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第十集 驚天之卷

第九十七章 風雪

第十集 驚天之卷

第九十七章 風雪

幽鰲山站在林隱雪的身邊,抬頭仰望愈下愈猛的大雪,強忍著怒火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就是你希望的么?」
突聽遠處響起兩聲嘯音,一內斂沉渾,一飄逸悠揚,首陽真人與巽揚劍雙劍齊飛破開重重敵陣,如兩支利箭穿透虛空御風而來!
忽然帳外響起一名海空閣女弟子的驚呼聲道:「好大的雪!」
「有酒么?我的喝完了。」這時候莫靖軒疲憊地走了過來,左腰上有道觸目驚心的劍傷,每邁一步都疼得要倒抽口冷氣。
思忖間,楚天又問道:「然則如何才能尋到信仰?」
幽鰲山口中發出一聲雄勁有力的長嘯,身劍合一衝天而起鋒芒直指幽杞人。
楚天吃了驚,知道覺眠大師自請斷後,等於是做好犧牲包括自己在內的眾多龍華禪寺高僧的性命,以換取其他人突圍逃生的一線生機。
幽鰲山身勢不停仗劍前沖,目光所及便看見珞珈與兩位北冥元老斗得正急。
楚天面露深思之色,合十一禮道:「謝大師點化!」
楚天沒有說話,現在就看幽鰲山能否說動林隱雪引魔教大軍來援。但為何天快亮了,幽鰲山依舊沒有一點消息傳回?
「別動,」幽杞人的視線追逐著幽鰲山的身影,悠悠道:「他是算定了我會接招,才敢孤軍深入殺了過來。我這個做弟弟的,又豈能令大哥失望?」
幽鰲山低咦一聲,察覺到慎獨魔劍湧來的氣勁陰柔稠密連綿不絕,功力之深竟不在自己之下,分明已臻至守一境界!
數十丈外已能聽到惡鬼的呼號,激烈的打鬥聲正不停向這裏逼近。
人總是容易淡忘,容易背叛自己的記憶。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寬恕自己所犯的那些錯誤,從而可以心安理得地繼續犯錯。
話音未落,幽鰲山的身形在五丈外的雲空中凝定,目視幽杞人一言不發地猛然揮斬幽海魔劍。
曾幾何時他們兩人攜手並肩,引動金門瀑水共抗離傷秋,卻不料僅僅月余便兄弟操戈兵戎相見,甚至連一聲起碼的問候也不再有!
「鏗!」幽海魔劍霍然劈落,似也在這同時斬斷了那麼一縷對往昔的追憶。
兩大鬼帝厲聲低吼,眉心「啵啵」爆裂,轉瞬間被絢爛的金紅色神光吞噬。
莫靖軒身軀巨震,「哇」地吐出一大蓬瘀血,氣若遊絲地抬臉望向珞珈,微微一笑道:「這樣很好,能死在你的懷中,我此生無憾……」
「大師!」楚天睜開眼,向覺眠大師頷首招呼。
冷月如望著煙花怔了怔,視線又轉向幽鰲山道:「那時我就看出來了,你比杞人更有天賦,但他比你更狠更能忍。所以,你什麼也爭不過他……」說著話與離宣匯合,齊齊退入大雪深處。
幽鰲山已聽不到林隱雪的低語,他逆風飛翔全速奔向山谷,心裏想著不知楚天、珞珈、峨無羈他們怎樣了?看到自己不帶一兵一卒獨身而歸,是否會失望會埋怨?
需知世間萬象皆含自然之理,譬如眼前這鋪天蓋地的大雪,便是天上的雲絮驟遇冷風形成冰晶飄落而下。
「看來我們還要在這兒多等一會兒,但願他們能夠堅持到天重新放晴的那一刻。」
幽鰲山沉肘推劍,幽海如風行水上順著幽杞人的魔劍往下疾切直朝五指削去。
楚天嗓子眼發熱,覺眠大師道:「小施主可知老衲為何會剃度出家遁入空門?」
「是我大哥又或幽杞人來了。」珞珈從容不迫地拂袖抖落衣衫上的雪花,凝視茫茫夜雪說道:「林隱雪拒絕出手?」
她緩緩伸出手,一片片晶瑩潔白的雪花輕輕落入掌心,又慢慢融化成水。
幽鰲山一眼就認出這二老,卻是來自離世家的離宣和出身冷世家的冷月如。
「他們來了。」忽然,幽鰲山低聲說道,眸中湧現驚詫與憤怒之色。
覺岸無邊陣一點一點地往裡收縮,已經無法再繼續給龍華禪寺的營地提供有力的庇護與支持。
珞珈和莫靖軒分別護持著他的兩翼,三個人橫衝直撞不覺已殺入敵陣百多丈。
【上】
當熱血結成了冰,當心頭封凍了霜,舊日親情終究淹沒在你死我活的血雨腥風中。
他的視線穿越過蒼茫黑夜萬千飄雪,在虛空中迎面交織上一雙亦自激射而來的幽冷目光,迸撞出驚心動魄的火花。
楚天等人被安排在營地中一座臨時搭建的大帳蓬里歇息療傷,幾位龍華禪寺的僧人正忙前奔后在為傷者敷藥接骨,清洗包紮,滿耳聽到的都是咳嗽和咒罵聲,場面混亂不堪。
「轟——」光瀾激撞劍氣嘶吼,兩大鬼帝飛跌而出,手中魔兵黯淡無光,身形一陣扭曲閃爍,從體內飆射出一道道流光,雄厚的精氣不住外泄。
「該死!」珞珈面露殺機眉宇凝霜,左手虛引莫靖軒元神歸位,右手纖指連彈激射出兩支發簪,幾是將全身功力凝聚于這憤怒一擊中,閃電驚鴻刺破激蕩的光瀾,直透兩大鬼帝的眉心。
「唿——」他的身形甫一從虛空中閃現而出,七八個惡鬼便張牙舞爪撲了上來。
很小的時候,他曾經牽著幽杞人的手,隨著爹爹一同前往冷世家拜年。冷月如將他們兄弟兩人抱坐在腿上,笑吟吟地分發壓歲紅包。
正道五大派的弟子和由倪珞珈帶來的北冥神府援軍苦戰大半夜,早已傷亡過半人困馬乏。而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更是澆滅了許多人心底里最後的希望。
覺眠大師悠然道:「你要尋它,它便會走;你要信它,它便會來。若這眼下的大雪,小施主是否相信,下一刻它便會戛然停歇,紅日東升晴空萬里?」
他御風而起,向著山谷方向義無反顧地飛去,更不回頭再看林隱雪一眼。
正自胡思亂想的時候,忽覺肩膀傷處一涼,卻是文靜冰涼柔滑的手在替他敷藥。
這一次,他帶來兩千三百余名被徹底控制神智,不知畏懼與傷痛為何物的傀儡。在距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的時候,他們被幽杞人投入到戰場中。
幽杞人紋絲不動,看了眼腳下被劍芒切得平滑如鏡的峭壁,冷冷道:「劃地絕交,早過時了,你還在玩這種把戲?」
幽鰲山伸手拿過酒罈,仰頭一口飲盡,隨手拋落在雪地里,長出一口酒氣道:「聽到冷月如對我們兄弟兩人的評語了么?其實她說錯了,更狠更能忍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抬手拔出插在雪地里魔劍幽海,雙目燃動懾人戰意,朝著對面壓來的傀儡大軍沖了上去。
但對幽鰲山而言,那一幕的溫馨他永遠都記得。然而今夜重會冷月如,他得到的將不再是裝滿壓歲錢的大紅包,而是冰冷的劍鋒。
那邊峨無羈很是羡慕地瞅著楚天,再想想自家的事又不免大為泄氣。
楚天愕然道:「信仰?」
「善哉,善哉——」覺眠大師單手施佛禮,含笑道:「各有各的因緣際遇,小施主來日方長,卻不必執著於一時的勝負生死。」
「下雪了——」林隱雪靜立在山岡之上,遙望劍光衝天殺聲動地的山谷方向,身後的密林里是枕戈待旦的魔教大軍。
楚天卻沒閑著,凝神催動雲麓靈氣汩汩綿綿注入體內。想這雲麓靈氣較之有形的泉水更為精鍊醇厚,須臾的工夫便令他傷痛大減經脈平復。
巽揚劍飄身擋在珞珈身前,呵呵一笑道:「幸好,我們來得不算太晚!」袖風一卷罡風如暴雨傾盆迸射出去,「噗噗」連響周遭十數個惡鬼化為飛煙!
幽鰲山沉聲問道:「倪天高在哪裡?」
翼輕揚沒想到他此刻還有心思跟自己開玩笑,又羞又嗔到底還是忍不住「噗哧」輕笑。那絕美的玉容如含著露水開放的曇花,在黑夜裡盛綻出霎那的光芒。
「吞下!」珞珈取出一顆丹藥塞進莫靖軒滿是血污的口中,右掌不住催動體內所剩無幾的魔氣注入他的體內。
而且就是這碩果僅存的十三人中,殭屍老媽、南夢柯、峨無羈、峨日照俱都傷痕纍纍九死一生;影翩躚經過方才一番惡戰,亦是傷勢加重不住咳血。冷月禪、諸無常等人也都氣喘如牛頭冒濃霧,幾乎連站穩都難。
另一邊,珞珈和莫靖軒卻在兩大鬼帝的聯袂催壓下情勢不妙,岌岌可危。
兩名鬼帝應聲而出,飛身躍下峭壁迎上了珞珈與莫靖軒。
【下】
莫靖軒凝目望去,一排排神情木然鴉雀無聲的北冥神府高手從肆虐的大雪中走出,朝著覺岸無邊陣緩緩迫近。
就在這時上空厲嘯連聲,寂宮豫甩動一條兩丈七尺長的「咒神索」飛撲而下。
幽鰲山的雙拳「啪啪」作響,徐徐說道:「我無力教這大雪停下,卻能夠決定自己該怎麼做!」
霎那間漫天的劍華幻化作一片排山倒海的紫潮,氣沖斗牛豪情天縱,令這虛空中的所有都失去顏色,在驚懼里戰慄。
「不好!」兩大鬼帝齊齊色變,不約而同掣動魔兵全力撲襲莫靖軒,要搶在他御劍術氣勢圓滿前將其擊殺。
莫靖軒拍開封泥,貪婪地喝了一大口,說道:「我很期待接下來倪天高會怎麼做?」
林隱雪不為所動,目送幽鰲山的背影,臉上緩緩露出一抹複雜難明的神色,低低道:「執迷不悟的傻瓜,人生在世又有誰真正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我就是最好的明證——老天爺想怎麼玩,你我永遠都猜不透。」
楚天身心一震靈機妙成,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信!」
冷月禪、南夢柯等人的面色劇變,影翩躚一聲不響飛身而起,飄落在大帳外。
莫靖軒的眼裡流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溫柔,喘息道:「不要浪費,快幫鰲山——」
楚天苦笑了聲,回答道:「再有一個時辰天就會亮,到那時所有惡鬼都不得不退回地底又或陰暗無光的洞穴中。即使鬼尊、鬼王一級的高手,修為亦會受到影響,戰力大幅削弱。但這場雪,卻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楚小施主,請你和帳中的諸位施主都稍作準備。還有一刻即要天明,我們要突圍出谷往東南方向撤走,希望能與趕來的同道援軍及早匯合。」
他的話尚未說完,又是一口熱血噴出,昏死了過去。
他沒有想到,恢復記憶后的林隱雪變得如此陌生。或許,這才正常——她只是恢復了自我,回歸了從前的生活,卻又能令他明顯感覺到更多了一份刻骨銘心的怨恨和冷漠!
幽杞人悠悠道:「他已經來了,只是你看不見他而已。」
站在幽杞人身後的寂世家元老寂宮豫身形微動便要上前接戰。
峨無羈明白過來,心裏一沉,恨恨咕噥道:「賊老天,這時卻來湊熱鬧!」
珞珈望著巽揚劍的背影,櫻唇逸出一絲笑意,于這血肉橫飛的殺戮場上心中莫名地牽繫起楚天。
海空閣的幾位長老、龍華禪寺的數位高僧,還有影翩躚、冷月禪、翼輕揚等負傷較輕的人,早已出帳接戰。
莫靖軒的修為本就稍遜於鬼帝,兼之血戰半宿多處負傷,二十余個回合后便全面落入下風,虧得珞珈在旁護持,接下對方一大半的攻勢,才堪堪不至落敗。
雙方的大軍犬牙交錯,處處肢體橫飛人頭斷落,宛若修羅地獄。
幽鰲山施展閃遁之術撕裂虛空,避開成千上萬的敵軍,從東南方向進入到山谷里。
她不願在他的面前哭泣,然而櫻唇剛剛想展露一抹笑顏,眸中的淚水卻又再次滾落,朦朧了她的視線。
這時候覺眠大師親率一眾龍華禪寺的高僧擺開一百零八羅漢大陣前來接應。兩方人馬將打一處兵合一家,殺開血路撤退回營中。
幽鰲山神情冰冷,幽海魔劍所過之處一具具屍體倒落,在身後留下一條血路。
他的頭頂應聲爆開一團紫焰,元神凝鑄揚手招過魔劍別離,劍鋒霞光萬丈直刺人眼,磅礴劍氣鼓嘯如雷聲動八方,左手一掐劍訣祭起「紫氣東來訣」。
林隱雪漠然道:「何時旭日東升鬼軍退去,我就何時出兵助你掃蕩倪天高的叛軍。我會遵守承諾。你與其對我發怒,還不如向老天祈禱這大雪儘快停歇。」
珞珈道:「他會趁著這場雪將我們所有人埋葬在這座山谷中,然後靜待林隱雪。」
幽鰲山哼了聲沒說話,幽杞人抬眼眺望夜空,接著道:「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便是倪公手筆。」
這時覺眠大師手拄「慧日法杖」走進帳中,他的袈裟上儘是斑駁血跡,頭頂水氣騰騰,神情卻沉靜慈和依舊。
楚天嘴唇動了動也是想說什麼,到臨了竟是油然一笑道:「你哭起來實在很難看。」
珞珈冷冷一笑,將莫靖軒交到左臂,右手亮出魔簫,凝念燃動真元。
他知道,幽鰲山是衝著自己來的!
他握著酒罈的手一下定格住,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一張張熟稔的面龐,其中赫然包括峨無羈的父親,峨世家家老峨山秋。
「砰!」雙掌交擊,兩人各自飛退丈許,重新擺開門戶,猛看到北方的夜空里有一朵煙花綻開。
幽杞人,終於現身。
「意料之中。」珞珈滿不在乎地微笑,說道:「但如果她想要得太多,那麼結果很可能什麼也得不到。」
「鏗!」首陽真人縱劍硬撼寂宮豫,劍鋒飛挑咒神索翩若驚鴻彈飛開去。
「她要等到天晴,趁著惡鬼大軍撤回地下的一刻才會出兵。」幽鰲山回答說,心裏邊感到一陣淡淡的悵意——那個自己陪伴了六年,溫柔善良的林隱雪終究是消失了,今夜所見的只是一位手握重權執掌神陸沉浮的魔教教主。
但見龍華禪寺的「覺岸無邊陣」早已開啟,聖潔恢宏的金色佛光掩映夜空,正與鋪天蓋地衝殺而至的敵軍激烈攻殺。
前方,密密麻麻的大軍正在圍攻山谷,彷彿飄的雪也被渲染得一片彤紅。
倪天高亦無須擁有呵氣成雲揮汗如雨的手段,卻可以將絕強的陰煞之氣迫入雲霄,令高空溫度急降,從而飄下大雪遮蔽天光。
「楚天……」翼輕揚的左手緊緊摟抱著他,右手按住背心大椎穴,將自己體內的真氣毫不吝惜地注入進去,芳心裏又是酸楚又是甜蜜。
峨無羈察覺到帳中的氣氛壓抑,疑惑地低問楚天道:「下雪又怎麼了?」
他奮然起身,說道:「大師,在下與你同進共退,絕不先走一步!」
沙場相逢生死殊途,他和她都深深明白這點。既然撞上了,就沒有舊情,也無需留手,全力以赴不存僥倖,那便是對彼此最高的敬重。
珞珈俏臉蒼白緊抿的唇角汩汩流下一縷鮮血,她勉力飛袖攬住莫靖軒的肉軀,左掌在他背心運勁一拍,助其元神納入體內。
覺眠大師的語速不急不迫,說道:「屆時老衲會率領敝寺僧眾布下諸天羅漢法陣,掩護諸位撤離,你我就在此暫作一別。」
「叮!」幽杞人掣出魔劍「慎獨」,仿似銀梭穿空向上斜挑,點擊在幽海魔劍之上。
至於陣中景象更是慘不忍睹,處處可見死者的屍首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傷者痛苦的呻吟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空氣里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砰!」南夢柯坐在大帳里未動,卻狠狠一拳砸落,在地上捶出一個大坑。
「唰!」一道劍芒凌空飆射,劃過幽杞人身前的地面,一大片山岩被生生削下,墜落向幽深的山谷中。
而此時此刻的楚天,正在山谷大帳中心無旁騖地煉化雲麓靈氣恢復功力。
莫靖軒神容冷靜,靈台緊鎖對手氣機,身形忽地融入熾烈的劍華中消失不見。
楚天怔了怔,道:「想是大師慈悲為懷,有普渡眾生之宏願。」
然而時間卻變得格外漫長,四面八方沸騰的打鬥喊殺聲,還有死者發出的最後的絕望吶喊聲,不斷鑽進眾人的耳朵里,時刻提醒著大帳里的每一個人,危險距離這裏越來越近。
遼闊的夜空中紛紛洒洒飄起了鵝毛大雪,在呼吼的朔風吹刮下漫天飛舞,頃刻間蒼山負雪銀裝素裹。
眼看幽鰲山和幽杞人在峭壁之上斗得難分難解,一時半刻無法取勝,更不能分神援手,莫靖軒驟下決斷抽身飛退口中低喝道:「咄!」
幽杞人佇立在山谷西側的峭壁上,俯瞰腳下血浪翻滾,自己的親兄弟正一步步向著這裏迫近。
楚天一愣,視線模糊地看到一張清秀絕俗的俏臉,然後是一顆溫熱的淚珠滴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念及與此幽鰲山眸中精光爆綻,幽海魔劍如長江奔涌大河絕地,雄渾無鑄的劍瀾攪動飄飄白雪,如一道天瀑飛流直壓幽杞人。
「鰲山?」冷月如側身揮劍招架,左手從袖口中陡然拍出擊向對方胸膛。
幽鰲山沒有追擊,默然注視對面的敵人結陣後退,與己方脫離接觸。
「小施主高看老衲了。」覺眠大師搖頭道:「你我本為凡夫俗子,受諸般心魔誘惑掙扎于紅塵之中,時常迷茫彷徨,甚而犯下惡業。老衲入得佛門,不過是為尋信仰而已。」
一霎那裡,峨無羈精神煥發彷彿傷勢全好了,卻於心眼裡盼望著身上的傷口最好能再多點兒,好讓文靜手在身上多停留上一會兒。
幽鰲山的臉龐古井無波,反手掣出魔劍幽海,如雷霆霹靂光芒一閃,眾惡鬼支離破碎渙散無蹤。
禹余天、天意門、碧洞宗和海空閣的大營先後失陷,如今所有人都退守到了覺岸無邊陣中,做最後的殊死抵抗。
幽鰲山從袖口裡掏出一隻小酒罈拋給他,說道:「最後一口留給我。」
莫靖軒的元神「哧哧」燃燒,迅速轉淡縮小,一如斷線的風箏越過肉身激飛而出。
如此一來即使堅持到天亮,惡鬼大軍亦不必忌憚陽光照射退回地下,而魔教的援軍也勢必會將繼續按兵不動,坐看倪天高夷平山谷。
眾人入得陣內盡皆大鬆口氣,再一看除去一眾僧侶包括楚天在內,活著回來的僅剩下十三人,心下無不慘然。
覺眠大師微微而笑,在這兵凶戰危之際,他說了這多言語,自非無由,只希望他日這少年修為大成,仍能秉持赤子之心,則無論在魔在道,皆為神陸蒼生之福。如此即使今夜自己戰死谷中,也留有餘澤在人間。
幽杞人右腕輕抖,慎獨魔劍鏑鳴飛轉絞得幽海向側旁偏斜,將幽鰲山的后招攻勢化于無形。緊接著他右腳憑空虛踏,出左掌攻向幽鰲山小腹。
「截住珞珈和莫靖軒。」他的聲音絲毫不含情感,對身後的麾下吩咐道。
楚天取出雲麓聖泉分與眾人,大伙兒均知這是來自天界的稀世奇珍,各自服食后尋找空地盤坐坐下,抓緊工夫療傷運功,多恢復一分便好過一分。
人比人氣死人,還是不要比算了!
幽鰲山心頭一凜,他一直覺得這場大雪來得古怪,沒想到真就是倪天高以逆天神通呼風喚雨,令得整座山谷一夜白頭。
覺眠大師頷首道:「人終究是要有信仰才好。有了信仰,才能對這天地生出敬畏之心,從而時刻警醒不敢作惡,且願相信今日之苦乃明日之福,今日之孽乃去日之惡,如此也能活得快樂滿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