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天下》第二部 逍遙遊 第六冊

第八章 史前隧道

第二部 逍遙遊 第六冊

第八章 史前隧道

千年白狐罵道:「別說我沒資格嘲笑你,我可是看出了這些圖案的奧妙。」
隧道的入口是整齊的正方形,四周的石壁,都是用厚實的岩石砌成,具有明顯的人工痕迹。
淡淡的雪鶴飛舞,環繞在風照原四周,抵禦漩渦中層層攪動的外力。眨眼間,漩渦急轉,風照原像一隻陀螺,順著漩渦,不受控制地向下疾沉。
札札拚命掙扎,扭過頭,對風照原怒目圓睜。
「是你!」
河水拐過一個彎,沖入一座劍鋒般狹窄的峽谷,不斷沿著地勢向下奔騰,又變得迅急起來。
「我也只不過是一個黑人。」
風照原和札札同時叫了起來。
「我靠!臭小子,不要每次都領悟得這麼快啊!我還怎麼表現我超人的妖怪智商啊!」
「尊將!」
這個人竟然是罕高峰!
在玩偶世界,赫拉攻擊時劃出的一個個古怪圖案,細細回想,和石門上的圖案,竟然有不少驚人的相似!
看到突然出現的風照原,札札滿臉震驚,想支撐著爬起身,左腿卻傳來刺骨的疼痛。
風照原暗叫不好,結出雪鶴秘術手印,形成結界,同時雙掌全力拍擊水面,想借力躍起,避過漩渦。
「是不是那個怪物傷害了您?它難道也到了這裏?」
頭頂上空,天色由明到暗,再由暗到明,不知過了多久,又被沉沉的夜幕籠罩。
在記憶深處,在那個千年前的夜晚,血染道袍,絕望而痛苦地凝視自己的少年,彷彿一根針,狠狠地刺在了白狐的心頭。
火光映照出尊將悲蒼的臉。
「這些圖案究竟是什麼?」
「原來你真的是照原。」
千年白狐沮喪得連連嘆氣。
早在亞歷山大的城堡,異能組已經和尊將對敵,這時突然在隧道相遇,札札腦中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對方一定是殺害罕高峰的兇手。
「堅持理想的方式,其實並不是只有一種。」
「你從遠方而來,
風照原回頭一看,札札齜牙咧嘴地坐倒在遠處,獃獃地打量四周。
尊將看了一眼札札,低聲道。
「轟」的一聲,水流向四周炸開,撞在山石上,激起駭浪。河水像失去了韁繩的野馬,瘋狂衝下。前方出現了一個碩大無朋的漩渦,彷彿張開的巨口,吞噬一切。
「老大,你泡了妞,也不跟兄弟我說一下。」
孤獨的身影一路高唱。
風照原沉吟道:「也許是一個地下文明的遺址,還沒有被世人發現。」
札札的眼神中依然充滿了戒備:「閣下難道是這裏的主人?」
「不是他,我可以保證。」
尊將不動聲色地道:「她只是一個獸人,值得你這麼牽挂嗎?」
十分鐘后,所有的石門上,一共三十六幅奇妙的圖案,已經風照原他牢牢刻在心中。
猶豫了片刻,風照原鬆開手:「札札,我是風照原,很久不見了。」
也許重子和尊將已經來了。
「你,你是?」
風照原關切地走過去,札札警覺地直起身,雙拳自然握緊。
寬敞的隧道頂壁,鑲嵌著無數發光的石頭,在整塊整塊岩石鋪成的地面上,投下魚鱗般的光澤。兩邊的牆壁,都塗滿了鮮艷的釉彩。每隔一段路,就會出現一個通風井,建造得十分精緻。
風照原聳聳肩:「老妖怪,不要發出類似母雞下蛋的聲音好不好?」
「法律只不過是騙人的把戲!」
「英羅翩。」
「唯有燃燒的理想,永不熄滅!」
一個深黑的洞口出現在下方,將他倏地吞入。
三十六扇石門,每一扇門上刻畫的圖案都迥然不同。
兩岸崇山峻岭,怪獸般地盤踞著,漆黑中閃著一、兩點微弱的光。山石陡峭、險惡,很難攀爬上岸。眼下,風照原也只能隨波逐流,尋找上岸的機會。
洞內陰森寂靜,由上而下,似乎是一條垂直的甬道,洞壁的表面,伸出無數條小管子,類似某種海綿體的物質,軟綿綿,黏乎乎,時而伸長,時而收縮。而洞口的水流就在它們一伸一縮之間,形成疾轉的漩渦。
千年白狐突然叫道。
絕情絕性!
青澀的年齡,激烈的爭吵,最後的決裂。往事像一幕幕電影膠片,閃過尊將沉默的心。
昔日堅毅的鐵漢,就這樣直直地瞪著札札,曾經有力的手,一點點變得軟弱,一點點變得冰涼。
罕高峰已經沒救了。
「千年前的我,和現在的你,心中想的都是同樣的問題。」
風照原陷入了沉思。
還需要不斷地變強啊!
盯著尊將,札札的眼睛里怒火噴射,狂吼一聲,雙手用力撐地,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
「砰」,風照原重新摔落下來,湖水淹沒口鼻,被捲入了漩渦。
札札失聲叫道,風照原已經沖了上去。
「我們沒有聽見任何打鬥聲,可以說,罕高峰是被突然擊斃的。」
尊將的手在不停地顫抖,突然,他指手向天,聲色凄厲:「你說,老天公平嗎?它公平嗎!」
「你見到其他人了嗎?」
風照原沉默不語,英羅翩確實有殺死罕高峰的動機,也具備了這樣的實力。不過,看罕高峰臨死前的表情,兇手似乎另有其人。
札札悲哀地笑了笑。
「唯有燃燒的理想,永不熄滅!」
不問可知,一定是罕高峰為自己做了手腳。
風照原一時覺得心頭茫然。
風照原心中一寒,如果兇手真是異能組的組員,他下手的目的是什麼呢?
風照原長嘆了一口氣,左手結出妖植秘術,五指倏地拉長,繩索般將札札捆住。
曾經流淌的熱血,已經凝固。
「理想,是要靠自己去奮鬥的。」
組長!」
最右面的石門上,刻著一個類似中國八卦的圖案,只是細節略有不同,兩條對角線交叉著劃過八卦,交叉點上刻著一隻眼睛。
札札駭然叫道:「我的天啊,這裏真像電影里的藏寶秘道!」
「原來你們是一夥的!」
札札黯然地看著罕高峰的屍體,對風照原道:「因為你的突然失蹤,組長還受到了內部處分。當時,安全總署紀律處做出決議,將你除名,同時準備引爆你腕表上的炸彈。可是控制炸彈的裝置卻被人破壞了,有人懷疑是組長乾的。」
風照原伸出手,撫摸著石門上的圖案,喃喃地道:「沒想到,這裏竟然有一座地下宮殿。」
風照原心中一沉,罕高峰的臉上,流露出痛心、憤怒、驚駭的表情。腹部破開了一個大洞,內臟、腸子全被震碎,不斷流出,就像是一團花花綠綠的稀粥。
風照原心頭熱血上涌,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風照原思索了一會,緩緩分析道:「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兇手是地下隧道的主人,而且力量絕對驚人,所以能在瞬間以強擊弱,殺死罕高峰。第二種可能,兇手是我們這批被捲入冰洪中的人。」
「謝謝你。」
濃重的血腥味撲鼻,一個高大的身影趴倒在牆根,手捂著小腹,鮮血順著手指流淌。
「組長!您怎麼了?」
從口袋裡掏出手帕,仔細地裹起罕高峰的骨灰,尊將的手,已經非常穩定,神色,也慢慢冷靜下來。
呆了半晌,札札大叫一聲,緊緊地抱住了風照原:「奶奶的,這麼長時間,白讓我為你擔心!」
這條地下隧道的位置,應該在貫穿南美的安第斯山脈下。如果這裏的一切都是人為建造出來,那麼建造者,一定和赫拉有著某種神秘的關係。
「嘩啦」一聲,風照原手腳划動,濕漉漉的腦袋再次鑽出水面。
「我是絕對的,所以我的正義也是絕對的!」
烈酒,青春,昨日的英雄,
風照原握緊拳頭,沉聲念道。
「赫拉!」
千年白狐驚異地道:「原來是這些傢伙搞的鬼!」
札札嘶聲叫喊,罕高峰的眼睛直直地瞪著他,喉頭聳動,鮮血不斷溢出嘴角,卻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
誰能挽回,那些被埋葬的友情?
「你好。」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一顆晶瑩的淚水,滴落在罕高峰的臉上。
一咬牙,札札掙扎著爬起,左腿的疼痛,又讓他「撲通」癱倒在地。
唯有燃燒的理想,
風照原驚異地向前走去。
難道說?
札札語聲哽咽。
追尋天道!
劍氣般銳利的目光,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對不起,現在才告訴你。」
風照原彷彿看見了赫拉張開嘴,面目猙獰的樣子
那個走出草原的少年,那匹在蒙古包外,渴望馳騁遠方,渴望衝破天地的駿馬,終於倒了下去。
千年白狐緩緩地道:「在中國古老的文明中,有一項流傳了幾千年的軍事文明,被稱作陣法。」
千年白狐的聲音倏然響起,流露出無限的悵然。
與它鄰近的石門上,則刻著一個渾圓的圖形,內部有五芒星的標記,周邊配以古樸的花紋,倒有些像西方魔幻小說中的魔法陣。
一記悶哼從遠處傳來,緊接著「撲通」一聲,似乎是什麼東西倒在地上的聲音。
風照原有些內疚地道,體內脈輪轉動,施展枯木逢春妖術,迅速愈合札札的腿傷。
「我的力量,我的良心,我的理想,就是正義!」
「砰」的一聲,風照原摔落在地,吸力倏地消失。
石門處,又一條人影飛射而至。
札札震驚地盯著風照原,顫聲道:「你再說一遍。」
風照原指了指上方,心中暗忖,按照水流的方向,如果不出現意外,所有被捲入冰洪的人,遲早都會來到這裏。
風照原盯著石門,思索了片刻:「你的意思是,陣法的本質就是圖案。石門上的圖案,其實就和陣法一樣,是蘊涵某種神秘力量的載體。只要掌握其中的秘密,就可以將力量發揮出來。」
「裏面有人!」
風照原精神一振,嬉皮笑臉道:「姜還是老的辣啊,老妖怪,你究竟看出了什麼門道?」
慢慢地蹲下身,抱住那具冰冷的血肉。
峽谷上方,一線黑暗狹窄的天空,更使人感到深深的孤獨。
「你要背我?」
「可是正義也需要約束,比如法律。」
痛心、憤怒、驚駭,這樣的神色,更像是死在自己相信的人手裡。
尊將依然僵硬地站著,凝視著罕高峰的屍體,他的神情木然,彷彿一尊風化的石像。
風照原微微一呆,隨即雙目中爆出灼灼的異彩,明白了千年白狐的意思。
這些石門上的圖案,似乎包容了東西方的陣法,但又略有差異。
風照原斷然道,如果是嬰兒臉,罕高峰的身上一定會有被腐蝕的綠色液體。而看他的表情,似乎是遭到了意料之外的襲擊。
「你的腿受傷了?」
千年白狐怪叫一聲,漩渦的力量太奇異了,竟然能夠突破結界,實在有違常理。
四周毫無動靜,時間也沒有放慢或者停止,完全達不到赫拉劃出圖案時的奇異效果。
又或者說絕情絕性,孤獨的自我,才是生命的本原?
想到這裏,風照原的目光立刻掃過四周。果然,在地上發現了幾點深色的水漬。因為隧道內十分黑暗,如果不是風照原超人的目力,根本無法察覺。
尊將看也不看札札,眼角不停地跳動:「誰?是誰殺了他?是誰?」
沉默了一會,千年白狐幽幽吟道:「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兩儀陣法,四象陣法,八卦陣法,本質上,都可以理解成玄妙的圖案。這些陣法,具有高深莫測的力量,蘊涵了天地的至理。」
過了很久,一道金色的火焰,從尊將的眉心倏地射出。罕高峰的屍體,剎那間燃燒成熊熊的火焰。
札札滿臉震驚,猛然從風照原背上跳下。對方遲鈍地抬起頭,望著札札,眼中掠過一絲喜悅的光芒,然而這絲光芒,又迅速地微弱下去。
甚至,也許有人比自己先到達。
札札強作歡笑,打趣道。
瞥見地上罕高峰的屍體,尊將的面部肌肉陡然繃緊,整個身軀如被電擊。
用力一推,沉悶的「隆隆」聲中,石門緩緩打開。
風照原苦笑一聲,這才把自己的經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頭頂上空,無數根小管子依然在蠕動,正前方,是一條幽長的隧道,水平延伸,一眼望不見盡頭。
「當然不是,我的遭遇和你一樣。」
看到這裏,風照原心中一動,古老相傳的魔法,不也是秘術中的一種嘛。
「組長!」
千年白狐「咯咯」地發出一陣譏誚的笑聲。
看這個樣子,他也是隨波飄流,然後被漩渦吸入這裏的。
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罕高峰渾身顫抖,用力抓住札札的手臂,剛張開口,一口鮮血猛地噴出,灑得札札胸膛上血跡斑斑。
尊將深深地看了一眼札札,對風照原道:「我們繼續往前走,英羅翩一定還在這裏。」
「如果它公平,你就不會死。」
「你說什麼?」
千年妖狐驀地一震,風照原的手指,順著圖案划動的姿勢,彷彿在哪裡見到過。
風照原從來沒有見過尊將這麼可怕的臉色,眼球彷彿充了血一般,簡直就像一匹暴戾的惡狼。
風照原笑了笑:「我沒有惡意,相信我。」
望著罕高峰始終圓睜,至死不閉的眼睛,風照原的心,也忍不住抽搐起來。
一絲寒意爬上背脊,即便他已經踏入秘能道,然而面對赫拉那種等級的高手,又有多少勝算?
湍急的湖水開始放慢了流動。
風照原忍不住心潮澎湃,對札札道:「這裏似乎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地方,我要進去看看。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背著你。」
札札默默地盯著風照原,在那張陌生的臉上,充滿了關切和真誠,又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覺。
風照原靜下心,默默地牢記石門上的圖案。
札札撕心裂肺的聲音,回蕩在隧道中。
走了大約幾千米,眼前豁然開朗,隧道分出幾十條分叉的道口,彷彿一座縱橫交錯的龐大迷宮。每條分叉路口前,都有一扇精緻的岩石門洞,擋住去路。石門上刻滿了千奇百怪的圖案,色彩斑斕,線條古樸流暢,像是史前遺留的文明痕迹。
風照原興趣盎然盯著石門:「既不是生物,也不像語言字元。」
「我也沒見到兇手,不過可以肯定,不是那個怪物。」
吸力陡然增強,與其說風照原一路下墜,倒不如說是這些小管子的古怪牽引,硬拽著他往下沉。耳畔風聲呼嘯,垂直的甬道開始迂迴彎曲,水流漸漸稀少,到最後,湖水完全消失,甬道內已經十分乾燥。
「正義也不是絕對的。」
「賽瑪,她經常提到你。」
「他們會替我復讎的。」
在關押緋村康的密室中,罕高峰曾經這麼說過。那看似高大堅毅的背影里,背負著說不出的沉重。
「啪」,水花激濺,風照原一躍而起,漩渦在他腳下兩米處轟鳴旋轉,驟然生出一股怪異的吸力,像伸出巨掌,將他硬生生地拽下。
眼前驟然一亮。
風照原想了想,問尊將。後者搖搖頭:「既然是修鍊秘術的高手,相信都會安全到達這裏。你不用擔心,重子會沒事的。」
「SHIT!」
尊將高聲喝道,臉上已經淚流滿面。多年的恩怨,已隨搖曳的火焰,化作灰黑色的骨灰。
今天的塵土。
札札扶起罕高峰,不能置信地叫道。
激流嗚咽,四周看不到任何人,風照原想起重子和尊將,暗自擔心。在被沖入洪流的剎那,根本沒有時間顧慮他人,危急下,只有結出雪鶴秘術,形成牢不可破的結界,保護好自己。
尊將長身而起,嘴角微微地抽搐。每一個字,都念得猶如山嶽般沉重,劍氣般森冷。
誰能留住,青春的歲月?
風照原激動地伸出手,對照石門上的圖案,迅速在空中畫了一個圖形。
永不熄滅!」
風照原微微一笑,昔日兩人的友誼,像溫暖的陽光在他眼中閃動。
札札抓了抓腦袋,內疚地道。現在對方的後背正對自己,等於完全不設防,顯然沒有什麼惡意。
風照原苦笑一聲,不由分說地走上前,將札札強行背起。他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以免給雙方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地上的水漬,星星點點,除了風照原自己留下的,在從左向右數,第九扇石門前,水漬流了一大灘。
難道這僅僅是一種巧合?
札札的臉色頓時蒼白,聲音微微地顫慄:「賽瑪,她,她還好嗎?」
「是你殺了組長吧!」
尊將喃喃地道:「如果它公平,就會讓你把自己的理想,堅持下去。」
「砰」的一聲,背後傳來重物墮地的聲音。
「真是太奇妙了。」
札札一愣:「我們中的人?難道是那個漂亮得像是怪物的男人?」
生死存亡的關頭,本能想到的,還是自己。這是不是意味著,在那一瞬間,他已經背叛了友情、愛情?
只要回去慢慢研究,總有一天,他會握住開啟神秘力量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