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人間世 第二冊
第十五章 嶄新職業
「啊呀，糟了，這句不該照搬，應該改成重子！」
「我去人事部報個到，先失陪了。」
「早就試過了，不管用，我上次還特意佩帶了一把日本武士刀和摺扇呢。」
風照原吞吞吐吐地道。
站在青色的台伯河畔，一眼便可以見到米黃色尖頂的帝凡納服裝集團大樓，沐浴在清晨的綿綿細雨下，顯得古典而又現代。
托尼愁眉苦臉地叫道：「你看看我的膝蓋，跪了那麼多次，都腫大起來了。」
托尼跟在風照原身後，好奇地問道。
托尼哭喪著臉：「我還用日文寫過一封情書呢，可惜還是不能打動重子的芳心。」
蘇珊友好地和風照原打了個招呼，從桌上拿起一塊羊角麵包遞給托尼，關切地道：「早餐一定又沒吃吧，給。」
孩子抬起頭，一臉關切之色。
經理知趣地帶上房門告退，帝凡納掐滅了煙頭，拉開落地窗。「當」的一記鐘聲悠悠傳來，對岸的聖彼得教堂上飛出了幾百隻雪白的鴿子。
鴿群飛舞，清脆鳴叫，在羅馬的天空中劃過潔白的軌跡。
風照原忽然想起了潔白傘面上絢爛的櫻花，心中好奇，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竟然讓托尼如此神魂顛倒。
六歲的男孩獃獃地看著法妝卿，幾十隻雪白的鴿子撲扇著翅膀，從教堂的天窗飛出。
「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做。」
托尼眼神一亮，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替我做參謀吧，朋
點燃一支煙，帝凡納看到了玻璃窗前的自己，雪白的銀髮，和不再青春的臉。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是來公關部工作的。」
「嗨，照原，問你一個問題。」
風照原微笑著伸出手，自我介紹道：「你好，托尼，我叫風照原。」
小夥子痴情地盯著女子，周圍的人們紛紛起鬨：「接受他吧！」「多帥的小夥子啊！」「快點回答呀，姑娘，我還要上班呢，要遲到啦！」
托尼回過頭道：「會寫情書嗎？」
女子的聲音激越清涼，美得就像是潔白瓷器的鳴響，她彎了彎腰，轉過身，穿過人群，消失在蒙蒙的煙雨中。
「你喜歡的姑娘是個日本人嗎？」
「求愛第三百五十六招。」
帝凡納拉上窗，雨絲朦朧了雙眼。
能夠不老的，也只有心中的女神吧。
「重子，我的甜心，我是多麼愛你啊！我生命的每一秒，都在為你燃燒。」
「對不起，托尼，我感到很抱歉。」
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突然走到風照原的身前，黑褲黑皮鞋，金色的頭髮油光光地向後梳了個大背頭，雙手插袋，氣勢冷酷，胸前的白色真絲圍巾輕輕飄動。
「唉，我倒是寫過無數封，就是不起作用。」
不敢絲毫吐露自己的傾慕，只因為怕褻
「沒有心情吃啊。」
「托尼，你？」
男女的情愛，真像眼前這朦朧的細雨啊。
歷史的遺迹籠罩在一片輕紗般的雨幕中，站在落地窗前，依稀還能聽見聖彼得教堂的鐘聲。
風照原笑著搖搖頭。
「哈哈，真巧！我是這裏的公關部經理助理，叫托尼。」
「我覺得日本和服也許更何合適一些。」
「對了，你也是東方人。」
一個漂亮的女郎從辦公桌的擋板后探出頭來，柔聲道：「托尼，你差點又遲到了。」
「以毒攻毒，是最好的方法呢。」
放慢腳步，托尼面色嚴肅，咳嗽一聲，逼人的目光直視風照原：「朋友，覺得我怎麼樣？」
風照原苦笑一聲，這時雨已經停了，燦爛的陽光灑在街道旁的雕塑噴泉上，幻化出彩虹的顏色。路邊咖啡館張起了一柄柄遮陽傘，下面坐滿了用餐的人，幾個遊客對著一座巴洛克風格的雕像拍照，情侶們在台伯河畔擁抱熱吻，旁若無人。
風照原頗有興趣地停下腳步，只有在奔放浪漫的義大利，才能見到這樣搞笑的公然求愛。
望著托尼期待的眼神，風照原張大了嘴，愣了一會才道：「麗達是誰？」
風照原瞠目結舌。
風照原拍了拍托尼的肩膀，拿著履歷表走出辦公室。看蘇珊對托尼的樣子，似乎很不一般呢。只是托尼卻另有心上人，男
風照原鑽出計程車，發現大樓前圍了一大堆人。
人群中，一個金髮藍眼的義大利小伙跪倒在地上，左手捧著鮮花，雙目中射出熾熱的情焰，喃喃訴說。
多少年過去了，自己對她，何曾有過一刻的忘懷。從六歲被救的那一刻起，法妝卿這三個字就牢牢地印在了男孩的心中。
「為了你我受冷風吹，早餐不吃麵包也無所謂。為了你我甘願長跪，本拉登來了也不後退。多少靚妹對我拋媚，我一顆紅心只向你飛。麗達，沒有你，吃喝拉撒我是全然不會！」
總裁辦公室中，帝凡納靜靜地凝望著台伯河對岸的梵蒂岡，嘆了一口氣。
公關部除了舉辦服裝發表會、記者招待會等禮儀活動之外，平時比較清閑。風照原一面翻閱工作手冊，一面想著安全總署的頭痛差事，蘇珊對鏡描起了口紅，托尼托腮沉思，右手執筆，桌上是一本攤開的《教你一萬招求愛大全》。
風照原一面好奇地觀光，一面任由托尼拉著自己來到委內特大道盡頭的波各塞公園附近。
委內特大道是羅馬最著名的一條商業街，沿路店家林立，露天咖啡館張開了五顏六色的遮陽棚，盛開在充滿異國情調的建築城牆旁。不時有一些小販們從包里掏出皮鞋，神秘地湊過來，雙目射出攝人的光芒：「大出血，跳樓價。」
「繼續努力吧。」
回憶被輕輕的敲門
「老兄啊，說得輕鬆。」
托尼咕嚕一聲，隨手將手上的鮮花扔入垃圾桶。
到了門口，托尼一拍腦門，叫道：「差點忘了，我去換一套衣服，以嶄新的形象出現在重子面前。」
周圍的人群爆發出一片失望聲，紛紛散去。托尼煩躁地大叫一聲：「噢，天啊！一百零一次求愛宣告失敗。」
風照原狐疑地接過書，隨便翻看了幾頁，裏面的求愛招式要麼挖心裂肺，求死求活，要麼就是肉麻得令人毛骨悚然，或者拚命詛咒自己。書的尾頁是一張複雜的曲線圖，顯示女人的月經周期、春心蕩漾的周期之間的玄妙規律。
托尼拿起桌上的玫瑰色的信紙，臉上是大無畏的勇氣。
托尼訕訕一笑，拿起了桌上的那本求愛大全。
兩人一路隨意聊了幾句，乘上電梯，來到六層的公關部辦公室。
風照原微微一愣，對方以電影中常見的特寫慢速度，一點點摘下黑色墨鏡，目光森冷。
風照原呆了良久，澀聲道：「我已經暈了。」
托尼搖搖頭，挺起胸膛，戴上墨鏡，卻不小心撞上了路邊玩耍的孩子。
法妝卿在男孩的耳邊低笑道。
托尼點點頭，來了興緻，滔滔不絕地道：「重子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女神，我第一次在特萊維許願噴泉池見到她時，就一見鍾情，開始
「我剛被帝凡納集團聘用，今天是第一天到這裏上班。難道你也是？」
風照原走過他身邊時，善意地笑了笑：「有志者事竟成。」
帝凡納輕聲念道，隨手翻閱了一下，簽上字。
風照原委婉地道。
托尼很眩地吐出嘴角含著的牙籤：「男人一酷，女人就暈。」
「不會是盜版的吧？」
托尼聳聳肩，對風照原介紹道：「這是蘇珊，也是公關部經理的秘書，以後你跟我們就是同事了。」
一到午休時間，托尼不由分說地拉起風照原，風風火火地奔出大樓。
鴿群飛舞，時光倒流，陰暗的聖母像前，法妝卿黑袍涌動，宛如飛天的女神，燭光忽明忽滅，猙獰的黑手黨歹徒慘叫倒下。
「風照原。」
「壞了！那我以前寫給重子的情書，會不會也抄錯名字了呢？」
「這樣的狂熱求愛方式，似乎不太適合東方女性。」
「怎麼，你也在這裏上班？我以前沒有見過你啊。」
「我決定中午再一次向她求愛。你聽聽我這首新寫的情詩，給我一點意見。」
「重子，我愛你，接受我吧，讓我們一起享受愛的甜蜜。」
風照原哈哈一笑，徑直向帝凡納大樓內走去。
托尼面色一變，臉上時紅時白。
「盲人叔叔，過馬路要小心哦。」
對面的女子被一柄雪白的傘遮住了臉，傘面上繪畫的粉紅色櫻花滴淌著雨水，濕潤得像是要綻化開來，真是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