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二部 第五集 敢把皇帝拉下馬(下)

第四章 再見

第二部 第五集 敢把皇帝拉下馬(下)

第四章 再見

迷迷糊糊地夢見自己醒過來,又迷迷糊糊地踏入更深的夢裡,心裏分明有一件非常要緊的事情還沒著落,但究竟是什麼,又始終想不起來。
易司馬猝不及防,悶哼後仰。鎖喉、肘錘、掃腿……錢沛的動作一氣呵成,卻懊惱發現在自己鐵拳下粉碎轟塌的只是個枕頭。
她轉述過居巫奇的留言,便帶著船上的兩名薩滿教弟子向北而去。
訣別,就是決定別後再不相見。錢沛眨巴眨巴眼,淚珠子掉了下來,說道:「老婆,你聽好了——老子一定要把居巫奇先奸后殺,然後把薩滿教的所有女弟子都賣進窯子,男弟子一律閹了送進宮做太監。」
錢沛沉默須臾,忽地惡聲惡氣道:「快點,怎麼你他媽的老半天還沒出城?!」
禹龍宣示意錢沛落座,神情一肅道:「水仙公主的事,寡人也很難過。別人不曉得,但你應該非常清楚她和我之間的關係。裴兄,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生者堅強,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譬如——為她復讎!」
錢沛心中雪亮,壓根不信禹龍宣的溫情話語。當皇帝的人,手握著最高權力,掌控著天下財富,除了怕人算計,就怕人惦記。特別是自家的兄弟,說什麼骨肉親情,人之常情,利益當前,彼此都是眼中釘肉中刺才對!所以一旦當了皇帝,人都不叫自己「我」,而叫「寡人」,「孤家」。江山與財富,豈是與人共享的?
仔細想想,這幾年裡堯靈仙和自己相處的日子不算多也不算長,而且多數時候沒給過他好臉色。這次好不容易在京師重逢,竟成訣別!
錢沛點點頭,用火燭將香火點燃,直挺挺跪在蒲團上,望著冰冷厚重的棺槨,腦中無法驅散堯靈仙躺在裏面蒼白冰冷的面容。
錢沛問道:「黃柏濤的大軍一走,東線便成空虛地帶,羅剎人去而復返怎麼辦?」
錢沛再次見到堯靈仙的遺體已經是第二天的夜裡,這次,他只睡了一天一夜。
怎麼都一起沖老子來了?堯靈仙被人害了是我的錯,迦蘭自己跑了也是我的錯,難不成天下的漂亮女人誰有個三長兩短,賬都算在老子的頭上?
錢沛回頭瞟了眼新鮮出爐的大楚皇帝,只見他龍袍加身神采飛揚,頭冠上一顆碩大的東珠,腰間一塊巨大的白玉龍佩,整個人看起來氣度非凡威嚴富貴。錢沛跪在蒲團上,既沒挪窩也不吭聲。寒中雪、峨中玥等人上前向新皇帝見禮。皇帝接過香,在靈前躬身祭拜。
錢沛沒吭聲,目光急切地向四周搜索,終於發現在距離渡口大約二十丈的一座小涼亭里影影綽綽站著一個女子。
錢沛輕撫她沉睡中的玉頰,入手一片冰涼。「有救嗎?」他低問道。
但現在她安安靜靜地、乖乖地躺著,任由他鬼話連篇,任由月涼如水,任由浪花拍岸,任由夜風嗚咽。
錢沛放下車簾,靠回軟墊上怏怏問道:「老易,曾家九兄妹抓到了幾個?」
錢沛沒想笑,他其實不在乎什麼狗屁世襲侯爵位,但全家三百八十七口,七百七十四雙眼睛,終於可以閉上歇一歇了,願他(她)們在天之靈安息!
要不是傾城和謝端儀聯手把自己打昏,錯過了和居巫奇的約會,堯靈仙又怎麼可能死?新仇舊恨加一塊兒,不把老皇帝挖出來掏心掏肺,還有沒有公道?!
錢沛站起身,很感動禹龍宣慷慨激昂的演說。他相信,禹龍宣不會過河拆橋,因為大伙兒還在河上。
「不許動她!」錢沛一把推開易司馬,緩緩低下頭輕輕將堯靈仙擁入懷中,喃喃道:「臭丫頭,老子還沒跟你洞房花燭呢,怎麼可以說上天就上天?別以為可以一死百了,老子和你這輩子,下輩子還有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永遠都沒得完!」
錢沛跳下床就往門外沖,沒走兩步身軀猛地一晃,臉孔發白額頭冷汗涔涔,咬牙扶住椅背道:「老易,去給我弄輛馬車來,快!」
易司馬哼了聲道:「嫌慢你就下車自己走。這幾天紅盟的楚河漢叔侄和古劍潭的龐觀天都來找過你。堯靈仙至今生死未卜,他們很著急。」
易司馬回答道:「沒有,紅盟和古劍潭的人也正在尋找。喂,你急匆匆要去哪裡?」
錢沛很糾結很窩火,瞅瞅老龐又瞪瞪小葉,建議道:「要不你們干一架先?」
「假如打開棺槨卻一無所獲,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句話在禹龍宣的嘴邊轉了一圈,又被他咽了回去。這麼多年從敵人到盟友,他和錢沛鬥智斗勇斗無恥,彼此之間的了解遠比一般夫妻還來得深刻。莫非,這小子嗅到了什麼?
正這時門外有聲音響起道:「聖駕到——」一個明黃色的身影飄了進來,後面跟著一堆智藏教高僧護衛。
「你約了誰在這裏見面?」易司馬跳下車舉目四望,「是沒來還是等不及已經走了。」
禮畢后峨中玥以堯靈仙授業恩師的身份向來賓答禮,將皇帝請到後堂用茶。
易司馬啼笑皆非,破天荒地對這小子產生了一絲同情之意,安慰道:「以堯靈仙的為人,她的一縷芳魂必會被西天佛祖眷護,去往極樂世界。」
龐觀天更火了,剛想擼胳膊挽袖子,猛聽有人在靈堂外叫道:「姓裴的,你害死了迦蘭,我要你償命!」一個高大威猛的男子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峨中玥面容憔悴,將一炷香送到錢沛的手中,低聲道:「送靈仙一程吧。」
「戚肇俊,戚老將軍的長子。」易司馬回答:「羽林將軍由獨孤千赫出任。」這時候長長的囚犯隊伍終於走完,易司馬輕抖韁繩,馬車重新啟動飛速駛向城外。
這不還是給死人行禮嗎?禹龍宣好氣又好笑,屏退左右道:「起來吧。寡人與裴兄之間是共患難的兄弟,不用這套虛文。莫非寡人當了皇帝,便不要舊日朋友了么?過河拆橋的事,不能做!共患難過,當然還要同富貴!」
他頓了頓望向錢沛,等著他接著自己的意思往下說。可錢沛在關鍵時刻居然秉持惜墨如金的精神,緊閉嘴巴,只把一雙無知迷茫的小眼睛跟他默默對視。
豐嬈木無表情道:「居巫教主交代,她有要事必須儘快趕回羅剎,無法在永安久留。假如錢先生想為水仙公主報仇,居巫教主歡迎您隨時登門拜訪。」
她像是睡熟了,神情安詳而恬靜,絲毫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懼與哀傷。
同樣的對禹龍宣而言,假如老皇帝的確是被人毒害致死,那麼謝端儀連帶著她的兩個兒子都將戴上大逆不道兇手的高帽。加上已經進入人生倒計時的唐王,所有入圍帝位之爭的人,都將永久失去參賽資格。如果這一天到來,世界將是多麼的美好。
錢沛沉思須臾,堅定道:「也對,從今往後我要積德行善,做個好人。」
錢沛並未阻擋豐嬈三人離去。他吐了口氣,移動步子走到小船邊,腳下一軟跪在了河岸旁,藉著月光仔細打量堯靈仙。
禹龍宣一怔,錢沛道:「俗話說無風不起浪,曾太后的猜疑未必沒有道理。陛下如能請出郭清親自主持開棺驗屍,以他的為人和口碑,誰敢質疑?」
禹龍宣很耐心很低調,似乎也不介意錢沛跟自己稱兄道弟,嘆息著苦笑道:「兩害相較取其輕,目前只能如此。不過在離京前,寡人也會設法先將朝局穩住。如今大部分唐王和謝端儀的死黨已被清除出局,剩下的朝中文武多為忠貞之士。寡人惟一不放心的人是唐王。」
「只逃了曾蘊荃、曾蘊嘉兩姐妹和曾蘊勇,其他的人死的死關的關,包括曾老夫人在內無一漏網。」易司馬深知錢沛和曾神權之間的血仇家恨,緩緩道:「你的仇算是報了。」
他覺得自己還沒睡醒,腦袋瓜昏昏沉沉的。他又嫌燭火太亮,刺得眼睛生疼。還有蒲團太軟,否則自己明明跪在上面,怎麼卻像在雲端間飄啊飄的沒處著落?
如果心情好,錢沛一定會向這位老人家詳細講解什麼叫做撕票,什麼叫做跳票。
果不出其然,錢沛又有驚人之舉。他將堯靈仙橫抱在身前,輕輕道:「老婆,老子這就帶你回家拜天地入洞房好不好?嗯,你不說話是在害羞么——別擔心,誰都有頭一次。你別怕,咱們熟能生巧,多綵排幾次就好了……」
是葉羅,這些天他一直住在堯靈仙的公主府里養傷。自從堯靈仙出事後,大家忙做一團,誰也沒心情去顧著他。聽說錢沛來祭奠堯靈仙,葉羅拄著根拐棍就直奔靈堂而來。
「靈仙!」他心中大急睜開雙眼,頓時看見一張近在咫尺的臉龐。但那不是堯靈仙的玉容,而是易司馬的黃臉。
最後一句話算是說到錢沛心窩裡去了,他張著眼,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想要我北上燕雲么?」
「小子,你不是拍胸脯打包票,說她一兩天就能回來嗎?」提問的人是龐觀天。
過了會兒,羽林將軍獨孤千赫來傳錢沛入內覲見。錢沛慢悠悠晃進後堂,禹龍宣正在用茶,放下杯盞道:「來人,賜坐。」
渡口空無一人,只有幾條小船被鎖在岸邊。風吹過,草木婆娑,河水搖動月色,一派清冷景象。
念及在極樂世界里混的全是斷絕七情六慾的菩薩和羅漢,錢沛抬起頭,目光有些散亂,眼神奇奇怪怪地問道:「老易,你的意思是說以老子的為人,死後得下十八層地獄,那不是咱們夫妻永隔,死後也不能團圓咯?」
他發完了狠,心裏依舊空落落的,猛想起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鄭重其事叮囑道:「咱們可說好了,你是我的老婆,死活都是。到了陰曹地府,可不準另招駙馬,男人最恨戴綠頭巾,我也是。」
兩人一路向西行出三十余里,來到了紅葉渡口。
易司馬是個明白人,不多會兒便親自駕著馬車帶錢沛離開了晉王府。他打馬揚鞭,問道:「去什麼地方?」
禹龍宣道:「邢毓莘在東線已經組織了一支人馬,會同當地軍民共同守御。有回燕十八關的天險在,一時半刻應該能守住。寡人更擔憂的是西線,白日寒坐擁二十萬北疆精兵,萬一跟謝端儀合成一股,再取得羅剎人的支持,後果不堪設想。」
到底,沒能讓堯靈仙做成大老婆。這就好比做生意總有風險,不可能老讓自己賺,終歸會有落下壞賬的時候。賬壞了不要緊,只要有本事,總能再掙回來;但人死了,那是神仙都沒法翻本了。
他語氣漸轉沉重,接著道:「不瞞你說,寡人做了最壞打算,大不了就頒布勤王號令,調集各地精兵入京揮師北進,與叛軍在榆樹關前決一死戰!」
涼亭里的女子也看到了錢沛和易司馬,遠遠問道:「閣下可是錢沛錢先生?」
「我……非禮……你?」錢沛雙眼冒火正要據理力爭,易司馬捏著嗓子道:「……寶貝兒,可想死我了!呸,這麼肉麻的話虧你說得出口。」
靈堂設在了堯靈仙曾經居住過的公主府里,古劍潭的長老、紅盟的高手,還有隨同堯靈仙一同入京的大魏官員與侍衛,全都換上了素服。
錢沛的臉皮夠厚,聞聽自己的夢囈也不紅臉,卻猛然從床榻上彈坐起來道:「老子睡了多久?」
易司馬丟開手裡的枕頭破片。錢沛還想不依不饒,卻看見老傢伙手指一轉亮出把火龍銃,黑洞洞的銃口對準他的腦門,森然說道:「臭小子,你非禮老夫不算還敢施暴?」
眼睛一眨,白天鵝變黑烏鴉,錢沛顯然還不能一下子接受現實與夢境之間如此巨大的反差。剛剛灌下去不久的葯汁翻騰著就要溢出嗓子眼,他充分展示出得天獨厚的身體柔韌性和超快反應力,抬起膝蓋猛頂在易司馬的小肚子上。
他不是第一次弔孝祭奠。然而弔詭的是,自己可以在親手殺死的雄遠大師靈位前放聲痛哭,也可以在肅穆威嚴的紫禁城下為裝死的老皇帝大放悲聲,而今面對著自己心愛女人的棺槨,他非但哭不出聲,甚而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禹龍宣啞然失笑,也不阻攔,存心要看錢沛這戲往下怎麼演。錢沛見禹龍宣興緻盎然地看著自己,一點也沒有戲文里唱得那樣來個「愛卿平身」的意思,頓時明白這傢伙有意要自己好看。
是冥冥中的天意么,第一次見到堯靈仙時,就在一條小河邊(錢沛自動刪除了更早那段關於青樓追殺的記憶)。一樣的夜晚,一樣的月色,只是原本如花似玉的水靈月換成了又老又丑的易司馬。
易司馬道:「生機已絕,神仙無救!」俯身想將堯靈仙的遺體抱上馬車。
在前方的大街上,一隊金吾衛正押著數以百計的囚犯緩緩通過路口。
一番深情的表白沒能把死人說活了,錢沛大感受傷,搖晃著堯靈仙叫道:「你回答我,你幹嘛不理老子?你幹嘛要回來?你幹嘛把老子甩了?!」
他一面胡言亂語一面抱著堯靈仙走向馬車,突然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稀里糊塗軟倒在地。
「紅葉渡。」錢沛嘴巴有些發苦,暗自揣摩居巫奇手下留情和教會母豬上樹哪個可能性更大?
「遺體?!」錢沛腦袋嗡地炸成一片白地,獃獃望著一條小船從蘆葦盪里駛出。
「五天四夜,」易司馬誇讚道,「恢復速度之快著實令老夫詫異。」
他跪到一半忽然剎車,抬起頭苦著臉道:「不好,我剛剛在靈堂里磕過頭,這會兒再給陛下叩首,未免有點那個……要不咱們改作三鞠躬?」
錢沛想了想,決定看在唐王和謝端儀母子的面上,替禹龍宣多擔待點兒,說道:「陛下有沒有想過開棺驗屍,重新徹查先帝的死因呢?」
這時已過了掌燈時分,京師全城宵禁,街道上空空蕩蕩。巡夜的金吾衛見是晉王府的馬車,便未上前盤問,只是奇怪誰這麼大的架子,竟讓易司馬替他趕車?
這些囚犯大多衣著光鮮,戴著沉重的腳鐐手銬,哭聲不絕在馬鞭與刀槍的威嚇鞭撻之下,扶老攜幼凄惶而行。
「是文昌侯府的家眷和僕役。」易司馬目泛冷光,語氣平淡道:「陛下剛才下詔,將他們關入刑部天牢聽候發落,所有家產一律收入國庫充公。」
「該叫『陛下』了吧——」對這個結果錢沛並不驚訝。「謝皇后和唐王呢?」
「我是。」錢沛來到涼亭前,打量對方道:「是居巫奇叫你來的,她在哪兒?」
「昨天有大臣上書,說唐王母子起兵謀反殺害先帝,其罪當誅。」禹龍宣接下去道:「雖說國法無情,可寡人怎忍心骨肉相殘啊!」
易司馬曉得錢沛這時候精神受到刺激不能激動,打了個哈哈道:「你不是離死還遠嗎?」
「謝皇后帶著兩個小皇子逃出了京師,目前下落不明。」易司馬回答說:「唐王的運氣不好,他被活捉了,關在了繡衣使總署詔獄里。最可惜的是讓玉機真人逃了。此人在玉清宗里頗具威望,很可能成為一大隱患。」
易司馬深信,明早的太陽一定會從西邊升起,溝里的小螃蟹也會哈哈笑。
「有隱患在玄機真人才不至於閑得慌。」錢沛有氣無力道:「我說你能不能再快點。」
儘管能夠辨別出這女子已到中年並非居巫奇,但錢沛的心還是一抖,急忙邁步走過去。
靈堂里香煙繚繞白燭高燒,堯靈仙的棺槨被擺放在了大堂的正中央。
錢沛並不想告訴禹龍宣,棺材里躺的是老皇帝的替身。那個冒牌貨沒病沒災的,怎麼會死?但凡非正常死亡,下手再乾淨也總有痕迹可循。所以只要開棺驗屍,就必有所獲。屆時「真相大白」,謝端儀這冤大頭是做定了,連帶著唐王也不會有好果子。
錢沛大發感嘆道:「兄弟啊,你當皇帝真不容易。你要是御駕親征了,會不會後院著火?到時候腹背受敵,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錢沛情難自禁地摟住她的嬌軀,喃喃喚道:「靈仙,我的寶貝兒,可想死我了——」低頭吻向堯靈仙的櫻唇。
恍惚里,他的眼前飄過一個個美女,水靈月、迦蘭、舜煜頤、堯靈仙……堯靈仙一襲白衣如雪,溫柔地依偎進他的懷裡,就在突然間,女人驚異萬分的飛身衝到了門口,星眸如訴含情脈脈依依不捨……
易司馬躍身上船,小心翼翼地彎腰揭開覆蓋在堯靈仙遺體上的屍布,玉人長眠花貌如昨。他又伸出右手兩指,輕搭堯靈仙的脈搏,然後向錢沛搖了搖頭。
易司馬一帶韁繩,馬車戛然停在十字路口。錢沛以為老傢伙要發飆,他掀開車簾就準備開火,可一籮筐的髒話到了嘴邊又立時哽住了。
「曾蘊嘉逃走了?」錢沛怔了怔,又問道:「公孫哲死了,現任金吾將軍是誰?」
可是……怎麼會有水?怎麼會……好冷!錢沛一個激靈,懷中頓時空了。
要是她還活著,肯定會風輕雲淡地瞥他一眼,裝作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聽不懂。
更過分的是,這傢伙一隻手拎著倒空的茶壺,一隻手撐住床榻,居然恬不知恥地倒在他的懷裡,鼻尖與鼻尖之間的距離不到一寸。這情景意味著,自己很可能被吃豆腐了!
錢沛裝模作樣往下蹲道:「陛下面前豈有草民之位,我還沒給您磕頭呢!」
完了完了,就算自己超速,可也超時了。錢沛壓根聽不清楚接下來易司馬在叨咕什麼,急問道:「有沒有居巫奇和堯靈仙的消息?」
「晉王殿下在三天前舉行了登基大典。」易司馬一邊駕車出城一邊說道:「眼下他已移駕宮中,由太元聖母和智藏教諸位高僧日夜守護以防奸人刺殺。」
但如今他沒好氣地衝著龐觀天翻了翻白眼,沒搭理他老人家的話茬。
自己以後逢年過節,也不必偷偷摸摸,而是堂堂正正地到墳前燒紙敬香,潑酒叩頭。儀式不必繁雜,意義卻很重要。
女子回答道:「我是薩滿教銀月祭司豐嬈,奉居巫教主的法旨在此等候錢先生已多時了。既然先生來了,正好將水仙公主的遺體交還給你。」
他目露欽佩仰慕之色,讚歎道:「陛下仁德無雙,乃千秋明君之楷模。我看就將唐王叛亂的案子交給郭中丞審理吧,他鐵面無私,定能秉公處斷。」
禹龍宣見錢沛不著痕迹地把這黑鍋推給了郭清,嘆口氣道:「寡人也這麼想。無奈郭中丞這些天始終稱病不朝,我猜他是對寡人心存芥蒂啊!」
禹龍宣發現,和錢沛說話實在節約口舌,不管什麼事只要提個頭,他就能抓住重點。他頷首道:「根據情報,謝端儀和羅松堂父子等人已經北上,看樣子是要和白日寒匯合。寡人已急令平逆將軍黃柏濤率主力星夜西進,撤至榆樹關一線,堵住白日寒大軍南下京師的門戶。」
他鬱結的心緒舒暢不少,說道:「寡人已經下詔給石思遠,命他徹查當年曾神權、黃煒等人聯手陷害令尊的真相,為裴家平反,並恢復世襲爵位由你繼承。裴兄,令尊有子如你,亦可含笑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