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第十六集 異國風聞

第三章 離別出發

第十六集 異國風聞

第三章 離別出發

蒼眠月沉靜的說:「老師您就直言吧。」
預備士后羽由休養順氣中醒來,雖然休養順氣不比入定,無法快速恢復消耗的內息,不過在兼具休息與沉澱心緒的效果下,對內息含量不算非常豐厚的預備士而言,一個晚上的休養也足以恢復近半的功力。
「有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這鮮活的例子,我還能不明白嗎……」最後蒼眠月的聲音在這廚房中低聲迴繞著……
后羽再度抬起頭來,堅定的說:「您不用回答了……我一定讓您好生為難……我能明白的。不論如何,我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說完,后羽掉頭馬上跑開。
「你、你是說我那個舉動一定會被發現?」
看到這一老一小合作無間地調理各種食材,蒼眠月才知道這無起煙火的廚房是怎麼煮出這一大堆東西,而看到原本堆滿的食材一下子就消耗了近半,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空還生輕嘆了一聲,道:「你的眼神不是這麼告訴我的,更何況寂寞並不是有許多朋友陪伴就能解除。在園裡,你就像頭孤獨的狼,在這裏,你卻又是名孤獨的人,你父親與母親造就的情況我能了解,但是你也不能因為寂寞就把心向一名不甚熟識的人開放,被愛的感覺是很甜蜜,只是你若只拿他填補你心中的空洞,那季行雲豈非太過無辜?」
「咦?」
雙手各端上三道菜,頭上也頂著一道,拿著七道熱騰騰佳肴,穹紫環還有餘力對蒼眠月眨眨眼,才走出廚房。
只是,這一次,關己則亂。雖然知道這麼做是不對的,可是他還是忍不住。
「這……」
確定她離開了,空還生馬上布下了絕氣壁。
在穹連珠妙語之下,附在蒼眠月身上的冰霜漸漸消融,她的笑臉越來越明顯,出現的頻率也更加頻繁。
「這給你。」蒼眠月突然將一個小包裹丟給季行雲。
「哎啊!眠月姊……你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我們都還沒準備好呢!」
「您可以對一名低下的馬夫請教馴馬養馬的方法,津津有味地與廚師討論晚餐的料理,不論做什麼事,好像都樂在其中,更難得的是您的力量,您展現出來的力量真是叫人拜服……
「你、你瘦了……」
做完這些動作,空還生才道:「現在可以說話了。我有兩件事要奉勸你,若你接受了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也就不必提了。」
「……這本就跟他沒任何關係,老師您不要隨意將兩件事牽連在一起,我留下來是因為放不下草原的這些好孩子,原本該是象原老師的責任,現在落在了我的身上。要走,也得再等上三、四十年,讓它們的社會穩定下來,而且要走我也要帶白銀一起走。」
「呃?你的意思是我可以……」
才幾句話的時間,空還生就收回了真氣,把南瓜放到大淺盤上。打開事先切開的南瓜頭,香氣溢了出來,飄蕩出幸福的滋味。
「好的,眠月姊先拿這道、還有這盤。」
「沒、沒這回事,只是尋常的朋友而已。」
穹紫環一走到地穴居的廚房后,馬上就由口袋中取出一個銀色像蝸牛狀的小東西往耳朵上一塞。
蒼眠月臉上泛起了紅潮,嗔道:「別亂說話!會引起別人的誤會的!」
「瞧什麼,你這登徒子!」
秋風吹著揚起了滿天的枯草……
空還生的態度雖然一直都頗為和善,但也有種難以親近的感覺。那種難近的感覺與蒼眠月的高雅脫俗不一樣,也與雷嚴在必要場合上放出令人生畏難親的威嚴不一樣,好似他的存在是不同次元。
季行雲不滿地抗議道:「哪有這種說法!」
季行雲雙眼充滿感情,看著眼前的佳人。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選擇一位伴侶該多用點時間來考量,他還太年輕了,而你也是。希望你不是因為一時的寂寞,就輕易地接受一個人。」
「真可惜啊……我一直很想看眠月姊再度修理那些臭男生的英姿呢!少了姊姊那些沒什用的男生又開始囂張了!姊姊您對付那些自命不凡的傢伙的方法實在太帥了,不但徹底地打擊他們,還讓那些人見到你就像老鼠見著了貓一般,服服帖帖的不敢造次。」
這裏與年半前季行雲第一次來時完全沒有改變,沒有新增的物品,擺設也沒有任何變更。
「不,不會的!」季行雲直接否決了空還生的看法。
就在此時,穹紫環與蒼眠月回來了。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
面對蒼眠月的凜冽的怒火,季行雲才發現他們果然是父女……
「那小子嗎?」
穹紫環蹦蹦跳跳地,一進就拉著空還生道:「空老師,咱們跑了好一陣也該餓了,去廚房弄點東西來吃吧!」
兩人迅速離開客廳。
「季隊長,我是第一次見到像您這樣的人,明明擁有過人的實力,卻不曾誇示這份力量,沒有權力心,也不會用自身的職位壓迫人,感覺上您就像名純真的孩子,探索世上的一切。
空還生寬容的說:「沒關係。小孩子就有犯罪的權利,只希望你能在錯誤中學習。」
「你這登徒子,我身邊有白銀在又有誰敢欺悔我,我才不用你的保護呢……」
東方肚白微露,又是嶄新的一天。
「小朋友,竊聽是不好的行為。」
雖然他人就這裏,有時卻讓人感受不到。
「那都是我的錯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中的歉意。對於伯母的死……我·真·的·很·過·意·不·去。」
這時一陣風吹來,地上的人影好似點了點頭。
當她走遠,三道人影由前方不遠的草地上爬起。
那可是她一個月也吃不完的存糧啊……
絕氣壁對一般人可達阻絕的效果,不過對季行雲可一點用也沒有,要透過絕氣壁探知內部的空氣震波,對季行雲而言並非難事。
原本怒火橫生的蒼眠月被他這樣瞧得也氣不起來了,臉上的寒霜一退,兩道紅雲就飄上雙頰。
蒼眠月抿著嘴沒有做出任何回應,而穹紫環一對眼珠子溜轉著,期待她的回答。
對季行雲而言,空還生一直是很奇特的存在。照理說,應該會很想向他請教武藝,卻又覺得自己現在的修為還不到向他討教的時候,而且他有時還會放出一種難以抵禦的壓迫感,使人自動遠離。
「老師請說。」
季行雲先是退縮了一下,可那對眼睛卻也死命地盯著她看,好像少看一眼都足以令他遺憾終生……
空還生看到她的行為搖搖頭,嘆了口氣道:「紫環,我才對季行雲說過的話,現在也要對你說一次:竊聽是不好的行為。」
她冷冽地說道:「你就是為了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才來這裏的嗎?」
她羞澀地退了一步。
這時一隻有力手掌放到他的肩上,空還生的話也流入他的耳中。
穹紫環這回倒是不負責任的說:「喔,那倒無所謂。」
然後,穹紫還冒出了一句話,讓氣氛又凍結了。
「我知道,而且我一點也不寂寞,這裡有許多好孩子陪著,怎麼會寂寞?」
「咦、這……好吧……」
「……嗯。」
聽穹紫環說得振振有詞,空還生幾乎要對她另眼相看了——雖然還是覺得這種行為不對,但是她的出發點只是過於關心手帕交,不想多管任何事情的空還生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個旁觀著。不過她接下來口中又說出了這樣的話。
「您早啊,季隊長……」
雖然覺得不對,可是又無法克制自己去偷聽她們的談話。不過真氣一到房內就被絕氣壁給擋住。
看著這名滿心是傷的女孩,空還生又嘆了口氣道:「年輕人是有犯錯的權利,但有些錯誤會讓你後悔一輩子,尤其是牽連到另一顆心的時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收起了假人,季行雲看著綠海的另一端。心還留在那遠方的地穴居。
季行雲看到她心中一陣絞痛,可惜他沒來得及開口說話,穹紫環就先撲了上去。
蒼眠月這才回過頭來,冷冷的說:「這也沒什麼好高興的,你想來綠海當我的鄰居是你的自由,我可管不著,只是基於道義不能看你被這兒的生物殘殺,不想時常充當醫生所以才有這條件的,可沒別的意思喔!」
后羽起得大早,一個人悄悄地走到營地之外。
穹紫環卻是嗤之以鼻的說:「呿,誰管你這個了。」
「還是你依舊想留在這個沒有愉快回憶的地方?」
耳邊傳來她又嗔又痴的天籟柔音,季行雲整個人酥麻了,與她相遇的一幕幕全湧上了心頭,心頭頓時變得暖洋洋的。
「……你也不差啊。」
蒼眠月的眼睛迷茫了,她醉了。
空還生卻道:「這也與她無關。」
蒼眠月還是那樣敏賢沉靜清新脫俗的姿容。她的樣子好似與凡俗的距離越來越遙遠,原本充滿靈氣的雙目積了一層灰塵,再無以往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死魚眼般的陰沉。
通過守夜的隊友,來到營地不遠的地方。
寂靜,前方的人影依舊靜靜坐著,沒有回應,沒有動作。
空還生指著天空再道:「不,我是指離開這個地方。」
「啊、啊……這……」突來一問,季行雲既慌張又尷尬,頓時低下了頭,蚊聲答道:「沒、沒有……」
相距三影聲如蚊,但是她知道前方那位一定能聽清楚自己的話語。
「我已經把內餡塞好了,請您把它弄熟。」
「我、我真的是誠心的,自從第一次遇見你,承受你的救命之恩,我就有這個打算了……」
蒼眠月便先行說道:「空老師,您有何指教?若是要我前往園裡住,我的答案是不會改變的。」
在這客廳之中,穹紫環與蒼眠月並肩而坐,空還生則靜靜地靠牆而立,他默默地看著年輕人,與他們同在卻又不干預他們的一切。
「這是些靈藥與材料,我想你會需要的……」
「啊?好,好,我知道了!一定會,我會努力的!只要十年,不!五年,只消五年!你等我,我一定會讓你滿意的!你要等我喔!」
「好的,你可考慮過離開這裏?」
「你……」蒼眠月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於是撇過頭,暫時躲開季行雲炙熱的目光。
「……好的。」
早在第一次進入張叔的常客來時,季行雲就已經能夠輕易地聽見白任與雷鋒在絕氣壁之內的談話,雖然他那時不知道別人築起了絕氣壁就是為了防止對話的內容外泄。當白任對他「開示」之後,季行雲才知道原來當時他是在「偷聽」別人說話,自那之後季行雲就不曾故意探聽他人的隱私。
季行雲碰了一鼻子的灰,不服的說:「這有關眠月,我怎能不管?!」
蒼眠月神色凝重,面容沉重地說:「夠了,空老師,夠了,你說的我明白。」
看著兩人離去,季行雲有種失落的感覺,卻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后羽說著說著頭低了下來,也沒注意到季行雲到底有沒有聽見她的傾訴。
她真的瘦了!不只是瘦了,整個人也變得更加單薄,一舉一動都變得更加的縹緲虛無,好像風一吹她就會煙消雲散似的。
在一旁空還生卻道:「年輕人,未來的事誰也說不定,現在別把話先說滿了。」
穹紫環卻是意猶未盡地說:「是嗎?這就夠了嗎?我再弄幾道好了,就來個……」
兩位女孩子躲到房內,季行雲那顆一直掛在蒼眠月身上的心,又變得緊張而好奇了起來。
季行雲頓時困窘非常,他這才意識到那一句話不就等於是在跟蒼眠月求婚。
「……時候不早了,你們也該做準備,小心點可別讓人發現使團的掌符漏夜出遊。」
待在客廳的兩人根本不知道他們的一言一笑盡收穹紫環那鬼靈精的耳中,絕氣壁施放了,一有人想要用真氣偷聽是不可能得逞,只是……他們沒料想到穹紫環會用其他方式。
「不是的,我不只是要保護你,而要讓你快樂,讓你充滿歡笑,我不應該讓你繼續寂寞地待在這裏……」
「空老師,那個再加點青絲裝飾,並且用辛香調味一下。」
「我?我還不行,畢竟我還只是個孩童。」
她的樣子像是制裁的女神,足以令人自動屈服乖乖繳械受罰。
季行雲尷尬的說:「這……我對她真的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倒是擔心她會跑到這個假人旁邊,要讓她發現這隻是個假人那可糟了。」
「我明白了。既然你至少要再留三十年,那第二件事我就不得不提了。」
蒼眠月似乎生氣了!她放出的壓迫感竟不亞於當日其父蒼長移施加於季行雲身上的,只是蒼長移是座爆烈令人生畏的活火山,蒼眠月則是像座萬年不化的冰山。屬性不同,卻同樣令人生畏。
「小朋友,世界還很寬廣,等你看夠了,再回來吧!現在,一切都還太早……」
空還生沒有馬上回答,卻先對她搖搖手,並且用姆指點了幾下食指上的銀色戒指。戒指在空還生的操弄下,浮出了一面由光線形成的面板。空還生又在上面點了幾下,光線隨即消失。
「啊,不是,我是說……」
接著她又說道:「不過呢……那是使團大使對團員的要求,我可不准你讓眠月姊姊傷心!」
「……有些話我想告訴你。」
蒼眠月神情哀傷的應道:「……我知道……這我都知道……」
蒼眠月的臉在季行雲一連串的道歉后,結上了一層寒霜。
「隨便你,你想怎麼做都是你的自由。」
季行雲真誠地謝著,蒼眠月卻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走向走廊同時說道:「那東西我已經用不到,算是還你贈送藥方的恩情,可沒別的意思……紫環那小丫頭怎麼這麼慢?她不會把廚房給燒了吧?我去看看,你先坐一下。」
蒼眠月還是側對著季行雲,低著頭把玩著白銀的毛髮,搔弄著它的咽喉。
穹紫環左右擺動她的食指,用小大人的口吻說道:「同樣的行為,在不同的動機與目的之下是不能平一而論。在尋常的情況之下,任意地窺探別人的隱私,當然是非常不道德的行為,而我的行為絕對不只是出自於人類喜歡偷窺的劣根性,這是為了了解他們兩人的狀況,好使我能撮合他們的好事……或是阻撓兩人有進一步的交往,這一切都是為了眠月姊姊的最大利益著想!」
真是叫人難受的等待。
季行雲信誓旦旦的說:「不可能的!我不會的!」
「他要聽到你這麼說,一定會很心痛的。」
空還生輕嘆了一口氣,覺得她說的話只是好聽罷了,其實還不是在滿足她那窺視他人私隱的好奇心。
「這樣啊?」季行雲眨眨眼,似乎有點不能接受穹紫環的看法。
見到穹紫環與空環生都輕易地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季行雲卻是困擾了好一陣。
季行雲拿他沒辦法,況且在空還生面前,季行雲就覺得自己像名小孩,而他則是尊貴的長輩。空還生不願多說,季行雲只好認命,在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情況下,客廳又變得安靜無比。
穹紫環馬上撒嬌道:「不、不、不,我的手法差多了,雖然能夠暫時懲戒那些無聊的人,不過只能治標不能治本,他們一逮到機會馬上就進行報復行動,少了姊姊,我不但辛苦,而且常常被欺悔呢!」
后羽猛然抬頭,輕聲喊道:「我喜歡你!」
季行雲又開口說道:「對不起……」
「空老師,很冒昧地請教您,您知道為什麼她的家人會拋下她離開,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這個毫無人煙的地方嗎?」
「嗯,那這個大南瓜呢?」
季行雲苦笑了一下。這算什麼強壯?這等實力連眼前女孩的百分之一都還可能還遠遠不及……
季行雲興奮地笑得像個孩子似的,坐在椅子上也還手舞足蹈的。
「既然知道了……」
「嘻……」穹紫環賊賊的笑著,又道,「那也是姊姊的第一位男性的尋常朋友,值得紀念的一位喔!」
這時空還生正色說道:「眠月,你還很年輕,往後也還有無數的歲月要過,而季行雲也是,他對你的態度相當認真。」
「呃?」
穹紫環見蒼眠月不加言語就自己加以解釋道:「嘿!我知道的,對於那些沒用的男生,姊姊是不會有臉色的,就只有這一位,姊姊能好言相待,他對姊姊而言一定是特別的人。」
走入了廚房,她馬上定住。眨眨眼,看著這間廚房的改變,她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只好依舊掛著她那一如平常的冷淡神色。
「……我會小心避免的,但在我心中就只有眠月一人而已。」季行雲真誠的說著。
穹紫環見狀小聲嘟嚷著:「真是沒用的傢伙,這兩人真叫人著急。」
身為使團的總負責人,穹紫環意味不明的說:「真好,我們回來的還真是時候,真是值得令人品味的一幕啊!你怎麼說?人氣扶搖直上的季隊長?」
沒有回應的等待……
「不,我真的很抱歉,要不是我的話,伯母也不會這麼快與世長辭,那麼你的家人也不會就這麼離開了……」
變成與她獨處的季行雲心跳加速了。
「在這之前,你還是先得到在綠海安然活動的能力吧。」
空還生卻像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般,答道:「事實就是如此。」
雖然她不是用真氣造就這種令人凍結窒息的壓迫,可那晶瑩剔透的雙瞳放出銳利的寒芒,無瑕面容放出高不可攀的尊貴氣息,讓人自慚形穢。
她看著各式簡單又不失美味與精緻的餐點,喃喃地道:「這些要給誰吃啊……」
蒼眠月臉色平靜,卻有點厭煩的說:「那不關你的事。」
兩人的表情都相當微妙。穹紫環越顯古靈精怪,蒼眠月則是抿著嘴臉上飄著兩朵紅雲,心思如海無從捉摸。
穹紫環就像小螞蟻看見糖果一般,馬上粘住她的眠月姊姊,嘴巴一開,問候的話語就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絕於耳。
空還生溫柔地看著她,彷彿用神情在鼓勵著她,然後也像表演特技一般,端了九道菜走出廚房。
「……」
「嗯……」
空還生卻阻道:「紫環先端幾盤出去,順便陪陪季行雲,讓我跟眠月談幾句話。」
秋風吹著,清晨的涼風無法吹熄女孩炙熱的心情。
蒼眠月離開了客廳,一踏入走道,原本像是寒冬般的臉孔頓時融化了,有如春天降臨一般,但是走了幾步臉上的春意卻又蒙上一層陰影,似寂寞,是不忍,是不願,還是不安,她自己也理不清。
雖然覺得聆聽兩個女孩子間的談話好像不太對,可是他又希望能透過所有的管道多了解她一點。不過他發現穹紫環說的話確實是法天的通用語,可是怎麼會讓他無法明白她在說些什麼?一個字、一個詞都是很平常的話語,但連成的長句卻不是季行雲能理解的內容,難道女性之間的私語是如此奧秘難解?
而另一位卻如同一池冷泉,沉靜溫雅,面帶溫情雙唇微閉,金口未發半言,偶爾綻放出讓人迷戀醉心的微笑。
「你變強壯了。」蒼眠月在季行雲說了第一句話后的第二分鐘,才輕啟朱唇,讓聲音再度在兩人耳邊響起。
「耶?」
她停在靜坐在草地的人影後方。
「也許您會認為我在拍馬屁吧……絕對不是,我是真心地敬愛著您!不、也不光是敬愛,您給我的感覺是相當的溫暖,雖然您不會刻意展現力量,卻比任何人都可靠,在您的懷中,我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安全感……」
「辛苦你們了,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看到被當成食物廢料的東西,堆滿了廚房的一角,蒼眠月又皺了一下眉頭,那可是她一年也製造不出來的垃圾。
再一次看著這姊妹淘膩在一起,季行雲覺得這真是奇怪的組合。
「別這麼說,好像我很可怕似的……」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季行雲突然變得很有男子氣概,對著蒼眠月堅定的說:「我想要一輩子在你身邊保護你,呵護你,讓你歡笑。」
「也不是,只是這裏還有我放不下的事物……」
不論如何,穹紫環一來就纏住了她,讓她沒有機會跟另外兩人交流,反而令季行雲鬆了口氣,就這樣先緩和一下也好。
后羽小心翼翼地用字遣詞,雖然前夜已經做過數次沙盤推演,但面臨實況之際,腦袋又變得不靈光了。
「我不需要你的報恩。」
「是我的錯,讓她變成這樣……」她的情況讓季行雲備感心痛。
「再說父親與象原老師的去向,與你的作為更是一點關聯也沒有。他們早就決定要離開了。只是正逢你到來的時間點上提前做出決定罷了。他們要往哪走,更與我無關,你又有什麼資格把他們的行動與自己掛勾?」
真氣也就跟著兩人,跑到蒼眠月的寢室之內。
接到穹紫環的指示,空還生便放出真氣圍繞住大南瓜,同時真氣作用、擠壓,瞬間製造了一處高壓高溫的封閉空間。而在其中的南瓜快速地被悶熟了。
「你也只是差那臨門一腳,你若有意願,讓老師幫你,以你目前的能力,是可以了。」
「我知道,那我先回去了。」
季行雲很不好意思的說:「啊……謝謝你,讓我懸崖勒馬,及時打住。」
「眠月姊姊也好,那個后羽也好,誰都不重要,又沒人能管你要與誰在一起,就算你同時喜歡一堆人也無所謂,過程中只要不逾矩,最愛一次也只能有一個,其他的我才不會管你呢,這是身為使團大使對團員的要求。」
「嘿,這樣最好,三心兩意的男人可是會遭天譴的,就算老天爺眼睛沒看清楚,也會有人代為執行人誅。」
「這就對了。你要真的偷聽,那可同時得罪了那兩位小姐,而且,你不可能會偷聽成功。」
「啊,不是啦!姊姊當然不可怕,而且還最好了。」說著說著,穹紫環話語一轉,道:「今天不但我來了,還把他帶來了,姊姊應該很高興吧。」
前一夜她已經思量了良久,經過再三的掙扎她終於做了決定。
好不容易略為打結的舌頭終於動作,擠出了第一句話。
「眠月姊……不如你回到園裡跟我一起住吧!」
「我……」蒼眠月露出為難的神情。
空還生吸了口香氣,滿足之情溢於言表,便道:「這該夠了,紫環你可以開始把東西端出去了。」
「不……」空還生看到穹紫環連使眼色,便改口道:「也好。」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還要跟著法天的使團周遊大陸,哪有空留下來?而且、而且我、我才不需要你的保護呢……」
「這是什麼?」接過東西,季行雲一面解開一面問著。
季行雲心想著:「這一切真是太美好了!希望不是在作夢啊……」
「這個是……」
「嘖、真是的!這麼久才見面,一開口竟然這是么無聊的一句話,什麼你瘦了,一點創意也沒有!」
就見空還生翻身躍起,捏指成劍白光一閃,人落下,手上的碟子向上一扥,隨手輕移,甜瓜盡數落盤。
難得季行雲找到機會,自動找話題請教空還生,可他也很有個性地答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他覺得站也不是坐也不對,最後鐵了心,才坐在蒼眠月的對面。
就這麼靜了十余秒,蒼眠月才淡淡的說:「你知道答案是不會改變的。」
蒼眠月撅起嘴,道:「難道我就隨便了嗎?」
獃獃看著蒼眠月,不知該說什麼。
「嗯,我知道。我知道,這就夠了。」
「是的。」
「母親的亡故早就是註定的事!無需你的作為,也會離開塵世,我才該為她感到高興,能脫離近乎永劫的痛苦,你不停地將她的亡故拿來說嘴,是很不尊重亡者的行為!」
「當然就是我們四個人!」穹紫環答得理所當然,同時將手上白煙微冒的甜瓜往空還生一拋。
季行雲的一顆心像在天上飛似地,那麼愉快舒服,生命也充滿的陽光一片光明,不論她是怎麼說的,至少她不怪他,也不怨他,甚至還接納他,關心他。
然後又想到了,因為自己的無能,讓她痛失親人。
「啊!不是的,那沒關係,無關你的恩情,我真的只是想留在你身邊,與你分享生活里的一切……」
這樣的兩個人是怎麼成為莫逆之交?不論在個性或行事做風上都相距極遠,或者是因為兩者間的不同,才更加吸引著對方?
空還生突來的示警讓季行雲嚇了一大跳,不單是驚於他能夠發現自己的意圖,也更因做壞事被發現了的困窘,讓季行雲臉紅得像蘋果一樣,羞愧的無地自容。
一個像火一樣,充滿活力與動感,不停燃燒著自己的精力,一張嘴巴可以吱吱喳喳說個不停,不時發出響亮的笑聲。
「空老師,我已經說過,我不會再到園裡住。」
穹紫環指著幾乎擺滿廚房大大小小的碟盤,說道:「不就是準備些吃的!」
道了聲好,后羽又躊躇了起來。她臉上泛起了桃花,雙手把玩著衣角,平日精明幹練的形象完全消失,羞澀的樣子像名少女。
在穹紫環說了一堆天園內近期發生的許多趣事後,才讓蒼眠月有機會招呼客人進入地穴居。
「嘻……小雲,你誤會了什麼了嗎?」
「啊!謝謝你!你真好!」
「才、才不是呢!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蒼眠月很用力的解釋著。
「我知道!」穹紫環坦率地回答,不過也沒有要把耳上的東西取下的意思。
想著想著,穹紫環雙目突然放光。她站了起來拉著蒼眠月,道:「眠月姊,咱們到房內,我有禮物要給你。」
穹紫環又開始打起廚房存糧的主意。
「我……我沒有特別的期盼,也不想造成您的困擾,只想對您表示我的心情……」
季行雲覺得百般無聊之下,為了求得心境的平靜,已經第三次數起牆上的紋路。
「紫環,你也別替眠月那孩子下定論,也許最後她讓這小夥子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