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三部曲 第五集 誰與爭鋒

第七章 兩心同

三部曲 第五集 誰與爭鋒

第七章 兩心同

石頌霜心曠神怡,深深沉醉在夢幻一樣的仙境中——是的,這是無比美妙的仙境,只因他在。她的心也如天上浮雲,舒捲飛揚,忘卻了人世間所有的憂愁煩惱。
她忍不住側目望向身旁含笑不語的楊恆,有些嗔怪這傢伙又對自己搞突然襲擊,可更多的還是疑惑和問詢。
楊恆乖乖挪開左手,嘆了口氣道:「你真想知道我這些日子去了哪裡,忙些什麼?」
「是啊,」鷓鴣天笑著道:「為了這份大禮,阿恆沒少花心思,幾乎將東崑崙每一處景勝踏遍,才找到這方未受無量天照劫掠的凈土,還把咱們這些老骨頭也拉來伐木造屋做苦工。這兒一共三間屋,其中一間是客房。往後要是有誰來做客,也能有個地方落腳。」
他們掠過白雪皚皚的林梢,感覺自己的心也飛了起來。在月光的照耀下,向著雪峰之巔自由自在地飛翔。西沉的圓月被他們拋在了身後,風吹雪落莎莎輕唱,在為兩人送上雋永如詩的祝福。
「喜歡這裏么?」楊恆微笑著問道:「猜猜看這是什麼地方?」
恍惚間小屋裡的燭光重新亮起來,石頌霜戀戀不捨地將視線收回,驚愕地發覺屋子裡竟然坐滿了人。司馬病、林婉容夫婦,蒼山魅姥,凌紅頤、盛西來等滅照宮眾豪,還有……明燈大師和南宮北斗。
石頌霜不是沒有想過悄悄綴著楊恆,但每次這麼做,凌紅頤都會如神兵天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拉著她嘮家常,做女紅,總要一兩個時辰后才能脫身。
這傢伙搞得愈是鬼鬼祟祟,石頌霜心裏愈是好奇。強忍著揭起方帕一角的衝動,跟著楊恆又往山上行出里許。
他一路乘坐小魑緩行養傷,回到雄遠峰時右胸的傷口已經基本愈合。聞聽楊恆被真禪刺傷,留守東崑崙的司徒照和先期歸來的尹自奇等人俱都群情激憤,背著他廣布眼線四處搜索,卻始終查不到絲毫消息。
石頌霜大羞,轉身就想逃出小木屋,卻被林婉容笑吟吟地將她按坐在椅子里。
楊恆驚訝地瞪大眼睛,問道:「是誰告訴你的,嘴巴也太快了點兒。」
楊恆胸口被真禪的匕首刺中,所幸僅差毫釐沒傷到心臟,肺葉卻被刺穿。司馬病免不了又是一陣忙活,好在他老人家醫術卓絕,只要有口氣在終能救活。數日後楊恆傷勢好轉,便率領滅照宮群雄南歸昆崙山。
楊恆牽著她的手繼續前行,似乎是在往山上走。一面走,他一面提醒道:「千萬別拿下絹帕,不然我又得受數落了。」
那日在太行山河谷之中,楊恆和真禪兄弟操戈,最終兩敗俱傷。
楊恆大大地鬆了口氣,笑道:「總得等到八字有了一撇才好告訴你吧?萬一計劃失敗,豈不讓人笑掉大牙?」一邊說一邊將方帕給石頌霜嚴嚴實實地繫上。
楊恆牽著石頌霜的玉手將她帶入小木屋中。石頌霜仰起臉,眸中閃爍著驚喜的光彩,似比那滿屋閃耀的夜明珠光更加美麗動人。
南宮北斗哈哈大笑取酒飲盡,說道:「你也該改口叫跟著石丫頭叫我乾爹了吧?」
就見在屋頂下方,緩緩亮起幾十顆五顏六色的夜明珠,一閃一閃流光溢彩,猶如滿天星斗輕輕地旋轉飄浮,令她不由自主地發出聲讚嘆不已的低呼。
寫完后他便將短箋用空碗壓在桌子上,佇立在窗前默望須臾樓下燈火俱熄的西廂房,感覺自己是幸福的。
石頌霜眼前登時一片漆黑,忽而心中生疑道:「他為何不將小魑的眼睛也蒙上?」口中也不去說破,就等看楊恆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石頌霜覺得自己像個幸福的小傻瓜,獃獃地接過楊恆遞來的塵緣仙劍,未及開口便聽他柔聲問道:「頌霜,嫁給我好么?」
石頌霜隱約感覺到楊恆是在向西飛行,出了雄遠峰的蜃樓仙境后大約又行出小半個時辰,她的腳下一實落在了鬆軟的雪地上。
此刻這裏就是他們的世界,彼此的心被幸福充滿,再也容不下其他。
「拿酒來!」南宮北斗「砰」地一拍桌案,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湖泊的四周開滿了各色各樣的高山花卉,有紅的藍的有紫的黃的,有些大片大片如同美輪美奐的地毯,有些星星點點煞是惹人愛憐。在這些花草之間,幾羽仙鶴幾雙靈獸正酣然入睡,做著各自的好夢。
「這裡是?」石頌霜深深為眼前的美景震撼,許久后才回過神來問道。
「這麼晚?」楊恆好不容易有了吃驚的樣子,「幹嘛走得這麼急,要不明早我送你下山。對了,聽鷓鴣大叔說前兩日昆玉關附近又有惡鬼作祟,走夜路不太安全。」
石頌霜回過頭,冷冷道:「我不和你談任何條件。你休想再耍詭計誑住我。」
石頌霜俏臉流霞,輕嗔薄怒地瞥了眼楊恆,似在說:「都是你在作怪。」
楊恆微一提氣,兩人雙雙飛起,宛若一對比翼鳥般翱翔在冰天雪地的松林中。
轉眼之間滿屋子的人全都走空,就只剩下楊恆和石頌霜。兩人對視良久默默無語,享受著屋中的寧和與內心的恬靜。
走過木橋踏上船甲板一樣的屋外長廊,石頌霜的目光望向了中間亮燈的小木屋。
念及於此,楊恆不覺淚沾長衫,胸懷跌宕。他驀地將石頌霜擁抱入懷,深深地深深地親吻在她翕動的櫻桃小口上,再不分離……
「她們早就成了你的幫凶了,當我不知道么?」石頌霜明白,要讓這傢伙說實話,就絕不能給他好臉色看,否則論及順桿往上爬的本事,普天下還少有人比得上楊恆。「你是不是在查吳道祖和真禪的下落?」
聽了這話,石頌霜反而多信了幾分,臉上陰轉多雲道:「你為何不早說?」
楊恆無可奈何地又嘆了口氣,說道:「好,我帶你去,免得你又懷疑我說謊。」
每回看了,楊恆滿身的倦意都會不翼而飛,然後乖乖地將石頌霜親手做的夜宵一口口吃完,再在短箋上回復道:「好吃,今天你不用幫我洗碗了——我舔得比洗得還乾淨」或者是:「中午小歇過了,猜猜我夢見了誰?」
當她的視線望向正前方,驚訝地發現就在十余丈外的密林間,赫然有一座五彩繽紛的高山湖泊,也就是當地人俗稱的「海子」。湖水波光蕩漾,映射圓月,被一層如夢如幻的夜霧籠罩,宛若飄渺謫塵的仙子。
於是每晚當楊恆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小樓中,都會看到自己的桌上總有一碗熱氣騰騰的夜宵。屋裡收拾得整整齊齊,窗明几淨,洗漱的熱水也早已備好。在床上,還有一整套摺疊齊整的乾淨換洗衣服。假如他再仔細些,還會發現枕邊時不時會出現一張折起的短箋。字不多,往往只是一兩行,簡簡單單寫著諸如:「你中午又忘了喝葯」「今晚煲得湯里有千年何首烏,必須一滴不剩地喝光它」又或是:「昨晚你只歇息了一個半時辰,今天必須補上」之類的提醒。
明燈大師道:「這事還得等阿恆為楊惟儼服喪期滿,我看就三年後的正月十六吧。」
楊恆眨眨眼笑道:「我可記得老爺子你說過,咱們各交各的,哪怕一塌糊塗?」
沒想到這晚楊恆回來得出奇的早,未及掌燈時分院外就響起了他的腳步聲。
「啊?」石頌霜不知道這是自己今夜發出的第幾聲驚喜低呼,只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眼睛有點兒澀澀的,只懂得怔怔地看著楊恆。宛若他是一個魔術師,在不經意里總能製造出令人意想不到的驚喜與奇迹。
楊恆微帶笑容默默佇立在她的身邊,由衷感覺到心底涓涓流淌的快樂。
「耍花槍——」石頌霜心如明鏡,暗自否定了這個猜測,終於忍不住要亮出殺手鐧。她沒好氣地低哼了聲道:「好,你不說我今夜就回黃山。」
石頌霜不理這給了三分顏色就開染坊的混蛋,用力推門。可屋門被楊恆的左掌吸住,紋絲不動。她寒著臉道:「讓開!」
眾人都笑了起來,楊恆凝視著石頌霜困惑的玉容,低低道:「這是我們今後的家。」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心裏的困惑和擔憂越來越強烈。這天晚上,她守在小樓外的院子里,下定決心要和楊恆好好談一談。見過欺負人的,可沒見過像他這樣欺負自己的。這回說什麼,都得從這傢伙的嘴裏撬出真情來。
他仰起頭,眺望著浩瀚無垠的星空,不曉得這漫天閃爍的星辰里,有哪一顆是空照神僧化作的星宿?他想告訴這位悲天憫人的佛門大師:自己終於能夠看清楚腳下的道路,攜起身畔佳人的縴手,繼往開來造福蒼生,直至地老天荒。
無奈之下石頌霜便向林婉容求助,希望通過她查清楊恆葫蘆里賣的葯。
石頌霜暗喜,面色稍稍緩和些道:「我要現在就去。」
楊恆眨眨眼睛(「這無賴又開始編說辭了。」石頌霜心裏想),說道:「當然是滅照宮的事啦。你若不信,不妨去找凌姨她們求證。」
石頌霜的腦海一剎變得空白,愣愣地望著楊恆飽含深情與期冀的星眸,幸福的感覺從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湧來,將她包圍將她吞沒,令她的心在甜蜜和酸楚中快樂地低吟淺唱,晶瑩的淚珠忍了又忍,卻還是不爭氣地在眾人面前奪眶而出。
「爹爹,義父?」石頌霜驚訝之極,不明白分手才二十來天的義父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更不明白一直退隱上方圓參禪悟道不問世事的明燈大師,也怎地不聲不響來了東崑崙?
想是這麼想,可她的情感卻毫不遲疑地背離了理智,身不由己地微微頷首。
她敏銳地覺察到,楊恆一定正背著自己在偷偷地干某件事,而且司馬病夫婦和蒼山魅姥亦成為了他的同謀。甚至還有凌紅頤、鷓鴣天等人,也被他成功地拉攏,對自己守口如瓶,不露絲風聲。
他沒有告訴石頌霜,這萬仞雪峰之巔,便是自己初遇空照神僧的所在。
石頌霜凝眸打量,這才發現在小木屋的牆上果然懸挂著一幅出自石鳳陽的手書對聯,寫的是:「一天風霜,楊花如雪」,橫批:「此情可待」。卻是不著痕迹地將石、楊兩人的姓名化入對聯里,隱有祝福之意。
然而等到楊恆能夠下地行走後,石頌霜卻發覺兩人碰面的機會越來越少。滅照宮的宮務、楊惟儼的喪事、仙林的紛爭再加上無量天照的劫難,各種各樣的麻煩事使得楊恆忙碌不停,每晚回到小樓都已累得筋疲力盡。
就聽尤顧東仗著酒勁兒問道:「南宮教主,大師,你們是石姑娘和阿恆的親長。這小兩口何時拜堂成親,還要請兩位定奪。」
楊恆一笑,俯首親了親石頌霜的鬢角,問道:「想不想也出去走走?」
眾人轟然應喏,齊齊舉碗痛飲。楊恆和石頌霜酒量均都不佳,一碗酒喝下面色泛紅隱有醉意。兩人相視一笑,卻見石頌霜玉頰如霞明艷不可方物,真不知要羞煞世間多少奇花異葩?
大伙兒哪有不懂其中玄機的?紛紛起身道:「好啊,咱們也正想趁酒興出去走走。」
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明燈大師率先起身離座道:「諸位是否有興趣陪和尚我月下踏雪,亦不負今夜這良辰美景?」
石頌霜心裏暗自泛起一絲得意,推開門背對著楊恆不語。
「好,我們走!」楊恆攬住石頌霜堪可盈盈一握的纖腰,御風飛起。
他們落在了雪峰的最高點,環顧四下蒼山負雪夜霧如濤,巍峨的崑崙群山正在靜默中守候黎明的到來。那如紫羅蘭似的夜空里,繁星點點忽閃忽閃著翡翠般的微光,如碧波般的雲彩在長風的飄送之下天馬行空,輕掠過他們的頭頂。
石頌霜立時警覺起來,抬臉問道:「你不會還有什麼花樣吧?」
楊恆緩緩走到石頌霜的身前,將她輕輕拉起擁入懷中。讓她聽著自己的心跳,讓她感受到自己的熾烈,低聲道:「這是我瞞著你做的最後一樁事,往後再不會有。」
在湖泊中心,是三間用松木建造的小屋。屋子的基座酷似一艘即將揚帆出海的大船,有座九曲木橋與岸邊相連。
石頌霜懷抱小魑,竭力繃緊自己的俏臉,決定先給楊恆一個下馬威。
「這個無賴,怎麼可以當著這麼多人要我嫁他?」想到自己過去所受的種種苦楚和委屈,她恨恨地尋思道:「我不能就這麼輕易地就答應了他,不然這小子往後還不定會如何欺負我……」
楊恆說道:「你不是問我這些天都在忙什麼,這便是答案了。」他笑了笑,接著道:「這是送你的禮物——更確切的說是大伙兒一起動手,送給我們將來的禮物。」
石頌霜聽得動情,再也按耐不住內心激動,伏倒在明燈大師的雙膝上失聲痛哭。
有幾次石頌霜實在忍不住,便對楊恆旁敲側擊,想弄清楚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名堂。然而楊恆不是左顧而言他,就是打個哈哈說:「我在學做泥水匠,等到將來不當滅照宮主了,也能混口飯吃。」總之,好沒正經。
忽然,楊恆袖風一拂熄滅了紅燭,小屋木里又變得幽暗朦朧。一顆顆夜明珠散發出柔和絢麗的幽光,照得兩人的臉龐忽明忽暗,一如彼此心跳的節奏。
盛西來高舉酒碗道:「來,大伙兒一起幹了!祝阿恆和石姑娘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經歷無數風雨離合,他們終於學會了開誠布公彼此信任、彼此寬容,直至今日終於定情攜手比翼齊飛,心中歡悅不言而喻。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真誠溫暖的笑容,默默將目光聚焦在這雙小兒女的身上。
她無意於過問楊恆在忙什麼,畢竟這些都是滅照宮的事務,自己不便插手。但是這傢伙的行蹤亦變得越來越詭異,經常一大早就獨自出門,要到深更半夜才回來。
她快樂,所以他快樂。他不願開口,即使是一個字一點聲音,此刻都是多餘。
「到了。」楊恆忽然停步,替石頌霜解開蒙住眼睛的方帕。石頌霜緩緩睜開眼睛,就見自己果然是站在了一座雪峰的半山腰裡。四周是茂密參天的雪松林,遍目瓊枝玉葉銀裝素裹,在月光下瑩瑩閃爍著美麗的光輝。
楊恆推門而入,看到石頌霜冷若冰霜地站在院子里,愣了愣便微笑道:「今晚你煲的是什麼湯,讓我猜猜看?」說著故意誇張地用鼻子猛嗅了兩下,詫異道:「奇怪,怎麼聞上去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石頌霜再沉得住氣,此刻也禁不住真有些火了,嗔怒道:「晚上趕路涼快。」轉身就往屋裡走去,卻有意把步子邁得極慢極小,只是擺足了要走的架勢。
這期間石頌霜和司馬病夫婦、蒼山魅姥也留在了雄遠峰和楊恆相伴。四人住在小樓的底層,周圍有凌紅頤安排的護衛把守嚴禁閑人打擾,日子過得頗為清靜悠閑。
楊恆笑吟吟跟著她走到西廂房的門口,伸手在門上一按道:「真生氣了?」
越是如此,她不免越是擔心起來。她太了解楊恆了,假如他背著自己去做某一件事,這件事情必定充滿危險,甚而有性命之憂。聯想到鳳凰島的事,真禪的事,石頌霜的擔憂與牽挂亦與日俱增。
楊恆大搖其頭道:「這條件很簡單,而且有百利而無一害。」說罷從袖口裡掏出塊方帕,說道:「實話告訴你吧,為了抵抗無量天照,我們夜以繼日地拚命趕工,正在建造一座足以抗禦諸般天劫的地宮法陣。因為事關重大,具體的地點只有宮中少數幾位護法和堂主知曉。所以嘛……」
楊恆微笑看著父女冰釋前嫌的感人場景,端著手裡的酒走向南宮北斗,與石頌霜並肩跪立,說道:「老爺子,上次在魔陀宮是你請我喝酒,如今該我回請了。」
楊恆笑了笑,推開屋門。然而就在石頌霜剛抬起右腳的一霎,屋裡的燈火猛然全部熄滅。她心頭一凜,卻聽楊恆在耳畔輕聲道:「你看——」
「別跟我嬉皮笑臉,以為這樣就能矇混過關。」石頌霜曉得,每當這傢伙開始油嘴滑舌時,心裏一準又藏著什麼事。她更確信自己的判斷,不給楊恆任何周旋閃躲的餘地,單刀直入道:「這些天你究竟在忙什麼?」
楊恆為難道:「是不是太晚了?」見石頌霜臉色又往下沉,忙投降道:「好,現在就現在。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鷓鴣天笑道:「我猜老嚴定是在來之前便偷偷查過皇曆了。」
眾人哄堂大笑,楊恆道:「外公還在養傷,無法前來。不過他托司馬大哥送給我們一幅親筆書寫的對聯,就掛在了這間小木屋裡。」
楊恆洒脫不羈地一笑,大大方方將兩個斟滿烈酒的大碗接過。石頌霜無奈,從他手裡取過一碗,略作遲疑盈盈走到明燈大師的面前,俯身跪拜道:「爹爹——」
他偷眼瞧了瞧石頌霜的神色,吞吞吐吐道:「我不得不蒙上你的眼睛。」
司馬病撇撇嘴道:「不用往後,我現在就迫不及待地想住進來。」
為照顧方便,楊恆聽從凌紅頤的建議,搬入靠近崑崙閣的一棟兩層小樓里。他一邊養傷,一邊安排楊惟儼的喪事,在與眾人私下商議后,一致決定低調操辦。
這一聲「爹爹」竟是叫得幾已超然物外的明燈大師眼眶發熱,含笑端起愛女高高捧起的酒碗一飲而盡,喃喃道:「霜兒,能喝到你這碗酒,我即死無憾了……」
石頌霜私下裡自是心疼不已,但也不好多說什麼。今時不同往日,過去的楊恆只是一介閑雲野鶴,可以自由自在的做任何一件想做的事。哪怕興之所至上房揭瓦下河摸魚,將四鄰鬧得雞飛狗跳亦是無傷大雅,付之一笑。而今身為滅照宮宮主,統領數千魔道豪雄獨尊西南,兼之亂世之秋劫難叢生,想要忙裡偷閒都成了奢望。
南宮北斗一愣,暢懷笑道:「娘的,說得在理。來,咱們再干一碗。這回算是老哥我敬你和石丫頭的!」
不找林婉容還好,找過林婉容后,石頌霜沮喪地發現,連她和司馬病、蒼山魅姥的行蹤也變得神秘起來。往往大白天小樓里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只能和小魑說說話,打發漫長無聊的時光。
凌紅頤和林婉容將早已備好的美酒與杯碗一齊端了上來,南宮北斗呵呵大笑道:「丫頭,我和小嚴還等著你們給咱倆敬酒呢!」
「前天我去過峨眉,請來了大師。」楊恆又道:「可惜娘親在玄沙佛塔修行不能離開。但她也托我代送一件禮物給你。」說著他從明燈大師手中珍而重之地接過了一柄紅鞘古劍遞向石頌霜道:「這是她隨身用了多年的『塵緣仙劍』。」
如此過了十余日楊惟儼的喪事辦過,前來弔唁的各路賓客亦陸續離山他去。石頌霜本以為楊恆可以稍許輕鬆一些,哪知適得其反他居然變得更加忙碌了。
楊恆苦笑道:「你也把我想得太神乎其神了吧?」兩人攜手並肩走出小木屋。
楊恆笑嘻嘻地不說話,牽著她的手走上木橋。橋下的湖水裡,大群大群的魚兒逍遙自在地暢遊嬉戲,給了這五光十色的湖泊更多的勃勃生機。
石頌霜伏在他的胸膛上,眸中帶淚櫻唇含笑,低低道:「量你也不敢。」
石頌霜的腦海里有些亂亂的,眼前發生的一切都令她像是墜入了美妙而奇怪的夢境里,傻傻地道:「喜歡,是滅照宮的別業么?」
每天深夜,她都會悄悄守在自己的屋裡,直等到楊恆熟悉的步履聲從院外傳來,才能放下懸了一整天的心。她真怕這傢伙不聲不響,就又玩起失蹤遊戲來。畢竟,這是有前車之鑒的,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