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二部 第四集 敢把皇帝拉下馬(中)

第六章 為情所困

第二部 第四集 敢把皇帝拉下馬(中)

第六章 為情所困

錢沛在猜想禹澄清的處境與心思:「無論修鍊成功與否,我都將離開那張坐了三十余年的龍椅。我的江山該交給誰來繼承,變身少女的我又將何去何從?!」
迦蘭手腳上戴著用稀金打造的粗重鐐銬,靠牆角坐著,看到錢沛不由一怔。
錢沛眉心的奈何錢驟然黯滅,取而代之的是一團金色的圓融之光。
去他媽的「去人慾存天理」!人慾即是天理,何必再去,何必再分?
——「我是皇帝,我在修鍊乾坤一境訣。我有可能修鍊成功,從此返老還童由男變女,並憑空多出六十年的寶貴光陰,我也有可能走火入魔萬劫不復,丟下親手掙來的江山和兩個對皇位虎視眈眈的兒子撒手西去。」
晉王回答道:「我已命人將迦蘭投案的消息散播出去,並組織了一批人上折要求提審迦蘭,查明太子遇刺真相。如今滿朝皆知,縱使父皇有心庇護,唐王也難逃弒兄奪位的嫌疑。如果父皇再想把帝位傳結他,也不得不考慮朝野的非議。」
道心初成,金丹始凝。這一步跨出,便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通玄妙境。
賈天成在操守與銀票之間並沒有做太久掙扎,便明智地選擇了後者。與人方便與己方便,誰會跟錢過不去呢?何況人家還是奉了晉王的口諭來辦差,連衛總管都得聽這位三皇子的號令,自己擋在這兒又算哪根蔥?
黑衣僕從用並不怎麼純熟的大楚官話回答道:「外面剛剛掌燈。」
「不能等了。」舜煜頤凝視錢沛,幽幽道:「明玉坊有喬掌柜他們,不會有事。」
一霎里,他看見了「道」。不在天涯海角,不在虛無空幻,就在自己的心中。
迦蘭包起藥粉道:「這是你自己的意思?晉王殿下不會用假藥。」
「那明玉坊怎麼辦?」錢沛心一沉,「為什麼不再等等,我會帶你一起走。」
迦蘭打開紙包,裏面是白色的粉末。她詫異地問道:「這是毒藥?」
晉王稍作遲疑道:「好吧,正好大家也都有些累了要歇一會兒,我們去隔壁。」
奈何錢終於百分百地被煉化,與他的身心水乳交融,共同結成了一顆玄丹。自踏入金丹境界起,他的丹田便已化為熔爐朝夕修鍊,但那時用罡氣結成的內丹,仍屬有形之物,在歷經融光、合虛二境不斷磨礪煉化后,終於步步跨越了光丹、虛丹之境,升華為一顆無形無影、無處不在的玄丹!
錢沛身形一晃,羽箭貼著脖子飛過釘入身後的石牆。他也懶得跟葉羅解釋迦蘭的事,搖搖頭道:「朋友一場,我不想為難你,束手就擒吧!」
什麼「去人慾存天理」?什麼「四大皆空,無喜無悲」?
錢沛曉得晉王在拐彎抹角責備自己沒聽他的勸告及早弄死唐朝升。
他沒有回寓所,直接來到晉王府。把烏雲蓋雪丟給門口的侍衛,錢沛也不等通稟闊步闖了進去。晉王的書房裡燈火通明,不知是他回京后的第幾個不眠之夜。風雲八騎守在書房外,伸手欲攔。不料一股雄渾的鬼獄真罡從錢沛體內湧出,震得幾人氣血翻湧蹬蹬倒退。錢沛長驅直入推門走進書房。書房裡晉王正召集包括葉慧山、石思遠等人在內的朝中親信舉行密會。
錢沛笑納了葉羅的短刀長弓,向賈天成低問道:「賈兄,那邊你都安排好了?」
賈天成點頭,錢沛拍拍他肩膀,走進了天字型大小牢房。他三轉兩轉來到關押迦蘭的天字三號房前,果然不見一個獄卒,便將風靈奴放了出來。
漸漸地,錢沛眉心間的玄丹盛開出三朵美輪美奐的紫金色光花,分為玉華、金華、九華!與此同時,身不動則精固而水朝元,心不動則氣固而火朝元,真心寂則魂藏而木朝元,妄情忘則魄伏而金朝元,四大安和則意定而土朝元。五色炫光沖頂而出,如藤蔓枝葉環繞三花,拱衛在紫金色的玄丹四周。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走吧,我不用救。」如果迦蘭知道就在剛才錢沛把葉羅丟去了化骨場,也許就會換一種對待方式了。「丟丟呢,她怎麼樣了?」
一名繡衣使恭恭敬敬回稟道:「今晚在牢里當值的是賈主辦,苗秋月她們聽說被派了外差,我們也有好幾天沒見著了。」
遍布全身的紫色光線在瞬間發生變化,猶如萬流歸海百鳥朝鳳,霍然匯入了這團金光中。金光急遽轉亮,發散出絢爛多姿的紫金色,竟從錢沛的額頭凸起,形成一團立體的光球,在他的眉心之間徐徐轉動。
晉王怔怔地望著錢沛,苦笑道:「為什麼我越聽越糊塗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睡夢中的錢沛正在一種極其玄妙的狀態下感受著鬼獄門歷代掌門親身歷經的生死輪迴。他們的感悟,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種種記憶與淡忘——宛若一筆留給後來人的豐盛遺產,細密無聲地滋潤著錢沛的靈台。
暗處的繡衣使收住弓弩,葉羅微微喘息目光射向錢沛,憤怒之情溢於言表:「我把你當朋友,你卻把迦蘭送進了詔獄。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畜生!」手起光閃,一道精芒呼嘯著劃破夜色激射向錢沛的咽喉。
可葉羅還真把這兒當招待所了。他先是用百發百中的羽箭招待了明處的繡衣使,然後拔出紫金短刀躍入下方的天井,直奔天字型大小牢房而來。
「不知道,但猜也猜得到。」錢沛慢條斯理坐在了晉王的對面,瞅了眼桌案上一張張來自全國各地耳目送來的情報資料,說道:「所以咱們得好好聊聊。」
「咚!」一記威風仙鼓悶響,葉羅心神俱震話語戛然而止。錢沛揚手將七支斷箭射出,葉羅被威風仙鼓攝住神智,動作變得遲緩,頓時身中七箭倒在了血泊里。
晉王神情凝重,搖搖頭道:「是我心軟了,當時就該讓唐朝升畏罪自盡!」
「天字三號房。」他收起銀票交出鑰匙,道:「錢兄稍坐,我去安排下。」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錢沛的身體漸漸散發出一團紫蒙蒙的光霧。伴隨著時光的流逝光霧越來越濃,輕柔地將他的身軀從床上托起,懸浮在了距離地面六尺多高的半空中。
此時此刻,錢沛最懊惱的莫過於天涯繩還綁著天罰地刑,一旦放開來,自己和迦蘭全得沒命。為了煉化一對火靈奴,眼睜睜看著孩子她媽去送死,這種感覺不是任何言語所能夠描述的。
晉王接著說道:「目前羅松堂父子已被軟禁在自己的府中,家產也被查封,但並未發現任何勾結羅剎族走私茶鹽的證據。不過這也是意料中事,畢竟從唐朝升案發到他們被軟禁,當中隔著兩天,足夠銷毀轉移所有證據。」
黑衣僕從將他帶到另一間寬敞的石室。一個奶媽正抱著丟丟哼唱童謠哄她入睡。
從今往後他將擁有一雙能夠穿越迷霧的慧眼,去尋找只屬於自己的「道」!
慘叫聲不斷響起,錢沛心頭一震:「唐王派人來殺迦蘭?」他奔出屋外,就看到一條黑影佇立在詔獄的高牆上,手握長弓一箭一個,已射死十余名繡衣使。
賈天成頻頻點頭,叫來兩個繡衣使將奄奄一息的葉羅抬出詔獄,丟進化骨場。
「找過,然後她就去了郭清的府上主動投案,供出自己刺殺太子是受了唐王唆使。郭清坐在擔架上,將迦蘭親自送到詔獄囚禁,隨即直奔皇宮。奇怪的是他出宮后什麼也沒說,父皇那邊也同樣毫無反應。」
「你們知道她去幹嘛了嗎?」錢沛問,黑衣僕從和奶媽點點頭,面露悲傷。
錢沛關上門,仔細打量迦蘭。她的神色呈然有些萎頓,但並沒有受過拷打的痕迹。顯然這並不是詔獄一貫的作風,而是晉王作為報答給予迦蘭的優待。
他看了看天色,快破曉了,索性也不回家直接去了明玉坊,結果看到舜煜頤正在收拾行李。錢沛隱隱生出不妙的預感,問道:「你要去哪裡?」
舜煜頤的秀眉因為疼痛微蹙,回答道:「是我想飛出這座牢籠。」
幸運的是他擁有一枚奈何錢,前人們遺留下的經驗與教訓,思索與明悟盡在其中。
「幸好刑部尚書甄英明是唐王死黨,朝中不少大臣都對唐朝升的翻供心存疑竇。郭清的幾個知交和同僚昨天上書陛下,要求舉行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的三法司會審。陛下已經同意,就等郭清養好傷后再次提審唐朝升。你和唐青瓷作為案中人屆時也將前往刑部大堂接受調查,與唐朝升對質。」
錢沛深吸口氣道:「丟丟留在這裏,你們也起留下。我會帶迦蘭回來!」
錢沛回答道:「你服下它以後,大約炷香后藥性會發作,剩下的事就歸我了。」
「他很好。」錢沛頭也不回地推開牢門道:「我打算讓丟丟認他做乾爹。」
「已經九月初六了。」黑衣僕從糾正錢沛錯誤的時間觀念,「你足足睡了三天。」
眾人的目光愕然望向站在門口的錢沛。錢沛關上門,微笑道:「諸位大人晚上好。」
他走出石府,有僕從牽來烏雲蓋雪。錢沛縱身上馬,朝永安城方向疾馳而去。
賈天成面露難色道:「錢兄,不是我不買你的面子,實在是上頭下了死命令,不準任何人會見迦蘭。如果我開門放你進去,搞不好就得腦袋搬家。」
他披上外衣來到石室門口,推門問守在外頭的黑衣僕從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於是他站到了巨人的肩膀上,可以比別人看得更遠更清楚,卻依舊是迷霧中的一員。
弩機響動一陣箭雨射出,從四面八方湧向葉羅。葉羅揮舞紫金短刀高接抵擋,錢沛見狀喝令道:「停止射擊!」
「轟——」錢沛的靈台突然燃起一點燈火,照亮了漫天的迷霧。
「我還有一點小問題沒有想通。給我一天時間,或許明晚這個時候,咱們就能走出黑巷子了。」錢沛站起身道:「不要去管唐朝升和迦蘭的事了,儘快搞定玄機真人和戚封侯,有時間別忘了去給太子爺請安。人家雖然倒下了,可畢竟還是你大哥吧?還有,曾蘊嘉是對的——羅松堂父子確實不是唐王的人。」
「你有抱過孩子么,你有管過女兒一天么?」迦蘭的質問又在他耳畔響起,錢沛出了會兒神,慢慢躺下來合上眼。什麼也別說了,睡覺!
「是,」晉王察覺到錢沛的臉色有些古怪,訝異道:「有哪裡不對嗎?」
迦蘭心動了,默默點點頭。錢沛大鬆口氣,道:「那我走了。」來到牢房門口想了想仍然覺著不放心,又回頭叮囑道:「記著,丟丟不能沒媽。你要是敢死,老子就敢給她找個后媽(事實上丟丟的『后媽』還真不少)!」
但葉羅的箭術表演也就到此為止了。錢沛伸出左手,似乎沒費什麼力氣就將七支羽箭一把抓住,手指稍一用勁喀嚓拗斷,嘆口氣道:「你肯定沒有吃飽晚飯。」
那豈不是說迦蘭已經走了兩天,唐朝升也早就被移交給了刑部?
路在哪裡,道又在哪裡?!我曾坐享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為何又在轉瞬間家破人亡亡命天涯?我曾窮困潦倒身處絕境,為何又能叱吒風雲笑傲王侯?這人間百態世事冷暖,所有所有的悲歡離合生離死散我都已一一品嘗,又為什麼還要苦苦折磨奪走我的所有?
「把守在迦蘭門外的獄卒調開一炷香的時間,它就是你的了。」錢沛將張銀票推到賈天成的面前,「這是晉王殿下的意思,莫非你還要我折回去找他討手令?」
「賈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錢沛正色道:「這傢伙殺了咱們十來個弟兄,死有餘辜救他幹嘛?你派兩個繡衣使,把他丟到詔獄後頭的化骨場去喂野狗!對了,那柄刀和那張弓結我留下,回頭拿到黑市上去也能賣不少錢。」
只是因為禹澄清心無旁鶩地修鍊乾坤一境訣,無暇旁顧嗎?錢沛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些天來老皇帝的種種舉措,看似息事寧人,但每一步都又意味深長,宛若高手落子,在不動聲色間完成了布局。
「這下迦蘭不能再埋怨老子沒抱過女兒吧?」錢沛不由自主又想到遠在千里之外的水靈月母子,嘆了口氣問道:「迦蘭離開前對你們有什麼交代?」
迦蘭沒應聲。錢沛只好耐心地為她補上一堂基本政治教育課:「我的大小姐,你怎麼想不明白呢?晉王也好唐王也罷,對他們來說賭咒發誓那是家常便飯,寫下的承諾書你全當手紙用。你要是活著,他還有所顧忌。否則死無對證,到時候他兩手一攤不認賬,你還能找閻王爺打官司嗎?」
「葉羅!」錢沛斗大如斗。葉羅這笨蛋以為詔獄跟招待所一樣么,接個人就能走?
錢沛一把抓住舜煜頤的皓腕,沉聲問道:「是為了羅松堂和羅步思的事?」
——你知道什麼是生嗎?你知道為什麼會死嗎?你知道世上萬物枯榮盛衰和日月盈缺的奧妙規律嗎?你又可曾懂得白鳥淹沒秋水連天?是的,這世上有一種無形無影的神奇東西。它無處不在,卻又讓古往今來數不勝數的天縱英才們孜孜以求一無所獲。如果能夠掌握到它,就能夠了解這世間所有的奧秘,通曉自然界所有的規則。
「我把她留在了石府里。」錢沛取出一個小紙包遞給迦蘭,低聲說道:「明天早上把它混在水裡吞下去,你就可以很快見到她了。」
錢沛點點頭,估計苗秋月等人是到閻王爺那裡辦差去了。他走進詔獄,找到今晚當值的繡衣債主辦賈天成道:「迦蘭關在什麼地方,帶我去見她。」
他剛坐了一會兒,猛聽見外頭的繡衣使叫道:「有人劫獄,啊——」
賈天成道:「還有口熱氣,如果及時施救,應該能活得下來。」
黑衣僕從回答道:「公主命我們將丟丟交給你。如果你不方便收養,就自我和奶媽帶回南荒交給族長。」
迦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問道:「葉羅好么,他是不是還跟你住在一起?」
「呼——」石室里忽然起了風,奈何錢光影驀地迸發出數以千計的細密射線,向他的全身各個部位擴散開來。手少陰心經、手太陰肺經、手少陽三焦經、足少陽膽經、足太陰脾經——體內的每一條經腑、每一處器官、每一個穴位,在彈指之間被發自奈何錢的紫色射線貫穿,卻又涇渭分明有條不紊。
丟丟長得更像迦蘭,長大了註定又是個美人胚子。錢沛抱過女兒,丟丟被驚醒躺在他懷裡哇哇大哭。錢沛只好把她還給奶媽,小丫頭立刻合上眼睛,眼角掛著淚珠子又香香甜甜地入睡了。
「父皇決定親自主持秋祭,時間就定在九月初九。唐朝升到刑部便推翻了原先的供詞,改口說是受了你的脅迫和唐青瓷的欺騙。而且那顆藏有密函的蠟丸也是你栽贓嫁禍,他從來就沒見過什麼羅剎族女子,更不知羅松堂父子走私過茶鹽。」
山一程水一程,幾朝風雨滿霜衣。山亦綠水亦清,萬古長空一念間。
出了牢房,錢沛召迴風靈奴,來到前頭跟賈天成打了個招呼便揚長而去。
錢沛呆了呆,不知道這三天的修鍊究竟是福是禍。「丟丟在哪裡?」他問道。
錢沛緩緩睜開雙目,感受著正發生在身體與靈台間的翻天覆地的劇變,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改為一種奇妙的坐姿懸浮在空中。
「這件事多虧了你,剛才我有點急,對你發了火,希望錢兄別往心裏去。」晉王把謝意和歉意一起打包,用最懇切的語氣道:「父皇的態度越來越暖昧,我就像置身在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巷子里,身邊又找不到一個可以信賴的人商量。好在你終於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我也能稍稍松上一口氣。」
錢沛聽下來禹澄清是各打了唐晉兩黨各五十大板,大有和稀泥的意思。但他為什麼還要搞個三法司會審,而且特意要等郭清傷愈后?錢沛隱隱約約感到,老皇帝這麼做一定隱藏著某種企圖。他問道:「迦蘭是否找過你?」
他俯下身子在女兒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喃喃道:「丫頭,長大別像你媽那樣天真,也別像你爹這樣犯傻。」
是的,我們都在巷子里,而禹澄清則隱身於它的上空,用一雙冰冷的眼睛默默注視著所有人。唐王和晉王的小動作,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奇怪的是,他卻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忍耐與低調,任自兩個兒子翻雲覆雨大打出手。
錢沛不置可否,說道:「你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好了,沒有必要留下等死。」
他徐徐收功,察覺到體內的鬼獄真罡已發生了質變。如果說以前流走在經腑里如同波濤洶湧的長江大河,現在則是風輕雲淡往來於一望無際的碧空無拘無礙。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孰知樹下還有一張彈弓引而不發!」錢沛說完,出門離去。
「秋賞大會結束了,剛好有段空閑,我想去南方走走。」舜煜頤回答。
實然一道電光掠過腦海,錢沛心神劇震,問道:「秋祭就在大後天?」
這麼說自己只睡了一天?錢沛為保險起見,還是追問了句:「今天是初四?」
所有的牢門都是用熟銅鍛鑄,厚度達到半尺,沒有幾把子力氣還真推不開。
葉羅怒極反笑,弓弦嗡嗡顫鳴七支羽箭連珠射出,在空中首尾銜接形成一溜刺眼光束直襲錢沛。但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后一支總比前一支箭要稍快些許,當迫近錢沛身前時,七支羽箭已變作齊頭並進之勢,分取他周身要害。
「錢兄,你這幾天去了什麼地方?」晉王望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錢沛,語氣里微帶一絲不悅。「知不知道京里出了多少大事?」
奈何錢中蘊藏的巨大能量一點一滴地滲透到錢沛的身體里,和他不斷地融合。又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錢沛的全身被紫色的射線完全纏繞包裹,猶如一隻正在化蝶的蠶蛹,身上覆蓋起一層透明的光膜,不斷變厚變亮。
錢沛用鑰匙打開門鎖,走進牢房裡。牢里漆黑一團,僅有一個小天窗照明。
同時錢沛也明白了迦蘭為什麼會施展「玉素春潤」救治自己——丟丟即將失去母親,她不能再沒有了父親!
錢沛終於弄清楚了迦蘭的現況。至少這丫頭現在還沒死,但明裡暗裡想整死她的人車載斗量,說不定其中就包括眼前的晉王。詔獄更不是什麼度假勝地,錢沛小時候跟母親曾被繡衣使邀請入住過段日子,至今對這裏頭的滋味記憶猶新。
隨心而動,隨意而行,自己走過的路,便是道。萬法自然,天道人心本為一體。
這東西就叫「道」。十年前老鬼親手替他打開了一扇門,門外濃霧彌沒,視不見物。然後他就走了出去,主動又或被動地在無邊無際的大霧裡找尋通往終點的路徑。後來錢沛懂得了,原來在這扇門外根本沒有一條既定的路,更沒有所謂的終點。包括老鬼在內,每個人都是探路者。他們艱難地向前,小心冀冀地走每一步,每一步都可能有收穫,每一步也都可能是歧途。
錢沛和晉王來到隔壁的房間,點上了燈火,各自看茶落座。
「迦蘭,我救不了你。」目睹錢沛出神入化的身手,葉羅心頭猛沉,冷笑道:「你有什麼可猖狂的,不過是個踏著別人屍體往上爬的劊子手。我要告訴全天下人的,你不僅害了迦蘭,你還利用——」
他落回床榻,玄丹納入體內,一切恢復如常,重新回到刀光劍影的現實里。
他依日保持著平躺的姿勢,眉心霍然高起一抹渾圓的光斑,就像睜開的第三隻眼。但那不是眼睛,而是融入了錢沛體內的奈何錢所煥發的光影。
錢沛消失了兩個時辰以後,出現在了詔獄的大門外。守夜的繡衣使認出是他,紛紛躬身行禮。錢沛問道:「今晚誰當值,苗秋月、黃花嬌她們幾個去了哪裡?」
賈天成掩上幾步,彎腰摸了摸葉羅的心口。錢沛問道:「死了沒有?」
「我剛剛配的,服食以後六個時辰內氣息全無心跳停止,跟死人完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