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逍遙遊 第十七冊
第四章 嶄新氣象
望著外面的暴雨，一人一狐默默的守在一起，直到天亮。
千年白狐已經離開了。
望著羅剎央求的神色，風照原沉默了一會，道：「讓我想一想。」
一轉眼，滄海桑田，人事變幻，在閃魄的神殿外，一人一狐，也這麼默默地守在一起。
似乎到了與風照原分手的時刻。
龍王急忙道：「這的確是一場誤會，道席神師和我都相信風大人的為人，所以我們並沒有當場格殺風神師，而是請他回到神殿心核，問個清楚后再作決定。」
風照原身軀劇震，望著千年白狐，一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可惜他無福享受。」千年白狐怪笑一聲，張開血盆大口，將木礦靈一口吞入。
羅剎凝視著風照原，柔聲道：「你到底還有多少神奇的力量？擊破敗哈迪斯、納薩西斯，還能令我懷孕。」
千年白狐忽然眨眨眼睛，笑道。
這反倒讓他有些不知所措，閃魄們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對於一個連續擊破敗哈迪斯和納薩西斯的人，閃魄們都心悅誠服。只要風照原下令，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執行。
千年白狐沉默了，千年前，因為風照原的緣故，它被封印在古畫中，千年以後，又因為風照原，它恢復了自由。從此以後，天高海闊，它可以任意暢遊。
他臉上忽然露出喜悅的笑容：「但我妹妹風蓉的精神病，卻可以利用物質轉換，將她治愈。」
風照原嚇了一跳：「難道我真的必須和所有的女閃魄交配？」
「從被封印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等待，有這麼一天。」
風照原身軀劇震，恍然大悟。
「我來看看你，雨下得那麼大，我怕你會淋濕。」
風照原沉思了一會，點頭道：「你說得也沒錯，光是昔日對帝釋天的承諾，我就不能滅絕所有的閃魄。不過我需要一點時間，仔細想清楚。而在這之前，需要調和仙人和閃魄之間的矛盾。」
「嘻嘻，你害怕了。」
眼看風照原就要退到入口，猛地身形一頓，掉轉方向。向前衝去。
過了很久，風照原顫聲道。他的身影，這一刻，看起來彷彿那麼落寞。
夜叉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嘆了口氣，看了納薩西斯一眼，道：「納薩西斯神師，你現在已經敗了，也算心服口服了吧。風大人不但是我們閃魄復興壯大的希望，實力也是超人一等，由他擔任最高首腦，可以說是當之無愧。」
夜叉困惑地問道：「可是拉神與納薩西斯一戰時，我們看得很清楚，拉神大人闖出了迷宮的出口，的確是陷身在另一個
羅剎粲然一笑：「風大人，你必須做到。還有一件事，請您放過納薩西斯神師，不要再追究了。以您目前的力量，相信誰也奈何不了你了。」
夜叉沉吟了一會，道：「以龍王神師對哈迪斯大人的忠心，想必不會殺害哈迪斯大人。不過，這件事究竟要如何論斷，還需要風大人決裁。您的決定，任何閃魄都將堅定不移地執行。」
夜叉敬佩地道：「風大人，想不到你輕易破開了雙重世界。」
納薩西斯仍然沒有出現，他已經嚇破了膽，再也不敢現出本體，自找死路。
納薩西斯面如死灰，許久，才低聲道：「風大人，請原諒我剛才地無禮。」
風照原忽然心中一動，凝視著自己的人像。在迷宮中，光線折射反射，令人目眩神迷。任何物體落在迷宮內，都會生出不少重複的幻象。
「我也明白。」
法妝卿冷冷一哂：「哈迪斯大人的死又怎麼說？龍王夥同納薩西斯暗殺哈迪斯大人，還栽贓給大人，卻是罪不可恕。」她心裏很清楚，以納薩西斯的陰險，今後絕對不可能放棄對付風照原的念頭。這樣一顆危險的定時炸彈，一定要利用今天的時機，及早除去。
他已經完全掌控了閃魄的命運。
法妝卿笑了笑：「我好像也該暫時迴避一下。」不等風照原說話，就飄然離開。
幾年的光陰彷彿流水般倒退。
風照原笑了笑，沒有回答。
風照原慢慢逼近迷宮的出口，一步跨出，立刻進入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水晶迷宮。
夜叉恭謹地道：「風大人連番決戰，可能有點累了，不如暫時休息一到，再做決定吧。不久后，我們還要回到時間斷層，為風大人進行正式的登位儀式。」
「你走吧。」
「我還想看到你的孩子的出世呢。」
既然只是一個基點，又如何誕生出兩個世界呢？
風照原忽然低下頭，道：「老妖怪，要是你想走，隨時可以離開，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風照原嘆了口氣，羅剎柔聲道：「風大人好好休息吧，我先告退了。還有幾個月，孩子就快出生了。等到那時，相信擠在您神巢門前，等待恩寵的女閃魄會有很多呢。」嫵媚一笑，裊裊離開。
羅剎點點頭：「雖然我心裏並不願意，但為了閃魄的將來，您必須這麼做。」
「你真是個小笨蛋，我不會找個地方躲雨啊。」千年白狐抖抖身上的毛，不屑地道。夜空中，猛地打了個響雷
但閃魄的世界，包括納薩西斯在內，肯定都只有一個基點。
風照原沉吟了一會，道：「納薩西斯和龍王殺害了哈迪斯，的確應該受到處罰。在閃魄中，哈迪斯是除了帝釋天之外，讓我唯一敬重的人了。他的死，我也感到有些難過。」
「你來幹什麼？」
它不止一次盼望，可以重獲自由，但真正到了這一刻，心中卻是說不出的茫然。
法妝卿美目一寒：「龍王和納薩西斯神師真是好巧的一張嘴。」
風照原苦笑道：「這最令我頭痛。閃魄的本性是冷酷自私的，這個孩子如果像閃魄那樣，我又要如何應對？」他頓了頓，微微一笑，又道：「不過，有一個孩子的感覺的確十分奇妙。」
千年白狐的臉上，滿是淚痕。
「你明白就好。」千年白狐笑了笑，笑得勉強：「一個有牽絆的妖怪，還能算是一個妖怪嗎？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會有我的。聚散離合，原本就是自然的規律。該走的時候，當然要走。要是連這點都看不開，還談什麼追求永恆。」
風照原渾身顫抖，又過了很久，他用力地點點頭。
他突然轉過身，背對著迷宮的入口，一步步向後倒退。
千年白狐道：「你不是可以讓非生命轉換為生命么？不如你試一下，用物質轉換讓哈迪斯復生？反正他的屍體還在。」
「一個妖怪，喜歡自由自在，隨心所欲，不想有任何牽絆。」
千年白狐眼珠一轉，道：「臭小子，你答應給我的木礦靈呢？」
風照原獃獃地站在原地，望著羅剎的背景，心裏亂作了一團。千年白狐現身而出，叫道：「臭小子，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雪白的影子一閃而逝。
往事如風，剝落了時間的痕迹后，再回頭，多少的淚水歡笑，已經變得非常遙遠。
納薩西斯目光閃動，道：「法神師恐怕誤會了，當時風大人和哈迪斯進行決鬥時，我並不在當場，後來趕到時，哈迪斯正巧被風大人擊斃，因此我誤以為是風大人暗算了哈迪斯。現在我明白了，風大人的力量完全超越了哈迪斯，根本就不需要暗殺他。這件事，完全是一個誤會。」
法妝卿低聲道：「除惡務盡。殺了納薩西斯和龍王，以絕後患。」
風照原微微一笑：「原來雙重世界，是這個樣子的。納薩西斯神師，你果然有一套。」
千年白狐森然道：「那群仙人倒是麻煩，他們對閃魄仇深似海，恐怕不那麼容易化解。不過，現在
「轟」的一聲，水晶牆猛烈炸開，風照原像貓捉耗子一般，不急著追殺納薩西斯，而是不斷摧毀水晶迷宮，肆意破壞。
風照原扭過頭去，用力點點頭。
要留的，偏偏留不住。即便是物質轉換，力量通玄，也無法讓時光倒流。
風照原孤獨地站在大殿中，又過了很久，他才邁開沉重的腳步，向殿外走去。
千年白狐體內的脈輪自動流轉，將木礦靈慢慢吸收。
風照原猶豫了一下，道：「我需要仔細考慮一下，也許，我並不適合擔任什麼最高首腦。」
一個人，一個妖怪，就這麼默默無語，彼此凝視。
風照原解釋道：「其實雙重世界，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神奇。實質上，根本就只有一個世界。因為一個基點，只可能誕生出一個世界。所以我一直在深思，納薩西斯究竟是如何結出雙重世界的？」
他看了納薩西斯一眼，道：「當我見到水晶牆中照出自己的身影時，我忽然明白，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在雙重世界中，有一個世界只不過是利用光線折射，產生的幻象。也就是說，當我們衝到迷宮出口的時候，見到的另一個迷宮，其實只是原來迷宮的反射照出的影子。」
這幾年來，它和風照原，已經成為了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彷彿血肉相連。如果分開，就等於是割捨了一部分的生命。
一入宮殿，千年白狐就東竄西跑，在拉神卧室的石床下，終於找到了一個金屬盒。在盒內，藏放著金屬色澤的溶液，近千個碧綠色的木礦靈在深液里流動。
殿門外，一個雪白的身影蹲在地上，靜靜地看著他。
幾年前，他還是一個懵懂的少年。幾年前，它只是一個充滿怨怒的妖魂。
從這個道理來說，兩個世界，就應該存在著兩個基點。
寂靜的大殿內，風照原看著千年白狐，靜靜地道：「老妖怪，你現在擁有了肉身，重獲自由。只要你高興，可以去任何地方。」
淚水從眼角悄悄滑落。
風照原隨口道：「這是我從地球收服的一個生物。你還是別叫我風大人了，聽著不太習慣。」
千年白狐轉動著血紅的眼睛，身影一閃，附入風照原體內，消失不見。
風照原搖搖頭：「物質轉換出來的生命，是全新的，只是創造，而非一模一樣的複原。一旦對哈迪斯的屍體進行物質轉換，最後出現的生命，恐怕已經不再是哈
龍王神色頹敗，和納薩西斯對視了一眼，只要風照原一聲令下，他們兩個都必死無無疑。納薩西斯求助地看著羅剎，指望她能開口勸說。
「還是比不上你體內的木礦靈。」千年白狐遺憾地道，這些木礦靈要在它體內壯大，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何況缺乏金書的知識能量，木礦靈的神奇功效也比風照原的差了很遠。
雙重世界，彷彿根本就不存在基點，無法逃逸。除非風照原用物質轉換徹底融化水晶迷宮，否則他也難以破開世界。
羅剎詫異地看著他：「你真是奇怪，哪個閃魄不想成為最高首腦呢？有時候，我還真是一點不了解你的想法。」
夜叉又對風照原道：「還希望大人能夠寬恕首席神師的魯莽。」
風照原看著羅剎的肚子，苦笑一聲：「我也沒有想到。」此刻，他的心情異常複雜，他將會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但這個孩子，偏偏有一半是閃魄的血統。
風照原點點頭，閃魄們紛紛躬身告退。龍王和納薩西斯也灰溜溜地走開，只剩下羅剎、法妝卿和風照原。
昔日氣宇森然的宮殿，如今空空蕩蕩，門庭冷落，拉神一死，這座宮殿的生物奴隸就被立刻撤走。
風照原和羅剎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靜立了良久，羅剎瞥了一眼瞪著她的千年白狐，問道：「風大人，這是什麼生物？」
風照原呆了半天，道：「我恐怕做不到。」
羅剎幽幽地看了風照原一眼，道：「風大人，哈迪斯大人的死也許真是一場誤會。希望您能寬恕龍王和納薩西斯神師地無禮。」
「轟」的一聲，晶光耀眼，又退潮般地斂去，風照原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風照原點點頭：「我明白。」
風照原苦惱地皺起眉頭：「要和女閃魄輪流交配，那也太荒誕了。我現在倒想一走了之，把閃魄和仙人之間的鬥爭丟到腦後，再也不願管了。自從徹悟了物質轉換的原理，將木礦靈完全融合以後，我對於這種生物之間的鬥爭越來越沒有興趣。」
因為它遵循的是這個宇宙產生的規律。
羅剎吃驚地睜圓了美目，問道：「真是神奇，它怎麼不見了？」
納薩西斯心驚膽顫，蜷縮
羅剎酸溜溜地道：「這下子，您必須擔負起閃魄興旺的責任。」
只要是世界，就一定存在著基點。
風照原呆了呆，目光緩緩掃過所有的閃魄，心中忽然感到一陣茫然。曾幾何時，他竭力想消滅閃魄，現在卻成為了他們的最高首腦。只要他願意，就可以殺光所有的閃魄，令對方遭受滅族的悲慘結局。
千年白狐怔怔地看看風照原，過了一會，道：「說實話，我對什麼閃魄根本就不感興趣。留在這裏，我確實覺得沒什麼意思。」
在廢棄的破廟裡，千年白狐瞪著血紅的眼睛，齜牙咧嘴。
「我明白。」
他忽然想起，在前世，他還是一個道童的時候。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夜色深沉，風雨如晦。他打著油布傘，悄悄地溜出道觀。
「見你的鬼，我是妖怪，還會害怕？」
原來有些東西，是不會改變的。
究竟應該如何處置閃魄，他已經完全沒有了頭緒。
千年白狐流著淚，笑：「我想我不是一個真正的妖怪。我想我看不透什麼叫永恆。除非你趕我走，否則，我是不會離開的。」
他已經輕鬆破開了納薩西斯的世界，後者臉上血色盡褪，又驚又駭地盯著他，說不出話來。
風照原訝然道：「拉神居然私藏了這麼多木礦靈。」
在羅馬的公寓，少年與白狐第一次談論永恆的情景，已經消失成為一個記憶的瞬間。
從什麼時候起，他和它，一點點建立了情誼。從什麼時候起，它不再想佔有少年的身體，而少年可以義無反顧的為了它，挺起身軀，硬擋師暮夏的天雷之威。
風照原哈哈一笑，想起拉神昔日也曾經私藏了部分的木礦靈，立刻帶著千年白狐，趕往拉神的神巢。
千年白狐興災樂禍地道：「難道你也不管自己的孩子么？」
風照原道：「這就是納薩西斯老謀深算的地方。他先在迷宮的出口處，利用光線照成另一個迷宮的幻象。等到拉神衝到出口時，卻發現對面還有一個迷宮，就在這個時候，納薩西斯將整座迷宮旋轉了一百八十度，出口又重新變成了入口。我們根本看不出來，反倒以為還有一個迷宮。」
千年白狐正色道：「除非你肯殺光所有的閃魄，否則就應該擔當閃魄的最高首腦。閃魄殘忍好殺，需要你對他們加以約束，才不會禍害其它的生物。以你目前在閃魄中的絕對權威，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
水晶牆透明晶瑩，從各個方向，映照出了風照原的身影。
「我想我不會離開。」