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三部曲 第七集 有情人間

第二章 聽霜

三部曲 第七集 有情人間

第二章 聽霜

石頌霜恭敬接過玉佩,說道:「雪姨,謝謝您。」
宋雪致大吃一驚,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也許是這喜訊太過突然,她的腦海瞬間出現了空白,只是怔怔望著明水大師。
楊恆內心充滿了感動與快樂,悄然拉住石頌霜的縴手,不自禁想道:比起爹爹和娘親,我和頌霜是何其的幸運!
小夜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決定嚇了一大跳,然而當她再次望向瘦削而在人群中顯得落落寡歡的厲青原時,那絲羞澀與害怕都不翼而飛,低聲道:「那天是我將你強帶去蓬萊島的,如今自該由我送你回樓蘭。」
「你想耍賴?」厲青原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含著三分捉弄了楊恆的快意:「下次來樓蘭記得要多帶些樹種,這可是你小子親口答應的事。」
石頌霜感動著,快樂著,時不時這傢伙總會給自己帶來莫名的驚喜,讓每一天都充滿了樂趣與期待,不會感到乏味,不會覺得沉悶。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願意見我?」楊南泰搖了搖頭。
聽聞此言楊恆不禁愕然:「爹,你和娘親不住這兒住哪兒,要回落雁山裡的孟皇村嗎?」
那日在東海上,當他祭起元神與衛道士同歸於盡的一瞬,只當今生今世都將與宋雪致陰陽兩隔,沒想到還能有這樣一天,在養子的陪伴下重會伊人。
或許他起初的用意是要送給自己,卻到底沒能拿出來,不想今日恰好可以轉贈給愛子和未來的兒媳,她心中且喜且悲,將一對龍鳳玉佩分贈給楊恆和石頌霜,亦算親手送上了對這雙小兒女的祝福。
「少來。」楊恆一把推開伸來的手掌,就在厲青原愣神之際,猛然張開臂膀抱住了他的肩頭,用力緊了緊:「這才是兄弟間的告別方式。」
躊躇片刻,楊南泰終於決斷道:「明水大師,就勞煩您在前帶路了。」
楊恆知道父母去意已決,他們已蹉跎了太多的寶貴年華,實不願再浪費哪怕一刻的時間去完成彼此在心底渴望了半輩子卻一直沒有做的事。
小夜將羊皮紙卷珍藏起來,就當作是對童年的紀念。
到了玄沙佛塔前,楊南泰忽然站定,望著從地下露出的塔尖久久出神,楊恆不由詫異道:「爹,你沒事吧?」
楊南泰放下酒碗,吐了口酒氣:「多謝大師相邀,在下便要叨擾數日了。」
她坐在橋邊也不出聲打擾,褪去了腳上的小蠻靴,將一雙冰雕玉琢的裸足伸進五彩繽紛的湖水裡,只是靜靜注視著楊恆,眼裡閃動著恬靜而幸福的光採。
三人隨著明水大師步入玄沙佛塔,來到幽禁宋雪致的石室外。
楊恆望向楊南泰,他很清楚凌紅頤這句話的背後含意,楊南泰正坐在桌邊喝酒,握碗的手抖了抖,然後什麼也沒說只管埋頭喝酒。
儘管是冰天雪地,儘管是寒山晨雪,他們心中的火焰卻足以融化這世間所有所有的冷漠。
石頌霜不由自主想起楊恆在那小鎮飯館里用傳音入密對自己說的話,心頭如小鹿亂撞,垂首隨著楊南泰父子走進石室。
一臉驚喜交集,石頌霜仰起臉來問楊恆道:「你忙了一晚,是從哪兒找來的這些花兒?」
接下來的日子平淡而幸福,不知不覺秋去冬來,昆崙山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當下凌紅頤選出一隻崑崙魔隼借給小夜,由她護送厲青原上路。
這個人殺死了娘親,又害了自己的父親,但也曾經給過她無微不至的關懷,讓她在飄零江湖的日子里時時刻刻感受到溫暖與快樂。
他們要去遠方尋找自己嚮往的生活,好好彌補這二十年來所有的缺失。
這日中午楊恆一行來到峨眉山,眾人先在金頂禪院用過素齋,便由明水大師親自帶著楊恆父子和石頌霜前往玄沙佛塔,探望宋雪致。
石頌霜安慰道:「楊叔叔,請您相信我,如果現在還有誰是雪姨心中放不下的,那個人就是您。」
遙遙望見鎮外已經準備好的崑崙魔隼,厲青原忽然開口說道:「楊大宮主,你還欠我些東西。」
石頌霜的心弦無由一顫,幽幽道:「如果可以,下輩子、下下輩子我也要你這樣的寵我、愛我。」
楊恆頭一個反應過來,忘情抱住母親道:「娘親,咱們一家終於可以團圓了!」
聽到這熟悉的呼喚,楊南泰微笑應道:「是,我來了……」
楊南泰沉默須臾,說道:「阿恆,你和頌霜進去吧,我就在這兒等你們。」
宋雪致佯嗔道:「你有頌霜陪著,還嫌不知足?」
宋雪致和楊南泰相視微笑,回答道:「我和南泰想去雲遊四海,探幽覽勝,等有一天走得累了,便找個喜歡的地方住下終老。」
袖袂輕拂,兩人虛掩上石室。
明水大師的臉龐上露出一抹微笑,說道:「師妹,收拾行李和他們父子下山吧。」
當一陣劇痛傳來,石頌霜拼盡所有氣力緊摟楊恆,深情低語道:「阿恆,讓我替你生個孩子……」
明水大師抬手將楊恆扶起:「這是令尊令堂宅心仁厚,終獲善報,亦是你孝心可嘉感天動地,老衲何以居功。」
明水大師微笑搖頭:「只要有心,在家出家都是修行,當日明燈師弟送你前來也非是為了懲戒,只因在當時的情形之下,為了保全你們母子才出此不得已的下策,而今真源認祖歸宗執掌滅照宮,仙林魔氛為之一清,兼之楊施主無恙歸來,也該是你們合家團圓,盡享親情的時候了。」
不知是誰先伸出的手,兩人緊緊握在了一處,彼此凝眸相望,撥開歲月的痕迹找尋舊日的臉容,她清減了,他老了,所有這些都化作兩人心底里一聲幸福的嘆息,只感二十年彈指一揮間恍然如夢。
凌紅頤還想勸說,忽聽小夜在身旁道:「厲大哥,我送你回去。」
緩緩回過神來,宋雪致說道:「可是師兄,我昔日罪孽深重,理應在這……」
又一天早晨,石頌霜打坐醒轉,驚訝發現楊恆已不在屋中,她推開聽霜小榭的房門,一團翠色濃霧鋪面而來,這冬天里的第一場大霧將山林籠罩在一片如夢如幻的冰雪世界里,五步外所有的景物若隱若現朦朧而美麗。
宋雪致戀戀不捨地望著他們,一顆剛被幸福溢滿的心又似沙漏般在流淌。
※※※
想到這裏,楊恆再次躬身拜謝:「弟子能有今日,實不敢忘大師當年的教誨之恩!」
楊恆笑了笑,手摟佳人香肩道:「那是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
這些作為非但云岩宗受益良多,更是仙林蒼生之福,于公于私也都該令他們母子團聚,共享天倫之樂。
過了片刻,楊恆見明水大師走了進來,心裏面暗暗一慟,說道:「我們得走了。」
石頌霜功聚雙目,透過碧紗般瀰漫的霧氣,隱隱約約看見楊恆正獨自一人在湖中暢遊。
楊恆私下已將吳道祖死前送出的那捲靈玄心境秘笈轉交給她,小夜接過後默默無語,但聽著吳道祖留給自己的遺言,眼圈已是紅了。
楊恆一聽,又是替父母歡喜又覺大為不舍,喃喃道:「這下好像我成多餘的了。」
見母親對聽霜小榭大加讚賞,楊恆笑道:「要不你和爹爹就在這兒長住下來。」
次日清晨,四人相攜來到楊惟儼和楊北楚的墳前弔祭,楊南泰身為家主,首先向楊惟儼墳前敬上香燭,這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那日在雄遠峰下的小屋裡,父子兩人所對弈的竟是此生最後一局棋,而且還是一盤沒有下完的殘局。
宋雪致含笑相迎,卻把許久未見的寶貝兒子拋在一旁,牽起石頌霜的手越看越歡喜,想到前次已托楊恆將塵緣仙劍送出,此際身無長物,不由泛起躊躇。
石頌霜的嬌軀顫了顫,黑漆漆的雙瞳彷彿一下被霧氣打濕,生日,自己對生日的記憶兀自停留在遙遠的童年,在母親離世之後,自己便再也不過生日。
當下楊南泰父子將宋雪致從玄沙佛塔中接出,又在峨眉山上小住了數日,之後又前往萬佛塔林祭奠過明鏡大師和明月神尼后便與眾僧話別啟程西去。
由於地底硫磺的作用,湖水非但不會讓人感覺冰冷,反而透出絲絲縷縷的溫潤。
不一日四人抵達雄遠峰前,滅照宮三大護法、五大堂主齊率眾出迎,眾人相見自有一番歡喜,當晚酒宴散后,楊恆和石頌霜將父母請到那座新建的雪峰水榭里安歇,楊恆私下給它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就叫做「聽霜小榭」。
他說話的時候還是那副冷峻肅然的模樣,可在楊恆的眼裡卻覺得異常的親切。
數日後厲青原的傷勢逐漸穩定,大家也就開始討論起返回中土的事。
不約而同的,四個人齊齊笑出聲來。
楊恆呆了下,驀地體會到養父此刻難以言喻的矛盾心緒,他走到楊南泰身前說道:「好,我也在這兒陪你,什麼時候你想見娘親了,咱們再一起進塔。」
明水大師打開石門,就聽室內傳出清脆而熟悉的木魚聲,楊南泰的眼睛一下子變得濕熱,他從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記憶中也從未有過掉淚的時候,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再生重逢的喜悅令他一時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緒!
楊恆的心登時放輕鬆,笑著補充道:「而且是抗旱耐寒的那種。」
厲青原啼笑皆非,卻見石頌霜和小夜已在崑崙魔隼前站定,他笑意猶存,向楊恆伸出手道:「千里相送,終須一別。」
這日是個格外難得的好天氣,海面風平浪靜,天空碧雲渺渺,群雄結伴西歸。
楊恆與石頌霜手挽手飄落在了花床中央,石頌霜情不自禁地輕輕跪坐在花叢中,花瓣上還凝著晶瑩的夜露,一股清新芬芳的氣息沁人心脾。
楊南泰放到宋雪致手中的是一對作工精美的龍鳳佩,宋雪致當即便猜到這應是楊南泰的傳家之寶。
石頌霜正心下感動,卻聽楊恆傳音入密道:「這下可好,醜媳婦要見公婆啦。」
楊南泰搖搖頭道:「我和你娘親恐怕另有安排,住上段日子便會離開。」
看到碗里的酒已空,他拿起腳邊的酒罈便準備再次倒滿,忽然從旁邊伸來一隻縴手將空碗取走,換過來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茶。
楊恆蹲下身,微笑著摘下一朵幼嫩可人的紫色小花,戴在了石頌霜的鬢邊。
坐在旁邊的厲青原當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石頌霜隨同楊恆前往峨眉山必定是為了專程拜見宋雪致,厲青原一口接一口喝著酒,彷彿什麼都沒看到,什麼也沒聽見,可在楊南泰、明燈大師等人看來是人間無上享受的美酒,喝進厲青原的嘴裏卻覺得又辣又澀。
聽了大家的決定,石頌霜卻犯了愁,實在是不忍舍下修為大減傷勢未愈的外公,隨楊恆前往峨眉。
明水大師一改往日嚴肅古板的形象,含笑道:「如此甚好,實不相瞞,老衲亦正想邀請楊施主前往敝宗小住幾日,共賞金頂佛光峨眉山月。」
逝者已矣,而活著的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弔祭過後的第五天,楊南泰和宋雪致便悄然離去,幾乎沒有驚動任何人,送行的只有楊恆、石頌霜與凌紅頤。
宋雪致一愣,望著楊南泰說不出話來,楊南泰笑了笑道:「跪搓板、打手板、餓晚飯……自然是你娘親的獨門家法。」
宋雪致聞聲回頭,手中的木魚槌頓時「啪」一聲松落在地,臉上現出無法置信的神情,嘴唇顫了顫,站起身道:「南泰……」
要在平時,石頌霜定會狠狠瞪上楊恆一眼,然而這時候她看著滿是慈愛的宋雪致,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母親,一股孺慕之情油然而升,顫聲輕呼道:「娘親……」
「錯了,你該改口跟著我一起喊『媽』了。」楊恆說完滿臉笑嘻嘻。
這時候明水大師也偕著明法、明山兩位大師前來辭行,他們要護送明燈大師回山養傷,而空痕大師則打算陪同石鳳陽前往黃山作客。
見到楊南泰停步在石室的門外,凝視宋雪致纖柔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語,還是楊恆首先開口問候道:「娘親,你看是誰來了?」
楊南泰抬步進了石室,不到三丈遠的距離卻讓人感覺好長好長,長的超越了一生一世,長的青絲染秋霜生死幾輪迴。
就似一場散去的盛宴,無極真人、南宮北斗、盛西來、尤顧東……沿路之上不斷有人告別離去,等來到東海邊的一座小鎮飯館里歇腳時,便只剩下寥寥十數人。
收起笑容,楊恆鄭重點了點頭,頓了頓,又一本正經道:「不過作為兄弟,我也有責任提醒你一句,就是別老繃著個臉裝深沉,生怕別人不曉得你是個情聖似的。」
楊恆和石頌霜送到鎮外,厲青原和楊恆並肩而行,兩人一路無話,彼此也不知除了互道珍重外還可以再說些什麼。
無論是誰,面對此情此景都會由衷感到上天是何等的殘忍,這歷經波折才重新聚首的一家人又要硬生生被拆散!
楊恆哈哈一笑,冷不防探手抓住石頌霜皓腕,石頌霜一記低呼,嬌軀已被楊恆從橋上拉起,貼著清澈的湖面從聽霜小榭的側旁凌空掠過。
石頌霜細細一數,花燈的數量不多不少,正與她的年歲相符,她的明眸一閃一閃,想哭又想笑,倒入楊恆的懷中輕聲嘆息道:「阿恆,如果可以,以後每年的生日我都想與你一起度過。」
怔了怔,楊恆望了眼走在前頭的石頌霜,嘆了口氣道:「只怕我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了。」
不一會兒楊恆游到石頌霜的腳邊,不懷好意望著她道:「你也來?」
明水大師心下喜慰,楊恆解開了與雲岩宗之間的心結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這年輕人終能夠體悟到當年自己向他頻潑涼水的用心,亦終不負明月神尼生前厚望。
聽父親答應前往峨眉,楊恆歡喜道:「那我多準備幾壇美酒帶上山去。」
三人在屋外待了許久,忽然石門打開,楊南泰走了出來低聲道:「阿恆,你和頌霜一起進來,明曇想見見你們兩個。」
這一刻,屋中已不需要更多的人,楊恆單手執禮向明水大師深深一拜道:「大師,謝謝!」
石頌霜伸手在這傢伙的額頭上輕輕一彈,沒好氣道:「去你的。」
在明水大師而言,楊恆大破天心池,使空照大師沉冤得雪,繼而誅殺青天良,為明月神尼報仇雪恨,又連同神會宗、雪峰派和談,化解開與滅照宮之間的百年恩怨;加上近日的血戰鳳凰島、劍誅吳道祖,實是立下不世奇功。
楊恆偷偷向石頌霜翹起大姆指以示感激之情,石頌霜則是笑吟吟的不說話,眸中秋波流動卻似有千言萬語。
羅裳輕解,石頌霜冰肌如雪,他們沉浸在忘情的天地里,將一切都毫無保留的獻給對方,讓生命盛綻開最動人的光採,從此再無任何缺憾。
這事早在從千葯島回返的路上,他便與空痕大師、明燈大師等人私下商量過,又和無極真人、匡天正做了溝通,結果所有人都是舉雙手贊成。
厲青原愣了愣,抬起頭就見小夜柔聲道:「厲大哥,喝點茶吧。」
在聽霜小榭后的湖泊上停泊著一艘五顏六色的花船,船身是用松樹枝編成,上頭綴滿奼紫嫣紅的鮮花,便似一張漂浮在水中的花床。
「忘了嗎?」楊恆在她的耳畔柔聲說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石鳳陽看出她的煩惱,輕鬆笑道:「石丫頭,你只管和大伙兒一起去峨眉,老朽有司馬神醫照料,還有空痕這老和尚做伴,你就不必來湊這個熱鬧了。」
他們不再去想花靈精元,不再去想生如朝露,只想用盡全力把握住眼下的每一刻、每一瞬,並將它們化為此生中最為甜美的記憶,永不磨滅,珍藏在心底,直至離開這個人世。
宋雪致兀自覺得自己尚在夢中,看看站立在門口笑吟吟望著自己的兒子,才漸漸相信這是真的——這不是夢。
神息運處二十余盞花燈同時點亮,猶如眾星捧月般圍繞在花船的四周,綻放出絢麗多姿的光採。
天空中飄起了雪,一片片像是上蒼為他們灑落下的禮花,漫山遍野如夢如詩。
楊恆的心狠狠疼了起來,他沒有回答,而是將火熱的雙唇親吻在了她的櫻桃小口上,石頌霜熱烈回吻,彼此索取著、付出著,渾然忘卻了身外的一切。
厲青原頷首,仰望悠悠飄過的浮雲,低聲道:「好好待她。」
厲青原的頭始終沒有抬起來,青煙裊裊,他一口口啜著香茶默然無語,正當旁人都以為他會再次拒絕時,厲青原雙手撐住桌面緩緩站起身:「走吧。」
凌紅頤調來了早已準備好的十余頭昆崙山魔隼,專門用來運送傷者,小夜也將蓬萊劍派的事務託付給門中長老代管,自己則隨父親、姐姐和外公西歸。
他知道這一定是楊恆那小子的安排,說實話,厲青原當然不會嫌棄楊恆和凌紅頤的好意,但他很不願意別人總把自己當做需要特殊照顧的病人,所以客氣的謝絕了凌紅頤的提議。
厲青原的神情由愕然轉而釋然,抬起雙臂也將楊恆肩膀摟住,相視一笑間,往昔的恩恩怨怨俱都在這臨別的一抱里煙消雲散。
厲青原才向小夜感激一笑,就見凌紅頤走了過來對他說道:「厲掌門,你傷勢未愈,若不嫌棄,待會便由我駕隼送你回樓蘭。」
他默然不語,接過茶杯低頭啜了一口,不由覺得自己委實是個傻瓜,放著香醇的熱茶不飲,偏去大口大口灌難喝極的烈酒。
覺得又羞又惱,石頌霜臉上升騰起紅雲,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能拿那傢伙怎樣。
忽地楊南泰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耳聽他傳音入密道:「給孩子們的。」
像變戲法似的,楊恆取出早已暗藏在船中的一盞盞五色花燈,將它們小心翼翼地送入水中。
回思當年對明水大師的種種誤解和腹誹,楊恆不由暗道:那時大師說我動輒驕傲自滿,鋒芒畢露又自以為是,當日聞聽此言我不服不忿,總覺他故意在挑刺,而今想來,實是大師出於關愛的金玉良言!
她的聲音並不響,甚至很輕,但四周的交談聲一下子全沒了。
宋雪致濕了雙眼,將石頌霜摟入懷中,輕拍她的後背道:「往後你便是我的女兒,阿恆若敢欺負你,我就用家法治他!」
凌紅頤看了眼楊恆,說道:「阿恆,不如你和南泰一起陪明燈大師回峨眉吧。」
楊恆順杆子往上爬,問道:「娘親,不知你說的『家法』是哪家子的?」
在此期間,雄遠峰周遭又遭遇到兩次無量天照的襲擊,所幸有驚無險,傷亡遠小於那次天火劫所帶來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