉道:「糟糕!」卻是醒悟到楊恆的真實用意,忙不迭生生凝住身影,將九節白骨鞭凝成一線振腕刺出。
「頌霜!」楊恆的腦海剎那一片空白,心卻傳來撕裂的痛楚。他情不自禁閉起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竟要親手將劍鋒送入石頌霜的胸膛!
不必仔細觀瞧,就可以發現他們每一個人身上都帶著這樣那樣的傷,臉上亦分明滿是疲乏。但是這群從死人堆修羅場里殺回的鬥士——他們的目光,他們的殺氣,他們奔騰不息的轟鳴步履,交織匯聚成一股勢不可擋的洪流,教人膽寒心顫,甚而失去了抵抗的勇氣。
話剛說完,它就看到兩旁的惡鬼霍然變色。起初勾漏鬼王以為它們是畏懼自己的雷霆手段,但九個腦瓜兒一轉猛感不對勁兒。因為這些惡鬼的目光顯然不是望向自己——它們看的是自己的身後!
沒有人能夠想到,當金色的劍鋒碰觸在迎風怒放的阿耨多羅花上時,竟是水乳交融合而為一,重新化作一朵完整無缺的九色奇葩!
需知以楊恆這般的頂尖高手而論,儘管戰況激烈異常,可也絕沒有剛打了百余個回合就汗流浹背的道理。
「噗——」楊恆亦被激蕩的罡風光瀾震得身體飄斜,壓制了許久的一口淤血終於仰天噴出。他的身上被撕裂開一道道血口,左肋的兩根斷骨破開肌肉,赫然露出體外,幾乎耗盡了所有力量。
若是尋常仙林高手,目睹此等絕境只怕早已心神大亂。好在楊恆早有主意,儘管對四周情形洞徹若明,卻似清風淡雲無礙心神,阿耨多羅劍緊守藩籬,令得勾漏鬼王攻勢如潮卻徒嘆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