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二部 第一集 我非英雄(上)

第四章 城裡的月光

第二部 第一集 我非英雄(上)

第四章 城裡的月光

牛德彪衝著錢沛咧了咧嘴,猛地身子往前直挺挺撲倒。錢沛一驚,趕忙伸手抱住道:「老牛,我真不該現在就跟你說請客的事兒。瞧你,興奮得都快昏過去了。」
小杜閃身躲開,神情凝重道:「剛剛得到消息,西門淪陷了,幾千羅剎蠻子已經攻入城中,正向知府衙門方向殺去。」
錢沛皺皺眉,不悅道:「你想把一堆爛事兒丟給我,老子不幹!」取出一顆丹丸捏開牛德彪嘴巴塞進他的齒縫裡,左手運出一股真氣透進他的體內。
他一路飛檐走壁,風急火燎地往錢府趕。遠遠地,錢沛就看到了一幕令他為之愕然的奇景。城中的軍民涇渭分明地以街道為界形成兩股人馬。官兵和衙役們在死守知府衙門,而數量幾十倍於前者的城內老百姓則從四面八方向錢府聚集,和羅剎兵展開殊死搏鬥。
打殺到天快黑的時候,錢沛體內的風靈力消耗殆盡,只能取出風原石一邊補給一邊繼續。他就鈴鐺這麼一個老婆,也只有小櫃櫃這麼一個兒子,怎麼著都不能讓羅剎兵把自己變回光棍漢。
小杜從人堆里鑽了出來,身上各種零部件完整無缺,面部表情嚴肅地對錢沛道:「老牛一個人撐不住,得幫幫他。」
當牛德彪渾身浴血地左手使刀劈倒一名羅剎百夫長后,他自豪而驕傲地站到了馬道的盡頭。
像這樣的高手,自己一輩子也沒見過幾個。今天,他算開眼界了。
「轟——」雲中雷應聲爆炸。洶湧的火光和黑煙里,碎散的彈片、瀰漫的毒粉給羅剎兵帶來了巨大的殺傷。
牛德彪目露詫異之色,最終還是搖搖頭道:「吃啥都沒用,我活不成了……」
錢沛放開丫鬟急急往內宅奔去。
興許是小杜還沒工夫吃中飯力氣不夠,錢沛駭然發現自己在經歷了一條拋物線的波峰之後,正越飛越低往城牆上撞去。
打到太陽西斜,天空中的雲被大地上的血染得絢爛彤紅,戰鬥仍在繼續。
「發喪。」錢沛可是冒充過大魏禮部侍郎,刺殺過大楚丞相曾神權,見過不知多少大場面的人,哪會在乎自己是不是惹了一個小小的寶安知府生氣。
錢沛飛落進跨院,府里到處是戰場,一時也不曉得老婆兒子在哪兒。
等到錢沛射完第四隻箭匣,牛德彪終於沖了過來。「殺啊——」他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到一處好地方,人也殺瘋了,揮舞著那柄破砍刀發出沙啞吼叫。
錢沛猝不及防,差點被牛德彪一刀把腦袋劈成兩爿,急忙側身抓住他的左臂道:「老牛,是我!」
他在馬上扭轉身軀,巨斧在身前舞動成一團殷紅如火的光輪。然後,他的身影就被風柱吞噬。那風柱本身,是由數以萬計形同匕首般的風刃凝聚而成。它們以驚人的速度旋轉呼嘯,切割開殷紅色的斧光,將它碾壓得支離破碎。
「找了。」老保沮喪說:「都被知府大人傳到衙門裡去了,聽說他的家眷和親兵中有受傷的。」
揮刀向他身後砍去。錢沛回頭,一個羅剎兵舉著彎刀晃了晃,從殘缺的半個腦袋處噴出血漿,轟然倒地。
他感到自己身體里的某種東西正在一點點失去,如沙漏流沙,眼前血茫茫的一團,只能看到許許多多模糊的影子。
「那我就管不了啦。這兒的事就請大人自己設法解決吧。」邢毓莘嘆了口氣,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這時天黑透了,一輪發紅的弦月升上天空。寶安城裡戰火的餘燼未熄,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短暫的慶祝之後,人們陷入了深深的哀慟中。歡呼聲被痛哭聲取代,還有老人在廢墟里翻找著一具具屍首,即擔心找不到兒女的下落,又害怕下一具翻開的屍體就是自己的親人。
仗打到這個份上,錢沛已經沒法繼續隱藏實力。他右手運刀,左手施放風靈術,保護著老婆孩子不讓羅剎軍越雷池一步。
而更多的寶安城百姓也從四面八方組織起來衝進錢府。對於他們來說,一個人領命于危難中,在生死關頭不計較個人得失,帶領老百姓守城殺敵,那麼他的家人他的家,就值得自己豁出命去保護。
羅剎千騎長驚訝地回頭,就看到錢沛的左手燃燒著耀眼的光焰,一卷青色的風嵐飛速凝鑄膨脹,形成高達三丈的風柱,向他猛轟過來。
錢沛鄭重替牛德彪合上眼皮,放下遺體,拔出一柄烏黑髮亮的寶刀,喃喃自語道:「老子要是戰死了,鈴鐺有沒有撫恤金拿?」
羅剎兵也有些發懵。他們見這麼多人在一起捨生忘死地保衛前面不遠處的一座大宅子,卻丟下知府衙門不管,本能地想到這裏頭應該堆積著金山銀海又或全城輜重,於是從官到兵都嗷嗷叫著自動向錢府集中。
但小杜有辦法。他突然抓住錢沛的腰帶,說道:「老規矩,你上我掩護。」
不久之後包知府、邢毓莘聞訊趕至,看到眼前場景也不由傻了眼。
但就是這樣一支非正規雜牌軍狠狠地咬上了羅剎鐵騎,在經過一個多時辰的苦戰,付出近千傷亡的代價之後,羅剎人沮喪地發現敵人越打越多。
老保明白過來了,一聲令下號召全城百姓將屍體全部運往元妙觀。
羅剎鐵騎的攻勢逐漸被遏制。他們面對的是一場少有的巷戰,而對手則是一群幾天前剛剛民轉軍的老百姓。
自從寶安被圍城以來,繡衣使中層幹部牛德彪在第一時間被抽調上了城樓,充實城防。從那時起,牛德彪就像根釘子似的扎在城樓上再沒下去過,一如既往,他兢兢業業地指揮部下作戰,如履薄冰地提防著自己看守的城門不被羅剎兵攻破。此刻戰況凶危,牛德彪骨子裡的那股牛勁徹底爆發了。
激戰到午後,北門率先失守。三千名羅剎輕騎兵,一千名重裝騎兵早已蓄勢待發,一見城門洞開登時打馬揚鞭,如潮水般湧來。
城關上下的羅剎兵用箭射,用飛廉擲,顯然不喜歡看錢沛的空中飛人表演。
錢沛大吃一驚,顧不得問候西門守將,急道:「鈴鐺呢?」
老保走了過來。他的左胳膊少了半截,右臂也用繃帶吊在了胸前。他的表情不是痛楚,而是憤懣與無奈,向錢沛稟報道:「統領大人,咱們奉您的命令將受傷的老百姓送到城中各大道觀救治。可觀里的道士卻說,他們連傷兵都來不及醫治,根本沒工夫管老百姓的事情,讓咱們自己想辦法。」
可很快錢沛就意識到,根本沒這個必要了。經過戰火劫掠,錢府滿目瘡痍,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還來不及處理的屍體和殘肢斷臂鋪滿了視線可及的每一寸土地。
內宅的戰況更加慘烈。上百個羅剎兵正圍住一座小樓猛攻。鈴鐺左手抱緊小錢櫃,右手揮舞青虹劍,正和一個長滿絡腮鬍子的羅剎軍官斗得難分難解。錢沛擲出一支淬毒青蛇錐,刺穿羅剎軍官後腦。鈴鐺大喜過望,叫道:「老爺快來!」
號稱橫行草原縱橫大漠,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羅剎大兵們驚訝地發現,面前的這支隊伍衣衫不整,武器落後,卻擁有大量讓他們看不懂的特製裝備——鋪天蓋地的石灰粉、散發著胡椒粉一樣刺鼻氣味熊熊燃燒冒著濃煙的柴禾捆、打漁捕獸用的羅網、燒得亮紅的火炭、能夠飆射出毒液的水槍……還有許許多多他們叫不出名字甚至見都沒見過的東西。羅剎鐵騎們個個暈頭轉向,目瞪口呆。這支隊伍從各個犄角旮旯里不斷往外冒人,穿著打扮與戰鬥風格跟任何特種部隊無關,卻個個是製造麻煩的高手,難纏又難搞。
沒想到話好說,執行卻難。過了好半晌身後的衙役楞是沒一個過來抓人的。
「有……」牛德彪努力集中精神想了想道:「我老婆是鄉下的,官場上的道道她不懂,你幫幫她,別讓人黑了我的……撫恤金——」頭一歪,死了。
錢沛想了想道:「城裡死了這麼多人,也該找家道觀發喪吧?把所有的屍首都送去元妙觀,就說請觀里的道長行行好做場法事超度亡靈,好讓死者安息。」
可問題是——這時候羅剎步兵幾乎完全控制了北門城關,不僅有援兵從城外源源不絕的湧入,還可以利用城樓制高點不斷向城裡發動弩箭攻擊。
當錢沛落到城關上時,他的四周變得空無一人,頓時感覺舒坦多了。
等錢沛率領親兵隊趕到元妙觀時,道觀的前後門外已擺放了兩千多具城中軍民的屍首,將進出道路全部封死。
「老牛,你救了我一命。老子要請你吃飯。」錢沛拍拍牛德彪血肉模糊的後背,問道:「你想吃什麼——煎餅、饅頭還是陽春麵?」
錢沛走過去,羅剎千騎長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些什麼。
有那麼一霎的死寂,然後周圍的羅剎兵爆發出憤怒的吼叫,悍不畏死地湧上來。
於是乎莫名其妙,錢府儼然成為了城內最重要也是雙方投入兵力最多的主戰場。
與此同時錢府遭遇重兵攻擊,錢統領孤軍奮戰吸引大量敵軍的英勇事迹在寶安城中不翼而飛。也因為大量的敵人被吸引至以錢府為中心的里許區域內,其他各處戰場的壓力無形中減輕了許多,尤其是前街的知府衙門,在包知府嚴防死守的號令之下,至今安然無恙。
有人飛報邢毓莘請求支援,可惜女總兵此刻手裡也無兵可調。再向包知府請示,知府大人令曰:「一定要嚴防死守,不能放一個敵兵進城!」
城裡的平民,流亡的難民,還有從各處抽調來的數量有限的楚軍,匯聚成一部絞殺敵人的強大機器。沒有人曾經設想過他們能扭轉戰局,但事實是,他們做到了。雖然令人無法置信,但他們成功地粉碎了羅剎鐵騎進城的夢想。
在腦袋要撞上城牆的一瞬,錢沛雙腿猛蹬,身子反向劃出一條半圓形的弧線,拋向城頭。城頭的敵軍叫嚷奔走,幾十把刀槍等候在了錢沛的落腳點周圍。
當風暴平息時,他身無寸縷地佇立在原地,巨斧已經完全絞碎,赤裸的身軀上橫七豎八布滿觸目驚心的血口,連鬚髮和胸口的黑毛都被剃光。
「叮叮叮——」羅剎千騎長可以清晰地聽到風刃劈擊在自己鎧甲上的聲音。胯下的坐騎首先倒下——更確切地說是被風刃絞殺成無數肉眼看不到的齏粉。
牛德彪啞著嗓子斷斷續續道:「我怕是吃……不到了。北門我奪回來了,你幫我守住。」
錢沛想罵娘,憋了半天只道:「這兒你頂著,我回去看看。」
錢沛憤怒地扭頭,看到小杜居然氣定神閑面帶微笑地向他揮揮手,豎起了大么指。
「那就把屍體全都留在元妙觀外,老子親自帶人去守著。」錢沛冷笑道:「活人的話這些道士不肯聽,死人的話他們一定會聽!」
邢毓莘醒悟到錢沛鼓動百姓鬧事的原因,黑眸一轉道:「包大人,您請去衙門裡的那些大夫也該放他們回家了吧?」
是的,北門被自己弄丟了,但他又親手把它奪了回來。
他往前沖,羅剎兵就得退——不退也得退。一排排的羅剎兵,像割麥子一樣倒下。他們是兇悍,那是因為他們還沒遇見過比自己更凶的;他們是不怕死,可今天遇到的這個人看起來根本不要命……
老保不明所以道:「只怕觀里的道長忙著救人,沒空管這些事。」
羅剎輕騎兵人仰馬翻,將街道堵死。一百多名忠義軍弓箭手突然從屋脊后冒出,居高臨下掣動弓弩。箭矢如雨點一樣射向擁擠在大街上進退維谷的敵兵。而後面的羅剎騎兵兀自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還在拚命催動坐騎往前沖。
「青龍碾——」羅剎騎長痛恨自己能叫出這道風靈術的名字。因為能夠施展出「青龍碾」的人,那絕對是融光級以上的高手,這才有能力將產自洪荒時代的風原石吸納煉化,在體內煉成恐怖的風靈力。
這時候老保帶著一群老百姓,在北門裡堆起棉絮被褥,淋上火油,用大火隔斷了羅剎兵內外通道。
對面的羅剎兵察覺到了錢沛的厲害,紛紛舉刀圍攻上來。錢沛的身影在瞬間被十幾條高大的身軀吞沒。一旁的大楚官兵正欲上前幫忙,就目瞪口呆地看到,那十幾名羅剎兵的腦袋一下子全沒了。
連日激戰後,城中的箭矢、滾木礌石等守城武器已無法可覓,只剩下拆來的磚瓦木樑,最後連馬桶都用上了。
「你把屍體都擺在元妙觀外,這成何體統?」包知府顯然還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打官腔喝令道:「快讓人抬走!」
錢沛沒興趣聽他的臨終遺言,伸手在他的胸口輕輕一推。兩百余斤的身軀在砰然倒地的剎那,爆裂成為一團血漿肉泥。
「呼——」錢沛猝不及防,被小杜高高拋起飛向城關。他驚怒交集,在空中手舞足蹈道:「姓杜的,老子跟你沒完……」
熟悉牛德彪的人都知道,這人平時不愛說話,要說話必然斟字酌句細聲慢氣,可一著急起來就會語出驚人:「想活的,待在這兒;想死的,跟我上!」提起一把大砍刀,牛大人率領剛剛集結起來的官兵和繡衣使混成編隊,不要命地往城樓上沖。
牛德彪真是豁出去了。他是立了軍令狀的,北門失守就自個兒切下腦袋送到包知府的桌子上。他年紀不小了,有老婆有孩子,干繡衣使工作多年,好不容易混上個中層,原本安安穩穩再混兩年就可以退休,然後回家享福。為了實現夢想,他兢兢業業如履薄冰地工作了三十多年。可惜,羅剎鬼子來攪亂了他的退休計劃。
包知府又窘又怒,忽見府里的一個下人飛奔而來,氣喘吁吁道:「不好了,老爺!一群刁民把羅剎蠻子的屍體運到衙門外堵住道路,說是要論功請賞!」
驀然天色明顯暗了下來,空氣里泛起一縷縷若有若無的青色光絲。
刀光如電,切開兩支刺來的長矛。錢沛手腕一翻,天下刀迴風卷雪,四個羅剎兵幾乎不分先後咽喉中刀倒了下去。
要登上城樓,就必須通過約有三丈寬的馬道。這時候的馬道上堆滿了敵我兩軍的屍體和在血泊里呻吟的傷員。牛德彪領著人往上沖,羅剎步兵也在往下殺,大伙兒誰也不肯讓道,就在半路上較起了勁兒。
他連劈三名羅剎兵,逮到個府里的丫鬟問道:「夫人呢,小少爺呢?」
自己的新宅就在知府衙門的後街上。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要被羅剎兵衝進府裡頭,如今剩下的那些老媽子小丫鬟,想逃都逃不了。
牛德彪愣了愣,神情慢慢鬆懈下來,卻又猛然掙脫錢沛的手吼道:「殺!」
為了減輕飛行負擔,他將長槍擲出,只保留了左手的盾牌護身。但身子還是不可抑制地往下落,底下密密麻麻的羅剎鬼子翹首相望,就等著空中掉下個大餡餅了。
他拾起丟棄在地的弩箭,安上箭匣對準前方的羅剎兵一通攢射。那些羅剎兵正把牛德彪包圍在中間砍殺,突然一個個屁股劇痛潰不成軍。
箭扎進他大腿里,不管;刀砍掉了他三根右手手指,不理;一刀從右肋直劃到左大腿,他血人一個往前沖得更猛。
錢沛回身招架,削鐵如泥的天下刀在斧背上割開一道口子,卻無法將其斬斷。反倒是錢沛自己受到對方沛然莫御的衝擊力量,往旁踉蹌退步。
錢沛抓起一桿羅剎軍旗往地上猛戳,旗杆彎曲將他的身子彈起,如炮彈般飛射出城樓,往數十丈外的屋頂上落去。
錢沛鬆開飛虎爪,從蟠龍吐珠寶戒里拿出一顆私人藏品——雲中雷,向下方几十個虎視眈眈的羅剎兵露出牙齒,然後手一松——
錢沛冷冷道:「我府里還躺著上千個受傷的老百姓沒人管沒人問,沒空管這閑事!」
負責北門守衛正是繡衣使主辦牛德彪,他率領軍民拚死抵擋,然而這些又累又餓,渾身帶傷的守軍,面對重裝羅剎鐵騎,除了拋灑自己的熱血外,實在沒有力量做到更多。
包知府變了臉色,呵斥道:「錢統領,你這是幹什麼?」
小杜爽氣道:「好,我掩護你。」架起一張弩機,衝著四周狂射。
當大楚軍旗再一次插上北門城關,城中軍民士氣振奮,與鬼子兵拼殺更兇猛頑強。
錢沛眉毛擰了擰,問道:「有沒有找過城裡的郎中?」
眼看嚴防無望,死守也即將成為過去,錢沛率領一千忠義軍機動部隊趕來增援。其中兩百多人組成的忠義敢死隊,爬上街道兩邊的房屋,穿上繳獲來的重甲。在羅剎輕騎兵衝到時,義無反顧地縱身躍下,撞落一個個殺氣騰騰的敵軍騎兵。
那丫鬟渾身都在發抖,道:「他們在內宅,那裡有好多人,還有好多羅剎兵。」
包知府不悅道:「那怎麼成,總得等到府里的人傷勢好轉了他們才能離開。」
觀里的道士忍無可忍,幾次想衝出來驅散百姓。可看到錢沛的親兵隊手持軍用弓弩嚴陣以待的架勢,又嚇得溜了回去,將觀門緊緊關上。
錢沛剛想趕過去,猛感腦後狂風鼓盪,一名羅剎千騎長縱馬掄斧劈了下來。
錢沛氣瘋了。他用勁甩出飛虎爪勾住城垛,上不上下不下身子懸吊在半空。
包知府連叫幾聲,邢毓莘像是沒聽見,理都不理。他惱羞成怒,高喝道:「來人,給我把犯上作亂的錢沛抓起來。凡有刁民作亂反抗者,一律關進大牢聽候本府發落!」
忽然城外響起震耳欲聾的號角,羅剎鬼子又一次如潮水般退去。城中軍民歡欣鼓舞地追殺敵軍,直至將最後一個鬼子兵趕出城外。
但這些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舉起刀,大吼道:「我牛德彪又殺回來了!」
正亂成一鍋粥的時候,錢沛和小杜各領一支人馬從兩側的小巷中殺出,如同兩柄銳不可當的匕首,將堵塞在街道上的羅剎軍長龍截成三段。
在他簡單的思維里遵循著一條更簡單的法則,既然立了軍令狀,就沒有第三種可能。不是敵人的頭被自己砍下,就是自己的頭被劊子手砍下。
小杜帶人穿透羅剎軍陣列,殺上城樓和錢沛匯合。錢沛見到小杜,飛出一腳就想把這小子踹回到城樓底下。
鎮守北門的主將牛德彪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可他手下的人所剩無幾,幾次衝鋒都功虧一簣。眼瞅著城樓上楚軍的大旗一面面倒下,只剩百來個官兵還在做最後的殊死搏鬥,牛德彪急了。
錢沛的工作只是把他的部下分成成百上千個各自為戰的小隊,徹底打亂羅剎騎兵原本井然有序的隊列陣型。然後,他就率領著那支自己精挑細選,並配備了最精良武器裝備的親兵隊,在戰場上來回穿透絞殺,讓散亂的羅剎騎兵無法重新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力量。
許多失去親人的平民就在觀外撫屍痛哭,不忍卒聞的哭號聲響徹雲霄。
羅剎千騎長氣勢更盛,徑直駕馭鐵騎向鈴鐺衝去。幾個老百姓奮不顧身衝上來,擋在鈴鐺母子身前,被鐵騎踩踏撞飛。
錢沛無奈道:「老牛,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做人太實在。還有什麼話要交待么?」
「廢話,那也要老子能騰出手!」錢沛說話時左手盾右手槍,的確空不出手。
可氣那些不明真相的大楚軍民,目睹錢沛單槍匹馬飛凌長空,無不目眩神搖,雷鳴般歡呼道:「統領大人威武——」
「怕還在府里沒出來。」小杜搖頭道:「她們要是離開那裡,只怕更糟。」
越來越多的羅剎軍被吸引到錢府。他們也不曉得這座大宅子里到底有什麼,但既然前面有同伴不停地往裡沖,自己也該理所當然地跟進來。
錢沛沒工夫去追殺誰,他正組織著自願來錢府參戰的老百姓救死扶傷肅清殘敵。當然他不會忘記多派人手在府里站崗放哨,防止有人渾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