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二部 第五集 敢把皇帝拉下馬(下)

第五章 最毒婦人心

第二部 第五集 敢把皇帝拉下馬(下)

第五章 最毒婦人心

誰料老半天錢沛都沒有應聲。莫大可一怒,豎起濃眉瞪圓豹子眼就準備開罵。
錢沛拍胸而起,以大無畏與捨身侍鷹的精神向皇帝兄弟毛遂自薦道:「陛下,你覺得我怎麼樣——是不是忠誠可靠,智勇雙全?」
在失去堯靈仙后的半天之內接連遭遇三位異族美女,人人變態,個個兇悍。錢沛想自己也許真該買兩注六合彩了。他竭盡全力躲過五道「流電斬」,金合歡手中的翠羽又一次殺到。
「這可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啊!」楚宏圖甫遇勁敵,殺得愈發興起。不料腰上一麻被人突施冷箭禁制了經脈,身軀頓時無力軟倒。
自從開始修鍊六道輪迴神功,她就很少能夠體會到這樣的感覺了。隨著魔功日深,她的七情六慾亦逐漸褪淡,直至心冷如冰,再不能泛起半點波瀾。
「砰!」錢沛鼻血橫流,仰面摔倒。沒等他奮起反擊,莫大可的老拳已如同雨點一樣砸落下來。登時,錢沛的眼前一片星光璀璨外加禮花爛漫。
「莫非是我送你的那柄紫金短刀?」錢沛暗暗叫苦,裝糊塗道:「寶刀贈英雄,快把它收起來!千萬別跟我客套——咱們兄弟誰跟誰啊?」
「如果你想跳,我會陪你跳。反正死不了,玩玩兒也好。」又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是啊,天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怎麼就老花眼看不到?你的老婆孩子不都還在寶安府么,正好可以順道回家全家團圓啊。何況白日寒是你的舊仇人,居巫奇是你的新仇人,如果你僥倖成功,不正好可以一箭雙鵰,一舉多得,精忠報國,光宗耀祖么?!
話音未落,門外有個親兵細聲細氣地喚道:「莫將軍,宮裡來人傳旨。」
無奈人才難得,天才就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了。皇帝陛下思來想去,不知殺傷了多少腦細胞,始終未能找到合適的人選,只好不恥下問向錢沛徵詢建議。
「公孫哲?」錢沛怔了怔,終於明白了這位前金吾衛將軍為什麼會臨陣倒戈。
「想逃?問問老子的拳頭答不答應!」冷不丁熟睡中的楚宏圖吼了一嗓子,嚇了錢沛一大跳——這是哪種讀心術,有夠神奇,連睡著了都能讀到別人的心思?
第二口熱血衝到嗓子眼,錢沛仰起頭艱難地把它喝了下去。他轉過臉,瞧見了居巫奇。
錢沛沒理她。那女子徐步走到他的身旁,又說道:「要不要我幫你宣傳下剛才的事迹——一口氣追殺居巫奇兩百多里,天下好像沒兩個人能夠辦到。」
葉羅微凜,撤步招架道:「楚舵主,是我!」「砰」地掌勁相撞,身子又往後一退。
「沒出息,老子還沒怎麼用勁呢!」莫大可看到錢沛的臉上有眼淚混合血漿流下。
「不錯,這樣你就可以親手殺死她!」居巫奇微微一笑道:「差點忘了說,直到被火化的時候,她的各處感官都與常人無異。只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而已。」
他必須阻止,否則一幕空前絕後的人間慘劇將不可避免!
「姐姐你聽我說!」玉羅嬌無暇遮掩赤裸的胴體,飛出千紅鏈鎖向金合歡的皓腕。
當錢沛感到喉嚨口發甜的時候,一口鮮血已經噴了出來。從大悲到大喜,又從大喜回到當下的絕望。原來人生如戲亦如夢,結局若是註定,能夠體會的便只剩過程。所謂的殊途同歸,酸甜苦辣咸,痴嗔怒喜悲,不外乎如是。
錢沛雙目無神地躺在地上,他慢慢伸手抹去唇角的血絲,猛一拳打在莫大可的小腹上。然後,他冷笑著瞅著疼得面頰肌肉直抽抽的莫大可不語。
錢沛一屁股坐到莫大可身邊,口中吟道:「生如夢,神馬都是浮雲。你懂不懂?」
「刀給你!」葉羅將紫金短刀「咄」地聲插入床板,距離錢沛的腦袋不足半尺遠。
此時的太陽已升上中天,堯靈仙的法事也該行將結束。但錢沛已然沒有勇氣回返普濟寺。他獃獃地低頭看著山樑下方的萬丈深淵,那裡雲霧繚繞不知深有幾許,任誰摔下去都將永得解脫。
可恨為啥當自己昨晚在堯靈仙的靈堂上難得一句一字全都是大實話時,居然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難道說,狼來了的故事已經普及到了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
錢沛順著山岩滑落,他突然猜著了玉羅嬌的來意,唇角牽起一絲難以名狀的笑意,玉羅嬌褪下羅裳露出晶瑩如玉的香肩,開動雙手撕扯錢沛的衣裳。在枝葉的濃蔭下,兩個身影慢慢重疊起來,沒入了鬆軟的草地里。
「這傢伙真想死?」玉羅嬌到底還是出手了,千紅鏈扯住錢沛的腰部遽然收縮。
他在馬上回頭望了眼被夜風吹得微微晃動的白燈籠,此刻天空孤星慘淡,地上門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那麼,自己一個人該去哪裡呢?
「都啥時候了,還傳個狗屁聖旨,老子都三天沒睡覺了!」莫大可罵罵咧咧,拍拍身上二品繡衣使總管官服上的灰,走出屋去。
他齜牙咧嘴地衝著玉羅嬌僵硬地笑著,沙啞的聲音問道:「要不我們打賭?」
天亮后,錢沛被身邊驚天動地的雷聲炸醒。後腦勺上被楚河漢打過的地方兀自生疼,再加上昨晚一通狂灌烈酒,整個腦袋就像快要裂開來一般。
天底下到底有沒有白吃的午餐?皇帝會不會白髮工資?正確答案永遠不變。所以隨後錢沛聽到皇帝用十分親切而誠懇的口吻和自己商議道:北疆吃緊,白日寒又在此地經營了二十多年,為了不打無把握之仗,急需一位大智大勇且忠誠可靠的天才不畏艱難險阻,深入敵後展開高效率的情報收集和策反工作,為寡人的御駕親征掃清障礙。尤其要探測到羅剎人與白日寒,謝端儀之間的動向,如果三流合一妄圖結成同盟,則必須破壞到底。
「如果你就這樣摔死了,便再也不會感受到痛苦,所以你千萬別死。你得活著,讓痛苦和悔恨像毒蛇一樣,一天天噬咬你的內心,直到你發瘋發狂,徹底崩潰。」
「殺他!」葉羅回答得倒也爽快,猛地閃身避過楚宏圖阻截,拔出紫金短刀斬落。
八、六、四……錢沛眯縫起眼睛注視下方,不斷精確測算出距離上的變化。
玉羅嬌怔了下,不由自主地反問道:「什麼?」
敢情他是在說夢話,錢沛心神小定。正在他要把包屠龍叫出來的當口,房門被人推開。葉羅闖了進來,手握紫金短刀冷然注視錢沛道:「我們之間還有筆賬沒了!」
「那可不成!」楚宏圖再次出手攔截。一柄明晃晃的寶刀就在錢沛的腦袋頂上來回翻舞,好幾次只差幾寸便削到了他的鼻子。
事實上,能夠在未被發覺的情況下潛近到自己身後十丈之內的女人,不多,而心腸狠毒如斯的女人,更少。
然而在極遠的地方,他就看見了一道黑滾滾的煙柱從大須彌山的山麓里升起。
「等靈仙明天上午火化后,我就北上。」錢沛垂下眼皮靠倒在牆上。
「砰!」光花四濺,一股巨力將錢沛往後拋彈。他這才覺察到,整具棺槨都有法陣結界保護,就是為了防備有居心不良之徒褻瀆公主遺體。
難怪啊,屋子裡鬧了半天都沒見有誰進來,敢情全體人員都為堯靈仙送行去了!
餘音嫋嫋,她的身影已在十數里之外。錢沛在後催動風靈奴與火靈奴窮追不捨。
明明只需一回身就能將那小子置於死地,居巫奇卻偏偏不這麼做。錢沛憤怒愈盛,模樣越瘋狂,她的心裏就越能感受到一縷興奮與快意。
禹龍宣於是龍顏大悅,對錢沛主動請纓的熱忱表示由衷的讚賞。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等堯靈仙過了頭七,錢沛的傷勢初愈便立即北上。
在奔逐出兩百多里地以後,錢沛的視線里到底還是失去了居巫奇的蹤跡。
在往後的日子里,「水仙公主」便成為了歷史名詞,供人唏噓讓人緬懷。
他緩緩站直身子道:「這個女人的八字可真硬……」
儀式由太元聖母親自主持,在京的高官權貴,乃至大楚的軍方將領均有出席。
金合歡玉容霜凍目露殺機,左手微凝在虛空中拉出五道電光,斜向飛斬錢沛。
「去你奶奶!」錢沛像是瘋了一樣,居然還想用腦袋頂開厚重的棺槨蓋。
就聽楚宏圖又自顧自道:「鼠輩,有種就再跟楚某大戰三百合,殺啊……」
他試圖坐起身,這才發覺自己經脈受禁無法動彈。不用問,是楚河漢的傑作。
「快放開老子!靈仙沒死,她還有救!」錢沛急了,一邊掙扎一邊大叫。
其實不用她說,錢沛已經「住手」了。在短暫的錯愕之後,龐觀天、楚河漢、楚宏圖等人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把錢沛死死按在了棺槨上。
錢沛悶聲不響地一屁股坐下,從桌案下頭掏出半壇酒,咕嘟咕嘟猛灌了幾大口,嗆得一邊咳嗽一邊流眼淚。
靈堂里還有許多人,看到錢沛這個樣子衝進來,先是愕然,隨後是震驚。錢沛二話沒說,重重一拳轟擊在堯靈仙的棺槨蓋上。
錢沛策馬來到繡衣使總署,莫大可果然在挑燈夜罵。這傢伙也不知熬了多少個通宵,兩眼血紅鬍子拉碴,隔著老遠就聞到一股子刺鼻酒氣,正在狗血淋頭地訓斥幾個手下。
可莫大可越打越沒勁,拳頭下的錢沛既不掙扎反抗,也不叫喊求饒,這讓莫大可感覺很無趣——作為一個有品有級的惡霸,他收住拳頭問道:「通了沒?」
人們面色沉痛(至少表面如此),在低沉的誦經聲中默默注視著泥金棺槨迅速化為灰燼。於是他們終於能夠確信,曾經有一位亡國公主,她品貌雙全,智勇無雙,曾經創造了屬於她的那份傳奇,如今便在這熊熊大火中徐徐落幕。
今天上午,堯靈仙的遺體將被送往大須彌山普濟寺火化。
「兩位不好意思!」包屠龍風影一閃,退到床邊。錢沛笑嘻嘻起身,說道:「世界需要和平,而我需要離開。」
就在棺槨蓋即將被推開之際,一隻手突然將它牢牢摁住,峨中玥喝道:「住手!」
「死婆娘,賤貨!」錢沛紅著眼掣動天下刀向居巫奇衝去,似乎完全沒考慮這麼做是在找死。他的潛意識裡,甚至有那麼一絲渴望:就讓居巫奇殺了自己,也許那反倒是一種解脫。否則往後千百個深夜裡,在他的眼前乃至腦海中將會不斷浮現起堯靈仙被活活燒死的慘狀!
這絕對不是什麼善意的提醒,更類似於一種惡毒的嘲諷與挖苦。光聽這天籟般的嗓音,錢沛不必回頭便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莫大可有點兒擔心了,莫非這傢伙傷勢未愈,剛才被自己一通老拳揍成了腦震蕩。他伸出巴掌在錢沛眼前晃了晃,喚道:「錢沛……裴潛……帥哥——」
錢沛道:「所以你就利用『六道寂滅』造成她死亡的假象,還故意把遺體交還給我?」
驀然腰間發緊,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將他的身軀往上拉升。
莫大可怒了,自己一時心慈手軟,不料反遭暗算。結果就是太歲頭上有人動土,老虎屁股被人摸了。
這就好,你睡你的,我干我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錢沛凝神召喚風靈奴。
錢沛靠著椅背,兩隻腳交叉高蹺,擱在擺滿各種機密文書檔案的公案上,漫不經心地問道:「老莫,皇帝深更半夜找你幹什麼?」
「幹什麼?」錢沛一抬頭,就看到莫大可的拳頭在自己眼前正快速無極限放大。
「他的奶奶不就是我的老娘?!」楚河漢憤然一掌,擊昏了錢沛。
這下,錢沛稍稍有了點兒反應。他散亂擴大的瞳孔重新開始聚焦,落在莫大可的臉上。
錢沛推開房門,屋外,日上三竿,金燦燦的陽光差點晃花了他的眼睛。登時,錢沛腦海一片空白!
「呼——」包屠龍與天罰長老如同兩大門神,一左一右先於錢沛攻向了居巫奇。
錢沛很肯定地點頭,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衝出繡衣使總署,直奔公主府。
可是錢沛下墜的力道著實太強,以至於玉羅嬌非但沒能拽住這傢伙,反而被他拖得加速下沉。「喀喇喇」嬌軀撞斷茂密的樹枝,玉羅嬌一邊運氣護體,一邊竭力掣動千紅鏈。如果錢沛真的摔死了,自己的解藥找誰人要去?
自然皇帝深諳不差餓兵的道理,他慷慨贈送給錢沛一個北疆巡護使的頭銜,並安排智藏教的太元聖母和玉清宗的新任掌教玄機真人率領大批門下同行以策萬全。
「奇怪,」莫大可皺著眉道:「這傢伙居然讓老子陪郭清連夜前往東陵,開棺秘查老皇帝的死因。」
都說人是天和地種的莊稼,從土裡長出來,最後又會回到土裡去。這就叫葉落歸根。雲層突收,底下的幽谷逐漸變得清晰。鬱鬱蔥蔥的林木在視野里飛速放大,很快兩者間的距離已不到十丈。
龐觀天等人怔了怔,齊齊向錢沛投去悲憫的目光。楚宏圖嘆了口氣道:「老弟,公主殿下是去了極樂世界。你接受或者不接受,她總是去了。」
「找間屋子讓這小子好好睡一覺。」楚河漢余怒未消,「宏圖,你給我看緊了他!」
錢沛眼前發黑,但還是看清楚了:那確實是普濟寺中正在火化堯靈仙的棺槨。
看到錢沛進來,莫大可突然失了罵人的興緻,他揮揮手,幾個手下如獲大赦,夾著尾巴一溜煙地逃走。
「楚舵主——」錢沛叫了幾聲,楚宏圖卻沒半點兒反應。估計這時候除非有人拿刀架在這傢伙的脖子上,否則誰也休想驚擾了他的美夢。
他本以為是葉羅搞的鬼,可後者也滿面憤怒地瞪著自己,緩緩靠倒在床角。
倒是楚宏圖一點兒不生氣,望著錢沛感嘆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當年小嫚離開的時候,我也曾像他這樣如痴如狂,痛不欲生……」
門外沒人啊?莫大可下意識地回頭瞅了眼空蕩蕩的門口,怒沖沖轉過頭:錢沛就似被人下了定身咒一樣,臉上沒有半絲惡作劇得逞后的快意模樣。
「金合歡?!」錢沛像根彈簧般從草地上躍起往斜後方飛閃。
居巫奇可是一點沒有要跟錢沛玩命的意思,她身影翩若驚鴻往後飛退,冷冷說道:「看你失魂落魄,生不如死的樣子,真是一種絕妙享受!」
金合歡見她面色發白,不無鄙夷道:「一雙賤貨!」
他努力將視線往下移,便看見楚宏圖雙臂枕頭半趴在床榻上呼嚕連天睡得正香。
「莫大可,你也算是有品有級的人了,手上又不缺銀子,幹嘛還作踐自己,盡喝他娘的劣酒,你丟不丟人?」
莫大可瞅著錢沛默然半晌后,體貼道:「要不我想法幫你舒通舒通?」
兩人談定條件,禹龍宣起駕回宮,錢沛和雪中寒等人將他恭送出門。
金合歡被迫側身變招,運掌震開千紅鏈,冷笑道:「好妹妹,恭喜你了!」
想到腦袋頂上綠光閃閃的東方發白,玉羅嬌不寒而慄。
莫大可沒心思陪錢沛耗下去了,說道:「老子這就要去找郭清,你該滾了!」
這一尼一道顯然是衝著謝端儀、傾城幾個高層人物去的,有他們當打手,錢沛增添了不少信心。
「廢話,老子可是好官。愛民如子,清正廉明,你懂不懂?」莫大可粗聲粗氣道,「你心情不大好?」
很難想象,如此怨毒的話她居然能用如此淡然的語氣和緩地說出口。但居巫奇看起來並沒有半點為難,她接著說道:「看來你也已經意識到,其實我並沒有殺死你的堯靈仙。因為那樣做,實在是太便宜你和她了。」
錢沛手腳發涼,召過包屠龍騰身而起,用最快的速度飛向大須彌山。
「前後腳吧,」莫大可一點兒也不覺著詫異,「我這繡衣使總管也干不長了。」
他不甘地又追出一程,這才在一道無名的山樑上精疲力竭地停了下來。
然而連篇髒話衝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剎住。只見錢沛猶如泥塑,保持著先前的姿勢一動不動,一雙眼睛瞪得比莫大可還圓還大,傻獃獃瞪視著門外。
莫大可鬆口氣,小心翼翼陪著笑臉道:「你有沒有噁心,有沒有頭暈想吐?」
「別糟蹋老子的好酒,這可下我花了五十兩銀子買的——永安老德記三十年珍藏竹葉青。」莫大可很心疼,劈手搶過錢沛手裡的酒罈。
錢沛緩緩地展開雙臂,身子如一羽大鳥衝天而起,然後向山谷直直栽了下去。山嵐撲面而來,錢沛想象自己正在天空中自由地展翅翱翔。但他並沒有施展御風術,有什麼理由不讓自己的身軀自由落下,擁抱大地?生無可戀,無生可戀,何不乘風歸去。
他穩住身形,意識到這事不可蠻幹,還得講點兒技巧——雙手按住棺槨蓋向前猛推,氣沉丹田舌綻春雷道:「開!」
於是,不管是恨她的,愛她的,仰慕她的還是嫉妒她的,亦終都如這煙隨風而去。
「有刺客!」楚宏圖終於驚醒。到底是幹了多年地下工作的紅盟舵主,兩眼還沒睜開,一雙鐵掌已橫掃千軍朝身後打去。
楚宏圖拍胸脯道:「沒問題!」橫抱起錢沛的身子,邁開大步走出靈堂。
錢沛終於慢慢抬起了頭望向來人。無疑,眼前站立的又是位絕世美女。但此時此刻在錢沛的眼裡,惟有堯靈仙那最後依依不捨的匆匆一瞥。
「不知好歹的傢伙!」玉羅嬌抖動千紅鏈,將錢沛狠狠甩向山岩。她暗暗發誓,只等身上的劇毒解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傢伙丟下山崖!
自己當然可以辯說是為了解毒,可有誰會信?就算退一萬步,金合歡相信,東方發白呢,他能接受?
玉羅嬌曉得,自己這次被金合歡「捉姦在床」,那是不管跳進什麼海都洗不清了。
「天行賤,君子自強不息——我賤故我在。」錢沛可不管她們姐妹倆什麼心思,暗中凝念召喚出包屠龍和天罰長老。於是乎左青龍右白虎,將錢沛拱衛在正中。他朝金合歡招招手,喚道:「來呀,寶貝——」
錢沛毫髮無損,只當自己玩過一次蹦極,瞅著玉羅嬌道:「你幹嘛救我?」
兩人你來我往拳拳到肉,處處濺血,在地上翻來滾去打成一團。外頭的親兵聽著熱鬧,卻沒誰往裡探頭,更沒人勸架。過了好一陣子,屋裡漸漸安靜下來,兩個鼻青臉腫的人面對面呼呼喘粗氣。
「你喝酒還用花銀子?」錢沛懷疑道,一股股酒勁直衝腦際,五臟六腑燒得難受。
約莫隔了一盞茶的工夫,他迴轉屋裡,不罵娘了,神色卻相當古怪。
見禹龍宣的大隊人馬去遠,錢沛牽著馬也離開了公主府,獨自向西行去。
楚宏圖身軀微晃,睡眼惺忪地認出葉羅,納悶道:「你拿刀亂軋想幹嘛?」
他雙手撐地半跪著,眼前一陣亮一陣暗,猶如黑夜與白晝正不停地交替更迭。伴隨著嗡嗡的耳鳴,世界變得不存在。
今天,她終於從錢沛的瘋狂里感受到了刺激,也獲得了久違的快樂,那為何不讓他多活幾天?
他勉強在空中穩住身形,就聽見背後有個傲慢的嗓音在說道:「小心,別摔死了!」
「你也要當心。」莫大可提醒錢沛,「凡下知道余雲煙過去的人,都是他們滅口的對象。公冶子、公冶孫、厲橫遠、包屠龍……公孫哲即使沒有死在那個妖女的手裡也一樣活不了。」
錢沛緩緩點頭道:「那咱們北疆見!」他知道,莫大可也好老鬼也罷,絕對不會放過居巫奇。但自己放出去的血債,哪能藉手別人討回?!
錢沛有些後悔,實在不該問候楚宏圖奶奶——假如換成他姥姥,估計就沒問題了。
到底是個勤政高效的皇帝,只是太過迫不及待了點。錢沛笑了笑。
她的明眸焦灼地在林間巡視,很快她放下心來。錢沛沒有摔死,千紅鏈纏繞在他的腰上,繞過粗壯的枝椏,就像鞦韆一樣優遊晃蕩。
可沒等好戲上演,隱藏在幽林深處的一位看客陡然現身。一根翠羽挾在兩根宛若象牙雕刻般的纖指之間,風馳電掣直指錢沛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