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二部 第五集 敢把皇帝拉下馬(下)

第七章 太天真

第二部 第五集 敢把皇帝拉下馬(下)

第七章 太天真

「靈仙的事我很難過,真沒想到她會……小弟,你莫要太傷心了。」
過了許久又聽見裴鐫道:「咱們該辦正事了,剩下的賬老子先記著,下回跟你算!」
「季墨雨?」裴鐫想了想,確實從沒聽說過這名字,應該是個很普通的小丫鬟。
裴鐫不禁抬起頭,看了眼高高懸挂在府門之上的泥金匾額:「武陽公府」,下面的落款赫然是禹龍宣的御筆親書。
「你也要去?」裴鐫精神一振,看到菡葉在點頭,忽然道:「老姐,我能抱抱你么,就像小時候那樣?」說著豎起右手賭咒發誓道:「保證不使壞!」
唐青瓷微露失望之色,回答道:「他被單獨關在了天字一號牢房,我帶你去。」
一個要他殺人,一個托他救人,裴鐫發現自己居然可以一半是惡魔一半是天使!
裴鐫瞅了她一眼,眼神大是曖昧,「哦」了聲道:「難怪昨晚你沒到我府上作客。」
石思遠湊趣道:「最難得的還是這塊陛下御筆親書的府匾,著實教人羡慕!」
慢慢地裴鐫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車外。兩旁的景物逐漸變得熟悉,前邊的街道上突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和鑼鼓聲,似乎誰家在娶新娘辦喜事。
原來是群蝗蟲客。裴鐫瞅瞅四周黑壓壓的人頭,在無數殷切目光的聚焦之下,慢慢悠悠把視線轉向石思遠,很不好意思地說道:「請客沒問題,只是在下囊中羞澀……石大人,今晚的消費你能不能讓戶部幫忙給報銷一下?」
不到半頓飯的工夫,繡衣使副總管唐青瓷便聞訊而至,趕到花廳拜見。
對了,還有翟臻昨天來找自己,要他設法保護羅步思和曾蘊嘉出城。
她忍氣吞聲道:「裴公教訓的是,只是卑職昨晚忙了一宿,到現在還沒時間合眼。」
在他的想法里,救人的事還需要多多考慮,而殺唐王……人的死各有不同,有的輕如鴻毛,有的重如泰山,而作為皇帝的兒子,奪位失利,那就是他的命,他得認命……
菡葉說了,接著又道:「你不必對她提起我的名字。一來時隔多年,她未必能夠記得。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她因此對我心懷感激,生出報答之念。」
裴鐫微笑道:「如果我是殿下,就立刻寫一份言辭懇切的服罪狀,痛陳罪過以表悔悟之心。同時懇請陛下允許你戴罪立功,勸說餘黨放棄抵抗,早日投案自首,以免天下蒼生再受兵災之苦。」
望著易司馬投來的小刀子一樣的目光,裴鐫打了個寒噤,乖乖閉上了嘴巴。
菡葉的手顫了顫,但並沒有用力掙脫。她垂下眼帘,側轉頭小聲道:「小弟,我是佛門中人,況且師父待我恩重如山,此生是不會作還俗之想的。」
儘管腦袋還在脹痛,但他已了無睡意,索性沐浴更衣,吃過早飯後直奔詔獄而去。
「剛到沒一會兒。」裴鐫回答道:「見殿下在作畫,便不敢打擾。」
「全好了。」菡葉的聲音很輕,柔柔的糯糯的就像一杯不會醉人的香醇米酒。
很明顯,易司馬是把自己當成千人迷萬人愛的絕世大美女了。裴鐫鄙夷地撇撇嘴,還沒來得及奚落這老傢伙兩句,就被他一把拽住胳膊,身子凌空飛起拖進了馬車。
裴鐫心道:「除非你翹辮子,否則他想不記掛也難。」臉上作出一副感慨之色道:「兄弟如手足,打斷骨頭連著筋。陛下早知你是受了奸人鼓惑才一時衝動干下糊塗事,故而有意赦免。只是……有人兀自心存幻想,妄圖捲土重來。陛下不能不有所顧忌,更擔心朝中大臣會有不同意見。」
菡葉幽幽道:「你沒有修行過,自然無法體會其中的平安喜樂。大仇得報,我也替你欣慰。只是佛祖有好生之德,往後還是少傷人性命的好。」
菡葉猶豫了下,裴鐫已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跳下床,打著赤腳來到她的面前。
菡葉輕輕嘆了口氣道:「這點我信:你不是個輕易動感情的人。可一旦動了,就會一發而不可收拾。我們都是凡人,總逃不過悲歡離合生老病死的輪迴。」
她道:「小弟,我知道你什麼都不信,但人總需要有些信仰才能活得不那麼累。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夠答應。」
「少拿雞毛當令箭,」易司馬不為所動,淡淡道:「就你這張臉跟剛地震過差不多。」
唐王欣然停筆,兩人上桌用飯。席間談笑風生,彷彿都忘記了不久前彼此間還曾勢不兩立欲置對方于死地。
裴鐫眨眨眼睛,道:「老姐,你太謙虛了。在我眼裡你就跟觀音女菩薩一般。」
裴鐫道:「你到底幫不幫忙?」
恍惚之間時光倒流,裴鐫張開臂膀抱住她纖細柔軟的腰肢,微一用勁她的嬌軀靠入了他的懷中,感受到他胸膛中強有力的心跳。
裴鐫一陣氣餒,悲哀地意識到在易司馬面前自己壓根就沒有擺譜的底氣。
「哦!」裴鐫知道自己想左了——敢情易司馬並非禹龍宣派來的監軍。
裴鐫怔了怔,自己又有事情了。記憶里,這好像是菡葉第一次求自己辦事。他問道:「幹嘛說拜託,咱們又不是外人。只要我能辦到的,你只管吩咐。」
裴鐫握住菡葉微涼的縴手,仗著酒勁兒說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當年不是你拼了命救我,我哪兒能活到今天?老姐,等我從北疆回來,你就別再當尼姑了。咱們離開京城遠走高飛,去海外找塊世外桃源,過神仙日子!」
如果不是確定了這兒就是天字第一號牢房,裴鐫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裴鐫笑咪咪地拍拍她發燙的臉蛋兒道:「唐王在哪兒?」
唐青瓷早得禹龍宣的密令,要她配合裴鐫行事。可裴鐫一來就劈頭蓋臉給了自己一頓下馬威,未免有點兒出乎意料之外。
裴鐫點頭,乖乖道:「我記住了。老姐,那個墨雨姑娘要送到普度寺去么?」
唐王心頭冷笑。果然,裴鐫是禹龍宣派來的說客,可惜演技太蹩腳了點兒。
又過了會兒,獄卒送來酒菜。唐王依舊廢寢忘食筆耕不輟。裴鐫見狀建議道:「殿下,莫等酒菜涼了。咱們吃飽喝足接茬再寫如何?」
唐王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咳嗽道:「錢掌柜真會開玩笑,翠竹怎能是草蝦,還有那隻啄米的小雞,怎麼搖身一變成了小魚。哈哈,哈哈哈哈,有趣,實在有趣——」
「裴世侄,恭喜恭喜!」葉慧山滿面春風迎上來,「令尊沉冤昭雪,你又榮封武陽公,真可謂是雙喜臨門啊!」
菡葉曉得假如繼續讓他發揮下去,什麼大逆不道的話都可能從這傢伙嘴裏蹦出來。
「拜託,老子好歹也是個爵。」裴鐫屁股落座,抗議道:「能不能給點面子?」
床前的少女輕點螓首,裴鐫慢慢回過神來,藉著微弱的月光打量她清秀絕倫的臉龐,關切地問道:「你的傷全好了?」
時光不會倒流,一切再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菡葉的螓首枕在裴鐫的肩膀上,霍然意識到。是啊,小時候的他只及自己的胸口高,而今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她抱起來。小時候的他錦衣玉食不學無術,而今的他卻飽受磨難赫然成長為足以牽動天下大勢的青年權貴。
唐青瓷眸中難掩驚訝之色,接過綠稀金一掂量就曉得是貨真價實的珍品。
「這座宅邸十年裡幾經易手,最後被羅松堂重金買下,現已罰沒充公收歸國庫。」易司馬解釋道:「如今陛下將它賞賜給你,也算得物歸原主。」
一陣清風拂過,窗戶打開,菡葉的身影便如同這陣風般在瞬間消逝得無影無蹤。
易司馬道:「誰說要去詔獄了,雖然老夫的確很想送你進去住上個三五十年。」
「那兒不太方便,」菡葉道:「還是麻煩你送她回家吧。等有空時,我會前往探望。」
當下葉慧山等人簇擁著裴鐫如同眾星捧月一般進了武陽公府。一頓夜宴吃了將近三個時辰才盡歡而散。
辦完事,裴鐫走出死寂的牢房。關門時,他望了唐王屍首最後一眼,喃喃道:「你走的是條死路,還痴心妄想能夠全身而退?禹龍光……你太天真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跟從前並沒有什麼改變,僅僅是裡頭換了個主人。而這位新主人走馬上任后要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斬草除根,一心要滅了老主人的親兒子。
這地方他常來常往,早就成了熟客。見炙手可熱的武陽公大駕光臨視察詔獄工作,眾繡衣使不敢怠慢,忙將他請入花廳中用茶。
牢房裡面寬敞舒適,顯示出入住者的貴賓身份,幾十顆碩大的夜明珠懸浮半空,照得亮如白晝。
唐青瓷帶人離去。裴鐫推開布滿各種防護符印的厚重鐵門,一股冷風撲面而來。
「你們……夠狠!」唐王艱難地抬起頭,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是如何中毒的。要知道,他喝的酒吃的菜,裴鐫也一起吃喝過!他怨毒的目光直射裴鐫,咬牙切齒道:「禹龍宣,我死後必做厲鬼,絕不饒過你!」說完這話,腦袋往下耷拉沒了聲息。
「老姐,你有心事,瞞不了我的。」裴鐫的聲音在她耳畔低低響起:「你說我什麼都不信,這不對。其實我也有信仰——信自己!」
菡葉苦笑道:「小弟,你又說瘋話了。往後這種褻瀆菩薩的話,萬萬說不得。」
「施恩不圖報功德無量啊,老姐。」裴鐫戀戀不捨地放開菡葉的玉手道:「你這一走,不曉得下次見面會在啥時候?」
也許他什麼也不是,或者仍和從前一樣,不過是個想混出點名堂過舒服日子的小無賴。
兩人收拾好凌亂不堪地衣衫,並肩往花廳外走去。臨開門的時候,裴鐫抓緊最後機會在唐青瓷高翹的屁股上重重捏了把,害得她嚶嚀嬌呼連聲不依。
菡葉微鬆口氣,唇角逸出一縷笑容,說道:「小弟,謝謝你!」
裴鐫頷首道:「也對,進道寺里都是尼姑,沒啥意思。她家住在哪兒?」
結果唐青瓷什麼也不說,只是把臉湊了上來。花廳里頓時變得寂靜無聲。那些繡衣使早被唐青瓷趕得遠遠的,以免他們偷聽到「國事機密」。
就這樣睡了不知多久,裴鐫突感一陣心悸警醒過來。屋裡一片漆黑,隱約聽到遠處有雞鳴響起。他微吐了口酒氣,卻發現有道窈窕的身影正一動不動佇立在床邊。
裴鐫這回倒老實,立刻搖頭否認道:「沒有,我是受人之託做件好事。」
唐王一咬牙道:「好,我寫!如果能活著出去,我便出家為僧,青燈終老!」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不留……不對,是雞犬升天。於是乎,這長著張橘子皮老臉的傢伙如今的地位自然而然水漲船高,搖身一變成了帝師。
「從詔獄里私放犯人,那是死罪。」唐青瓷手指輕戳裴鐫胸口,「可既然裴公開口相求,我也只好捨命陪君子了。等看過唐王,你就把她領走吧。我會說她是被繡衣使總署策反的唐王府卧底,如今功成身退。」
「失禮,失禮!」唐王連聲抱歉,又問道:「你看我畫得如何?」
「應該不會太遙遠。你不是要去北疆么?也許我們會在那兒見面。」菡葉回答說。
練著練著,他的身子猛然一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撲倒在了書案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獄卒撤下殘羹冷炙,唐王小憩片刻回到書案前繼續練字。
他面容沉痛,嘆息道:「是我對不起陛下!請你轉告,就說我自知罪孽深重,甘願伏法。只求他能赦免我的家人,也不枉兄弟一場!」
敢情是為了這個!唐青瓷恍然大悟,關上廳門走到裴鐫跟前,從袖口裡取出一張銀票道:「卑職公務繁忙,未能登門拜賀,尚請裴公恕罪。」
唐青瓷笑盈盈用袖口替裴鐫抹去滿臉的胭脂唇膏痕迹,說道:「人家連本帶利把身子都賠給你了,還要怎樣?大不了你把我娶回家吧!」
等唐王笑得差不多了,他才說道:「殿下,實不相瞞我是奉陛下的旨意來探望您。」
唐王心底里一陣興奮。誰說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分明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才十來天沒見,唐王已未老先衰,以往盛氣凌人的貴族氣派蕩然無存,眼圈發黑深陷,顴骨倒是長高了不少。
裴鐫覺得肚子里有個小火爐燒了起來,要不是想著所為何來,早就新賬舊賬一起算了。他狠狠揉捏唐青瓷充滿彈性的腰肢,哼了聲道:「你說呢?」
易司馬哼了聲,裴鐫望著車外好奇道:「老易,這好像不是去詔獄的路。」
唐王背門而立,彷彿並未覺察到有人進來,正全神貫注地站在書案前揮毫潑墨。
裴鐫望著窗外慢慢亮起的天色,默然佇立半晌。他的視線徐徐移轉,落在了肩頭。
「老姐?!」裴鐫以為自己還沒睡醒,下意識地揉揉眼睛坐起身來:「真的是你?」
他笑道:「我當什麼大事呢,不就是從詔獄里撈個人嘛,比掏個鳥蛋難不了多少。」
菡葉嬌軀顫抖,挺直脊樑緩緩脫離裴鐫的懷抱,最後說了聲:「珍重!」
裴鐫用手指輕探唐王的心口,已停止了跳動。
裴鐫不由對唐王的書畫造詣嘆為觀止,心中敬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裴鐫擺手道:「此事不難,屆時一道赦令傳到詔獄天下皆知,誰都會明白。」
煙霧瀰漫中,馬車在一座宏偉的府邸前徐徐停下。裴鐫有些不明所以,暈暈乎乎走下馬車,就看到以葉慧山和戚封侯為首的幾十位當朝文武大員早已等候多時。
裴鐫作為主角被灌得一塌糊塗,迷迷糊糊只記得送石思遠出門時,還心有不甘地扯著對方的衣袖問道:「石大人,明天你辦不辦公?」再往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好!」裴鐫翹起大么指,贊道:「這幾隻草蝦惟妙惟肖,就像真的一樣。尤其底下那條自由自在游弋的小魚,更是別出心裁。一般人畫魚,吐出的水泡總是往上,惟獨殿下不拘常理獨樹一幟,所有的水泡都是往下……咦,殿下您怎麼了?」
從表象看,唐王臉色微微發白,並不像中毒的樣子。裴鐫慢慢抽出唐王手中的毛筆,換了根先前藏起的筷子握緊他的手心,然後運勁回刺扎入咽喉。
「錢掌柜,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在些微的詫異之後,唐王面露和善的笑容。
衣衫上有一片淡淡的淚痕,裴鐫皺了皺眉,喃喃道:「你也是……」
許是畫得累了,唐王輕噓口氣放下畫筆,一回頭這才發現裴鐫的存在。
別看自己身陷囚牢,只要外面有人,禹龍宣想要安生也得看自己臉色。
裴鐫早就知道以唐青瓷的手段,偽造一份季墨雨的證明檔案易如反掌,事後絕不會留下任何把柄。用一塊綠稀金換來菡葉的感激與信任,怎麼都值得。
菡葉靜默片刻,凝視著裴鐫徐徐說道:「唐王府有位名叫季墨雨的丫鬟,是我幼時的朋友。這次唐王事敗,她也受到牽連被關入了詔獄。我想請你出面救她。」
難道每個人見面第一句話都要這樣來安慰自己么?裴鐫咬牙切齒道:「我這人沒心沒肺,傷也傷不到哪兒去。」
裴鐫乘機道:「待會兒你幫我在囚犯名單里查個人,她叫季墨雨,唐王府的丫鬟。」
彤紅的鮮血立時流滿書案。裴鐫搶在服罪狀被鮮血完全染紅前將它取到手中,卻只留下了前頭的七頁文字,將最後兩張關於懇求禹龍宣顧念親情准予戴罪立功的內容全數毀滅。
他的手腕和腳踝上都鎖著用紫金打制的粗重鐐銬,一根嬰兒胳膊粗細的紫金鏈鎖纏繞腰際,斜斜向上沒入頭頂上方的天花板中。
莫非唐王看破紅塵,想出家當和尚?裴鐫有點兒納悶,輕手輕腳走到他的身後。
裴鐫投桃報李,從蟠龍吐珠寶戒里釋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綠稀金來,說道:「上回在雲中山弄壞了那兩柄大鎚,這塊綠稀金就當我賠給你的。」
裴鐫滿不在乎道:「管它呢,反正我又不信佛。什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狗屁!」
菡葉瞥了眼漸漸泛起魚肚白的窗紙,緩緩往後退了兩步道:「小弟,我得走了。」
他輕撫菡葉柔暖的後背,悠悠道:「別怕,天塌下來有小弟為你頂著!」
裴鐫猶如被一桶涼水澆了頭,心裏的熱情滅了大半,怏怏道:「可我並不覺得你在智藏教有多快樂。自從你當了尼姑,我就沒怎麼見你笑過。」
石思遠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應答才好。易司馬嘿地一笑道:「石大人別怕,這是裴世侄在跟你開玩笑。裴世侄慷慨好客,廉潔奉公,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從來都不屑於貪贓舞弊公款吃喝。這請客的錢,他早準備好了。裴世侄,我說的可對?」
「葉大人還漏說了一樣:陛下將這座故宅也賜還給了裴世侄,我看至少也是三喜臨門!」戚封侯紅光滿面,替葉慧山補充說道。
然後裴鐫不是驚訝于牢內陳設的豪華,而是這個世界總充滿意外……只見牢房的牆上地面,凡是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到處擺滿了一張張最新成就的字畫。上百部古色古香的佛家經典靠著牆壁在床榻上擺成長長的一排,諸如念珠木魚這些念經禮佛的必備之物也是應有盡有,只差在牢里再請進一尊彌勒佛像。
兩人出了花廳來到地下最深層的天字一號牢房外。一名獄卒打開門鎖,裴鐫道:「你們到上面等著,一會兒派人送酒菜下來。」
這時候迎面駛來一輛馬車,在裴鐫跟前緩緩停住。車簾一挑,露出了易司馬的半邊橘子皮臉,朝他招呼道:「上車,陪老夫在城裡轉轉。」
葉慧山又做最後的總結性陳詞道:「裴世侄,你總該請我們喝杯喜酒吧?」
裴鐫不緊不慢地喝著茶道:「唐副總管,如今的詔獄里關著的是什麼人,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如此重大的責任,你居然不親自坐鎮,委實有負聖恩!」
「你做好事?」唐青瓷收起綠稀金,頗似不信。「怕是收了人家不少好處吧?」
「台階?」唐王眼睛一亮,又迅速黯滅道:「錢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銀票美女裴鐫從來都是照單全收,今次也不例外。他摟著唐青瓷的小蠻腰,唐青瓷雙手勾住裴鐫脖子,眼睛里水汪汪地就像要滴出蜜糖來,在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道:「冤家,三年前的舊賬還要跟人家算么?」
裴鐫老實不客氣,把銀票塞進兜里,算算昨晚的賬單應該夠付了,暫且可以饒過石思遠。唐青瓷順勢一倒,嚶嚀輕啼坐到了裴鐫的膝蓋上,飽滿的酥胸距離他的臉龐距離不到三寸,一陣陣誘人體香直鑽鼻孔。
裴鐫搖頭道:「陛下連你都不忍殺,又豈會加害你的家人?他之所以將你幽禁在牢中遲遲未下決斷,就是為了等個台階下。」
他故作躊躇道:「不瞞錢兄,我也早有此想。可是僅憑文告,大家在外面未必會信。」
唐青瓷欣賞著綠稀金,咯咯脆笑道:「我明白了,是不是你偷了人家的腥兒?」
裴鐫離開皇宮。在宮門口他回了回頭,已看不到前幾日血戰的痕迹。
可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裴鐫無論如何也不能教易司馬隨便欺負自己,反唇相譏道:「那也得看是從哪只雞身上拔下來的毛不是?」
唐王正在畫的是一幅群蝦戲水圖。憑良心說,比裴鐫的畫技強出不少。
唐王笑聲停歇,望著書案上的小雞啄米圖沉默半晌,低嘆道:「陛下?他已經登基了?難得還記掛著我。」
當下裴鐫磨墨,唐王執筆,轉瞬間洋洋洒洒便寫了上千字,卻剛剛才敘說完他和禹龍宣之間的深厚兄弟之情,慢騰騰轉入正題開始陳述自己的種種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