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第四十三章 原來我是個被靖安會玩弄的傻瓜
護士張開眼，雙眼迷茫，好像還搞不清楚到底怎麼了。
說這句話的同時，龍九紋的眼淚流下。而後他轉身離開，看著他沉重孤寂的背影漸漸遠去。
「啊，不是她……」
就是這個。
「嗯，這樣就好。」
我彷彿脫離自己的軀體，看到一個人坐在黑暗與邪惡的靈氣之中——一個被仇恨淹沒的人。
我瞪了她一眼。
「你快說啊，絲麗兒！」小天使露出痛苦的神色，要說話，卻又好像說不出來。啊，我這才想到，被我用力握著，想必連喘氣都很困難，才急忙放手。
「您不餓嗎？至少吃過飯再走。雲神父馬上就過來，他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請您務必與他談談。」
接著，我又看到靈氣集中到那個女子身上。在混亂之中，她毫不受影響，又翻了一圈，回到伯仁上空。她慢慢向下飄移，手抓住伯仁的手，身體貼在他的身體上，然後以腳掌為軸心，身體毫不彎曲，就像是殭屍那樣直挺地立起，緩慢而詭異。
「嗯……」
還有雨鈴也是！竟然利用我，沒有她，這一切就不會發生。是她故意將陳鴻儒和伯仁引到選民的聚集地，是她與赤鐵勾結，是她為了報仇、為了殺死禍虎，把無辜的伯仁捲入危險之中。她還欺騙了龍九紋的感情，是她讓龍九紋這位開朗的傢伙，在心中永遠背負著無法磨滅的遺憾。一切都是為了她的私仇而傷害眾人。
可惡，到底怎麼回事？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我好像看到一個嬌艷嫵媚的人站在我眼前，她的表情促狹中又帶嫵媚，完全不同的氣質；可是那張臉卻又好像、好像是……絲麗兒？
是恐懼、是愛欲、是仇恨，數種不同的情緒由那黑蛹傳回，那是我曾經歷過的。是我的回憶，也是我的一部分。
「啊……」
我像是幽靈一樣，安靜無聲地向下走，我的心情像是飄蕩在人間的幽靈，身體則像是無生命的屍體。走著走著，在不知不覺中就到了一樓。正當要走出樓梯間時，一個柔和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
「啊，是啊！其實我也是……」龍九紋抓抓頭髮後對我說：「我這兩天都對記者說，高興能夠活下去。可是……」
「嗯。」我覺得絲麗兒好像沒把她看到的全部說出來。不過，知道赤鐵與風伯共謀就夠了，這兩位大角色外，其他的一定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我一定要把赤鐵揪出來，將伯仁救回。
即使是希望渺茫，我也不會放棄任何希望與線索。
走到門口，轉門把。果然，鎖住了。
突然間，由我的身軀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這種痛不是單純肉體上的痛，而是源自靈魂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硬要鑽出我的心，某種力量要撕裂我的靈魂。
可惡，沒用的傢伙，只會尖叫。
我要向他們報復，把所有的帳全部討回！不擇手段、不計一切！
在她背上還飄著許多黑暗的風，像是一對翅膀，她黑色修長的雙手垂下，十指按在伯仁的雙頰，跟著頭向下探，身體成倒立的Ｌ字形，頭與頭相望。
我又回頭瞪了一眼，聲音馬上靜了下來，然後又全速跑開。
選民，這還得了！我更是心急，這裏可是醫院，道師還有靖安會的那些戰鬥人員早就離開，選民竟然跑來，伯仁現在動彈不得，豈不成了待宰的羔羊？
「還有……」
病房的窗戶是開著的，或者說是被撞開了。應該是無法行動的伯仁沒有在床上；至於正在照顧他的村長，則靠在牆邊，躺在地上。
就在此時，另一個靈場進入，是絲麗兒，她在這時飛來病房。
由於報紙刊載的關係，許多同學都知道我們出事、伯仁住院的事情，因而來了一大堆訪客。每位同學的關心都增加我心中的罪惡感。
「對、對不起。我現在還沒有辦法當面去向伯仁說一聲謝謝。」
想想看，一個身體健康運動全能的人，在一夕之間，變成半身不遂的廢人，哪能輕易地接受這種殘酷的命運？在伯仁的眼中，我看到了絕望，當他說出「會好起來」這句話時，我就知道他在說謊。就像伯仁每次都能夠識破我的謊言，當他刻意說謊時，我也能夠看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
我憎恨所有的選民，還有那個虛偽作假的靖安會！無盡的恨意不停侵蝕我的心靈。伯仁撲倒我的那一幕，不停在心中重演，閉上眼睛，就看到伯仁靠在我身上，背部不停流出鮮血。
「喂！你還好吧？」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我伸伸懶腰，動作做到一半，突然想到，會不會離開太久，讓村長擔心。一看手錶卻發現，才離開不到二十分鐘。
「我很好。」
勉力地站起，要再度搜尋風中傳來的訊息。
「嗯。」我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轉身一望，見到道師和陳鴻儒他們。
我漠然道：「是啊，就像你們把伯仁引至死亡的道路一樣。」
將門放回原來的地方（當然只是擺著），我踮著腳尖，盡量不發出聲音，準備離開這裏。
「不、不是……」
整個門被我拆下來，而我也提著這道門撞上走道的牆壁。
「絲麗兒，對不起，我剛剛對你太凶了……」
我彷彿看到自己將他的心臟掏出來踩在地上，而他痛苦地求饒，希望我能給他一個痛快。我還看到他被斬斷四肢，失去一切力量的他，不停地求我放過他。
看來，靖安會打算將我軟禁。
「是雨鈴嗎？可惡，她還想怎樣？」
騷動似乎沒傳出病房，畫面雖然不清晰，可是，那兩個可恨的傢伙卻在這混亂中現身。
突然，她身後的黑暗之風迅速凝實，變成一對黑色的翅膀，羽翼拍動，她就這麼與伯仁黏在一起，帶著他一起飛翔。
而我也跟著陷入真正的昏迷……
我一面大步向上跑，一面問著努力跟上來的絲麗兒：
於是我再轉動門把，消融我力道的咒術果然變弱了。猛然一用力，「碰！」
「……可是，我跟黑霧在一起待了兩天，也沒有察覺小鈴就是選民；現在想一想，我認為那時是她故意讓我們發現他們的離開，是為了故意引我們過去。」
「啊！」見到房中情景，我馬上呆掉。
這個可惡的傢伙，不可原諒！
應該是已經昏迷，不過，我卻還有微弱的感覺。
「喂！你別走，我在問你話呢！」
「什麼？」
赤鐵與風伯竟然對她低頭！
「這不能怪你。就連道師也無法掌握黑霧的真實身分。你已經做得很好，如果不是你有所警覺，根本無法及時發現，陳武成被黑霧誘入選民的聚集地。遇上蚩尤的兄弟，原本就很難全身而退，她們八人還能回來五位，已經是萬幸之事。」
我要把赤鐵踩到腳下，讓他哭訴求饒，再無情地把他殺死。
「有不仁（伯仁）的蝦息（消息）嗎？」
我將她扶起，焦慮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人呢？伯仁呢？」
我幻想著這一切，力量好像也跟著增長，以仇恨為糧食，讓力量漸漸增長。風不停在我身軀穿梭來回，過量的風流進流出，超過我每天能忍受的流量，陣陣地刺痛我的腦袋。不過我卻甘之如飴，如果這一點點痛苦，能夠換來懲罰赤鐵的機會，我會將小小的「苦楚」當成補品。
我的意識好像超脫出來，脫離世間的仇恨，冷眼看著那個內心受到折磨的我。
「還有嗎？」我繼續追問，絲麗兒的表情告訴我還有其他人，但是她卻不大願意說的樣子。
「怎麼了？看你這樣慌慌張張的，一點也不像你。」
我可以大聲嚷嚷，讓教堂的人知道我已經醒來，應該會有人前來開門。不過我不喜歡這樣。
十七層樓沒花兩分鐘，我全速沖往伯仁的病房，途中還差點撞上護士的小推車。
「啊，對，就是這個名字，就是那個白臉的。」
「那個，上次跟選民一起用餐時，八個列席的其中一位，好像叫……」
我走到病房外的走道，靠在牆壁上，暫時避開伯仁。因為每次看到他，我就覺得一陣心痛。於是，利用他熟睡的時候，暫時到病房外透透氣。
「喔……你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的？」
「怎麼？活下來不好嗎？」我苦澀地應著。
「你無須自責。黑霧的法術相當高明。那三個人偶是由新鮮的屍體加上滯留人間的靈魂，再施以特別的法術所製造，就連道師也破解不了。黑霧想掩飾身分，我們根本無從察知。我現在只怕陳武成會想不開，去找選民報仇。任何人對上蚩尤的兄弟，都很難存活……」
才走到客廳，就不巧地撞見冷茹焰，她正端著餐點要轉入走道，兩人撞個正著，差點沒把食物打翻。
「那你就走啊，有多遠就滾多遠！要不是你把伯仁帶到那邊，他也不會出事，你這個只會壞事的大麻煩，想走很好，我巴不得你馬上消失。」
「不用，我很好。」我冷淡地應著。
「你做了什麼，啊！窗戶怎麼破了，喂，你回答！」
「伯仁！」一闖入病房，我即刻叫著伯仁的名字。
「嗯，再見。我要走了。」
她似乎很得意地看著手上的東西，將它提起。那是一個項鏈，上面掛的好像是一顆黑色的石頭。然後，她把那塊石頭放到嘴邊，直接吞下去！
「陳公子，請您別再虐待自己，林公子的事不急於一時。選民特別來此將一位重傷之人帶走，必然有其目的，林公子在短期之內，必然不會遭到選民傷害。他們的目標應該是您，不如就靜待選民主動聯絡，視他們提出的條件，再伺機而動。」冷茹焰也婉約地勸說。
護士的叫聲引來其他人，「怎麼了？」
同時村長也發現不對，另一位護士也進入病房。
「小武，我們會負責將伯仁救出來，你別衝動。」陳鴻儒道。
接著她翻了一圈，跑到床前與伯仁面對面。
「啊，陳公子！你……」
「伯仁的事我聽說了。哈，這下子他可成了另類的皇帝，睡覺都要別人來服侍……」
原本已經感受不到仇恨支配的那個痛苦的我，竟也覺得自己好像被某種力量拉扯，不論是靈魂或是軀體都極端變形，好像有股力量在切割著我的靈魂，要把我部分的心分離出來。
我走出樓梯間，左探右看，已經看不到玉芳學姊和陳鴻儒的影子。想來也是，雖然我只是疲憊地睡了幾分鐘，但是也足夠他們離開這裏；只是想到玉芳學姊和陳鴻儒的友情，竟然都是因為靖安會而存在，是為了利用我、監控我，不知不覺中，又深深嘆了口氣。
「絲麗兒，是誰！是誰帶走伯仁！」
龍九紋外表看起來大致上還好好的，雖然小臂上纏著繃帶，不過看他揮手的動作就可以知道，繃帶下的傷口並不嚴重。他看起來還是像以前一樣開朗，不過，眉宇之間帶著一點倦容。我想也是，按照陳鴻儒說的計畫，媒體記者統一由他來應付。就算靖安會的勢力再大，也沒辦法杜絕所有的媒體採訪。
「羅嗦！反正我是不可能會放棄！」
「別跑……呃……」
「狀況怎樣？」這是……玉芳學姊？她也來探病嗎？
「到底是誰！」
突然，像是天使的羽翼由她背後張開，但她的翅膀是黑色的。
「我並沒有怪罪伯仁的意思，可是、可是為什麼她們沒有被救出來。我知道伯仁已經儘力了，我這條命也算是你們給的，可是……」
「有、有妖怪，啊！」護士歇斯底里地大叫，搞得我心神不寧。
「伯仁出事了！」
我猝然醒來，好像靈魂受到拍打而驚醒。
「我、我真的很喜歡她。」
「啊！這裏還有一個人暈倒
雙唇一張一閉，似乎在說些什麼。不知為何，總覺得那個女人好熟悉。
這間房間一定經過特別的改造。房間包覆在強大的靈場內，寧靜安詳的靈氣充斥其中，我能睡得這麼安穩，應該就是這間房間的作用。不過一醒來，對於該做的事卻沒有改變心意。
要我回答？我還想問你們這些傢伙，伯仁好好地躺在床上，竟然把人照顧到不見！我沒有怪罪就很不錯了，竟然還對我問東問西，吵死人了！
「咳，我、伯仁……」
「啊！」一聲哀嚎，我向後倒，後腦勺、肩膀、屁股撞到地面。
用物理的力量恐怕無法開門，要運用風身以靈力來開門也有困難。這裏的靈場阻絕了外來的風，我的風身卻又必須隨時借用外來的風來引發力量。這好處是續戰力強，不必擔心靈力會用盡，可是卻也受到環境的影響。像這個房間隔絕了外界的風，我也無法使用靈力。
他們好像是交談了幾句話，只恨我不會讀唇語，不然就不會只是在看默劇而已。
「呃……不好笑……對不起……」
「這……如果說不好，那就不知感恩了，也對不起伯仁的犧牲。」
「啊，等等我！」
如果能破壞加在門上的咒法就好了，或者干擾其中的靈力，讓咒法的效能降低，應該也行。
絲麗兒不停地說下去，我完全當成耳邊風，繼續放出風，要使用搜尋的印契。
「那是誰？」
整個靈魂彷彿在陣痛，一陣又一陣，隨著黑蛹的跳動，痛楚變得更加激烈。
「啊，小武！你怎麼可以打他！」
「你自己跟上來啦！」都什麼時候了，我哪有空等人。
不過，就這麼一道門，哪能關得住我。
「上帝保佑，孩子，你真是活力十足，連道師的法術都對你無用，門就這麼被你拆了。」
雲神父的臉馬上僵掉，我的話似乎重重地傷了他的心，像是打了他一巴掌似的。
她叫道：「你一點也不好！你的靈場好亂，還吸引了不少邪惡的氣息，讓我好難受。你該放鬆一下的！對了，可以去找那個奇怪的神父，他一定能幫助你。不然，那位道師應該也可以，雖然是個不信神的傢伙，不過他好像很有辦法的樣子。」
「您怎麼說就太過分了。我們都需要上帝指引，才能走向正確的道路，孩子，您自己找的路，很可能是受到撒旦所誘惑的道路。不如由我、上帝的僕人、正義的使者、美少女的擁護者、光與愛的傳播者，代替全知全能的天父為您引路。」
「我、我也不知道，她、應該是妖鳥吧……因為她長著一對黑色的翅膀。」
「嗯，沒關係。我能理解……」
「可是我好恨。」
「是嗎？」
這種痛卻不算什麼，比起心靈的痛苦，這一點也沒什麼。身體的痛反而能減少心靈上的折磨，反而能讓我持續思考，尋求對策。
「你的技術太差了，『風』不是這樣用的。你這種用法，身體一定會受不了，你若是不想放棄，那要改用較有效率的方式！」道師也走過來，似乎想要指導我風的正確運用方式。
「吵死人了！」我轉過頭怒吼一聲後，就一把抓住絲麗兒往安全門那跑去。
突然，一道有關伯仁的風吹過來，畫面浮現。
我怨恨靖安會的欺騙與虛假、憎惡雨鈴的作為，但是，更痛恨自己無力對付赤鐵。什麼風身、雲體，一點都沒用，連伯仁都保護不了，要這一切有何用？
當我醒來的時候，又是躺在柔軟的床上。室內昏黯，不過，我卻知道這是哪裡，因為我曾在這兒躺過。上次與選民對決昏迷之後，也是被送到這裏——雲神父任職的教堂。
先是看到他靜靜地趴在病床上，然後黑暗的風由地面飄起，就像是熱湯冒出霧氣那樣，黑霧冒出越來越多，可是，在旁看護的村長什麼也沒感覺到。
「哇！你吼我！小武竟然罵我，這不是小武啦……對了，一定是你一時迷了心竅。我馬去找人過來幫你治治！」
一種很奇怪、既陌生又有點熟悉的感覺，再次蕩漾在心房。我好像變得不是我，那個被仇恨所淹沒的人是我，可是，有另一個我在看著那個被自責與恨意所煎熬的我。
「啊，小武，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更不是地板的錯，別……」
也好，暫時利用他一下。
我要讓雨鈴嘗受痛苦的滋味，要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讓她知道利用我來報仇的代價有多大。
「可惡！來人啊！」我急得大喊。
「別這樣啦，小武，一定會有辦法的！啊，對了，我們去找偵探，還是去特務，電影中不是有演，那個什麼特殊情報員００７的，還是調查局的，都是找人的高手……」
吞下口中的食物。我道：「不必了。這是我的事，由我自己來。赤鐵的藏身之所，我會找出來，並且，將伯仁救出。我只要求一件事——別·擋·我·的·路。」
這……玉芳學姊也知道道師和雨鈴的存在？那麼，她也是靖安會的人？還被稱為大小姐！八音天女是學姊一手訓練出來的。這麼說，所謂的大小姐，就是指靖安會的大小姐。
「喂，小武……」
「嗯，那陳武成的狀況？」
不知道那個我到底怎麼了，可是，我見到濃稠像章魚墨汁般的風由我的身軀中滲出來，由皮膚上的毛細孔中像流汗一樣流出，由我的眼睛像是流出血淚那樣的流出黑血來，也由我的鼻孔中猶如呼吸那樣呼出黑色的風。這種充滿怨恨的風由我的靈魂深處產生，藉由存在的身軀不停滋長。頭髮快速生長，化為黑暗的絹絲，在我面前糾纏，混入那如霧氣、如墨汁的黑暗之風。怨恨凝結而成的風仿若實體化形成一個黑色的蛹。被排除在仇恨之外的我默然地看著。
然後她拋下我，站起來，
「啊？」
緊接著，赤鐵拿出他的招牌戰斧，往窗戶揮動，玻璃飛散，窗架粉碎；風伯也似念了個咒，風化出，在窗外旋成一道渦流，開啟了靈界的通道。
我要……
我想了一下，也好，身上沒什麼錢。吃個飯，與靖安會說清楚也好。
房間除了能讓人安詳入睡的靈氣外，感覺不到其他的風，一股強大堅實的靈場使這個房間與外界隔絕，他們這麼做，是要讓我無法使用靈力嗎？
我坐在樓梯上不發半語，心中一片黑暗，無盡的恨意沒有出口，在我心裏不停累積。
到了第二天下午，才終於出現一個空檔。
她扶著虛弱的我，臉頰靠到我的臉頰旁。
「小武……」這時絲麗兒終於趕來。
然後就堅定地離開。
「可惡！」我啐了一聲，就兩步作一步地向上街。
「那到底是怎麼了？」
「嗯，換我去買點東西。伯仁這裏先請你看著。」
「那不重要啦！」絲麗兒反常地沒有跟我追究；不過，她的表情急躁，好像家裡失火的樣子。
我一步就向上跨上四階，然後是五階，不行，太慢了！一急之下，我直接向上攀躍，左右、右左地向上翻，一次半層樓地向上跳。
「還有……」
他們接下來說些什麼，我已經聽不進去了。
沒有搭電梯，而是用雙腳由樓梯一步一步往下走。一步一步螺旋向下，好像通往地獄的階梯，漫長又孤獨。
「什麼！」我急得一把抓住她，大罵道：「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早說！」
「沒什麼事吧？」
絲麗兒哭叫著飛離。目送她表情糾結、淚涕縱橫的樣子，心中沒有半點同情，若問我有什麼感想，恐怕只有渴望報復的快感。
這時我又回到我身上，身體極為虛弱，就是跑完百里的馬拉松也不會這麼累。
「陳公子，這件事您不能怪罪靖安會……」
跟著眨眨眼，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好像……不、記不清楚了。不過，小睡一下，精神變得好多了。心中的鬱悶好像一掃而空，似乎把情緒的垃圾全部倒光那樣，通體舒暢。
龍九紋離開後，換村長出現。他利用空檔去買點東西。
這門還真麻煩，有靈力作用著，要強行開門，恐怕不易。
「我……」
「唉，這都是因為我的無能，才會發生這種事。對不起，大小姐，還讓您親手訓練出來、情同姊妹的人喪命。」
「走了！往哪走了？」
「……小武，你怎麼了？」
「大小姐，伯仁的狀況不太好，很可能會半身不遂。」這是陳鴻儒，他的語氣相當尊敬？
我氣沖沖地撥開漸漸增加的人群，往她那擠過去。
龍九紋的臉上出現從未有過的沉重和哀傷，這是我與他同寢室半年來，第一次看到他這樣。
「喔，九紋龍……你、你還好吧？」
他的話再一次打擊我的內心。
印契追尋就是該用在這種時刻。雖然現在我身上沒有任何與伯仁有關的東西，可是，卻有著對他的執念，對他的氣息、靈場無比的熟悉。
「道師，你……」
而且我知道，如果我執意要為伯仁報仇，而去找赤鐵，必然會受到靖安會的阻撓，所以我想無聲無息地離開這裏。靖安會雖然討厭，可是他們的存在卻有其必要，在選民與靖安會之間，我不得不選擇與選民衝突，暫時保留靖安會。至少，在我與選民的帳算完之前，就留靖安會繼續找選民的麻煩。
就是那靈界的通道，我想要繼續追尋下去。
才坐下來，狼吞虎咽地吃了幾口，絲麗兒與雲神父就過來了。
「夠了！」我大喝一聲，道：「上帝的僕人？是用黑暗力量與惡魔打交道的人嗎？」
「這邊啦！你在發什麼呆！」
「別再用這個印契了！這種印契哪能這樣用，你會受不了的。」
「絲麗兒，你也可以留在這裏。我不希望增加負擔。」
「喂，小武！」
好像在我耳邊說了些話。我記不得她說什麼，可是我應該是對她搖頭。
心頭一動，這房間里也不是完全沒有風的存在，這裡有讓人心思安寧、類似鎮定劑的風！
「嘿，我會想辦法把她忘記的。然後再去找好女孩。」
耳邊傳來絲麗兒與冷茹焰的聲音後，眼一黑，就不醒人事。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跟小鈴交換。」
是啊，竟然靖安會用這種方法收場，讓龍九紋得到一顆破碎的心。而追究起來，會讓他遭遇這一切也是因為我。雨鈴要利用我誅殺禍虎，才會去靠近龍九紋。可是，竟然會以這種玩弄人心、自以為是的態度，也叫人難以原諒。
「小琦……你沒事吧？」
「等等！」
可惡，我就知道一定是他，一臉奸臣的模樣，一定是這個可惡的選民在背後策畫。
我緩緩引進房內的靈力，通過體內，在我的意志操控下，又流入門板，與原本就存在的靈力混在一起，讓這個咒術的靈力結構改變。
「碰！」大理石地板被我打碎，手流出血來，但感不到痛。
「啊，你怎麼打人！」
我頹然地走回樓梯，坐在階梯上，把臉埋入雙臂之間。原來我是個傻瓜，被靖安會玩弄的傻瓜。可恨的靖安會，不可原諒！還有，那個傷害伯仁的赤鐵也一樣該死！
「沒錯，還要怪罪選民，還有我這位沒用的人。所以，我現在要更正自己的錯誤，去把選民揪出來，把伯仁救回來。」
「你變得好可怕，這不是你該有的靈場啦！」
「嗯，這我會注意……」
「……就是今天、從現在開始。」說要買東西只是藉口，我只是想暫時逃到外面吹吹風。
伯仁就像是一具傀儡，而那個黑色的女子則像是操偶師，用她自己的身體來操控伯仁。感覺上，就像是被鬼附身，只是她的附身是看得見的，是
「是什麼！你快說啊！」
赤鐵！我要想盡辦法，用陰謀詭計也好，直接上門挑戰也好，一定要讓他承受比伯仁多上十倍的痛苦！
我坐在醫院偏僻的角落，看著黑暗的風漸漸聚集，帶來力量。也不知道這是由我體內流出，還是由四方聚集而來。反正一切都無所謂，如果能讓我為伯仁復讎，是什麼都沒關係。
羽翼拍動，她飛上天，穿過牆壁，如幻影般消失……
退了兩步，用力撞去！
「啊、我……是……」
就在此時，我感到另一股靈場的接近。強大而有力的靈氣，甚至不比巫覡遜色。
我將對伯仁的關心與友情化為思念的風，流入印契之中，讓心靈進入印契，尋找關於伯仁的一切。
絲麗兒露出為難的神情，欲言又止。
三個選民就帶著伯仁一同跳入，消失不見！
就這樣，心在黑暗中沉淪。
「是……」
絲麗兒叫罵著：「我怎麼可以不管你！你這分明是在自暴自棄。你現在的靈場好亂，流進流出，駁雜紛亂，再這樣下去，你的大腦會燒壞，你的靈魂也會變得殘破不堪，甚至會死，不，更可能會把你的靈魂給摧毀。」
「他們破窗而出……」
「沒事啦。只是傷心過度，一時無法接受事實。我想，晚一點她就能恢復了。」村長的臉上充滿倦容，叫人不忍。
「哼！」我用不屑的眼神看了他們一眼。這群人也是害伯仁遭到今日處境的幫凶。他們除了專門說些好聽話，就是騙騙無知的老百姓，再偶爾欺負一些弱小的選民外，還會做什麼。
來自世界各地的風在印契中交會，無數的畫面如洪水般進入腦中，帶來許許多多的訊息與其他的意志，而我自己的意識則像是汪洋中的孤舟，飄蕩流離。可是，我在風的暴風雨中堅持著，對伯仁的執念讓我支持下來。各式各樣的風像火焰燒灼我的腦細胞，像寒冰麻痹我的思緒，像狂風敲打我的意志，也像冰錐不停穿刺著我的神經。
「咦！人呢？這床的病人怎麼不見了！」
「你是要去買午餐嗎？我已經幫你帶了一份。」
赤鐵他們帶著伯仁離開沒多久，必定還殘留些許的訊息。用肉眼看不到，那就利用靈力來尋找！
「有話慢慢說，別急……」
「嗯，伯母呢？」
「快說，人呢？你看到什麼了！」
仇恨在腦中燒著。不經意中引進周遭的風，這兩天我早已經過量使用風身，早已超過肉體的負荷，再次將風引入體內的動作，刺激著全身的神經，讓我全身的每一條肌肉、身內的每一具器官，都微微顫抖，因刺痛而受苦著。
啊……突然劇痛達到最高峰，一切平息。但我也跟著失去意識。
在這種時候安靜無人，反而叫人難受，當同學和關心伯仁的朋友過來探望他時，我還可以招呼客人；在伯仁醒著的時候，我可以對他噓寒問暖，陪他聊天、為他加油打氣。可是，靜下來以後，心頭就感到非常空虛。看到伯仁趴在床上，雙手無力、下半身完全沒有感覺，就讓我感到心痛。可是，在他面前我要強顏歡笑，盡量鼓勵他；雖然在實際上反而是他表現出開朗的態度，要我們不用為他太擔心，但是我知道，他是為了我，才表現出這種樂觀的態度。
回想了一下那幾位選民，在心中略作篩選，馬上就喊道：「風伯！」
那麼……
該死！我實在不該離開他身邊。
「那個，你見過的，就是前兩天那個長角的大塊頭……」
「才怪！你一點都不好。你變成這樣，這裏的靈氣讓我很難過，幾乎無法繼續待在你身旁，我不要這樣啦！」
就當我要走出偏僻的樓梯時，另一個聲音卻讓我止步。
「好了，快點告訴我，伯仁呢？還有，你不是說有選民？人呢？」
他們也許沒有錯，做的事也該算是符合大多數民眾的利益，但我就是討厭他們。
「對了，快打電話叫警察！」
我急忙跑到邊邊，向下看。地上果然有玻璃的碎片，但是，除此之外，什麼異常的現象也沒有，大街依然人車往來；永不止息的樣子。
但是，這一切都無法阻止我繼續尋找伯仁的不落。
「說這什麼話。這兩天要不是有你，我根本忙不過來。我家那口子就知道哭，真是頭痛啊……」
「是、是選民……」
「是啊，就讓天父在地上的代理人為您服務。雖然本人向來傾向為女性的信徒效力，可是偶爾也可以破例的……」
怪了，才休息一下子，竟然有如此神效，難道這也是雲體的功能嗎？
一下子病房內又湧入了不少人，他們將護士接過去，七嘴八舌地問我到底發生什麼事，「喂，她怎麼了，是不是你對她亂來？」
「是……那個……」絲麗兒還是相當遲疑；不過，看到我怒火高漲的樣子，就顫抖地回答。
「應該還好吧？我看他雖然喪志，可是並沒有做傻事的念頭。」
然後風中的畫面變得非常混亂與模糊。其中，有股靈場帶來強烈的風，空間好似變得模糊，空間與空間的交界變得虛幻不實，就像是我使用召喚時那樣，好像有什麼被召來了。
沒有衝撞到門板的感覺，反倒是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將我托住，就好像撞入一團棉花那樣。
黑霧凝聚成形，一位身材完美、艷色動人的女子浮在床上，也是趴著向下。她似乎尚未定形，身體還偶爾會被風吹散，再凝回成形。
哼，靖安會可真是下足了功夫，在門上用了不知名的力量，防止我破門而出。這倒是很麻煩，我不想在這裏耽擱。雖然已經浪費許多時間，可是能早一點找到赤鐵、風伯，救出伯仁的機會就大一點，即使是一分一秒，我也不想浪費。
「啊，不是，我、我
就挨了那麼一下，就毀了伯仁的一生，不論我做什麼，都無法彌補。
閉上眼睛，我就看到赤鐵那囂張的面孔，看到他用嘲笑的眼神看著微小無力的人們，看到他自信自大，不把人命當一回事。一個女孩被他用長柄戰斧砍成兩段，痛苦地在地上掙扎；一個女孩被他抓住，他用毫不在乎像是捏死螞蟻那樣的態度，將女孩的腦袋捏爆；一個女孩被他由上而下斬成兩半，血肉飛濺、內臟四散；最後是伯仁，被他的戰斧掃在背上，留下無法治愈的傷。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
「你還在磨菇什麼，快說啊，還不快說！」
手臂搭肩，我理都不理就隨手向後揮拳，把討人厭的蒼蠅打倒。
我漠然沒有應話。
她似乎在伯仁的前額親了一下，然後在這風中的氣息中，就感覺不到伯仁的意識。我看到她將手探入棉被之下，再抽出時，手上好像拿著什麼東西。
無論如何，現在還是好好照顧伯仁，讓他恢復健康，才是首要之務。走回樓梯向樓上爬，走沒幾步，就看到絲麗兒慌慌張張地飛下來。看到她，我突然覺得不好意思，方才對她的態度實在惡劣，我怎麼會對她說那種話？
「小武！」
就在我心中繼續描繪復讎的光景時，絲麗兒的聲音打斷了我心中的構景。
然後在痛苦中，我看到了。兩顆黑色的心臟由我的胸膛中跳出來，沒入那個黑色的蛹。
「不，沒關係，只是我暫時失去幽默感。」
由安全門跑到樓梯，向上快跑直到頂樓。
「啊！等等我……」
我無法再信任靖安會，對於他們的所作所為，我只感到無比的厭惡。
「不，我不想留在這裏。」
就在此時，突然發現有一位護士躺在地上呻吟著。
啊！太用力了！
「碰！」
「還有誰！」
啊！一陣衝擊傳入腦門。我眼睛睜得斗大，瞪著道師。
發現這個事實，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原來如此，難怪學姊會對我這麼好，原來連她也是靖安會的暗樁。我一直覺得很慶幸，像學姊這麼好的女孩，會願意特別為我演奏樂曲，原來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是別有目的。
「……」
用對伯仁的認識來過濾風帶來的每一個畫面，過量的資訊讓我的大腦不停超頻運作。將意識直接進入風的彙集之處，直接尋找線索果然不容易，不過還是有收穫，我「看」到了，風傳來的畫面。是過去的歷史，我看到伯仁為我與陳鴻儒起爭執，我又看到他在深夜整理家傳的武術，然後在清晨傳授於我。還看到他在與我告別後獨自回到寢室，為了我的事而眉頭深蹙。看到這些片斷的畫面，更叫我不肯放棄繼續追尋任何可以找到伯仁的線索。
絲麗兒的眼中出現恐懼與畏懼，她半哭訴地說：「我不要你這樣，這不是你！你的靈場應該是更加溫和。現在的你眼中燃燒著黑暗的火焰，好可怕！你別再嚇我了！你快清醒過來。我不要你變成這樣！」
我的痛苦依舊，那個黑蛹開始跳動，像是胎息，也像是跳動的心臟。
「別管我！我越用印契，越是消耗靈力，你不就能從中獲得更多的靈力？對你這麼好的事，就別阻止我。」
是的，我要發泄。不論是誰，只要能讓我得到力量，讓我把赤鐵大卸八塊，就算是地獄的惡魔，我也願意把靈魂賣給他。
以當時曾流入的風為引導，也將我的意識流入那靈界的通道之中。傳來訊息的風原本就不大穩定，當想要跟過去看清楚時，一股無名的力量阻擋我的企圖。
病房中好像颳起十級的暴風，村長急著要保護伯仁，卻被吹開，撞到牆壁就昏厥不起，護士開始尖叫。
「伯伯，這裏怎麼了？」我焦急拍打村長，企圖將他喚醒，但是他卻沒有反應。
絲麗兒的抗議我不聞不問，只是站起來，又說了一句：「謝謝你的午餐。再見。」
「破窗而出……那就是……這邊了！」
「都、都走了……」
我爬起來。大腦的疼痛已然消失，身體也感到相當舒暢。這一覺似乎睡了很久，不然，身體的不適不會全部消失。而且，還有一點讓我明白，我一定在床上躺了很久，身體感到有點乏力，這種乏力並非勞累、或是外在的因素造成，而是由飢餓感帶來的虛弱。
這是什麼話？陳鴻儒為什麼叫玉芳學姊為大小姐；還有，學姊的什麼人死掉了？
這一刻，我才體驗到生命的脆弱，人生的無常……
「喂！」
絲麗兒也勸道：「小武，你一個人太危險，不如讓這個怪怪的神父幫你……」
我頭也不回就要離開，這時她卻說了句話。
「赤鐵！」我咬牙切齒地說出他的名字。
「小武！你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了？」我像是機器一樣地反應著。
在闖向眼見的通道那一刻，大腦好想像遭到鐵槌重擊，就像是全力奔跑地撞上牆壁！
「孩子，你大可放心，我們正全力搜尋。一定在最短時間內就把他找出來。」
雖然過度使用靈力，讓風流進流出，造成身體極大的負擔，可是，才找到線索，一定要繼續下去！
「但是……」
這時的我已經冷靜下來。伯仁的仇當然要報，像是無頭蒼蠅地亂找亂飛，卻無法達到報仇的目的。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只要能找到赤鐵，就可以報仇。他的強大是我親眼目睹，不過，現在我卻覺得，只要能找到他，就可以將他碎屍萬段，為伯仁報仇。只是，前提是要能找到他。
我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描繪赤鐵被殺死的畫面。
伯仁好像在搖頭，可是她繼續在他耳邊說話。然後伯仁似乎生氣了，雖然伯仁沒做出什麼生氣的動作，可是由風感覺到一股怒氣，那是我很熟悉的情緒。每當有不義的事情發生在伯仁眼前，讓他感到氣憤時，就可以感受到他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