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三部曲 第五集 誰與爭鋒

第二章 彷徨

三部曲 第五集 誰與爭鋒

第二章 彷徨

他討厭這聲音,喋喋不休讓他有哭的衝動,而記憶里卻早就忘了淚水的咸濕滋味。
真禪被壓抑的魔意驟然抬升,魔氣歡呼雀躍滌盪經脈,眼睛里陡地殺機迸放,身形不由自主地加速前沖,撞向楊恆懷裡。
足足四個時辰后,雷雨停歇,東方天際微露魚肚白。真禪吸納了整夜的天地精氣,精神漸有好轉,內心裡卻不願就此離開這片廣闊無垠的草甸,便繼續在此逗留療傷,直至一個月後體內傷勢盡數痊癒。
真禪鬆開刺入楊恆胸膛的短匕,「哇」地吐血飛退,身形毫不停滯趕在群雄圍攻之前掠出河谷,沒入濃密的山林深處。
這時候真禪的心裏再次生出躊躇。按道理任務即已失敗,他無非剩下兩種選擇:要麼不棄不餒繼續挑戰楊恆;要麼回去復命。
在離開草甸之前,他小心翼翼地連根帶泥挖起了一株枯黃的小草,珍而重之地收藏進了自己的懷裡,猛然感到自己也許還應該再見一見她。
他跌落到水裡,身軀如同篩糠般劇烈顫抖,嘴裏身不由己地發出痛苦呻吟。他的眼神變得迷亂朦朧,忽而透出兇狠暴戾的赤芒,忽而露出柔和寧靜的神光,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又在經歷著什麼?
真禪的心痛楚地悸動,慢慢吐了口鬱氣,伸出手顫抖而遲疑地貼向她的面頰。
他照做了,誰知事情隨後的發展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之外。但仍在堅持,只為能有峰迴路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只為能重新堂堂正正地回到雲岩宗門下。
「嗡——」滿空的佛光顫動舒展,倏然幻化作一部金煌煌的厚重經書,刺得真禪眼睛一陣發花,不由自主地低叫道:「金剛經!」
驀然他在床角坐下,眼裡閃過一道決意的電芒,右手探入被褥握住西門美人冰冷的皓腕,默運神息將懾仙玦的靈力流轉輸出,注入她的經脈。
魔意消融了又滋生,善念泯滅了又復甦。終於,在金剛真經無上佛意的感化之中,他眸中寒冷的堅冰開始慢慢融解,神情里有了更多的猶豫與矛盾。
「呼——」無斷無滅雷波動顫鳴,竟從真禪身側偏斜掠空融進了河水裡。
干硬的草葉摩擦著他的臉頰,在肌膚上劃開一道道血口。他感覺不到疼,只是趴在草甸里,大口大口地喘息,大口大口地從喉嚨里嗆出淤血。
恍恍惚惚地,以往深藏的記憶浮光掠影,流淌過他被魔意掩蓋的心頭。
然而楊恆的身影卻驟然消失在水底,同時也從真禪的視野中徹底消逝。
楊恆洒然一笑道:「你不念舊,又為何始終不願換了背上的烏龍神盾?以你如今的魔功造詣和招式套路,已不適合用它。」
他不知道楊恆的這一記北斗神掌是否手下留情?如果是,他寧可對方情斷義絕,用盡所有的力量一掌打死自己!
楊恆油然道:「人自助天助之,幸運不是與生俱來的,你該比我更懂這道理。」
真禪懸停空中努力平復體內奔騰肆虐的魔氣,俯首望向楊恆道:「只有打敗我,才能結束這一切!」牙齒咬破舌尖仰天噴出一蓬腥紅血霧,跟著雙手凌空揮舞抓起一把把如煙似霧的精血凝在掌心,嘶吼道:「去死吧!」
還有哪種死法比倒下自己最信賴的同胞手足的掌下,來得更值得快慰?
他不敢停留,強壓胸口翻騰的氣血全速飛馳,兩旁參天的林木不停往後退去,視線變得模糊不堪,全憑本能避開樹木山石的遮擋御風疾飛。
然後他機械地舉起烏龍神盾,用鋒利鋸齒對準了自己的咽喉,準備完成最終的解脫。但是有人阻止了他——那個人不僅沒有出手殺他,反而給絕望中的自己指點了一條救贖之道:只要找到被竊的軒轅心與聚元珠,就能夠喚醒楊北楚的魂魄,令其死而復活,托體重生。
天沒有塌,但他真的倒了。他不曉得,一個親手殺死自己生父的人,還有什麼資格做楊恆的兄弟,還有什麼資格當明燈大師的徒弟?!
雖然從未到過桐柏山,但他不止一次聽西門美人提起過自己的住處。
楊恆悶哼嗆出口淤血,身子幾乎完全沉入河面,順著水勢往後漂退。
「呀——」真禪發出一聲悠長嘶啞的低吼,身軀猛烈搖顫,往下栽墜。
楊恆敏銳地感應到真禪內心細微的變化,頓時心中一喜,極力催壓所余無幾的神息,又祭起《金剛經》中的第二十七品「無斷無滅分」。不曾想金雷乍起,楊恆即覺左胸一陣劇痛錐心,體內神息竟是在這要命時刻赫然凝滯!
此刻,真禪便站在了兩排高大柏樹的盡頭,望著虛掩的石府門戶猶豫不決。
「!!!!」「血雷煞」鋪天蓋地轟擊在溪水裡,激起一道道血紅色的水柱。頓時溪水斷流,河床千瘡百孔遍目都是深達數丈的巨大凹坑。
但轉念之間,他又頹然放棄,暗道:「她清醒后又能如何?我終究是要走的,何必再去毀滅她美好的夢境?」
愧疚、懊喪、苦痛、不忿……慘烈的心緒噬咬著他被金剛真經喚起的那一縷良知。在魔功大幅消退之際,他也得以回首這段彷徨無助的日子。
真禪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他的身軀已被血雷煞轟成了齏粉,眼看空中血霧用盡,猛地狠咬舌尖再噴出一股精血,大有不死不休之勢。
當下真禪御起烏龍神盾向南緩行,一路無話即日抵達桐柏山中。他不曉得西門美人是不是在家。如果她在的話,真禪也只想遠遠地偷偷地看上一眼,只為確定伊人安然無恙。可內心深處,真禪卻明白自己不該也沒資格這麼做,卻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下久已沸騰的衝動。
然而他並未死去,至少現在還沒有。該做的,不該做的,他都做了。可任務還是以失敗告終,他不可能擊敗楊恆——在接受任務的時候,他已然深深明白到這點。
所以不管怎麼說,試煉的結果已經出來。真禪相信對方會滿意自己交出的答卷。除非,他是想借刀殺人,讓自己死在滅照宮群雄的亂刃之下。
真禪不耐地低哼道:「用不著你給我講這些虛無縹緲的大道理!」
她翻來覆去的說,他就翻來覆去的聽,直到耳朵里磨出繭來,心裏卻是甜蜜蜜的。
他就這麼一直躺著,看著雨勢變大變狂,看著雷電劈開黑沉沉的天幕,用猙厲的寒光蹂躪著大地。忽地,真禪覺得自己便似身旁的那一根根枯草,隨風擺動無力左右自己的命運,在彷徨的雨夜裡忐忑無助地等待命運的裁決。
※※※
好在自己生來就是個失敗者,從身患啞疾被父母拋棄,到孤苦伶仃寄人籬下。這二十多年的人世經歷,徹頭徹尾便是一部用失敗書就的故事。
凌紅頤厲聲喝道:「真禪,你鬧夠了沒有?還不快懸崖勒馬?!」
想到這裏,他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是啊,是夢——很美的夢。」
寂靜的石府里不見人影,真禪的心不禁跳得厲害。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潛蹤匿跡往右側的石道里行去。當西門美人的閨房赫然映入眼帘的那一刻,真禪才發現自己將她的一言一語記得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牢固。
忽然她的睫毛微顫,一下睜開了眼睛,脫口叫道:「小淫僧!」
失敗多了,也就無所謂失敗。因為對於一個近乎對自己絕望了的人而言,成功了才是怪事。譬如眼下,最後的一絲期冀亦終於破滅,隨著楊惟儼的死,隨著決絕的短匕刺出,一同灰飛煙滅。
「!!!!」血雷煞澎湃如潮,已將一百五十丈的河面轟成斑斑駁駁的深壑,連帶河畔十丈之內都沒能逃過他的轟炸。
又過了許多個時辰,真禪突然被震耳欲聾的雷聲驚醒。他睜開眼睛,一道金綠色的電光直刺雙目,天空中亂雲紛飛電閃雷鳴,肆虐的狂風席捲過曠野,吹得枯草瑟瑟搖擺,如瘋舞的銀蛇。
善現啟請分、大乘正宗分……金剛經字化作的金雷不住轟入真禪的頭頂。他的身形幾乎是定格在了空中,無限緩慢地挪移向楊恆,口角溢血面目猙獰,從體內散發出濃烈的紅色霧氣。
他卻一動不動地仰面躺著,舒展開四肢任由綠色的雨珠滴落在衣發上,沖刷去滿身的血污,卻洗不去心底的傷痕。
真禪的身軀立時如遭電擊,僵硬地抬起,臉色似喜似悲無限落寞。
閨房外侍立著兩個婢女,真禪不費吹灰之力將她們點昏過去。
真禪的身形不退反進,無視楊恆迫來的掌勁,猛地翻腕掣出一柄短匕,竟似要和對方玉石俱焚。「砰」、「啪」兩聲幾乎不分先後,真禪的匕首和楊恆的北斗神掌各自精確地擊中對手右胸。
真禪微微色變,身軀前沖一拳擊在柱頂。冰柱哢哢脆響數聲砰然迸裂,流光溢彩如繁華怒放,映得河谷里一片綺麗多彩。
真禪心口一熱,低聲說道:「不是夢,是真的——我來看你了。」
殘留在體內的金剛佛意兀自鼓盪流轉,攪得他一陣心煩,胸中像有團火在燒。
漸漸地,漸漸地,眼皮越來越沉,他就在草甸深處昏睡了過去。也不知夢裡見到了什麼,慢慢從緊閉的眼角溢出一顆冰涼的淚珠。
「轟隆隆!」雷聲撼天,一團團血紅的煙霧卷裹飛轉,宛若雪球般急速滾動膨脹,從真禪的掌心迸射而出,所過之處留下數十道黑暗空洞的軌跡,竟似連光也被它無情吞噬,不可一世地轟向楊恆。
真禪也是打累了,聽楊恆忽然說起這段往事不禁愣了愣,冷冷比劃道:「只有行將朽木的人才會懷舊。」
觸手冰涼,真禪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西門美人一無所覺,兀自深陷昏迷。
「翻過武聖崗,沿著一條綠盈盈的小河往西走,就能看到右首山坳里種著的兩排高大柏樹。順著柏樹當中的碎石小路再走上一段,你就能看到我家的石府了。」
楊恆探指虛點,經頁翻動華光萬丈,金剛經首篇《法會因由分》噴薄而出,七十九字的經文幻化作一束炫目金雷轟向真禪頭頂。
天色漸漸變暗,他終於下定決心,舉步走向石府。石府外有桐柏雙怪設下的結界禁制,但已難不倒今日的真禪。他輕而易舉地破了禁制,推開石門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府中。
他已習慣了逃亡,從一個地方逃到另一個地方,從一段過往逃向另一段過往。不停地逃,逃避著追殺,也逃避著自己。
真禪的心頭霍然一寒,收住血雷煞呼呼粗喘道:「真源,滾出來!」
一炷香過後,西門美人的肌膚上升起淡淡青煙,綠霜開始逐漸融化。
冰冷的雨珠濺落在真禪的身上,透著絲絲寒意,讓他原本已僵硬的身軀更加難受。
於是他依照那個人的吩咐,開始了永無盡頭的逃亡之路。如喪家之犬般一路迤邐,一路血戰,終於成功寄身瓊崖山莊。
——「我信得過你,你卻信不過我。」「天塌下來我們一起扛!」「我撐你!」
他想起和楊恆一起抄經的日子,和師父一同下山化緣的歲月,也想起了西門美人、司徒筠……還有自己的娘親和生父!
經過在草甸療傷的這段日子,他的魔功又有神乎其神的精進,赫然突破了魔真十誡第七層的「天之寂」,從而達到了一個令自己也瞠目結舌的新境界。
忽聽背後傳來楊恆悠悠的笑語道:「要不要坐下來,我請你喝杯茶?」
可是楊恆的身影卻匪夷所思地蒸發不見,無論血雷煞揭地三尺幾乎將百多丈的河床兜底翻起,依舊尋不到他的蹤跡。
在金光沒頂的一瞬,他就像被慈悲恢弘的佛光普照,腦海里翻卷蠢動的種種慾念和殺意如冰雪般一顆顆融化滴落,狠狠撞擊著自己的靈台。
他竭力瞪大雙眼,死死注視著楊恆那已變得模糊的身影,吸氣、吐氣,奮盡全力站直身軀,不顧一切地向前撲去。
隨著金剛真經的佛意源源不絕地湧入,他體內的魔意亦被激怒,狂暴地奮起反擊,在每個角落裡拉鋸絞殺。真禪直感到自己的神經正在一條條地粉碎,連帶身軀也要被扯爛撕裂,心底埋壓的善念卻漸漸復甦,試圖與金剛佛意匯成一股,竭力打壓著肆虐瘋狂的魔意反撲。
忽然,他的視線瞧見了從泥濘中顯露出的一段堅忍不拔的草根。它深深地扎進土壤,若非雨水的沖洗旁人根本無法看到。不論風有多大,雨有多狂,它都會緊緊抓住大地絕不鬆手。哪怕裸露在地表的草葉被電劈碎,被雷打焦,等到來年春天這裏仍會綠草成茵滿目蓯蓉。
從開戰至今,他寧可拼著被真禪狂轟亂炸遍體鱗傷的巨大風險,便是要積蓄神息靜候良機,等到對方氣勢衰竭戰意受挫之際,才亮出最後的殺手鐧。
真禪出神地望著那截草根,不自禁地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摸上它。一陣亮綠的電光照耀在他的臉上,依稀可見唇角泛起的一抹溫暖笑意。
「呀——」又是一聲悲痛不甘的呼吼,真禪的靈台魔意奔涌,殺機重現。
藉著燭光,真禪發現睡夢中的她嘴唇微微在動,發出極低的聲音,不知在說什麼。
他禁不住俯身將耳朵湊近她的唇邊,斷斷續續聽到的卻是:「小淫僧……我恨你!」
楊恆這樣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假如沒有傷勢羈絆,功力又在巔峰狀態,縱使真禪魔功大成,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克敵制勝。奈何形勢比人強,面對真禪咄咄逼人的猛攻,他亦只好退避三舍挫其鋒芒,精打細算著使用有限的神息。
真禪吃了驚,正欲措詞回應,孰料西門美人痴痴望向自己的目光里卻流露出失落之色,幽幽嘆道:「我又在做夢了——」
很顯然楊恆的強大是自己短時間內無法超越的。真禪相信交給自己這項任務的人,亦同樣明白這一點。與其說那人是抱著楊恆負傷趁火打劫的僥倖,還不如說是對自己又一次不著痕迹的考驗與試煉。
西門美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到最大,獃獃瞧著真禪囁嚅道:「你、你會說話了?」旋即自嘲地凄然一笑道:「真是的,這是在夢裡,啞巴開口也不稀奇。」
所以他還是要回去,不僅僅是司徒筠的翹首以盼,更是命運的使然。
當記憶的齒輪轉動到楊北楚這一段時,真禪的心底突然躥升起一股冷意,痛楚地揭開了那道拚命掩藏的傷疤——
但是……楊恆的人呢?他究竟藏在了哪裡?為什麼所有人的臉上都毫無驚慌,反而像是在辛苦強忍著古怪的笑意?
「嘩——」滂沱大雨驟然落下,頃刻間幽暗的曠野就被綠色的雨霧完全吞噬。
然而上天無眼,又一次地捉弄了他。正當他一步步獲取信任,有望找到軒轅心和聚元珠下落的時候,那個人卻突然死了。
「鏗!」當三道赤冥斧狂飆破入水柱的一霎,人們便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神奇一幕。
真禪臉色驀轉冷厲,沙啞喘息的嗓音道:「我沒你那麼幸運,手握不世神劍!」
奇怪的是,昏沉沉的腦海里卻不斷響起楊恆的話音,讓他即死的心仍不甘寂滅。
楊恆笑道:「好,咱們不講道理。我請你讀經——」頭頂金光騰騰祭起金剛真經。
他舒展神息,探測了下屋裡的情景,輕輕推開房門。登時,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鼻而至,嗆得他差點打了個噴嚏。
真禪被眼前瑰麗壯觀的景象深深震撼,全憑本能地一拳崩出,轟打金雷。
真禪內心苦楚,險些就想抱起西門美人,告訴她這不是夢,真的是自己來了!
儘管西門美人每次說起的時候,都裝出漫不經心的模樣,可真禪卻在心裏偷笑——刁蠻霸道的西門大小姐分明是放不下架子,才想出這法子來請自己登門作客。
真禪忐忑地走向床邊,掀起簾帳一角,就見西門美人的俏臉清瘦憔悴布滿綠氣,肌膚上凝結成一層薄薄的幽綠色冰霜,已被天霜劫折磨得不成人形。
是的,他殺死了楊北楚,就在秦鶴仙的墓前,可心裡頭卻沒有一絲替母親解恨的快慰,有的只是恐懼、惶然和不知所措的失聲痛哭。
他漫不經心地瞥過在身前飄散的殷紅色拳風,微笑著道:「你一定還記得,當年咱們一起受罰在藏經樓抄書的故事。整整兩個月,你和我差不多抄寫了五十多部經卷,一邊抄一邊罵明鏡大師老糊塗。」
他的身體明明遭受了重創,可整個人仍然處於一種極度興奮的狀態,好似有宣洩不盡的精力迫使著自己不停地賓士,不停地翻山越嶺去向他也不知道的地方。
他艱難地翻過身,胸口斷折的骨頭刺得肺葉一陣收緊抽搐,卻看見了廣袤的天空。
因為那個人告訴他:軒轅心和聚元珠已被天師攫取,而天師的真實身份便是司徒奇哲!所以,要想復活楊北楚,要想挽回自己的錯失,就必須擊殺司徒奇哲,奪回本該屬於滅照宮的軒轅心與聚元珠!
這樣的感覺遠非春風拂面那般舒適暢快,而是充滿了魔意被撕裂消融的痛楚。那雪水滴落在靈台上,猶如強酸般腐蝕出斑駁坑窪,令他心神震蕩痛不欲生。
他急忙忍住,心頭不由一驚,飄身潛入了屋中。屋裡紅燭高燒,簾幕低垂,隱約看見西門美人躺在床榻上正自熟睡。
如今這一切都晚了,都完了。他不知道存活的意義,不知道沿著這條路繼續走下去,到底是救贖還是毀滅?
在昏死的這段時間里,「懾仙玦」的靈力自動流轉,悄無聲息地替他修復著體內創傷,只是渾身依然軟綿綿地毫無力氣,胸口也疼得厲害。
楊恆猝不及防,無暇調運神息重凝金雷,急忙使出一式「怒射天狼」迎拒真禪。
「嗖——」金雷如水銀瀉地穿越過浩蕩洶湧的紅色拳風,倏地沒入真禪頭頂。
終於前方再也沒有連綿起伏的群山,他筋疲力盡地一頭栽倒進枯萎的草甸里。
山林靜謐,他沒有聽到背後有追兵的動靜,可依舊不願停下風馳電掣的身形。
他死後,世上再無一人清楚其中的隱情,更沒有一個人能再幫他復活楊北楚!
水柱從里往外爆出絢爛金光,絲絲寒氣撲面徹骨,剎那間化作一根巨型冰柱,將赤冥斧嚴絲合縫地封凍在內。「喀喇喇、喀喇喇——」赤冥斧猶如籠中困獸,憤怒撞擊劈斬,將冰柱撕裂開無數隙縫。
楊恆雙掌一抬按住柱底,神息運化吐出一波波金色寒光注入冰柱。冰柱飛速變粗,將赤冥斧徹底鎖死,沒了半點兒脾氣。
故此如今最正確的選擇便是回返來時的地方,在沉默與積蓄中等待。
「萬里雲天身法中的水土之遁!」真禪眼眸中迸發出一股受人嘲弄的羞惱與兇狠寒芒,回身就是一拳搗向背後。
真禪的面孔赤紅,源源不絕地催出懾仙玦靈力,雙目須臾不離地凝視著西門美人。
「呼——」拳鋒走空,就見楊恆好整以暇地飄立在五丈開外,滿身剛被溪水洗清的傷口又在汩汩滲出血水,蒼白的面容泛起無法掩飾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