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二部 第一集 我非英雄(上)

第八章 後院起火

第二部 第一集 我非英雄(上)

第八章 後院起火

錢沛不回答,默默走到樓下,低聲道:「直到今天,我還不曉得老媽她們的遺體埋在哪裡。也許根本就沒有埋——燒了,棄了。」
錢沛氣結,那邊舜煜頤掛完燈籠也看到了他,略嫌蒼白的俏臉上微微泛起一絲笑意,遠遠地問候道:「錢統領,杜統領,兩位還在忙?」
「噗!」遊方郎中甩手一支毒鏢,射穿了小隊長的胸膛。
一前一後,這兩人將水靈月堵死在僻靜的小巷中。
可舜煜頤分明聽懂了,夕陽里,她的眸中閃爍著柔美朦朧的光彩。
「你是誰?」水靈月有一絲後悔,也許不該這樣帶著孩子獨自溜出來。
隨即,便是現在的噩夢。她莫名其妙地置身於一個陌生的城市,有一個陌生的身份,一個陌生的丈夫,還有一個陌生的……兒子。
「什麼東西?」錢沛精神一振道:「趁著沒人趕緊補上,可惜火油都用完了。」
「錢夫人,」斗笠人站住,大半面容隱藏在斗笠的暗影之下,「請跟我們走。」
「我能看見——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錢沛彎腰拾起火摺子道:「給你,如果你還害怕的話。」
懷裡的兒子酣睡正甜,水靈月依靠著冰冷的牆,望著空蕩蕩的巷子茫然出神。
紅盟啊紅盟,你在寶安的秘密分舵到底在哪兒?
「好吧,我跟你們走。」水靈月垂首沉吟須臾,答應道。
小杜左顧右盼,很認真地思考了片刻,說道:「好像是缺了點東西。」
「嫂子,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昏倒在荒郊野外?」小杜擺出一副想聽故事的姿態。
「可我更願當你的知己。」錢沛一鼓作氣順桿就爬,總算顧及舜煜頤臉皮比不了自己銅牆鐵壁般的厚度,硬生生把「紅顏」二字又吞回肚裏。
他和小杜兩個偷偷進了小樓,溜進了二樓的卧房。裡屋的床榻上隱約可見一位婦人躺卧的身影,那是雲妃的替身。
走出不多遠,她霍然收住了腳步。對面走來了一個頭戴斗笠的鄉下人,肩頭挑著一隻吊在竹竿上的空籮筐。
然而這種情況在她奉命執行第一次刺殺任務之後,驟然發生了逆轉。
就像陷入一個似乎永遠也不能醒來的噩夢,自己要怎樣才能找到掙脫的方向?
小杜陪錢沛在樓前靜立了會兒,道:「記著仇恨你會一輩子不開心。」
「老朋友?」舜煜頤的明眸在錢沛的面孔上停留了那麼一小刻,一語雙關道:「是天涯逢故舊么?」
「什麼?」錢沛大吃一驚,沒想到上午還天下太平,半天沒到水靈月就不告而別了。她要離家出走到外面散心也就罷了,偏還帶走小錢櫃,這個女人知不知道現在自己的身份,她到底要幹嘛?
錢沛的手緩緩順著舜煜頤身體的曲線滑動,不著痕迹地懷抱在她的小腰上。
當下他和小杜半哄半騙,將水靈月拽進書房關起門來說話。
變換路線,擺脫人群,水靈月蹩進一條悠長的小巷裡。
「請你個鬼!」錢沛沒好氣地低罵——還想叫老子引狼入室么?
小杜感慨萬千地拍著錢沛的肩膀,往他手裡塞進一塊絲巾道:「恭喜你兄弟,大喜啊。
「你是誰?」水靈月睜大眼睛,憤怒地看著面前的年輕男子,「誰是你老婆?」
為了做到萬無一失,眾人又在內宅設下弩箭、毒障、法陣三層禁制,還調來一營忠義軍在府外設置路障,封鎖各個路口。
錢沛心裏樂開了花,反正段憫那個死鬼早不知埋在哪裡臭了、爛了,再殺一千次一萬次也無所謂,慨然允諾道:「好!」
夫人,自己是誰的夫人?水靈月急得快哭了出來。她只記得自己被惡賊段憫劫持到荒郊野外,在掙扎反抗的過程中,眼前一黑接著便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都說兒女是媽身上掉下來的肉,遠在天涯彼此間也可以傳遞微妙的心電感應,這話一點不假。水靈月已記不起錢沛,也不認得小杜,惟獨當她的目光在接觸到錢櫃小臉的剎那,就再也挪移不開。一股強烈的母性油然而生,心底隨之悸動,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擁住嬰兒,撫摸他的面頰。
靠人靠鬼不如靠自己。錢沛決定了,在天黑前,對內宅的布置再做一次巡視。
「您別急,杜統領已經派人去找了。」老保安慰錢沛道:「好在寶安城並不大。」
舜煜頤的嬌軀一陣無力,甚至沒有感覺到錢沛已將火折遞到了自己的手中。
「厲害。」錢沛心不在焉地稱讚,東張西望瞧見了假山洞,又興緻盎然地問道:「那這洞里呢,有沒有埋伏?」
「杜統領猜得真准,您果真在這兒!」老保急道:「夫人和小櫃櫃不見了。」
他不由分說往洞里走,點起從子虛真人手裡繳獲來的百步明道:「先看看再說。」
錢沛和小杜沒有驚動她,取出從易司馬那裡訛詐來的五顆雲中雷分處埋藏。
她掣動青虹古劍刺向年輕男子,周圍的人頓時發出一陣驚呼道:「錢統領小心!」
忠義軍兵士驚怒交集,揮舞他們的兵刃沖了上來。
「去了你就知道了。」斗笠人露齒一笑,「請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和孩子。」
「拉倒吧,我已經嚴禁任何人踏進樓里。到時候被炸死的,都是該死的,一個都不冤。」
「你說的都是真的?」水靈月像是被感動了,沉默著問道。
「小櫃櫃,你給老……我生的大胖兒子。」錢沛把他的腦袋湊近到錢櫃的粉臉旁,「你仔細瞧,他長得像不像我,像不像你?明明白白的一家人啊!」
「嫂子,嫂子!」人堆里又奔出個懷抱嬰兒的青年人,「您認識這孩子嗎?」
自從那個可怕的夜晚后,她的青春,她的夢想,她曾經所驕傲擁有的一切,都不再有。
整整一個上午,憑藉三寸不爛之舌,錢沛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先向水靈月介紹了目前的天下大勢,又義正嚴詞地向她提出幾點希望與要求,終於說服她答應和唐王的未婚妻同住一室,並且保證不向除小杜和錢沛以外的任何人泄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她緊緊抱牢懷裡的小錢櫃。襁褓中咿呀學語的嬰兒,此刻是她惟一的牽挂和不舍。
「我還沒有感謝錢統領邀請小妹前來貴府作客,希望不會給你添麻煩。」
絲巾上有胡椒粉,準是為了欺騙渴望純愛的無知少女而準備的色狼道具!
接著錢沛又把最近發生的事說了,最後悲喜交加道:「你能記起自己是誰真是太好了,我真高興——」
在戀愛中,男人裝傻,女人真傻。於是當她得知自己體內流淌的是他的鮮血,她就體會到有一種情緒叫「無法割捨」。又後來,她收到他的「死訊」,手握那張親筆遺書的時候,她便明白了有種痴心叫「生死相許」。
「錢夫人?」領頭的小隊長認出水靈月,高呼道:「抓姦細——」
街上的每個人都對她很好很親熱,可是水靈月的心頭卻被一種恐懼佔領。
水靈月手握青虹古劍警惕地注視來人,嬌喝道:「站住,不準靠近我!」
「錢統領,」在水靈月望著兒子發怔的時候,一個親兵悄聲問道:「夫人的模樣很像惡鬼附體,要不要我去元妙觀請幾位玉清宗的道長來作法?」
但大家心裏都明白,這些布置只能對付玉清宗和金沙門的蝦兵蟹將。對於真正的高手,到時候還得靠刺刀見紅的搏殺。
錢沛走到門廊下,對著頭頂上剛掛起的兩盞大紅燈籠像模像樣研究了半天,沒話找話道:「舜小姐,這不過年不過節的,掛燈籠幹嘛?」
夜色降臨,水靈月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但一走出那個讓自己害怕的家,水靈月就發現自己幾乎寸步難行。城裡所有的人似乎都認識她,紛紛親切地招呼問候自己。
大丈夫不欺暗室。這道理錢沛很小就懂得,所以他將它運用到極致——物極必反的極致。他慢慢加重摟抱的力道,低下頭來讓熾熱的呼吸吹拂過舜煜頤的發端,情深如海道:「我把光和自己一齊交給你。」
舜煜頤一怔,說道:「敵人攻襲錢府,是為了綁架雲妃,應該不會進洞。」
水靈月剛想趁勢衝過斗笠人的封鎖,背後殺氣狂涌,好似小巷裡的氣溫也隨之驟降到冰點以下。遊方郎中的手爪泛起金碧色的寒光插向她的背心。
水靈月很想使用自己所掌握的一套聯絡暗語發出求救訊息,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即使想偷偷在牆根留下一個暗號都變成不可能。
於是她趁著眾人忙亂的時候,懷抱小錢櫃悄悄離開,希望能在這座城市裡找到自己人。
「沒關係,抓緊我的手,我帶你出去。」錢沛敏銳覺察到舜煜頤的柔夷火熱而微顫,一縷縷銷魂蝕骨的強烈刺激感像電流般傳遞過來。
※※※
舜煜頤嫣然一笑,陪著錢沛往庭院里走。兩個負責保護她的老媽子遠遠地保持著距離。
「古劍潭?」斗笠人仿似早有預料,卻微訝於水靈月的劍法師承,側身避讓。
「統領?」水靈月怔了怔,立刻意識到原來這傢伙還是個朝廷狗官,那就更該殺!
這下提醒了錢沛。城外是羅剎大軍,所以水靈月不是外出郊遊散心的。那她去的地方會是……
錢沛一邊流淚一邊瞪視小杜,眼睛里噴出火舌,雙手捏緊了絲巾。
小杜回道:「廢話,你要是當了明玉坊的男主人,老子不也可以跟著升級?」
此時此刻錢沛無比期待老鬼快回來。然而現實是殘酷的,直到日暮西山依然不見老鬼的影蹤。錢沛這才絕望的明白:天上一日,人間一年,老鬼乃神仙中人也。
「別怕,是我。」錢沛的聲音忽然在她耳畔響起。舜煜頤頓時心神一定,方才發覺那是錢沛的大手握住了自己。
「我去看看。」錢沛鬆開舜煜頤,窩了一肚子火走出假山洞,怒道:「什麼事?」
「廢話,我們夫妻多年,恩愛有加,眾人有目共睹。何況兒子剛出生不久,需要母親愛護。我作為忠義軍統領,更有守土衛國,帶領各位兄弟抗擊羅剎鬼,保護老百姓的職責。你說,于情于理,她能狠心扔下我們父子不管么?」錢沛覺得小杜的問題很荒謬,頓了頓又對水靈月道:「當然,我尊重你的決定。」
「嫂子,是真的。如果有半字虛言,就教我大哥天打雷劈。」不愧是兄弟,小杜替說不出話的錢沛賭咒發誓。
「……就這樣我把你帶回了客棧,你醒來以後我問你名字,你也不回答,只不停地自言自語『鈴鐺、鈴鐺——』後來我就帶你去了花城府,在那裡又住了三年多,去年才搬來的寶安城。」
從小她就生活在父母和同門的溫暖關愛下,什麼事都不用操心,總會有人替她細心周到地預先安排一切。
「你能看見吧?」舜煜頤察覺到了錢沛的詭計,「請把火摺子遞給我好么?」
水靈月怔怔盯視錢沛半晌,幽幽嘆了口氣道:「最後,你要跟我加入紅旗軍,和我一起並肩戰鬥,為光復大業而獻身。」
錢沛和小杜面面相覷,苦笑了聲道:「我更願意為了像你這樣的美女而獻身。」
錢沛很想假裝沒聽見,但喊聲離假山越來越近。舜煜頤嬌羞難抑,輕推錢沛道:「好像是你的親兵隊長。」
水靈月收住青虹古劍,望向那人懷裡的嬰兒,紅撲撲粉嫩嫩好不可愛。
「是鈞陽厚土陣。」舜煜頤回答道:「如果有敵人試圖從後院發動襲擊,假山是必經之路。陣勢發動后,足以殺傷金丹級的高手。」
「可我……該怎麼辦?」水靈月的心不斷下沉,亂成了一團麻線。
「原來您就是水仙子,那我大哥可是撿到寶貝了。」小杜作出驚喜狀,「往後你打算怎麼辦?」
錢沛嘟噥道:「你小子幹什麼變得如此熱心起來?」
錢沛曉得這是舜煜頤在向自己發出邀請,心頭像是有鵝毛輕撓,渾身起酥發癢,笑道:「舜小姐是反客為主,要當我的導遊了。」
「好,我留下來。」水靈月聽錢沛一番慷慨陳詞,心頭一熱,咬牙道:「但你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幫我殺一個惡人。」
錢沛皺眉道:「要有,一定要有。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處細節。你想過沒有,也許他們會猜想雲妃娘娘可能就藏在這洞中的秘道里。假如咱們將計就計在洞里設下機關埋伏,定可事半功倍。」
「所以我要報仇,報了仇就沒有恨了,下半輩子也可以活得輕鬆點兒。」錢沛的目光緩緩落在庭院門口。舜煜頤慵懶地坐在軟轎里,正指揮兩個明玉坊的扈從往門上掛燈籠。
「天地良心,你真是我的老婆啊。咱們拜過天地,進過洞房,生過孩子,坐過月子……」年輕男口若懸河,「哎呦,還有過約定,夫妻動口不動手——」
天色漸漸暗淡。舜煜頤隨意陪著錢沛又看了幾處她在院中的布置,兩人說著話就轉到了後院的假山上。錢沛發現在許多假山石上,都貼了符印,好奇道:「這是座法陣?」
她趕忙擦乾眼淚,抬起頭看到似乎是一個遊方郎中斜跨藥箱朝自己走近。
恍惚間,她的雙手全都落在了錢沛的大手中。慢慢地,慢慢地,身體也被拉進了他的懷裡——聽得見,他的心跳。
唇合之際,夏夜的假山洞萬籟俱寂,忽聽有人在叫:「錢統領,錢統領——」
人生如夢,夢如人生——這一定是個夢,而且是個最最可怕的噩夢!
「喂,你們在幹什麼?」巷子東頭有人叫道,十余名巡夜的忠義軍兵士發現了巷中的打鬥,趕了過來。
「我的小姑奶奶,你想添亂嗎?」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錢沛登時頭皮發麻。
※※※
火熱的呼吸越來越近,錢沛一點一點低下頭,將嘴唇湊近舜煜頤的櫻桃小口。
水靈月遲疑片刻,低低道:「我姓水,是古劍潭長老水中天的女兒……」
水靈月收起了青虹古劍,從小杜懷裡抱過小櫃櫃,聽錢沛敘述認識自己的經過。
忽然人群往兩旁分開,擠進來一個年輕男子,瘦瘦的,高高的,笑眯眯,賊兮兮。
水靈月的右手悄然按住劍柄,把懷裡的孩子緊了緊,緩緩迎向斗笠人。
斗笠人一記獰笑,從竹竿中拔出長劍。在獅子眼裡,十隻羊與一隻羊沒有區別。
錢沛指了指床上雲妃的替身,問道:「難不成你還心疼她?」
「錢統領?」舜煜頤從袖口裡取出明玉坊特製的火摺子,剛要打燃就感到手背上冷冰冰地有什麼東西爬過,忍不住失聲驚叫,火摺子也落在了地上。
「缺德——」小杜嘆氣道:「這玩意兒一炸,樓上樓下幾十口人全得升天。」
她的心掙扎著糾結著,終於她緩緩滑坐在牆邊,將螓首埋入散發著奶香味的襁褓里,無聲地啜泣起來。
「應該!」錢沛滿口應允,「醜媳婦都要見公婆,何況是我?」
「不忙不忙,隨便轉轉。」小杜很識趣地道:「我去找老易老翟商量點事兒,你們聊。」
彷徨中,她想到了紅盟。在類似寶安城這樣的地方,應該會有秘密分舵。
黑暗中她的臉紅了起來,細聲道:「我的火折掉地上了。」
她不敢想象,當自己攜著「丈夫」和兒子回到雲中山,爹爹將是怎樣的反應?
舜煜頤微笑道:「這是兩盞無卦燈,可以用來克制各種邪術妖法。」
她可以漸漸習慣別人稱呼自己「錢夫人」,但是無法習慣「錢夫人」的身份。
相反,他是個有婦之夫,他是朝廷欽犯;他不英俊,他也不是英雄俠客。她有成千上萬個理由可以說服自己不要動心,可到底還是動了心。因為有些事真的不需要理由。
這個孩子……真是我跟這個男人生的兒子?水靈月心中升起一陣迷茫,更多的卻還是一種對過去與未來懵然無知的恐懼與驚慌。
「跟我見一個人,他在雲中山,我爹爹,他老人家……」
「你胡言亂語辱我清白,本姑娘不殺你殺誰?」水靈月真怒了,這個男人是誰,竟敢自稱自己的丈夫?不給他點顏色瞧瞧,還真當本姑娘的豆腐好吃!
錢沛翻翻小眼睛,用絲巾揩揩眼角,尋思道,當務之急必須想方設法穩住水靈月,都當自己老婆了,還能丟下兒子出去滿世界亂跑亂殺么?老老實實待在府里給自己帶兒子才是正事。至於往後會怎樣,錢沛咬咬牙,管他呢,水往低處流,船到橋頭直,坐看雲起時……做人要有信念,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小杜一看有門,趕緊把錢櫃送向水靈月面前。正熟睡的錢櫃打著哈欠醒來,睜開小眼睛衝著水靈月甜甜地笑了起來。
慢慢地,慢慢地,他的眼睛直了,眼眶紅了……大顆大顆晶瑩滾燙的淚珠如決堤的洪水升起接著滿溢了出來,登時涕淚滂沱無以復加。
小杜苦笑道:「我知道,你希望今晚來的會是玉清宗的人。」
按照雙方商議的結果,所有人都不得擅自進出內宅,錢沛夫婦原先居住的那棟小樓交由翟臻和易司馬帶來的人把守,錢沛和小杜負責外圍封鎖。
中午時分舜煜頤等人從後門悄悄進府,展開緊張忙碌的布置工作。
此刻的舜煜頤在錢沛的眼裡已經不是什麼美女了,簡直就是天仙。假如不是顧忌門口那兩個盡忠職守的老媽子不懂春秋,一味地虎視眈眈監視著兩人的一舉一動,他自己都不敢擔保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她低低一聲驚呼,卻聽錢沛罵道:「二百兩銀子買了個假貨,回頭我再找他算賬!」
忽然,水靈月聽到小巷東頭腳步聲響起,有人來了。
恍惚間,淚珠悄然滑落過玉頰。
天差不多黑了。假如,假如還在父母身邊,此時此刻自己該在做什麼?
年輕男子在距離水靈月不到八尺的地方停下來,笑容可掬道:「老婆——」
聽,風的呼吸;聽,夜的吟唱——舜煜頤的心在狠狠顫慄。蘭質蕙心的她卻始終無法回答自己:這個傢伙,身上有什麼魔力讓自己魂牽夢縈,他到底好在哪裡?
「在這座庭院里,小妹還做了些其他布置,不知錢統領是否有興趣?」
她不勝嬌弱地從軟轎里站起身,那纖細柔軟的模樣彷彿一陣風都能把她折倒。
「嗡——」青虹古劍電光疾閃刺向斗笠人的咽喉。
水靈月醒來以後,驚恐地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周圍是一群自己不認識的陌生人。他們追著自己,圍著自己,還叫自己「夫人」。
「去找她聊聊吧。」小杜微笑道:「我猜她已經知道你是誰了。機不可失啊,兄弟。」
水靈月警覺地抱起孩子,疾步向巷子另一頭走去。
舜煜頤入住錢府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充當人質。這點兩人都是心照不宣。錢沛聞言面頰發燙,訕訕道:「頭回生二回熟,咱們都是老朋友了,何必客氣?!」
舜煜頤手扶石壁跟進洞里,冷不丁前方照亮用的百步明驀然熄滅,假山洞里登時陷入一團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我總覺得還缺點什麼,」錢沛在屋裡轉了又轉,心神不寧道:「你快幫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