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二部 第一集 我非英雄(上)

第二章 坐困愁城

第二部 第一集 我非英雄(上)

第二章 坐困愁城

有那麼一刻的樣子,錢沛的小眼睛奇迹般地超越了生理極限,變得奇大無比。
他們利用鈴鐺早先囤積的糧食,招徠了二十多個年富力強的難民替自己看家護院,又在圍牆上拉起鐵絲網,防止小偷和暴民衝擊。
錢沛還沒怎麼挪步呢,便駭然發現自己已經被推到了最前排。
錢沛不是想抱走,而是要暴走了。但他更想乾的,卻是暴揍易司馬。
過了幾天,牛德彪大人送來一塊包知府親筆手書的「慈善人家」匾額,登門感謝。走的時候,錢府的糧倉里又少了五十石糧食。
錢沛瞠目結舌,伸手接過涼茶,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大口喝下。那位大媽轉身消失在撿拾有用牆磚的人海中。
豁口裡的民夫騷動起來,牛德彪抓起他的大鐵喇叭聲嘶力竭地喊道:「大家別慌!羅剎蠻子來了,咱們就跟他拚命。不拚命,大伙兒一樣的沒命!」
錢沛看到客廳外那些面露菜色,虎視眈眈的繡衣使老爺們,只得慷慨解囊。結果當天晚上,錢府人人只能喝到一碗插筷子立倒的小米粥。
易司馬眸中寒光一閃,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知道車裡人是舜煜頤?」
城裡人心惶惶,人人都指望著朝廷的援軍早日到來,退敵解圍。
人人都知道舜煜頤智慧過人,但卻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弱質少女!
這時候明玉坊的車隊剛剛駛過街口,便遭遇到突如其來的襲擊。
「丟你娘,子虛這個老雜毛真是精到家了,居然察覺出老子在房上偷聽。幸虧我閃得快,不然今晚就成獨眼龍了。」在從人間天上回家的路上,錢沛悻悻抱怨。
錢沛沒有理會小杜夾槍帶棒的「婉轉」提問,皺了皺眉道:「那輛馬車就是舜煜頤的專座,車旁邊騎馬的那位是明玉坊總管翟臻。奇怪,她為什麼會來這裏?」
隨著越來越多的難民不斷來到,城裡食物和用水都日益緊張起來。
鈴鐺的愛國熱情徹底被衙役的三寸不爛之舌激發出來,竟要親自上陣為城牆添磚加瓦。錢沛一見老婆要撇下孩子上城樓,用她那雙細嫩的小手挖土砌牆,一下沒了脾氣,毅然替婦從軍拉著小杜抗起鐵鍬來到城東角。
「我們接到情報,今夜有人企圖刺殺舜煜頤。因此老夫故意藏在馬車中,準備打刺客一個措手不及。」
一輪輪暗器鋪天蓋地從街道兩旁的屋頂上射來,明玉坊的扈從頓時倒下大半。
翟臻和兩個僕婦護住馬車,口中發出長嘯向城中的守軍求援。
錢沛總算有點骨氣,沒倒地裝死。坦白地說,他不是沒這念頭,可看見羅剎騎兵的鐵蹄從一具具屍首上踐踏而過的情景,錢沛覺得自己還是站著保險。
錢沛回過頭衝著牛德彪勉強一笑,心裏琢磨著要不要說點什麼。猛聽靈虛真人道:「小心!」
「老夫還沒問你呢,你躲在舜大小姐的馬車裡想幹什麼?」短暫的大腦休克后,錢沛終於想到惡人先告狀,殺一殺這老傢伙的氣焰。
千鈞一髮之際,玉清宗的長老靈虛真人和一百多個門人發揮了巨大作用。他們的暗器專盯羅剎重騎兵裸露在外的雙目射擊,造成了大量的殺傷。
金沙門的副門主東方既白手持一柄殷紅色的羌笛,掃清面前道路來到馬車前。
原來在躍過錢沛時,沒有護具遮擋的馬肚子無巧不巧被斧頭劃破。
那人在落地的最後一刻穩穩站定,問道:「你是誰,為何要抱著我奔出五條街?」
倒是小杜時不時溜上街去,經常帶回一些所謂的不願透露姓名的權威人士發布的小道消息,可惜不用多久都被證實為假新聞。
錢沛偷偷往後退,低聲問小杜道:「府里的那個地下室挖好了沒有?」
還是鈴鐺成功平息了這兩個傢伙的衝動。她用的方法很簡單,簡單到只有一句話。她偷偷告訴錢沛:自己另外在地窖里還悄悄儲藏了備用糧食,足夠府里的人吃到明年開春。
什麼人啊?咋咋呼呼的,還自稱高手呢!錢沛氣不打一處來,回頭看到東方既白率領著金沙門一干人風馳電掣追了上來。
小杜難得表揚錢沛。
鈴鐺疑惑道:「夜深了,你拉著小杜做俯卧撐幹嘛?」
一道人影如離弦之箭橫空出世,撞破車廂搶先半拍衝進了馬車裡。
小杜泄氣道:「你聽到鞦韆智說了,羅剎信王御碧寒還有金沙門的門主東方發白都要趕來寶安城。這是怎麼回事?」
可惜後來辦差出了差錯,被賊人劫走了朝廷重犯吏部侍郎黃煒,這才被調到寶安府當了總兵。
這根本就是一場局部不對稱戰爭,如同一頭狂怒兇惡的蠻牛沖向了柔弱的羊群。箭矢、石塊、標槍……砸在羅剎鐵騎厚重堅實的盔甲上完全不起作用。
錢沛一驚,這時候惹得易老狗對自己起疑心可絕對不是件好事。
但車騎將軍白日寒統帥的二十萬楚軍被羅剎人牢牢釘死在回燕山一線的戰場上,腹背受敵,日子只會比這兒更難過。所謂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根本無力分兵救援。而朝廷方面調集大軍,運轉糧草,再出兵救援都需要時間。
當下眾人拾柴火焰高,城牆修復進展極快,眼看就只剩下中間一小段了。
一千羅剎重裝騎兵逼近城牆,擲出手中標槍飛廉,前排的守城軍士如麥浪般倒下。
一把磨得雪亮的斧子遞到了錢沛的面前。錢沛眨巴眨巴眼,接過斧頭衝著小杜道:「老子也是有覺悟的!」高舉斧頭奮不顧身地向前沖道:「保護牛大人!」
錢沛府里養著幾十個活蹦亂跳的青壯勞力,更是衙役們工作的重中之重。
由於外頭兵荒馬亂,錢沛變得很少出門,乖乖待在家裡陪老婆孩子。
錢沛不由分說抱起車中人,展開三等靈器大風翼,狂風鼓盪趁勢而起,彈射向街對面的屋脊。
嘯聲中十幾道黑影從屋頂上撲了下來。翟臻一眼望去,心頭凜然。
一群官兵熟練地在豁口內外設置絆馬索,加上事前挖掘的陷坑和灑下的鐵蒺藜,至少短時間內能阻擋羅剎鐵騎前進了。
錢沛滿不在乎道:「你的歷史也未見得比我清白,到時候你準備好自己的人頭,大不了咱們一起上路。」
圍繞著豁口的控制權,攻守雙方展開了你死我活的爭奪。儘管人數上佔有一定優勢,但羅剎重裝騎兵都是以一當十的精銳,如同一架隆隆轟鳴勢不可擋的戰車,碾碎了一排排奮力抵抗的守城軍民,不斷向里推進。
當錢沛被眾人身不由己地推到牛德彪身邊,手裡又被不由分說塞進一個大鐵喇叭的時候,他心裏的確對某人恨之入骨,只差揮杆一擊把身旁的傢伙打進羅剎軍營。
錢沛憤怒道:「你都七老八十了,裝扮成人家大姑娘也不嫌噁心?」
錢沛拿眼一瞟,正瞅見一柄明晃晃的馬刀衝著自己當頭砍落。
這裏上千名老百姓早已在官軍和繡衣使的指揮下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
錢沛離得遠,來不及救。他愣了會兒,丟下不能用的斧頭,貓腰從地上撿起一根羅剎騎兵擲來的標槍,自言自語道:「干你姥爺——」甩手扔了出去。
然而沒想到的是,有句話叫人如其名,牛德彪牛大人既然姓牛,那多少都有點牛脾氣。他拔出佩劍,高呼一聲「跟我殺蠻子!」帶著十幾個親兵便沖向豁口。
「我沒想放棄!」錢沛十分直白地否認道:「老子是顧忌鞦韆智才沒動手。雖說我沒見過這傢伙出手,但直覺告訴老子:鞦韆智的修為只能用深不可測這四個字來形容。如果要二對二,我對你沒信心。」
百夫長重重摔倒在地。他身披上百斤的重甲,哪裡還爬得起來?牛德彪手起劍落,輕鬆分割開百夫長的頭和身,口中大聲贊道:「幹得漂亮!」
錢沛急中生智哧溜鑽到馬肚子下躲過刀鋒,照樣用斧頭在馬腹下拉開一道血口。
錢沛的斧頭早已經卷口,他且戰且退,在戰團中已經找不到小杜的身影。
錢沛呆了呆,忽聽背後那位大媽道:「錢老爺,你的鐵鍬用不慣。我這兒有把砍柴用的斧頭,你拿去吧。」
大勢所趨,錢沛被卷裹在人流里,不由自主又回到了豁口前。
對面的羅剎鬼子兵在吃飽喝足后,又一次發起進攻。一支千餘人的重裝騎兵冒矢突進直奔城牆東南角。
邢毓莘是個女人,可不是個一般的女人,她是一位很能幹的女將,原先擔任過正四品的天蝎騎統領。
金沙門的高手分工明確,由金沙四怪負責纏住翟臻,另外四名長老困住僕婦,徹底孤立馬車裡的舜煜頤。
沒多久錢夫人和錢大善人的美名不脛而走,譽滿寶安城。
情勢越來越危急,在一千重騎兵后,羅剎鬼子又聚集起兩千步兵,隨時準備投入戰鬥。
大約半年前,明玉坊和金沙門在京師結下仇怨。東方既白曾率人刺殺過舜煜頤,多虧錢沛和智藏教的太元聖母及時相救才幸免於難。今夜狹路相逢,對方分明是有備而來,委實凶多吉少。
遠遠地,他似乎看到那位大媽的身影,她竟然沒找個地方躲起來,還熱情地舉起廢墟里的磚塊往羅剎重騎兵的身上招呼。不一刻,一支箭飛來,穿透了她的心口。
人們的幹勁空前高漲,有位大媽走到錢沛跟前遞上一碗涼茶,激動得聲音打顫道:「錢老爺,你說得太好了!」
錢沛回到家,小杜已比他早一步到。這傢伙坐在屋裡喝著鈴鐺熬好的蓮子羹,正繪聲繪色講述自己如何英勇無畏地面對強敵,奮不顧身地救護錢沛的故事。
一轉眼的工夫錢沛已抱著舜煜頤溜出五條街遠,直到差不多聽不見喊殺聲的時候,才大喘口氣在屋頂上停了下來
正當他想用羌笛挑起車簾,活捉舜煜頤之際,猛聽夜空中有人大喝道:「哪裡來的小毛賊,敢在朗朗……明月之下強搶民女?!」
錢沛不假思索道:「那跟我有什麼關係?老子只知道,鞦韆智不是個好東西。」
錢老爺拿起鐵鍬開始鏟土,此時此刻自己是千萬城中百姓心目中的偶像,萬眾矚目之下想偷懶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
易司馬回答說:「結果還沒等到出手,你就把老夫抱走了。」
易司馬慢條斯理道:「如果她在馬車裡,我還有閑工夫站這兒陪你說話?」
如果說錢沛有哪點是讓小杜佩服的,這裏就是了。不過,對待想像力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通常可以二選一,重視它,或者忽視它。於是小杜自顧自地吹起了口哨。
他嚇了一跳,可他確定慘叫聲不是從小杜的嗓子眼裡發出來的,緊接著又是接連兩記慘叫聲傳來,小杜望向十字街口,卻發現錢沛已經沒了。
一旁小杜道:「興許舜大小姐經過多方打聽,終於探知到你的下落,所以千里追尋舊日姻緣,要和你重敘舊情?」
人群里先是一陣愕然的寂靜,緊接著山呼海嘯般呼應道:「干你姥爺!」
他們的戰馬也配備了特製的護具,十騎一排從高空俯瞰宛若一條黑龍撕裂大地。
錢沛一把拽起小杜道:「走,陪老子到外頭去做五百個俯卧撐。」
東方既白揮掌劈出一束罡風震散金針,又連破馬車發出的三道禁制殺至近前。
他一言不發地盯著懷裡的人眨眨眼,懷裡的人也對他眨眨眼。
於是連繡衣使衙門的主辦牛德彪牛大人都慕名而來。他非常不好意思地說,城裡府庫的糧食距離空倉的日子不遠了,兵士們不得已要餓著肚子守城打仗。守土抗戰人人有責,希望錢夫人和錢大善人能以大局為重,捐獻幾十石糧食。
「你這個混蛋,大敵當前還念念不忘自家那點破事。」小杜不樂意了,警告道:「我勸你立刻收手,別再找玉清宗的麻煩。否則老子就去繡衣使衙門揭發你!」
錢沛一本正經道:「生命在於運動,男人的事你不懂。」
錢沛奪過小杜手裡的蓮子羹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抹抹嘴叮囑鈴鐺道:「記得下回做夜宵的時候,在鍋里多加些砒霜!」
一來二去連小杜那麼有愛國精神的人都受不了了,忿忿然要上街散步。
「你這是先入為主,挾私報復。」小杜道,「說不定人家這幾年是隱姓埋名深入虎穴當了卧底,現正冒著重重危險打探敵情,為國盡忠呢!」
但重騎兵衝殺的步伐不僅沒有因此減慢,反而愈發暴怒地轟鳴呼嘯。
他清了清嗓子,神情凝重而壯烈,積壓著滿腹的怨憤和牢騷,對準鐵喇叭發出憤怒而無奈的吼聲:「干你姥爺!」
底下黑壓壓的人群翹首以盼,等待著錢沛發布激動人心的演說。
可惜民眾的覺悟再高也抵擋不住肚子餓帶來的情緒波動,城裡還是漸漸顯現出騷亂的苗頭。
這話起到了穩定軍民的效果,人群迅速安靜下來,大家紛紛尋找稱手的武器。
車夫膽氣可嘉,揮鞭阻截,可惜身手不佳,僅僅三個回合就被羌笛敲碎了腦殼,栽落車下。
「呼——」馬車的車輪突然自動飛轉,激射出耀眼的金針湧向東方既白。
小杜是個好相處的人,具體表現在明明知道人家要給他下毒藥,他也只當是補藥。他笑嘻嘻地道:「弟妹,我有一句很浪漫的話想告訴你:『渴望飛翔的鳥兒,心是自由的』?」
他期期艾艾正想著如何編通瞎話糊弄過易司馬,就聽見東方既白遠遠叫道:「舜煜頤,這次你是走不了啦!」
站在錢沛面前的,不是慧質蘭心、智慧與美貌並存的明玉坊女老闆,而是那個又黑又瘦、陰沉狡詐的吸血蝙蝠易司馬!
這急壞了負有守城重任的寶安府總兵邢毓莘。可每每她去向包大人討教方略,得到的答覆永遠是那麼一句話:「嚴防死守,一定要嚴防死守!」
錢沛和小杜積極響應包知府的號召,也在自家的大宅里展開嚴防死守工作。
這天夜裡,寶安城東北角的城牆被羅剎火炮轟開了一道寬達三丈的豁口。一夜激戰後,臨近天明時羅剎鬼子兵退了,城池暫時得以保全。
在他們的身後翟臻帶人裝模作樣地追趕,小杜一個人落在最後,扯嗓子在喊:「東方小兒往哪裡跑,有種回來,再和老夫大戰三百合……哦喲!」不小心失了腳,一跟頭從房頂上栽了下去再也看不到人影。
也許羅剎人也開始吃齋念佛了,每隔五天他們都會在軍營里辟出一條特別通道,將城外老弱幼殘類的難民放入城裡。當然,城裡若有誰頭腦發熱想往外跑,下場只有一個,格殺勿論。
一番眉來眼去后,錢沛將懷中之人高高拋起,任他自由落體式墜落。
「這麼說舜煜頤不在馬車裡?」他氣餒地問道。
四月末的一天,羅剎的將領們突然結束休假,率領著手下大小鬼子兵們又開始攻城,眼看著城樓上的兵士傷亡劇增,繡衣使和官府衙役們首先被派了上去,可隨著時間推移,戰況愈加激烈,人手不足的問題也隨之變得嚴重起來。
同時,為了彌補守軍在人數和素質上的先天不足,寶安城內玉清宗的幾百名弟子也在長老靈虛真人的帶領下投入作戰。
錢沛有樣學樣也是一腳踏破屋頂摔落下來,丟下易司馬走街串巷落荒而逃。
一名羅剎百夫長手舉馬刀衝殺過來。錢沛面色發白,也顧不得丟人現眼,大叫一聲「我的媽呀」,雙手抱頭屈膝蹲地。
正前方的十字街口上,有一支車隊正緩緩駛過。小杜的口哨聲停下來了,他好奇地看著這支儀容整齊的車隊,說道:「是明玉坊的旗號。據說你在京城時和明玉坊的女老闆舜煜頤舜大小姐來往密切?」
這邊守軍開始徵調民夫緊急修復毀損城牆。每隔半個時辰,都有衙役在街上敲鑼打鼓,動員城中百姓拿起菜刀擀麵杖捍衛家園。
百夫長的座下鐵騎風馳電掣,從錢沛的頭頂掠過,突然一聲長嘶倒地斃命。
沒辦法,城裡的男女老少在知府大人的號召下同仇敵愾登上城樓,用磚砸拿瓦丟,任何手邊具有殺傷力的武器工具全用上了,拚死抵抗羅剎人潮水般晝夜不息的進攻。
他用從未使用過的溫柔聲音安撫懷中人道:「別怕,有老……夫在,有人想傷你半根頭髮,先得問問我手中的刀答不答應!」說著話他緊了緊懷中一直不出聲的玉人,久別重逢,是該好好欣賞一下了。
一想到這小子剛才氣勢洶洶地訓斥自己,轉眼便溜之大吉,錢沛牙根發癢。
也虧得這位女幹將調度有方,指揮得當,小小寶安城居然抵擋住了羅剎大軍一次次的攻勢。
「您的話說到我們的心坎里了——」大媽敬仰地看著錢沛,「干你姥爺!」
但對真正的難民,錢府還是有同情心的。每天早晚各一次,鈴鐺會領著下人在大門外擺開粥鋪施捨。
錢沛眼珠子轉一轉,沉吟了會兒問道:「為什麼連御碧寒和金沙門的門主都出動了?小小一個寶安城,又不是兵家必爭之地,羅剎人犯得著如此興師動眾么?」他壓低聲音道:「你說,寶安城裡會不會埋藏著什麼秘密,比如地下寶城?」
「看不出你還有點兒愛國心,知道子虛真人和鞦韆智在刺探羅剎軍情,就主動放棄了今晚的行動。」
東方既白勃然大怒正欲追殺,不防屋頂上又有個傢伙在唉聲嘆氣道:「為什麼每回出風頭的都是他,擦屁股的卻總是我?」小杜手操天青弩一陣攢射,再拔出紫金匕首不清不願地飛落下來,替錢沛擋下東方既白。
看到錢沛帶著一幫人加入修復城牆的工作,大伙兒歡聲雷動。那位修復城牆的總指揮、繡衣使主辦牛德彪牛大人更是親自站上城磚廢墟,用鐵喇叭高呼道:「鄉親們,錢大善人也加入到我們中間來了!他和我們一樣,失去了自己的家園和田地,對羅剎蠻子恨之入骨!讓我們用最熱烈真摯的掌聲歡迎錢大善人說兩句!」
一晃眼大半個月過去了。錢沛再也沒有見過子虛真人和鞦韆智,同樣也沒有舜煜頤的任何消息。羅剎鬼子發動過幾次小規模攻城,眼見沒啥進展,便又退了回去,改成圍而不打。隨即又將主力調走,陸續攻陷了寶安周邊的泉陽、華城等大府小縣。這之後,寶安城就似風暴中心的一座孤島,也不知在哪天上演覆滅的命運。
鈴鐺眼睛一亮,問道:「這話有詩意,是誰說的?」
錢沛愣住了,望著發了瘋似的、幹活效率倍增的民眾,不解道:「我都說什麼了?」
小杜拽住錢沛胳膊,把眼一瞪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在他的算計里,牛德彪是寶安城裡屈指可數的大官,在位時間也挺長的。像這樣的人,準定衝鋒在後逃跑在前。自己跟在牛德彪身邊,拉虎皮扯大旗,有事沒事吼兩嗓子,最是安全輕鬆不過。
小杜奪過碗,把剩下的涼茶一口灌光,拍拍錢沛道:「幹活吧。」
在羅剎鬼子不攻城的時候,邢毓莘身為總兵也不空閑,她帶人四處搜羅壯丁,還會同繡衣使衙門在能看得到的牆上用紅漆刷上各種鼓舞人心的話。
對方是金沙門的人。領頭的一個青年人便是金沙門副門主東方既白,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威震大漠的金沙四怪以及門中的幾位長老。
「砰!」錢沛習慣性地在小杜屁股上踹了一腳,然後便聽見聲嘶力竭的慘叫。
知府包大人是位愛民如子的好官。他不忍心將涌到城下的難民拒之門外,於是每次都照單全收。
忽然小杜發覺錢沛的腳仿似踩穿了釘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獃獃望著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