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曲 第六集 空無之端
第七章 四樓
等他想到樓上的楊恆時，驚訝也就變成了釋然，唇角露出一縷奇怪的笑意。
無極真人也見著了失去音訊數年的無缺、無動二真，看到門下的大弟子正要解開他們的經脈禁制，振腕用拂塵一擋道：「別動，這些人十有八九是被吳道祖控制了心智，才教楊宮主與南宮教主點倒。」
真禪眉毛一聳，冷笑著打斷匡天正道：「如今你便信了？」
這時棋盤上的戰局逐漸展開，雙方落子如飛各行其道，黑白之間涇渭分明，全無打入對手腹地的意圖。等到彼此都將架勢擺開，棋盤上再無閑子可落，吳道祖沉吟須臾，目不轉睛地盯著棋局，卻將手伸入了對面的棋罐里。
好在他仍有足夠的信心擺平這些麻煩。沒辦法，自己天生就該是這樣的人。平亂，清空，然後重設。
真禪不屑地瞥了眼翟寬，雙手負后不說一句話。然而這譏嘲的神氣卻比殺了翟寬更令他難受，怒喝道：「小啞巴，是你搞的鬼？」
趁著當口，司馬病凌紅頤等人緊急救治小夜和楊南泰，又替換下楊恆為厲青原運功療傷。楊恆盤膝坐地運氣調息，目光卻關注在了棋局上。
同樣的話語，在不同的語境中，往往會生出相反的含意。就聽毒郎中司馬病寒聲斷喝道：「真禪，你認賊作父還是不是人？」
小夜悠悠醒轉，詫異道：「厲大哥，外公和他在做什麼？下棋么，我怎麼看不懂？」
就算有南宮北斗助陣又能如何？真禪照舊不看好楊恆。但他無法阻止這兩人登樓去尋端木遠決戰，就像沒有人能阻止自己一步步滑向深淵。
拋開吳道祖與南宮北斗孰強孰弱的問題不談，在遭遇無量天雷的劫擊之後，他的元氣至今未復。否則適才亦不至於讓楊南泰從指尖逃脫，生生讓這三人苦撐至楊恆與南宮北斗趕到。
與其說他望著的是那張巨網，還不如說是想知道稍後誰會第一個出現在石梯上。
厲青原忽然睜開雙目說道：「那麼明燈大師是否還活著？」
尹自奇勃然大怒，叱喝道：「你還有臉笑，快將這破網解開！」
吳道祖怔了怔，望向與真禪相偕而至的石鳳陽，嘿然道：「它在哪兒——在我頭頂上么？那不過是塊無用的遮羞破布罷了！」
——胡思亂想無濟於事。真禪輕輕吐了口氣，猶豫著是否該上樓去看看。
明水大師含笑道：「即蒙真源傳書相邀除魔衛道，老衲如何能夠置身事外？說不得要下山前來共襄盛舉。不過，我們一路行來並未見到端木老施主。」
石鳳陽緩步走到石梯前，清如秋水的目光凝視真禪，輕聲道：「孩子，你身上好重的戾氣，莫讓殺戮之心挖空了自己。」
石鳳陽臉上古井無波，默默從背後解下棋盤道：「還記得你助我雕鑄石像時的事么？閑暇之餘，你我總喜歡擺局對弈一盤，談今論古聊解疲乏。今天，我又把它帶來了。」
在精通奇門遁甲之術的雲岩宗明法大師引導下，三十余位正魔兩道耆宿元勛穿過絲緞法陣，來到了場中。
石鳳陽也不提醒他拿錯棋子，探指捏起一顆黑
吳道祖哈哈笑道：「你終於有求於我了？可惜，我不想說了。」
眾人霍然一省，才意識到短短兩三年間空照大師、厲問鼎、楊惟儼相繼謝世，再加上身敗名裂不知所蹤（他們還不曉得宗神秀自爆精元的事）的道聖，餘下的兩聖一魔業已全數在此。
「放你娘的狗臭屁！」南宮北斗須髯戟張，豪情勃發，施展出八十年來從未在人前顯露過的北斗神掌最後一式「粉碎星斗」拍向吳道祖胸口。
「砰！」南宮北斗連攻了吳道祖三招，胸口就像連捱了三錘，不得不飛身飄退。
小夜一愣，就見楊恆目光轉向吳道祖，悠然說道：「端木爺爺，我說得對么？」
石鳳陽不語，右手輕輕一推，棋盤憑空懸浮在兩人之間，再從袖口裡取出棋罐，穩穩擺放在了盤上，說道：「白雲蒼狗，八十年前的三魔四聖，就剩我們三個了。」
他的視線從這些人的臉上緩緩掃過，忽又一陣悲涼，不覺想道：「如果師父也在這裏，定然不會和他們一樣懷疑我！」
回憶的片斷一晃而過，而他竟在不知不覺中露出一縷微笑。只是這笑容在所有人的眼中，都被視作對翟寬質問的得意默認。
吳道祖低哼道：「不是一個，而是兩個！」晶瑩如玉的手指捻起一顆黑子放在盤中。
眾人愕然相顧，均未料及吳道祖居然真要跟石鳳陽在這兒擺開棋盤對弈。
這句話宛若炸雷轟向在眾人腦海里，場內一霎死寂無聲，人人都難以置信地將視線聚焦到了吳道祖的身上。
「如果，如果……走下來的是端木遠——」他微合起雙目，捏緊的拳頭鬆開又捏緊。
每個人都在做著自己認定應該做的事。但「應該做」並不等於「做得對」。真禪明白這兩者之間的區別。
小夜心感失望，卻是急於想從端木遠的口中探聽父親的生死。
設若在往日，哪怕半個他也足以蕩平當世任何一個頂尖高手，連劍聖石鳳陽亦概莫能外。可今日他卻感到事情絕非自己設想的那麼簡單，隨著楊恆、南宮北斗和明燈大師等人的一一出現，麻煩似乎如滾雪球般正越來越大。
匡天正皺眉道：「真禪，你怎麼變成了這樣？起初聽說老夫還不敢相信……」
吳道祖搖首道：「對你們這等愚昧無知又自以為是的蠢材，老夫自然無話可說。」
吳道祖也不羞惱，似若有憾地搖搖頭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誰人能知？」
「有趣——」他的眸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微光，打出右拳。
但就在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看到殿門前的白色光瀾一陣劇烈晃動，一條條熟悉的身影從白光后紛紛湧出。
掌風所過之處濃烈刺目的紅光劈裂虛空，畫出一道深邃無底的黑壑，到後來連整隻手掌也消融不見，情景詭異驚人之極。
吳道祖沉默須臾，緩緩道：「人神共憤的惡事，你是說在老夫撫育你之前，命人殺了你的母親，廢了你的父親么？」
吳道祖從小夜身上緩緩收回目光，輕蔑道：「天有什麼
明水大師、無極真人、匡天正、薄雲天、凌紅頤、司馬病夫婦還有懷抱小魑的蒼山魅姥……從白光中走出了足足三十多位正魔兩道的耆宿高手，甚至連一向躲在藏經樓里不問世事的空痕大師也赫然在列。真禪越看越是驚訝，沒法想象這些人居然會湊在一起，聯袂來到千葯堡。
「懸壺濟世？」凌紅頤一記冷笑道：「怕是利用端木遠的身份遊走仙林刺探消息來得更妥帖吧。吳道祖，時至今日你還有何話可說？」
明山大師道：「阿彌陀佛，真禪，你何出此言？」
但楊恆、南宮北斗和空痕大師等人的神情卻漸漸凝重起來。二十余個回合后，厲青原、薄雲天等人的面色也起了變化，全神貫注地靜觀兩人對弈。
楊恆卻是心頭佩服，暗道：「敢情石老爺子已瞧出來了，才沒說四個。」
南宮北斗勉強壓下沸騰的氣血，苦笑道：「吳道祖，老子求求你別說了——我噁心得難受，又實在不想一口一口往外吐血。」
什麼叫一錯再錯？真禪突然感到心頭有一股灼烈的火焰在躥升，一點一滴的殺意在不斷滋生——我說了實話，他們自己不信，反成了我的錯？！
真禪的回答在即將出口的一霎不知為何改成：「我說的話，你信么？」
楊恆這才知道，南宮北斗為何始終不肯將這北斗神掌的最後一招傳授給自己。並非老爺子敝帚自珍，而是當年的自己尚未踏入神息化境，即便將要訣背得滾瓜爛熟亦毫無用處。而南宮北斗無疑已將掌招和神息絕技完美無缺地融合在了一起，委實不負一代魔道大宗師的盛名。
吳道祖輕蔑一哼道：「楊恆，你還真是教老夫驚訝。居然把這群素餐屍位的庸碌之輩全都邀來了千葯島，沒的玷污了我這一方凈土。」
「會是楊恆么？」他情不自禁地想到，旋即被這個從心底冒出的念頭所困惑。
真禪的眸中焰光一閃而逝，往旁退開兩步，說道：「楊恆和南宮北斗就在樓上。」
吳道祖不以為然道：「上次沒殺了你，這回又來替女兒女婿報仇了？」
小夜悲憤交加道：「吳道祖——我不知是否還該稱你一聲『端木爺爺』又或『師尊』，為什麼你可以待我那樣的和藹可親，卻又同時做出這些人神共憤的惡事？」
眾人聞言群情激憤，試想所來者無一不是執正魔兩道牛耳的翹楚人物，到了吳道祖的嘴裏竟然盡皆成為素餐屍位的庸碌之輩，與其說他是狂妄自大，還不如說這傢伙已瘋狂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只見石鳳陽從容自若，在棋盤的三三路上也落定了一顆白子。兩人對弈十余個回合，棋路中規中矩並無特異之處，令群雄愈發看不懂。
「嗚——」烏龍神盾帶著暴戾的咆哮聲落到空處，真禪愕然相望，卻見石鳳陽的身影重又出現在了石梯上，好整以暇地跨上兩步來到那張綠色巨網前。
眾人聽他居然敢當眾直斥雪峰派的掌門無極真人，無不勃然變色。盛西來搶先越出，凝掌蓄勢
厲青原簡短道：「打劫。」察覺小夜神情愈發困惑，他頓了頓道：「弈棋如弈心。我想，他們先在盤上擺下各自的陣勢，然後互易棋子，要尋找到攻破靈台壁壘的辦法。如今每落下一子，都等若在攻殺對手的心劫。一旦戰敗，就不僅是棋局的勝負，更關乎修鍊了百年的仙心安危。若仙心告破，搞不好會淪為廢人。總之——」他一字字沉聲道：「事關生死！」
按照預先的計劃，今日破曉時分各路人馬齊聚千葯島發起總攻，可仗還沒打，這便先下起棋來。也不知石鳳陽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若非對劍聖尊崇有加，只怕早有人站出來一腳踹翻棋盤了。
吳道祖望向小夜，眼神里竟有一絲罕見的柔和，輕輕道：「小夜，你不認識我了？」
楊恆左掌按住厲青原背心，右手執劍指向吳道祖的背心，一邊在救兒子，一邊要殺他的老子，心裏也不免感覺有點兒古怪，淡淡道：「那是你活膩味了。」
石鳳陽搖搖頭道：「我來，是找吳道祖。」說罷舉步走上石梯。
他抬眼望向樓上不見任何動靜的巨網，反手取下烏龍神盾，擺開了門戶。
然而吳道祖對於這式石破天驚的「粉碎星斗」卻只有兩個字的評價——
南宮北斗拊掌喝彩道：「說得好，他娘的……」猛地一皺眉，閉緊嘴巴才沒讓涌到嗓子眼的淤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話音未落，就聽薄雲天的聲音傳來道：「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倒是無極真人沒動氣，拂塵一擺道：「真禪，你可不能一錯再錯呀？」
他落地時身子竟是一個趔趄，齊肘以下的袖袂盡皆碎裂飄散，露出赤裸的小臂。
「呸！」他惡狠狠往地上吐了口血沫，臉上又恢復了滿不在乎的神情，微微喘息道：「娘的，你這傢伙吃了誰家配的十全大補膏，一身蠻力比老子還厲害？」
厲青原搖頭苦笑道：「我的道行不夠，不到最後一刻怕是看不出來。不過——」他拍拍小夜的縴手，安慰道：「目下應是勢均力敵，畢竟真正的對殺才開始，還沒到決斷生死的時候。」
念及明燈大師，他扭過頭去不再看眼前的一干人，徐徐道：「廢話！」
不出真禪的意料之外，眾人在見到他時亦是不約而同地一愣。正道中人將視線投向明水大師，而魔道群雄則把目光聚焦在了凌紅頤的身上。
匡天正帶著愛女匡柏靈捷足先登，剛到二樓便看見橫七豎八躺倒在地的血池高手，不由驚愕道：「這不是天心池的古霸風么？」
真禪把眼睛往上一翻，冷冷道：「對不起大師，如今我已非雲岩宗弟子，也沒工夫聽你大義凜然的訓斥。」
在眾人的驚呼怒斥聲里，石鳳陽的身形閃了閃，驟然消失在真禪的視野里。
眾人見吳道祖不可理喻到了極點，俱都又怒又驚。
小夜大吃一驚，不自禁地抓住厲青原，小手冰涼道：「那現在的局勢是誰佔得上風？」
這聲音與端木遠一模一樣，聽得小夜怔然半晌，忽然掩面輕泣。
魔教紫霜衛隊的統領翟寬聞
他伸出手來，在網上輕輕一按。「嗖」地一聲，偌大的綠網立時融入石鳳陽的掌心，上樓的通道豁然開朗。
「嗡——」一聲神劍龍吟，他驀然覺察到阿耨多羅劍氣已遙指自己的背心，強烈的靈台警兆之下，只能暫時放棄了趁勢擊殺南宮北斗的念頭，背對楊恆道：「想不想知道，老夫為何要將你誘來千葯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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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禪面頰上的肌肉一記抽搐，隨即衝著司馬病咧嘴一笑道：「我也想知道。」
真禪怔了怔，旋即感到到一種被忽略的羞辱，見石鳳陽背對自己往樓上行去，猛地揮動烏龍神盾便朝對方背心斬落。
鷓鴣天怒道：「不必和這小子白費口舌，他是死心塌地要做吳道祖的走狗！」
這時候只剩下真禪還一動不動地站在樓下，石鳳陽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想，不管楊恆此刻遇到什麼，都會希望你能在他身邊。」
同一時刻，位於底層大殿石梯前的真禪望著上方的那層綠色巨網依然佇立著。
眾人嘩然，小夜卻經受不住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殘忍打擊，昏倒在楊南泰的背上。
忽聽大殿門前有人說道：「讓我來。」石鳳陽青衣緩帶，從白光中逸出。令人詫異的是，他身後背負的並非仙劍神器，而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棋盤。
「又來了一大堆麻煩。」真禪心裏想道，緩緩轉過身面向來人。
「真禪，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站著？」首先開口問詢的是凌紅頤，她溫和的語氣和身後鷓鴣天等人憤怒的目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阿恆在哪裡？」
眾人聞言一省，當下留下數名二代弟子在血池旁看守，其他人往三樓奔去。
卻聽小夜問道：「明水大師，匡掌門，你們都來了！可有見到端木……遠？」
石鳳陽走到吳道祖面前，雋逸微笑道：「那是你的眼睛只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東西。」
這時候群雄心懸楊恆和南宮北斗的安危，見綠網已被石鳳陽收起，也無暇和真禪羅嗦，紛紛掠動身形搶步上樓。
有誰能比他更了解端木遠的可怕？在這總喜歡裝瞎子的老者面前，真禪連一點兒出手的勇氣都興不起來。即便他已成功突破魔真十誡的第九層，卻仍相信端木遠可以在三招之內輕鬆自若地擊殺自己。
真禪看到石鳳陽，心裏也是一涼，情知對方得劍聖坐鎮，勝負已毫無懸念，自己好比螳螂擋車，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
小夜的心稍覺寬慰，才發現自己緊緊握著的已非厲青原的胳膊，而是他的手掌。
小夜道：「不是下棋，那這些棋子用來做什麼？」
「啵！」拳頭上紫氣波盪，迎上劈裂虛空呼嘯而至的黑色長痕。就在拳勁與掌風激撞的剎那，黑色的長痕驟然褪淡，重又露出南宮北斗的鐵掌，避無可避地轟擊在了吳道祖的拳頭上。
吳道祖笑了笑，又笑了笑，
厲青原注視棋局，回答道：「我也不明白，但隱約覺得他們並非是在下棋。」
吳道祖自己卻頗不滿意地皺了下眉頭，為未能一拳轟殺南宮北斗而感到意外。
南宮北斗右臂劈啪爆響，身軀跌跌撞撞往後退出七步，沒想到吳道祖拳頭上散發出的紫氣居然能夠輕而易舉將自己的神息化于無形，同時也將他平生最為得意的絕技「粉碎星斗」破得精光。
這時候就聽絲緞后響起石鳳陽低緩的聲音道：「沒有你，天已在了。」
然而胸中涌動的殺意使他忘乎所以，甚而迫不及待要讓這些侮辱自己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既然如此，為何不能放手一博，血濺當場又如何？
眾人低聲驚咦，吳道祖卻恍若未覺，將一顆白子放入自己布列的黑子腹地。
楊恆說道：「小夜，其實端木遠就在這裏，只是你尚未意識到而已。」
真禪獃獃瞧著石鳳陽的右手，掌心裏直冒冷汗，僵立在原地。
吳道祖不以為忤地一笑，傲然掃視過小夜、厲青原與楊南泰，說道：「我在救你們，你們卻想殺我。可嘆古來聖賢皆寂寞——」
真禪眨眨眼睛，唇角的微笑漸轉成寒冰一樣的蔑然，回答道：「我沒本事解開它。你們誰有這能耐，盡可上前一試。」
眾人見劍聖到來盡皆大喜，一邊向他問候一邊往兩廂退去，讓開一條通道，均自欣慰道：「劍聖來了，咱們今日的勝望無疑又添幾分。」
石鳳陽回過頭向他悠悠說道：「我幫你打開了這張網，可以上樓了。」
小夜顫聲道：「你、你收攝了端木爺爺的元神？那他——」
吳道祖氣定神閑，左手在右拳上輕輕按摩，說道：「難得你也有服軟的時候。」
但聽對方教訓自己，他的胸中戾氣又盛，更覺天下之大儘是敵仇，舉目四顧孤立無援，把心一橫嘿嘿低笑道：「能勞動劍聖親自出手，在下幸何如哉？」
「小啞巴」、「小賊」、「小畜生」……真禪漸漸已習慣了旁人對他的怒罵與嘲諷。而很久以前，還有過一位美麗少女，一口一個「小淫僧」，外帶拳打腳踢……
南宮北斗也油然生出滄桑之感，罕有地嘆息道：「娘的，可不是么？就剩咱們這幾個老傢伙還在蹦躂。不曉得過了今日，會不會又少一個。」
「沒想到吧，端木遠和我徹頭徹尾就是一個人。不過是分作了兩個截然不同的身份——一個懸壺濟世以醫術救人；一個坐鎮鳳凰島以苦心救世。」吳道祖得意地一笑，很滿意群雄驚駭的神態，對自己精心經營了八十余年的身份被揭穿亦就完全釋然。甚而在他的潛意識裡，還有些感激楊恆將這個秘密說出來，引來眾人驚嘆。
吳道祖注視石鳳陽的臉龐，說道：「你該謝我——替你彌合了仙心最後一絲破綻。」
真禪當然明白，一旦盛西來出手，其他人絕不會冷眼旁觀。自己修為再高，又如何能獨擋三十多位當今正魔兩道一流高手的合圍？
空痕大師低頌佛號道：「善哉，善哉——吳施主，你捫心自問就不覺得有愧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