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一部 第八集 都是發財惹的禍(下)

第七章 折騰

第一部 第八集 都是發財惹的禍(下)

第七章 折騰

錢沛大感無趣,忽地想到迦蘭說的是「我死給你看」而非「我就宰了你」,其中意味大不相同,顯然迦蘭沒把自己當做罪大惡極的敵人來看。
錢沛撞破屋頂衝天而起,心驚道:「有人要殺老子滅口?!」
錢沛到的時候,迦蘭已經來了。依照約定,她獨自站在戰神霍宣的石像前等候。
「那就是唐王了。」錢沛驚魂稍定,腦筋恢復靈活。「是他送你的火龍銃?你幫他幹掉了太子,送一把火龍銃也是應該的。」
錢沛摔得暈頭轉向,剛抬起頭想鯉魚打挺東山再起,猛看見一雙銅鈴般的綠眼睛近在咫尺。
「砰!」他連人帶刀從空中摔落,直挺挺跌倒在了錢沛的身邊。
緊跟雙腿一緊,財主老太左手指尖激射出五根近乎透明的淡青色絲光,纏住錢沛將他順勢往地上狠狠一拖。錢沛運勁猛振,一下、兩下、三下……最終三振出局,一個大馬趴結結實實跌落在財主老太的小腳邊。
雲妃堅定道:「我可以為紅盟而死,但我的兒子是無辜的。」
錢沛拍打拍打衣衫爬起身。余雲煙道:「楚舵主,請坐。」
錢沛閉眼、挺腰、彈腿,死死勾住房梁,只感覺一股冷風從身下嗖地掠過。
後來晉王開府建牙,太子明裡暗裡出力不少,對這小弟極為照顧。就算別人猜到晉王極有野心,可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居然能唆使迦蘭刺殺太子哥哥!
弔詭的是,他數來數去就是記不起玉清宗的絕頂高手裡有這麼一號人物。
他緊緊貼住橫樑,回答道:「大丈夫坐不改姓站不更名,紅盟永安分舵舵主楚宏圖便是!」奇怪的事發生了。剛才還鎮定自若的財主老太,聽到楚宏圖的名字后,突然變了顏色,恭恭敬敬地欠身施禮道:「屬下余雲煙拜見楚舵主!」
「砰!」一聲沉悶的轟鳴在青松林中隆隆回蕩,空氣里瀰漫起一股刺鼻的硝煙味。
錢沛一愣,心道:「敢情紅盟招人不論年紀,不論身份。老子胡說八道,居然蒙對了。」眼看老太太神情恭謹,微露懼色,錢沛暗鬆一口氣,但財主老太沒請他下來喝茶,錢沛只能大馬金刀往橫樑上一坐,擺出長官架勢,問道:「是你殺了公冶子、公冶孫?」
不是不明白,而是……活見鬼了。如同當頭一大棒,錢沛覺得有兩股徹骨的寒意像小蛇似的從腳底直往上鑽。他這下醒悟了,為什麼那晚易司馬一開始想殺死自己,只是為了迦樓羅血才改變了初衷。
錢沛沒理她,問李財主道:「老兄,不知你的修為跟我二叔比起來哪個更高些?如果你能衝出庄去把他也幹了,我保證再沒有人知道鐵匣子的秘密。」
錢沛心不在焉,回答道:「他為了幫我,受了點兒傷,眼下正在老子的府里休養。等傷好了,我就讓他來找你?」
鐵皮獒連試了幾次,都沒能夠著。錢沛驚魂稍定,身子蕩來蕩去朝它比劃了個手勢。
果然雲妃眉宇湧現煞氣,冷冷道:「你到底是誰?」
老蒼頭瞥了瞥正沖他呲牙咧嘴呼呼低吼的小花小草,不屑道:「這種草狗也好意思牽出來丟人現眼?」巴掌拍拍,從門縫裡低頭鑽出一條小狗。這狗黑乎乎毛茸茸胖嘟嘟的特別可愛,活脫就那種最受貴婦鍾愛的哈巴狗。比起小花小草來,簡直不在一個等量級上。
錢沛剛想罵娘,轉念一想,道:「也好,反正老子的床空著也是空著,你……」
「那你的兒子……晉王,知不知道你還活著?」錢沛問。
她說的是老子嗎?這回輪到錢沛發獃了,心道:「小丫頭到底太天真,三句兩句就給哄住了。比起心來,老子的嘴巴才是豆腐做的。」
刺客的身軀藉助紫金短刀的下壓之力第二次飛騰起來,揮手射出第二支青蛇錐。
這一下,錢沛全明白了。為什麼公冶子的才女老婆住在陰間還想要那幅畫,為什麼公冶子父子拿到畫轉眼就去陰間全家團圓,原來一切都跟那幅《童山遠眺圖》有關,那根本就是一幅地圖。
算了,跑就跑了吧,錢沛決定就近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安靜所在露營一宿,給人生留下一幅清風明月,晚風徐徐,蟲語呢喃的美好畫面。
看到錢沛那張久久不能恢復正常形狀的臉,雲妃奇道:「楚舵主?」
「啊——」錢沛魂飛魄散哇哇大叫。
忽聽雲妃關切道:「楚舵主,你的衣服是什麼料子做的,真好看。」
錢沛正在想事,不假思索道:「綢的……哎喲不好!」猛然意識到,在這種情況下雲妃要問的,絕不會是什麼衣服的質料,該是紅盟的切口才對!
小老婆,由烏鴉轉正,起因是皇帝南巡微服私訪時一見鍾情,再見生人,三見升級變鳳凰,晉王生母,暴死。
一人兩狗如有默契,不等老頭髮威拔腿開跑,一溜煙便沒了蹤影。
錢沛滿不在乎道:「你也不想想,有公冶父子的前車之鑒,老子再笨也不至於單槍匹馬闖進莊裡。實話告訴你,我二叔紅盟盟主楚河漢就在庄外聽信!他要老子當面問問你倆,想死想活?」
「那楚河漢……」厲橫遠擔憂問道。
一位玉清宗的頂尖人物,居然跟一個紅盟老太婆一起住鄉下,這中間肯定有鬼?
錢沛傻了,獃獃睜圓眼睛望著眼前這位財主老太。這確實是個有氣質的老太,可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自己居然幫晉王找到了親媽,曾經的雲妃娘娘!
錢沛望著火海搖搖頭,心中好不惋惜,燒了別人的棺材鋪子不算,接著又燒了自己的地主大宅,雲妃啊雲妃,你何必那麼著急下手呢?!
火焰刀,又見火焰刀!錢沛對這項玉清宗的獨門絕技並不陌生。但他敢打賭,能把火焰刀運用到這般爐火純青境界的人,掰掰手指頭就能數過來。
小花小草似是聽懂錢沛所言,乖乖趴進草堆里,大氣也不敢喘一口。錢沛對它們的反應甚為滿意,心道:「看樣子小花小草要找的便是這戶人家了。」
來到一個三岔路口,小花小草好像失去了方向,這裏聞聞那裡嗅嗅,在原地轉了幾圈之後突然一個往左一個往右,把錢沛夾在當中左右為難。
以不變應萬變,錢沛高舉雙手向鐵皮獒投降。
錢沛拽著狗鏈在後緊跟,大腿處的傷又疼了起來。小花小草奔跑如飛,一口氣拽著錢沛出了城關,一直來到一座大莊子里。
樹林中有條黑影鬼魅般撲落,手中紫光迸現,亮出柄紫金短刀朝錢沛咽喉劈落。
那小哈巴狗一點不見慌,猛然身子一抖渾身黑毛豎起,登時身軀暴漲,竟是一條黝黑粗壯窮凶極惡的鐵皮獒,蹲踞在地上發出獅子般的咆哮。
老鬼說過:逢強智取,遇弱活擒。可這說的是人。至於碰到一條窮凶極惡的鐵皮獒該怎麼辦,老鬼就沒教過他了。所以面對眼前的情景,全靠錢沛隨機應變。
約見的地點在城外十里的拜將岡青松林里。林子里豎立著一百多尊身披鎧甲的騎兵石像,用來紀念傳說中一千多年前的不敗戰神霍宣和他麾下的無敵鐵甲騎。
一陣沉默之後,余雲煙低聲道:「橫遠,你守在外面,讓我和他單獨說幾句話。」
「為什麼,就因為這傢伙當年沒膽子跟你私奔?他很關心你。」錢沛道。
財主老太收起她的流光青絲,慢悠悠道:「公冶子都對你說什麼了?」
「追不上了,我們都看走了眼。他剛才故意隱藏實力被我們抓住,好從我口中套取情報。」雲妃苦笑了聲,鬆開厲橫遠的胳膊道:「立刻走,我們連夜搬家。」
錢沛也不客套,一屁股在後堂里坐下,慢條斯理道:「你想對我說什麼?」
據說當年國泰帝在她死後還悲痛過好一陣子,不僅下令將雲妃身邊的宮女太監統統殉葬,還專門建起一座雲煙閣悼念愛妃。而負責宮中禁衛的羽林將軍厲橫遠也因此畏罪潛逃下落不明。打那往後雲妃的死便成了宮中的禁忌話題。
這是一個年紀和老太太相仿的老財主,肥肥胖胖富態和善,可出手就要人命。
第二天清晨,他醒來后徑直趕往與迦蘭約會的地點。
見到錢沛,迦蘭用毫不掩飾的鄙夷眼神望著他道:「卑鄙!」
誰說只有狗被逼急了才會跳牆?錢沛雙腿彎曲拚命往上一蹦,雙手一把抱住橫樑,整個人吊在半空中,說什麼也再不鬆開。
可惜錢沛已經沒空閑跟迦蘭解釋綁匪的規矩了,趕忙閃身躲避。
「我好不容易才約見到了唐王,要把刺殺太子的內幕告訴他。」迦蘭回答說:「沒想到那晚你來了!」
※※※
錢沛隱形匿蹤摸進佛堂,並未察覺絲毫的異常。一個老太太兩隻眼睛半睜半閉,端坐在蒲團上正全神貫注地念經。
「唐王?」迦蘭愕然看著錢沛,「你猜錯了,要我除去太子的是晉王!」
但這個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錢沛根本就來不及閃躲。他只來得及雙掌外翻往上一頂,使出有史以來最難看最彆扭的一招「天王托塔式」。
鐵皮獒像是看懂了。它不吼了,而是徑直張開血盆大口向錢沛撲來。
雲妃搖搖頭,恨恨道:「我們被騙了。他根本不是楚宏圖,甚至不是紅盟的人。但他用的那把刀,我總覺得非常眼熟——」
余雲煙的臉上剎那間失去血色,寒聲說道:「你敢騙我,我先殺了你!」
錢沛拚命把兩條惡狗扯了回來,沒好氣道:「我遛狗,你管得著么?」
錢沛定定神道:「那你就想這樣一直隱姓埋名下去嗎?」
迦蘭冷冷道:「廢話少說,既然我來了,你馬上放了葉羅。」
錢沛倒吸一口冷氣,迦蘭此舉居心險惡,顯然是想挑起唐王、晉王兩兄弟之間的爭鬥火併。這是個做著復讎之夢的女人,千萬別給這樣的女人一個下手的機會。
刺客面露古怪之色,低啞的嗓音道:「她幹掉的是我,你叫什麼……」
她的兒子便是晉王。錢沛記得自己曾聽過這麼一句話:「你不可以輕視一個有孩子的女人,因為她首先是一位母親。」
「誰讓他們陰魂不散逼著我去見晉王?」老太太道:「想活命就把匣子交出來,不然我立刻送你去見公冶父子!」
眼熟啊眼熟……錢沛御風飛在高空,俯瞰整座白樺庄,卻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來過這兒。他抬眼望向白樺庄四周的群山,黑黔黔突兀聳立,仿似一幅渾然天成的水墨畫——《童山遠眺圖》!
迦蘭久久的靜默,仰臉望著天上的月亮,輕輕道:「我配不上他了。」
那邊厲橫遠稍稍猶豫了會兒,放開錢沛警告道:「別耍花樣,否則拿你喂狗!」
雖然沒法看見身後人的神色變化,錢沛依舊能夠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呼吸有那麼一下頓止,然後才問道:「匣子在哪裡?」
錢沛剛想提問,靈台猛地升起一縷不妥的預感。
就聽迦蘭問道:「葉羅呢?」
雲妃沒有回答,但是從她的眼神里錢沛已經得到了答案,嘆服道:「你還真忍心!」
再扭頭看看,一團殷紅色的血跡從刺客的胸口慢慢擴散開來。
「既然如此,那天晚上你為何要弄翻了老子偷偷摸摸去見唐王?」他問。
※※※
刺客的身軀如同被一根看不見的繩索倒吊在空中,從紫金短刀中迫出的刀氣一浪高多一浪,不停向錢沛施壓。
錢沛左腳飛踹,蹬起一尊重達千余斤的騎士石像撞向刺客。
如果幕後黑手是唐王,錢沛還能夠理解。但晉王——這小子自打雲妃死後,就寄居在太子府里。倘若沒有太子哥哥的多方看護,他不過就是個沒媽心疼沒爹管的小破孩。
他熟門熟路溜回莊裡,找了個當地人打聽過後才知道,這地方名叫白樺庄。自己剛才見到的那戶人家的主人便是庄中的李財主。
刺客中途變招,紫金短刀如同切豆腐般將石像一劈為二。
迦蘭臉色發白,雙手握住兀自冒煙的火龍銃,保持著射擊姿勢一動不動。
所以,為了兒子的前途,雲妃毅然決然地背叛了自己的組織,玩起了失蹤遊戲。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迦蘭道,「只有太子死了,他才能名正言順的接掌太子黨。難道你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迦蘭微微冷笑道:「你該明白,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不過我願意回答你的問題,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余雲煙怔視良久,幽幽輕嘆道:「十年前我假死從宮裡逃出來,當時就知道早晚會有今天。你可以殺了我,但休想利用我要挾晉王!」
錢沛仰身躲過,刺客高高躍起凌空一刀斬落。錢沛橫刀招架,巨大的衝擊力壓得他身子不住彎曲,後腦勺幾乎貼到了地面。
他心情轉佳道:「別生氣嘛。其實你在我心裏,就跟捨身飼鷹救苦救難的女菩薩差不多,我敬佩敬仰還來不及呢。不過事先聲明,剛才抱你那次可不能算。」
緊跟著耳朵里聽見了一記極細微的暗器破空聲,偷襲!怎麼到處都有人暗殺老子?
迦蘭一愣,搖搖頭道:「不用了,我不想再見到他。」
錢沛忍不住哈哈笑道:「你這玩意兒也配叫狗?老子跺跺腳,也能嚇得它屁滾尿流。」說罷沖小哈巴狗跺腳吆喝兩聲。小花小草狗仗人勢,叫得更歡。
但顯然國泰帝在這方面堪稱楷模標兵,因為他前前後後統共只娶了三個老婆,立了兩次皇后,簡介如下:
如此推斷,這個念經的財主老太婆還曾經卧底宮中當過間諜,那她到底是誰?
「你是誰?」發現家裡屋樑上掛著個人,財主老太並未流露出驚慌害怕的神色。
於是錢沛很快就知道了,什麼叫做狗可殺不可辱。鐵皮獒真的怒了,身軀猛抖暴漲到七八尺長,立起來有一人多高,再次躍向錢沛。
錢沛還不至於笨到將自己的姓名來歷老老實實交待的地步。可冒充誰好呢?原本莫大可是個挺不錯的人選,可惜這傢伙愛惜羽毛,心黑手辣,名譽損失費索價太高,惹了他實在不划算。錢沛想來想去,驀然記起三年前自己在泰陽府認識的一位好朋友。
鐵皮獒忠心護主,縱身撲向錢沛。錢沛一見惡狗撲來膽氣盡泄,展開大風翼身速倍增往上飛騰,掠過先前撞開的破洞逃之夭夭,遠遠地聽他大叫道:「老太婆,咱們後會有期!」
他不愁迦蘭不來。在葉羅的親筆書信后,錢沛特意洋洋洒洒添了幾句話:「葉羅在我手上,想要他活命便趕緊來見老子。過時不候,人頭落地。」
雲妃五指微顫,流光青絲將座椅甩飛,毫不遲滯地向錢沛電射。
「哧——」一支淬毒的青蛇錐風馳電掣,貼著錢沛的腰桿走空。
錢沛差不多可以斷定,匣子里裝的那些情報,與這個老太婆有關,至少她知道裏面都有些什麼內容。難道說,她就是那個寫情報給公冶父子的女人?
「別動!」隨即錢沛的背心被一隻大腳踩住,說話的是那個老財主。
莊子里住著幾百戶人家,天還沒黑,大多人還在地里干農活,只有幾條拴在院子里的看門狗,聽到動靜汪汪亂叫。
小花小草像是聽懂了錢沛的話,先在廢墟里轉了一圈,然後撒腿往西飛奔。
根據錢沛的記憶,公冶父子與他之間的對答合計不超過一百句,其中沒哪句與這個叫余雲煙的女人有關,奇怪也哉!他猛然想到那些藏在匣子里記滿宮廷秘聞的奇怪字條,腦筋飛轉道:「他什麼都沒說,只是交給我一隻鐵匣子。」
錢沛笑著招呼道:「嘿,小狗狗,你家姥爺貴姓?」回過頭又教訓小花小草道:「瞪大你們的狗眼瞧瞧,人家那樣的才配叫狗!」
錢沛趁機推拔出天下寶刀,鏗然架住斬落的紫金短刀。剎那之間,他和刺客打了個照臉。對方是個陌生的中年男子,全身掩藏在黑色的衣衫里,臉型偏瘦面色蒼白,眼神冷靜得可怕,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正在捕食的獵豹。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對面一棟人家的大宅門吱呀打開。一個彎腰駝背的老頭打從裡頭探出半截身子,盯著錢沛道:「你是幹什麼的?」
來到庄外無人處,錢沛將兩條狗往樹上一拴,想想不放心便又警告道:「你們在這兒等老子回來。誰要是不老實,我就把它送去給剛才那條狗當小弟。」
小花小草一下子蔫了,「啊嗚」夾起尾巴藏到錢沛身後,再也不敢露頭。
「呼——」血紅色的狂飆從天而降。在佛堂頂上,還有另一個高手恭候。
「你為了這隻匣子里的東西,所以殺死公冶子和公冶孫?」
「砰!」光瀾迸濺,像煙火一樣往四下流散。錢沛唇角溢血,身體下墜落回佛堂中。
錢沛勉強抑制住逃跑的衝動,告訴自己狗也是通人情、講道理的。他豎起食指貼住嘴唇,警告這傢伙不要驚擾到佛堂里念經的老太太。
他姥姥的,這次暗算老子的就是迦蘭這個臭丫頭了!她就不怕撕票?
這一次錢沛有了提防。他身形后翻越過椅背,提起椅子擲向雲妃。
大老婆,由貴婦轉正,太子生母,病死。
也難怪錢沛吃驚。大凡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從來嫌少不嫌多。
忽然,錢沛回過頭。不知什麼時候,那條鐵皮獒蹲在了他身後不到十尺的地方狗視眈眈,喉嚨里發出「呼嚕嚕,呼嚕嚕」的吼聲。
錢沛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李財主低哼道:「死到臨頭,虧你還笑得出來!」
錢沛硬著頭皮道:「我是楚宏圖……舅舅王二麻,他臨時有事來不了便求我暫時代理。」
老子既不是紅盟的人,又不是楚宏圖的麻子舅舅,哪有閑心來管你要不要回去給晉王兒子、皇帝老子一個驚喜(驚嚇)?說到底,也就是一時好奇,想知道到底是誰殺了公冶父子。知道答案並不代表要公布答案,是不是?
錢沛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問道:「暴風驟雨刀丁小泉,他不是你帶來的殺手?」
然後他就感到那位財主老太太走進了後堂。鐵皮獒立刻變得像貓一樣溫順,乖乖地趴到她的腳邊。老太太手裡捏著串黑漆漆的念珠,抬頭望向錢沛。
迦蘭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有人在後面跟蹤,你沒事吧?」
忽聽山莊人聲鼎沸,濃煙滾滾向空中升騰,李財主家一片火海。
迦蘭呆了呆,又道:「你是故意逗我對不對?看得出,你這人,是刀子嘴豆腐心。」
正因為不想去見公冶父子,所以絕對不能告訴你匣子在哪裡!錢沛作出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氣道:「要匣子沒有,要命有一條!」
他死死拽住狗鏈,身子搖搖晃晃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差點被兩條惡狗扯成兩半,不由勃然大怒道:「你倆商量好了,到底是往左還是往右?!」
李財主怒道:「你當我會怕了楚河漢?他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叛匪頭領罷了!」
錢沛暗道:「老子怎麼把他給忘了?但這傢伙的模樣跟十年前一點兒不像,胖了許多——嗯,他是故意改變相貌在京郊躲了起來!」
橫遠——十年前神秘失蹤的玉清宗俗家第二高手,前羽林將軍厲橫遠?!
迦蘭眸中的寒冰有些融化,自失一笑道:「女菩薩?你這麼說會褻瀆佛祖的。」
錢沛渾身冷汗虛脫地軟倒在地,下意識地摸摸腦袋,它還好好地長在脖子上。
話音未等落下,財主老太雙目爆綻駭人精光,一百零八顆黑念珠天女散花射向錢沛。
錢沛看她宛如小女孩般輕嗔薄怒的樣子,脫口而出道:「要不咱們再抱抱?」
錢沛一直以為自己皮夠厚心夠黑,可直到今夜才懊喪地發現,在這條上,他仍舊沒法兒跟晉王比。這皇帝的小兒子壓根就沒皮沒臉,沒心沒肺,不枉他媽自動退隱的一番心血。
他降落庄外,驚訝地發現拴在樹樁上的小花小草不見了。這兩個膽小鬼是逃跑了還是被人牽走宰了?錢沛圍著光溜溜的樹樁轉了幾圈,百思不得其解。
「卑鄙?」錢沛一聽就火了,「到底誰卑鄙?老子好心收留你,你卻差點害死我!」
奇怪啊,他確信自己沒有被人跟蹤,小花小草也不是隨便就跟人走的狗。
錢沛心裏泛起一絲絲醋味,哼了聲道:「等你回答完老子的問題再說。」
錢沛繞到李財主家的后牆外,瞧瞧左右無人,戴上面罩,縱身越過牆頭蹦進了後花園。他小心翼翼地穿過後花園,前方是一座幽靜的佛堂,裡頭有人敲打木魚低聲誦念佛經,聲音聽上去柔和安詳。
二老婆,由貴妃轉正,唐王生母,現在職。
厲橫遠聽見動靜沖入後堂,剛好見到錢沛逃跑。他縱身要追,被雲妃攔住。
但這點工夫已足夠錢沛拔出插在背後的天下刀。「嚓!」烏光如虹,將五縷青絲流光斬斷。雲妃大吃一驚,青絲流光急速變招護住身前,以防錢沛反攻。
錢沛心道:「原來這老傢伙不是紅盟的,那他為什麼要幫叛匪余雲煙?」
雲妃冷笑道:「還想騙我?你幾次提到公冶子和公冶孫,語氣里沒有半點悲痛憤恨之意,分明就不是紅盟的人!」流光青絲霍然出手。
錢沛魂不附體。有些人天生畏懼某物,比如鬼蛇鼠狗,又或蟑螂、蜘蛛、螞蟻、蚯蚓,而錢沛正好就是怕狗的那一位,何況眼前的這條鐵皮獒,無論從哪方面都算得上超級惡狗!
「開玩笑,怎麼會是晉王?」錢沛大吃一驚沖向迦蘭。可是看到她手裡那柄黑黝黝的火龍銃正對著自己,明知裡頭沒有鉛丸,還是立馬站定。
「夫人,」李財主的右腳用力一踩,壓得錢沛前心貼後背,「讓我殺了他!」
迦蘭怒視錢沛,語音轉寒道:「你要是敢再碰我一根手指頭,我死給你看!」
就是這位紅顏多薄命,十年前蹊蹺離職的晉王生母,真正的身份原來是紅盟女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