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人間世 第四冊
第三章 最後一招
一絲不屑從法妝卿眼中閃過，帝凡納的雙手被繩索反綁，臉上矇著眼罩，嘴裏塞了一團破布，喉中不斷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法妝卿毫不猶豫地一拳擊出，新的黑洞再次出現。
法妝卿冷靜地對火鴉道，一股昏眩突然湧上大腦。
有什麼方式可以令強大無敵的法妝卿也必敗無疑呢？
風照原跟蹌後退，忽然想起喬丹說「法妝卿必死無疑」這句話時，眼中閃過的奇異神色。
「在車庫。」
「讓我為您犧牲一次吧。」
喬丹的手掌捏住了帝凡納的喉結，神色冷酷。風照原相信，只要法妝卿稍有異動，帝凡納的喉結立刻會被硬生生地捏碎。
風照原恍然大悟，足尖一點，緊隨著法妝卿投向黑洞。
「那個時候我能夠救你，現在也一樣能。」
在那一刻，風照原第一次看到，法妝卿眼中深深的寂寞。
千年白狐突然叫道。
一聲凄厲的叫聲從法妝卿口中發出。
「滴答滴答。」
帝凡納觸電般地後退，雙手慌亂揮動，聲音嘶啞而急促：「我的身上被他們裝置了奇怪的東西。」
風照原知道這是對方出手的先兆，左手結出雪鶴流秘術手印，準備迎戰。
「快跟上她，這是唯一離開這裏的辦法。」
眼前一黑，他們在瞬間又回到原來的宇宙。
法妝卿低頭看去，她的手掌沾滿了喬丹的鮮血，血在此刻竟然變成藍色，一絲一絲，像活蹦亂跳的蛆蟲，向掌心鑽去。
「我再問一遍，帝凡納在哪裡？」
「帶我去，你們都去。」
四周只看見層層疊疊的黃沙，無窮無盡。這樣的秘術結界，不是進入秘
喬丹咬咬牙，目光中掠過一絲奇異的神色。
風照原心中疑惑，從目前的形勢來看，他們與法妝卿的交手是一敗塗地，可是喬丹明明說過，法妝卿只要來救帝凡納，就必死無疑。難道在這座車庫裡，他們布下了萬無一失的絕殺計劃？第一套行動方案已經失敗，而後備方案是什麼，就連風照原自己也不清楚。
法妝卿臉色蒼白，陣陣寒氣正從她體內滋生，向血管侵襲。
「沙之結界，不要讓他們逃出去。」
「你是聖母瑪麗亞？」
「現在你們還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
雙方的實力都已經驗證過，三個一流秘術高手全部死亡，就算喬丹沒有負傷，以目前的人力，他們也沒有戰勝法妝卿的可能。
洶湧的沙海立刻將他吞沒，無聲無息，滿頭的白髮化作一點，消失不見。
喬丹嘴唇蠕動，艱難地轉過頭，望著鐵門前的三個人，閉上眼，咽下最後一口氣。
喬丹的臉色也變了，寒冰秘術的厲害他很清楚，沒想到對法妝卿竟然構不成任何威脅。第一套行動方案，至此已經宣告失敗。
法妝卿的手掌已經拍出。
「有什麼遺言想對你主人說嗎？」
風照原悄悄退後，法妝卿看也沒有看他，只是抬起頭，默默地望著鴿子一隻只飛入教堂，一動也不動。
法妝卿冷笑一聲，黑色長袍開始飄動，如同水一般盪起細微的漣漪。
園丁、司機、管家鬼魅般地出現在
地板上斷裂的十多條手臂突然竄起，從背後撲出。法妝卿頭也不回，手臂撲到半途似乎遇上一道透明的牆，再也無力前進半寸。
孩提的帝凡納，少年的帝凡納，年老的帝凡納，甘心被她利用的帝凡納……
三個紀律執行隊員身形展動，退到車庫門口，牢牢封住唯一的出路。
在他的手腕上，被植入了一顆黃豆般大小的東西，隨著脈搏而微微跳動。
法妝卿一字一頓地道，手掌上的血絲奇迹般地褪去，重新變得潔白無暇。
「最後再對你說一次，法妝卿，交出物種基因庫。」
風照原暗暗抹了一把冷汗，這時他們站在台伯河的河畔，依稀還可以看見，帝凡納別墅的方向，火光映紅了夜空。
風照原和法妝卿已經置身在另一個宇宙中。
「加入安全總署，我們就隨時準備犧牲生命。」
法妝卿就算想救他也已經來不及了。
「真想回到從前，在聖馬可教堂里，有您保護著我，我什麼都不怕。」
喬丹面無表情，一瘸一拐走向車庫角落停著的一輛黑色轎車，打開后蓋箱，一把揪出裏面的帝凡納。
法妝卿慢慢地伸起手，手掌在昏暗的車庫中顯得雪白如玉，泛著攝人的光澤。
那是一種以自己的血液為媒介，化作異類生物的東南亞降頭秘術。喬丹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甘受她的重擊，就是為了施展降頭秘術，讓她暫時無力破除沙之結界，爭取寶貴的一分鐘。
帝凡納看著法妝卿，夢囈般地說。混濁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燈光昏黃，彷彿搖曳的教堂燭光。
他終於知道了對方最後的計劃。
帝凡納突然狂吼一聲，猛然掙開火鴉，一頭撞向鐵門。
「啪」的一聲，空氣急劇壓縮，如同一個強力榨汁機。手臂立刻被碾碎，化作激射的血雨，濺在雪白的牆上。
喬丹冷漠地與風照原對視，這一刻，他彷彿已不再是相貌普通的平凡人，他的神情堅如磐石，他的眼中閃動著光芒，玉石俱焚的光芒！
黃色的沙之海洋。
火鴉驚駭地叫道。
沒想到喬丹讓自己也成為陪葬，風照原心中怒罵，奮力揮拳擊去，沙海不但毫無損傷，還具有超強的引力，差點將他吸入吞噬。
救火車刺耳的笛聲掠過街道。
法妝卿抓住火鴉，高速射向黑洞。
三個人守住鐵門，如同崇山峻岭般難以撼動。六隻手掌糾結在一起，忽高忽低，左右變幻，結出一種奇異的秘術手印，又彷彿是個奧妙的陣式。
右手揮動，喬丹悶哼一聲，彈丸般飛了出去，帝凡納輕鬆落入法妝卿的掌中。
「主人，你的手！」
沿著水泥斜坡向下走去，車庫的壁頂上閃著昏黃的燈光。法妝卿剛走入車庫，身後的鐵門便轟然關上。
「轟隆」一聲，整座車庫爆炸，火光衝天，帝凡納的別墅化作熊熊廢墟，屋頂掀飛向了半空。
玉指利刃般剪破繩索，取出塞住帝凡納嘴巴的破布，法妝卿淡淡地問道：「你沒事吧，帝凡納？」
時間像翅膀一樣流過，留下的可是永恆？
風照原身軀狂震，霍然轉身，緊緊盯著喬丹。
時間飛快流逝，只剩下不到十幾秒鐘了。
「烈性炸彈將在一分鐘后引爆。」
「女神。」
河水彷彿倒映
帝凡納容顏憔悴，面色灰白，顯然這幾天吃了很大的苦頭。看見法妝卿，他立刻神色激動，拚命搖著頭，似乎想要竭力說些什麼。
凝視著台伯河水，法妝卿喃喃地道，時光倒流，多年前的回答重新說出口，充滿了苦澀的滋味。
漆黑的夜色下，河水淙淙流動。法妝卿沉默得像是一尊石像，美麗的銀髮卻在激烈飛舞。
喬丹喘著氣，瞪著法妝卿，受傷的血肉像漿糊般蠕動，顯得十分可怖：「剛才你雖然擊殺了一名隊員，但他的寒冰秘術已經滲入你的身體。十二個小時內，你的血會凝結成冰，所有的血細胞慢慢壞死。」
儘管喬丹一步沒動，但他的位置倏地拉近到法妝卿面前，兩人變成面對面站立，整個空間再一次被法妝卿移動。
這個宇宙看起來異常狂暴，黑色的星雲劇烈翻滾，四周的空氣滾燙無比，遠處不斷有呼嘯飛射的星體互相撞擊，光芒耀眼，發出驚人的爆炸聲。
喬丹厲聲道：「交出物種基因庫，我們會有專人替你醫治。」
沙海環繞著眾人，形成一個又一個圈。重重沙浪洶湧翻滾，不斷攀高。一分鐘之內，如果不能衝出車庫，不能衝出三個人秘術結出的沙之結界，帝凡納身上的炸彈就會爆炸，所有人都會屍骨無存。
法妝卿斷然拒絕，再生體的異能力全力施展，修復被凍結的血細胞。一會兒，裊裊的白氣從她的黑袍上冒出，寒冰秘術被徹底排出體外。
法妝卿上前一步，美目中閃動著刀光般的殺機。
「法妝卿，你死定了。」
喬丹撕開帝凡納的眼罩，冷冷地道。
極細小的聲音
「交出帝凡納，我可以讓你們活著離開。」
一念及次，再生體的異能力全力施展，治愈降頭秘術的入侵。法妝卿沉聲喝道：「火鴉，你抱住帝凡納，準備衝出去。」
風照原突然瞥見喬丹暗中鬆了一口氣。
車庫內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無數顆黃沙從四面八方鑽出，潮水般地涌動，在瞬間形成一片海洋。
法妝卿森然盯著風照原，後者慢吞吞地挪動腳步，向別墅的地下車庫走去。
「我不是聖母瑪麗亞，叫我女神吧。」
喬丹早就做出了最壞的打算，只要殺死法妝卿，物種基因庫可以慢慢地再找。
「女神，請不要靠近我。」
很久以前，一個男孩拉著自己的手，藍色的眼睛里閃著光，無限尊敬和仰慕地看著她。
除非喬丹埋伏了最後的殺著。
定時炸彈！
帝凡納喃喃地道：「別管我，您走吧，別管我！」
法妝卿語帶譏諷地道。
沙海封鎖了車庫四周，密集一片，就連屋頂上也在瘋狂蔓延。
「不要慌。」
喬丹顯得毫不在意，從帝凡納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微型遙控器，迅速按動之後，突然放聲狂笑起來。
喬丹慢慢地坐倒在地上，鮮血從嘴角不斷流出，法妝卿那一擊，顯然徹底摧毀了他。
風照原的目光掠過守住鐵門的三個人，陷入沉思。
喬丹針鋒相對地道。
唯有不變的是對方凝視她的目光。
「不再偽裝了嗎？」
沉重的教堂鐘聲響起，飄過河面。鴿群歸巢，空中翅膀撲扇，劃出白色的軌跡。
空氣漩渦般地轉動，暴風呼嘯，一個黑色的洞陡然出現在車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