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一部 第七集 都是發財惹的禍(上)

第五章 什麼圖 圖什麼

第一部 第七集 都是發財惹的禍(上)

第五章 什麼圖 圖什麼

舜煜頤驚訝地發現,錢沛畫的不止是那對「小翅膀」,而是將整座飛天都畫了出來。細長的主體充滿流線動感,巨大的羽翼彷彿隨時可以乘風而起,翹起的尾巴如同船舵,解決了飛天在空中變向的難題……
「石大人,他是假的!」古聚機突然轉首說道:「真正的龍顯庭絕不敢在老夫面前這般放肆,請你立刻下令逮捕此人!」
合謀宰老子,然後跟你們坐地分贓唄。錢沛心裏道,回答說:「那是他沒見識,抱了根汗毛就當大腿。」
錢沛苦著臉道:「我這下算是把石尚書、曾侯爺一起得罪了。」
看來石思遠和古聚機都只能算是太子的排頭兵,兩個人還真把自己當做是正牌的大魏密使在考察呢。錢沛心頭雪亮,故意不依不饒道:「石大人,鄙人早就聽說大楚是禮儀之邦,可惜百聞不如一見。昨天晚上鄙人毫無理由地被金吾衛關押了一整夜,今日又受此冷遇,難道這就是貴國的待客之道?」
「老子要是能買到手,還用得著你?」公冶子沒好氣道:「那是明玉坊的鎮坊之寶,出再多的錢舜煜頤都不賣!」
錢沛衝著他翻了翻白眼,輕嗤道:「記得我剛剛晉陞禮部侍郎,曾經登門向您老謝恩。當晚您老設宴款待,還請出內眷作陪。當時老夫人左一眼右一眼,還沒看夠吶?對不起,我可沒福分做您老的東床快婿。」
錢沛真誠道:「因為我也想飛上天,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翱翔在廣袤無垠的夜空之中。如果小姐的夢想能夠實現,我希望自己是第一個獲得邀請的人。」
錢沛把手一擺截斷他的話頭道:「你是誰,我又不認識你,稱兄道弟好不害臊。」
錢沛道:「恕我直言,貴國的小孩都很活潑,很可愛。但貴國的大官卻非常狡猾,非常可惡。既然太子殿下毫無和談誠意,我會將自己的遭遇如實稟報鄙國皇帝陛下,再會了!」連几案上的發財都不要了,氣沖沖揚長而去。
他故作不知掏出一張圖紙來,公冶孫接過,恭恭敬敬在公冶子面前展開。公冶子漫不經心掃了眼道:「一般般。」
舜煜頤聚精會神地聆聽錢沛「高見」,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他隨口冒出的粗話。
錢沛哽住了,揉揉太陽穴悻悻道:「難道小姐以為我是在存心討好又或故意賣弄,希望小姐能在太子和晉王面前為我多加美言?算了,就當老子什麼都沒說。」
石思遠這下真的愣住了,目送錢沛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竟似毫無回頭之意——難道,這傢伙毫不在乎和議失敗,雙手空空地離京?或者,他還另有所圖?石思遠拿捏不定,慢慢將發財握在手心。
錢沛笑了笑擱下筆,把圖紙倒轉過來,手指尾部道:「就安裝在這裏和這裏,不過具體結構,還需要經過多次調試才能達到最佳,不是咱們憑空能設想出來的。」
古聚機面色微變坐直身子道:「一派胡言,那晚我何曾說過話!」
舜煜頤沉吟須臾,輕輕問道:「昨晚你被莫名其妙打了四十杖,又關了一整夜,心裏想的只有飛天?」
他說話的時候在看古聚機。古聚機靠在椅背上呼呼怒喘,卻幾乎不可察覺地向石思遠微微點了點頭。
公冶子哼了聲,公冶孫道:「我家老爺子每年開爐煉器一次,所需材料均由客戶自行提供。不得規定交貨時間,酬金老爺子說了算,不準討價還價。」
因為舜煜頤事先有過交代,錢沛很順利地進了明玉坊,經快速通道來到書房。
「黃大人差點被你氣死。」錢沛冷冷道:「至於雅玉小姐,她嫁的並非李敬國,而是仇大端。看來人閑好忘事啊,古大人。」
錢沛道:「當然有點委屈有點害怕,所以鄙人只好設法把心神轉移到別的事情上,想著想著就想到了飛天。」
舜煜頤注視錢沛,幽幽的目光像要透射進這小子的心裏,低低道:「我答應你,假如有遭一日飛天真能完成,先生將是第一位收到邀請的客人。」
他背對著舜煜頤,無法看到這病美人眼眸里的異色,侃侃而談道:「登高望遠海闊天空……畫面大氣磅礴而不失幽遠灑逸,顯然畫師是一位淡泊名利,超脫化外的不世奇人。如果我猜得不錯,他身在朝堂心馳林泉,故而以畫寫意,抒發胸中之志——歸去來兮,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只願身為田舍翁,登東坳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咦,小姐你怎麼了?」
這時候公冶孫又出來說話了:「爹,莫將軍不是說了,這位阿龍先生和明玉坊的東主舜煜頤可是好朋友。」
「能否再請教一下,」錢沛陪著小心問道:「為何老爺子不親自出面買下它呢?」
錢沛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能做的只是點頭或者搖頭,所以他搖頭。
錢沛接過,上面寫著地址和姓名,問道:「那個煉器師的?」
舜煜頤的唇角逸起一抹戲謔道:「那以龍先生之見,哪幅畫最珍貴?」
「是,是……我是忘恩負義的東西。」錢沛坦然道,「您老德高望重,遠非晚生能比,自然不是東西了。」
錢沛一瞬間脊背冰涼,寒毛倒立,好在舜煜頤並未有深問之意,含笑道:「龍先生,你的鬍子比昨天漂亮了。」
公冶子不假思索道:「當然可以,老子做生意最公道。你翻倍酬金,我就把你排隊的時間縮短一半……嗯,九年以後就可以了。」
最終,他找到了公冶父子所說的那幅《童山遠眺圖》,畫者是無名氏。
「龍先生,你昨晚在金吾衛衙門裡受罪了吧?」舜煜頤微笑道:「扶風酒樓的事,我也聽說了,先生做得好。」
「我能和您老比嗎?棄暗投明心寬體胖,安安穩穩做個寓公,好不快活。」錢沛道:「對了,還沒謝過您老。四年前蒙您在陛下面前美言,下官才有幸榮升禮部侍郎。不過,您好像也收了我送去的一尊金佛吧?」
大約快天亮的時候,莫大可出現了。他紅光滿面,顯然是剛從吟風雅苑回來。
公冶孫像是換了個人,眉開眼笑道:「就掛在舜煜頤書房裡頭,伸手便可拿到。」
錢沛這才記得把憋了半天的一口粗氣給噴了出來,兩腿打飄跟著老頭兒走進店鋪,問道:「請問您老是公冶子?」
在石思遠的身邊還端坐著一位身著正二品袍服的大官兒,一雙黃豆粒大小的眼睛爍爍放光,正上下左右不停地審視錢沛。
舜煜頤淺淺一笑,神情瞬間恢復了寧靜,說道:「我猜龍先生肯定遭遇過人生大變,這才能對此畫產生共鳴。」
錢沛故意轉開話題道:「鄙人昨晚被關在金吾衛衙門裡,閑來無事就在想小姐設計的飛天——如果在尾部加裝一對小翅膀,是否會有助於平衡?」
這麼快?明知道自己是在演戲,可錢沛的心仍禁不住跳了下,不曉得這回太子派出跟他演對手戲的會是什麼人?
錢沛心裏咯噔一下,果然公冶子翻翻眼道:「真的嗎?」
公冶子「咚」地放下手中沖涼用的巨桶,抹掉臉上的水珠望向錢沛道:「是莫將軍介紹你來的?」
公冶孫沒理他,走到中年大叔面前畢恭畢敬行了個禮道:「爹!」
「要煉製靈器?」公冶子雖然年紀大了,但還是很不喜歡被個大鬍子男人這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光溜溜的身子上下左右到處看,皺著眉道:「規矩你懂不懂?」
錢沛正色道:「做夢,你想叫我和你同流合污?」
她吃力地探長身子,目不轉睛審視著錢沛筆下的飛天草圖,情不自禁道:「龍先生,我開始相信你先前說的那個理由了。」
公冶子怒哼道:「狗屎!莫大可怎麼介紹了個混賬來?兒子,關門放狗咬他!」
錢沛嚇得魂飛魄散,忙把藏在身後的兩壇酒高舉過頭,大叫一聲:「酒,你要不要——六十年的玉樓春!」
「白痴!」莫大可輕蔑道,「你剛剛被老子打了四十大板,還能騎馬,真當自己的屁股是煉過的?」
莫大可道:「軟轎沒有,破牛車在門外停了一輛,滾吧。」
古聚機強壓怒火道:「顯庭兄,能否請你讓老夫看一眼廬山真面目?」
錢沛道:「那就麻煩莫將軍替老子準備一乘軟轎。」
石思遠一怔,沒想到錢沛會把話題扯到這上頭,說道:「昨晚的事本官也是剛剛聽說。太子殿下對此深表歉意,希望沒有給龍先生帶來太多不便。」
舜煜頤久久無語,忽然緩聲說道:「龍先生,太子殿下的使者已經到了。」
兩人下意識地同時後仰,錢沛尷尬道:「對不起,我……太入神了。」
方中原?錢沛聽了心裏一驚。他身上有一件風燕子,就是這位古劍潭大佬親手煉製的。憑藉四品靈器的材料,硬是煉成了三品的境界。
二品大員眉宇一揚又忍下,「老夫古聚機,幾年不見顯庭兄愈發清減了。」
店裡賣的是棺材香燭,大清早的還沒開門。錢沛一瘸一拐出了牛車,咚咚咚拿拳頭砸門道:「開門,開門,起床做生意了!」
公冶孫道:「爹,我看這位阿龍先生是個老實人,又是莫將軍的朋友,要不咱們先聽聽他想煉點什麼?」
「那我去也不行啊?」錢沛說完,就看到公冶子衝著自己不耐煩地翻眼睛。他苦笑聲道:「明白了,那玩意兒藏在什麼地方,老子想想辦法。」
這是昨天訂下的約會,本想藉機一親芳澤,結果被公冶父子一攪合全變味了。
看到錢沛發愣的傻樣,舜煜頤眸里蕩漾起一抹笑意,問道:「龍先生,你能否幫我畫一張那種加裝在尾部的……小翅膀草圖?」
錢沛繃著臉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來落井下石的?」
錢沛雙眼發紅道:「你居然利用我敲舜煜頤的竹杠,卑鄙!把銀票還給人家,不然老子就揭發你貪污受賄!」
公冶孫嘆了口氣道:「那是家母生前最喜歡的一幅畫。我爹想把它買下來,帶到我娘墳前火化,也算了卻一樁遺願。」
公冶孫困惑道:「你沒聽明白么?一年開爐一次,每次只煉一件靈器。所以今年開不開爐跟你已經沒有關係——假如我沒記錯,大概十七八年以後能排到你。」
錢沛有求於人,賠著笑臉道:「老爺子,如果我把酬金翻倍,能否提前交貨?」
莫大可答道:「我給你準備了兩壇六十年珍藏的『玉樓春』,這傢伙是個酒鬼。」
「略懂略懂,」錢沛謙虛道:「鄙人畫得不好,但從小就喜歡欣賞。」
錢沛從澡池子里爬了出來,穿上衣服取過親兵送上的一大疊卷宗來到外屋。
從筆力和格調上來看,這幅畫確是驚艷之作,擺在一系列的名家畫作間毫不遜色。
錢沛大駭,忙道:「有話好好說,自古君子以德化人,以理服人!」
錢沛怔了怔,徹底被這個頭腦聰慧身體羸弱的美女搞得沒方向。
莫大可把銀票放進懷裡,手上又多了另一張字條。
舜煜頤在看賬本,錢沛也不打擾,自顧欣賞起了牆壁上掛著的十幾幅字畫。
公冶孫脾氣稍好些,徐徐道:「阿龍先生,你聽說過古劍潭的第一煉器高手方中原么?三十一年前,他就在這座天井裡跪了整整三天,我家老爺子這才於心不忍傳了煉器七要里的『度』、『淬』、『量』三要。」
錢沛按照莫大可交給自己的地址,找到了位於天津橋附近的一家老店面。
錢沛立馬道:「說好了,這是你送給我的,可不準在五千兩銀子里扣除。把酒罈馱到我的馬上,老子這就出發。」
「你兒子?」錢沛好奇地問道:「他的名字該不會叫公冶玄孫吧?」
錢沛越想越頭疼,這時候屋外一名親兵稟報道:「將軍,明玉坊總管翟臻求見。」
「成交!」錢沛飛快地回答,「把銀票送到老子的府上,我等著急用。」
「童山遠眺圖,那是什麼玩意兒?」錢沛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聽說有這麼幅傳世畫作。他隱隱預感到這裏頭有絕大的陰謀,從莫大可到公冶父子,環環相扣,搭台的,唱戲的,挖坑的,分工明確,就等自己頭腦發熱往裡頭跳。
公冶子余怒未消道:「行啊,那你就等個十七八年,要是老子沒死也就排到你了。」
就聽裡頭「呼呼」低吼,兩條半人多高全身烏黑油亮的巨型魔犬躥了出來,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雪白整齊的尖牙,衝著錢沛撲了過來。
莫大可無奈道:「好吧,三七……四六——」最後一咬牙道:「五五開,不答應拉倒。老子立馬退款,再把你摁在地上揍八十大板!」
錢沛聞言大奇,聽上去這分明是兩位姑娘的花名,難不成這家棺材鋪掛羊頭賣狗肉,還兼營其他生意?
「畫無珍貴之說,它的好壞全憑人的喜好而定。有些畫可能不入今人法眼,卻難保被後人奉為傳世珍品。有些畫也許小姐愛不釋手,但落在一個叫花子手中,權且能當張廁紙,還嫌它質地太硬擦不幹凈屁股。」
那位二品大員的面色有些羞怒有些尷尬,勉強道:「顯庭兄……」
莫大可嘿然道:「你小子就悶在水裡臭美吧。記得,每個字都給我背熟。」
想到這裏他態度大變,滿臉堆笑道:「老爺子別生氣,都是莫大可那王八蛋不好。他跟我說您老口氣比手藝大,就跟天津橋口賣大力丸東方神油的崑崙奴差不多。」
莫大可想了想,有些捨不得地道:「二八分如何?」
錢沛笑嘻嘻出了金吾衛衙門。守衛驚訝地發現,他居然是被莫大可的兩名親兵給背進車裡的。果然錢能通神啊,明玉坊舜大小姐的面子就是不一樣。
他問道:「這幅畫有什麼特別之處么,為啥兩位非要買它不可?」
爹?!錢沛仔仔細細打量著這位中年大叔,訥訥道:「你爹好帥哦……」
「吱呀——」門開處一個老頭兒探出腦袋,望著錢沛道:「你家誰死了?」
所謂的冤家路窄通常會有若干種解釋。但錢沛所遇見的,無疑是其中最糟糕的一種。太子派來的使者,恰恰就是石冠達之父,戶部尚書石思遠。
公冶子和公冶孫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不準拿贗品來糊弄老子!」
古聚機乾咳兩聲道:「黃任公這兩年可好,他的小孫女兒可是嫁給了李敬國?」
天近中午的時候,錢沛唉聲嘆氣地出了棺材鋪,趴在牛車裡前往明玉坊。
「你姥姥死了!」錢沛這個氣啊,想想大清早的怎麼就惹了一身晦氣?
念及於此,錢沛笑了笑道:「很好,那我就等個十七八年再來找老爺子吧……希望那時候老爺子還健在。」
不過想想也對,太子和唐王鬥了那麼多年,手下的黨羽盤根錯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恐怕連他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誰是誰的人了。
※※※
「假如我沒有猜錯,先生的修為已在金丹境界之上,想御風飛行並非難事。」舜煜頤道:「所以我很難相信你的理由。」
舜煜頤搖頭道:「龍先生不必為此擔憂。據我所知,九姑娘就在曾侯面前對你大力誇讚了一番。」
莫大可亮出一張面額一萬兩的銀票,笑呵呵道:「有啥好說的,天亮放你走。」
老頭兒臉色一變,朝店鋪里叫道:「小花,小草,來客人啦!」
「坐!」老頭子懶懶喚了聲,小花小草在空中一個急剎車四腳穩穩落地,近距離靠近錢沛狗視眈眈。老頭子鼻子猛嗅了兩下,眉開眼笑道:「你是莫將軍的朋友吧,怎麼不早說?」毫不客氣奪過酒罈招呼道:「請進,咱們到裡屋說話。」
石思遠慢條斯理地睜開眼,取出一張麻將牌擺在几案上,說道:「閣下就是龍侍郎?老夫石思遠。」又向錢沛引見身邊那位官員道:「這位是……」
那麼輕巧?!錢沛盤算了一下利害得失,咬牙道:「十天後,一手交貨一手交畫!」
錢沛傻愣愣地點點頭,心裏揣摩這人到底是千年排骨精還是還老返童?
錢沛摸摸已經染成紫色的假鬍子,嘿笑著應道:「我也覺得順眼多了。」
※※※
這哪兒是做生意,簡直是在開黑店!難怪外面會開了家棺材鋪,那就是要把在裡頭被活活氣死的客人,直接裝進棺槨里挖坑埋了——整個一條龍服務到家。
錢沛忍氣道:「至少我可以知道,今年老爺子打算什麼時候開爐煉器吧?」
錢沛把蓋在臉上的資料丟到桌上,問道:「那個姓翟的傢伙都跟你說什麼了?」
「我叫公冶孫,公冶子是我爹。」老頭兒的回答把錢沛聽懵了。眼前的公冶孫少說也是年過七十古來稀的人了,他老不死的爸爸那得多少歲?
錢沛站定腳步,一言不發地盯著古聚機,感覺戲演到這份上,再往下走就沒大意思了。
這傢伙不是曾神權的表親嗎,怎麼又成太子黨了?錢沛有點迷糊。
石思遠總算瞧夠了熱鬧,出聲解圍道:「兩位,雖說人各有志如今各為其主,但畢竟相識一場也曾同朝為臣,何苦唇槍舌劍勢若仇敵?」
錢沛遲疑了下走到書桌前,拿起毛筆蘸了濃墨,在一張白紙上歪歪扭扭畫了起來。
見沒見過老子都不能告訴你,錢沛滿臉訝異道:「什麼,這是令尊的大作?鄙人胡亂評點多有冒犯,請小姐恕罪。」
錢沛面露嫌惡之色,不等石思遠把話說完,夾生的婆羅洲話便嘰里咕嚕往外冒,「石大人,哪兒有茅廁?我要先去方便!」
兩人穿過黑洞洞的店鋪走進內院。院子里除了棺材外還有口百年老井,井邊上有個頭髮半花不白的中年大叔,全身脫得精赤,只穿了條短褲叉在用井水沖涼。
但打死錢沛都不信,公冶子的老婆會是什麼才女,躺在棺材里還天天想著一幅畫。
「老爺子歇歇火,」錢沛勸道:「我也覺得這人的話不牢靠,所以剛才有意做了個試探。果然真金不怕火煉——我決定了,就找您老煉器!」
「沒什麼。」舜煜頤扭過頭去,輕聲道:「這是家父的畫作。你是第一個說出他心聲的人。龍先生,莫非你曾經見過家父?」
錢沛騰地火往上撞,一步步逼向古聚機道:「要不要我說出你叛逃的真正原因?就在你出逃前夜,你跟我說過什麼來著?」
「阿龍先生,」公冶孫顯然和莫大可碰過頭,「可知道莫將軍為何引薦你來這裏?」
錢沛聽明白了,這父子倆一搭一唱在演戲呢!
舜煜頤全神貫注在草圖上,輕點螓首,卻差點兒跟錢沛的腦門撞在了一塊兒。
錢沛咽了口唾沫,點頭。公冶孫喜道:「這就好辦了!明玉坊有一幅絕世珍藏的畫作,叫『童山遠眺圖』。要是阿龍先生能把這幅畫從舜煜頤手裡買下來,再轉送給我家老爺子,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公冶子聽得火冒三丈,嘩啦啦嘩啦啦一桶桶涼水往身上澆,說道:「放屁!」
你姥姥的!錢沛腦筋一轉就曉得這對黑心父子已經把屠刀磨得霍霍亮,就等著自己主動伸出脖子挨宰了。可他又不是傻子,憑什麼非要在這家棺材鋪里等死?
舜煜頤慵懶地靠坐在柔軟的椅墊里,緩緩道:「為什麼,你願意幫我完成飛天?」
錢沛背負雙手在書房裡轉了一圈,最後站定在《童山遠眺圖》之前說道:「如果要我選一幅自己最喜歡的畫,那就是它了。」
莫大可懶洋洋應道:「請他到花廳用茶,老子這就出來。」說罷拍拍錢沛肩膀道:「好小子……這就有人上門替你打招呼來了?」
有陰謀,絕對有陰謀!錢沛正想著如何順手牽羊,忽聽舜煜頤道:「龍先生,你對字畫很感興趣么?」
「你!」古聚機被錢沛一通冷嘲熱諷,老臉有些掛不住,「忘恩負義的東西!」
錢沛瞟了這位中年大叔一眼,因為對方和公冶孫長得實在很像,尤其是瘦骨嶙峋的身材,和嘴角邊的兩撇小鬍子,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