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人間世 第一冊
第十一章 可怖眼珠
風照原森然道，目光在四周來回巡弋。草叢在夜風中鬼魅般地搖動，似乎那隻恐怖的眼珠隨時會從中鑽出，對他們進行致命一擊。
如同被利針狠狠扎了一下，風照原腳下頓時跟蹌，「吱」的一聲，札札的手掌已經捏住了不斷向腳踝鑽入的眼珠，將它拔了出來。
原來的衣服早被撐破，絲絲縷縷地從身上飄落。
風照原啞然失笑，剛要說話，瞳孔忽然收縮。
札札獃獃地看著風照原，喃喃地道：「是啊，我們今天所見到的，明明都是真實的東西。」
「難道這些都是？」
札札突然道，他嘴唇蠕動，低聲念出一段古怪的經文。
「不要慌！」
風照原大叫一聲，猛然抓起札札，用盡全力將他扔了出去，札札在空中劃過一道長長的拋物線，摔在了眼珠的包圍圈之外。
札札慘然一笑，回頭望著風照原，目光中已經沒有了鬥志：「真遺憾，我再也不能去找我的札菲了。」
札札心有餘悸地道，兩人緊緊盯著周圍蜘蛛般爬動的眼珠，一點點向前挪動。
不知過了多久，風照原突然從夢中驚醒，他好像看到一隻白狐厲聲尖叫，血紅色的眼睛閃亮逼人。
風照原面容變色，五指加力，「噗哧」一聲，眼珠發出古怪的慘叫聲，碎裂成一團噁心的液體。
一隻滑溜溜的東西落入掌心，吱吱地發出叫聲，風照原定睛一看，巨大的眼珠已被他牢牢捏住，觸鬚搖搖擺擺，粘稠的
風照原猛然躍起，一把推開札札，雙腿連環踢出，直撲急速爬動的眼珠。
札札忽然大叫了起來，指著風照原的背後，震驚地道：「你看，又來了一個！右面還有一個，天啊，有好幾個！」
札札怒吼著沖了過去，他的熱血已經沸騰，他的鬥志像咆哮的火山，他要與風照原生死與共，就像他過去不能扔下他的妹妹，他不能將風照原扔下，他不能！
札札大叫著撲向風照原，在空中猿猴般地翻了一個筋斗，落在風照原的背後，探手抓去。
眼珠詭秘地爬動著，形成一個個圓圈，由內而外，如同層層波浪，將兩人完全困住。隨著一聲聲怪叫，眼珠的波浪重重涌動，窺伺著圈心中的兩人。
「有沒有藝術感我不知道，至少我們不用逃跑了。」
風照原迅速轉身，飛起一腿，將一隻爬到腳邊的眼珠踢了出去，隨即身形一沉，手掌旋風般地探出，將急速逼近的另一隻眼珠猛力捏碎。
迎著風照原詫異的眼神，札札雙手遮住裸露的下體，愁眉苦臉地道：「這種瑜珈術只能變身一會兒，看來我們還是要逃跑。」
極細極微的聲音從背後傳出，卻絕不是風聲。風照原故意裝出渾然不覺的樣子，等到聲音逼近，突然身形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抓向地面。
風照原急忙起身扶住他：「目前我們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周圍的
札札爬起來時，眼睛都紅了，渾身震顫地望著風照原，後者跟跟蹌蹌，步履蹣跚，密密麻麻的眼珠覆蓋了他的身軀，拚命蠕動著，向風照原的體內鑽去。
篝火已經熄滅了，周圍是漫無邊際的黝黑夜色，札札還在睡夢中，發出低微的鼾聲。
風照原又驚又喜道：「好極了，就是你的衣服太小了點，公共場合不宜。」
札札湊了上來，顫聲道：「這是什麼怪東西啊？」
「小心後面！」
「不好了！」
札札凄厲地狂叫一聲，瘋狂地向風照原衝去。
那誠摯的聲音彷彿熊熊的火焰，燒得札札的心生疼，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模糊了他的眼睛。
札札突然怪叫一聲，彎下腰，肚子發出「咕咕」的怪音，整個身軀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迅速縮小，幾秒鐘的時間，又變回了原來瘦小乾癟的樣子。
看到風照原好奇的眼神，札札神氣活現地站起來，腳下卻一個趔趄，顯然還沒有恢復力氣。
札札臉上的嬉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堅定的神色。
還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關心過他，關心過一個貧民窟出身的卑賤黑人！
地面上拱起了圓球般大小的一團，正朝著他們急速蠕動，眨眼間已經到了他的腳下。
「先不要動。」
風照原覺得掌心一痛，鮮血汩汩冒出，眼珠的觸鬚竟然已經鑽入了他的手掌，眼珠不停地擠動著，似乎也要隨
「經你這麼一說，我也有些懷疑起來，這個世界究竟是虛幻的，還是真實存在的？那些墳墓里的殭屍抓住我的時候，手指生硬，冷得就像是一塊寒冰。」
「怎麼回事？那是什麼怪東西？」
大地彷彿變成了活動的怪物，隨著一顆顆圓球在草皮底下聳動，野草詭秘地搖晃起來，像無數條黑線高低起伏。
札札瞪大了驚駭的眼睛，聲音顫抖得就像搖擺的荒草。
風照原的耳朵驀地警覺豎起，駭然盯著前方十米處。
札札被風照原驚醒，揉著惺松的睡眼，目瞪口呆地看著不斷接近的眼珠。
他舔了舔手指上殘留的魚肉，又道：「不過有一個印度老頭倒對我不錯，他穿著古里古怪的長袍，很慈祥的模樣，教會了我一種神奇的本領。嘿嘿，想見識一下嗎？」
幾隻眼珠迅速圍了上來，繞著兩人不停地轉著圈子。無論他們退向何處，眼珠總是緊緊地跟在周圍，蠢蠢欲動，似乎在尋找最好的機會，將他們一舉獵殺。
「快跑！札札！去找你的妹妹吧！」
札札滿臉迷惑地道。
風照原低嘆著躺下，雙手枕著頭，緩緩閉上眼睛：「早點休息吧，如果七天以後，我們能夠活著回去，相信會有一個答案了。」
札札面如死灰，現在連逃走也不可能了。
風照原深深地看了一眼札札，臉色變幻莫測。
「砰砰」兩聲，風照原的雙腳踹空，眼珠消失
「以後再看你的表演吧。」
風照原怒吼著像一道旋風直衝出去，一隻隻眼珠怪叫著竄到他的身上，幾十根觸鬚同時刺入他的肌膚，鮮血剎那間染紅了全身。
札札扮了個鬼臉，長腿擺動，猛力大踩，追得幾隻眼珠慌亂四竄。
「我也不知道，不過它已經殺死過兩名學員了。」
一陣「噼里啪啦」的骨骼爆裂聲傳出，風照原忽然覺得背後瘦小的身軀在不斷增大，轉眼間，似乎變成了一座雄壯的高山。
「噗哧噗哧」，叢生的野草紛紛跳起，令人眼花繚亂。成千上百隻眼珠破土而出，如同死亡的黑色音符，觸鬚爬動，陰森詭異，從四面八方不緊不慢地爬了過來。
札札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道：「我遭到一群吸血鬼的攻擊，還被幾個殭屍拖到了一座神秘的墳墓中，差點被活埋。幸好我夠機警，才千方百計逃了出去。」
札札！去找你的妹妹吧！
風照原點點頭：「札札，你能否告訴我這段時間你都遇見了些什麼？」
札札大笑著舉起腳，「砰」的一聲巨響，一隻眼珠無情地被他踩在腳下，碾了個粉碎。
頭頂上響起札札如雷貫耳般的笑聲，風照原驚異地仰起頭，札札就像是一個蠻荒時代的巨人，足足有三米多高，腦袋變得碩大無比，偉岸寬厚的身軀下兩條腿又粗又長，腳掌如同小船一般，深深地嵌入地面。
「哈哈！」
「真的要
四周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放眼望去，地面上鼓起了一顆又一顆的圓球，連續不斷，密密麻麻，慢慢蠕動著向他們立腳的地方瀰漫過來。
風照原大吼一聲，一拳閃電般地擊下。「砰」的一聲，泥土飛濺，拳頭硬生生地砸出了個淺坑，一隻巨大的眼珠怪叫著從地面鑽出，觸鬚爬動，向札札竄去。
風照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和札札背靠背而立，沉聲道：「我們必需立刻離開這裏。」
「不到最後一刻，我們決不能放棄！」
「無論如何，我都會堅持到那一天。」
兩人慢慢睡去，四周一片寂靜，清冷的夜風吹過，野草低伏，篝火飄搖不定。
「這是我在這裏學到的印度瑜珈術，你看還行嗎？」
第一圈波浪終於沖了上來。
地上的眼珠觸鬚爬動，靈活一閃，躲開札札的手掌，迅速攀上了風照原的腳踝。
「我的裸體造型很有藝術感吧？」
「不！」
風照原精神大振，盯准了一隻逃竄的眼珠撲去，一拳擊出，不等眼珠逃開，右腿緊接著貼地橫掃，眼珠立刻怪叫著飛了出去。
在兩個人中，也許只有一個能夠活著吧。
「撲通」一聲，風照原仆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
風照原的心不斷往沉下，盯著不斷逼近的眼珠，似乎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道。
「這麼多啊，媽的，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札札驚魂未定地嚷道。
「好！這些東西，實在是太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